竹排
清邁的黃昏來得遲,走得慢。
與北京有1個小時的時差,泰北小城清邁的余輝姍姍到來。太陽慢吞吞的,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似乎是留戀這干凈的天空,或者是美麗的小城,亦或這里閑適的生活。她一點點地下滑,像商場里閑逛的女子,東瞅瞅西看看,不急不慌,不慍不火。明明打烊的時間到了,腳步卻依舊不情愿挪動。
風也是溫柔的。在這里看不到狂風大作。那風微微地吹來,頂多將一片樹葉捧起。那樹葉,好像身著連衣裙的少女在舞池里飛速旋轉了一圈,又穩(wěn)穩(wěn)地站在原地,順從地找到舒服的位置,爾后只顧安靜地躺著,等待著風的再一次挑逗。
狗似乎得了瞌睡病,不分場合不分時間地酣睡。在清邁古城寧靜的小街上,它四仰八叉、隨心所欲地躺在路的正中央,絲毫不顧忌別人的眼神。
清邁的古城明明離素貼山并不遠,那些不知名的鳥兒還是趕來,和人湊熱鬧。它們擠在護城河兩岸的菩提樹上,吵吵嚷嚷永不止聲。地面上斑駁一片,是它們隨時隨地的便溺,卻也無人反感。偶爾有小鳥被擠下樹,它就在岸邊慢慢地溜達,樣子像跛腳的企鵝。即便身后有人趕路,它也不急不躁,不躲不閃。
我們選擇的民宿,處在湄公河下游——湄平河畔。院落不大,像個酒吧,頗富情調。多半時間,這里只有一只黃狗和一只黑貓堅守。不知道是因為長相還是性格,黃狗叫饅頭,粗獷又實誠,從不亂叫;黑貓叫FLOWE,溫柔又秀氣,一聽就知道是個“女孩”??腿藖砹?,饅頭和FLOWE都很熱情,饅頭走在最前面,給客人帶路。等客人進房間了,它悄然離開。FLOWE要調皮得多,在推開房門的瞬間,迅速跑進屋子,跳到床上,盤腿端坐,以示地位。
日子,總在平淡中劃過;日子,又在緩慢中深刻。護城河兩岸,燈紅酒綠熱鬧非凡,但那些隱藏在古城小街上不為人知的店鋪,不管是民宿還是酒館,不刻意尋找或偶然邂逅很難發(fā)現(xiàn)。那里,往往只有一兩位客人,不聲不響,坐在克萊德曼的鋼琴曲里喝酒。與急切致富的中國人不同,主人也平靜地享受克萊德曼,不動聲色,不喧不鬧,臉上是經(jīng)典的微笑,嘴里拖著“薩瓦地卡”(泰語:您好)的長長尾音,似乎有沒有客人都不重要。她更在乎的,是守候這一份寧靜,掙不掙錢是另外一回事。
我禁不住問主人,這樣的生意能養(yǎng)家糊口嗎?她說,房子是自己的,沒有就業(yè)的壓力,也沒有生活、養(yǎng)老和看病的壓力,掙多掙少都無所謂。風起時靜候溫暖,雨落時靜待花開。主人的人生態(tài)度里,也許藏著一個常人難以理解的心靈暗箱吧。減少欲望,盡量活得簡單,內心才能安寧平靜。我們常說,淡泊明志,寧靜致遠。只有先肯淡泊,而又甘于淡泊,甚至享受淡泊,才能到達這樣的境界。
到了住處才發(fā)現(xiàn),在蔬果市場買的椰子,順手丟在了一家攤位上。心想,也值不了幾個錢,一定丟了。但是幾天后,當我們路過那家水果攤的時候。主人老遠就沖我們招手——那些水果一個不少,從冰箱里拿出來。
穿行在清邁古城又小又短的街道上,默默地體會幽靜和詩意。這里沒有失魂落魄的沮喪,沒有歇斯底里的叫嚷,一切就像沉寂的原始森林。偶爾抬頭,目光所見,是泳池旁雕像一般坐了一個下午的外籍老人,是大街上相互依偎著的一對親密伴侶,是小賣店里抱孩子的中年婦女,是拉著女朋友小手的帥哥,是被一本好書深深吸引的學生……全都禮貌地微笑,會心地點頭,感恩地招手。簡單的動作,給人一種積極向上的意念力,一種朝氣蓬勃的生活姿勢。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在泰國清邁的古城里,在古城清明的余輝里,我終于發(fā)現(xiàn),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一種修行;自得其樂、獨自芬芳,亦是一種得到。保持著內心的淡定和從容,才是一個人的本真和幸福,才是美好的追求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