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蔚
(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浙江金華 321004)
在《山本》的后記中,賈平凹寫道“這本書是寫秦嶺的……曾經(jīng)企圖能把秦嶺走一遍,即便寫不了類似的《山海經(jīng)》,也可以整理出一本秦嶺的草木記,一本秦嶺的動物記吧?!盵1]248由此可見,作者的初衷是想要為秦嶺立志。在地理上作為中國南北分界線的秦嶺,是橫貫中國中部的東西走向山脈,長約1 600多千米。要為如此浩瀚的山寫志,表明了賈平凹的野心,其宏愿不得不令人欽佩,但這個愿望的實際操作難度可想而知,其可行性又有多少呢?其實,作者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并在實際寫作中做了調(diào)整,“關于整理秦嶺的草木記、動物記,終因能力和體力未能完成,沒料在這期間收集到秦嶺二三十年代的許許多多傳奇。去種麥子,麥子沒結(jié)穗,割回來了一大堆麥草,這使我改變了初衷,從此倒興趣了那個年代的傳說……”[1]248。雖然沒能完整地實現(xiàn)自己最初的宏愿,賈平凹卻巧妙地將秦嶺之志分散于作品敘述的故事之中,在對以渦鎮(zhèn)為中心的人和事的描寫中,穿插介紹了秦嶺的各種動物和草木,并借書中人物麻縣長實現(xiàn)了在現(xiàn)實中沒能完成的愿望。
《山本》中有兩條線,一條以秦嶺里最大的鎮(zhèn)子——渦鎮(zhèn)為主,對其中發(fā)生的人事的描寫,展現(xiàn)了生活其中的形形色色的人們。另一條是以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發(fā)生于陜西的國共斗爭為主,描寫了國民黨與游擊隊的斗爭。兩條線齊行并進,共同演繹了民國時期動蕩不安、生靈涂炭的歷史。盡管作品充斥著打打殺殺,但這并不是一部寫戰(zhàn)爭的書,其中既有對人性和欲望的暴露和展現(xiàn),又有對革命的詛咒和反思,還有對秦嶺博物風情的描寫,可以說,它具有地方志和民俗史的價值。
賈平凹是一位十分擅長民俗描寫的作家,《山本》展現(xiàn)了以渦鎮(zhèn)為中心的秦嶺一帶獨具特色的民風民俗。首先,作者在言說中融入了當?shù)氐姆窖酝琳Z,如日弄、碎慫、恓惶、瓷慫、頂事、一愣一愣的……這些土語的運用恰切地表現(xiàn)了當?shù)厣矫竦男愿瘛u鎮(zhèn)的村民們生在秦嶺,就是秦嶺里的人,也就決定了他們的模樣和脾性。那里民風彪悍,人們說話粗俗,口無遮攔,如開鑿石窟時,富貴人家暴露了殷實,有的人卻一說石窟就來氣“誰搶我呀?娘的個X,我還想搶他哩!”[1]8楊鐘嫌阮天保糟踐他,埋怨道:“河灘里稀泥糊湯的他讓我往前爬,爬他娘個X哩!”[1]83吵架時,“動手不在于挨了幾下,要的是氣勢上壓倒對方,提褲子,挽袖子,吹胡子瞪眼,再是配上抄家伙的動作?!盵1]9山民們說話做事大都直接、爽快,有啥說啥,生氣了就直接干架,這些都體現(xiàn)出粗獷豪爽的性格特征。其次,在吃住方面也別有風味,他們的吃食有掛面、涼粉、蒸饃、地軟、鍋盔、扁食等,偏重于面食,住的則是炕、石窟。此外,他們的打扮也與其他地方不同,如陸菊人頭上總是搭著一個帕帕,這是“關中十大怪”之一“手帕頭上戴”,是陜西關中地區(qū)由來以久的風俗。由于關中地區(qū)地處北方,那里日照強烈,干旱少雨,而且風沙天氣較多。所以農(nóng)村婦女在勞作的時候,都要頭頂著手帕,手帕既能防曬又能防風沙。另外,《山本》還展現(xiàn)了極具地方特色的喪葬習俗和風俗活動。如井宗秀父親死后,由于沒地安葬,就沒法埋,浮丘著,“按渦鎮(zhèn)的習俗,浮丘指那些亡人歿的日子不好,犯著煞星,不可及時入土安埋。”[1]14井宗秀的父親死得很怪異,死后竟無葬身之地。井宗秀當上團長后,渦鎮(zhèn)山民們在廟山門的牌樓前耍鐵禮花,這是中國民間的一種傳統(tǒng)慶典狂歡活動。
賈平凹曾說:“我一直想走這個路子,精神境界吸收外來的東西,形式上用本民族的東西,一個是傳統(tǒng),一個是民間,也只有這兩條路子?!盵2]131《山本》正好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民間與現(xiàn)代相結(jié)合的路子,作品中對民風民俗的描寫體現(xiàn)了民間性的一面,一僧(寬展師傅)一道(陳先生)代表了傳統(tǒng)文化中的佛教和道教,這是作品在形式上的特征,是屬于中國的?!渡奖尽返木駜?nèi)涵,即賈平凹所要表達的東西其實已經(jīng)和西方接軌,他寫的是人性的不同側(cè)面,人的欲望、混沌和迷茫,展示的是在軍閥混戰(zhàn)、戰(zhàn)亂頻仍年代山民們的生存狀態(tài)和國民本性。賈平凹對人性的各個不同側(cè)面進行了多維透視,對人的異化及人性的復雜進行了深入的思考,這又具有西方的現(xiàn)代意識。
賈平凹的原意是想為秦嶺做志,整理出一本秦嶺的草木記和動物記,但實際寫作時發(fā)生了一些變化。草木和動物并沒有成為小說敘述的重點,而是以另外的方式呈現(xiàn)了出來。麻縣長作為一介文人,在戰(zhàn)亂年代唯一的興趣是收集秦嶺的各種植物。文中寫到:“麻縣長來到渦鎮(zhèn)后,先還是有許多治縣的方略和想法,但下設機構(gòu)不健全,那些干事有的壓根沒隨他來,來的又差不多走掉了……麻縣長就明白了一切,開始讓王喜儒他們?nèi)ド缴贤诓莼蛘坌渲??!盵1]164麻縣長是秦嶺西南雙水縣調(diào)到平川縣的新縣長,他不會長袖善舞,也不具備搞好政績的條件,加上文人出身,在逛山、刀客頻繁出沒,國共對峙的戰(zhàn)亂年代,他的政治抱負注定無法實現(xiàn)。他雖貴為縣長,但只是一種地位的象征,并不擁有實際的軍事領導權(quán)。渦鎮(zhèn)在麻縣長的安排下成立了預備團,選團長時,他有意讓縣保安隊隊長史三海當,但作為下級的史三海非但不愿意,還和麻縣長爭執(zhí),最后領著縣保安隊的人和各鄉(xiāng)鎮(zhèn)的打手走了,完全不把縣長放在眼里。之后,麻縣長既沒有選背槍的阮天保,也沒有選縣政府的杜魯成,而是讓槍都沒摸過的井宗秀當了團長,讓阮天保和杜魯成協(xié)助他。阮天保私下里用“挨了個肚子疼”表明他對這個結(jié)果的不滿意,并感嘆道:“唉,這世道,你不敢謙讓,一謙讓你就啥都沒有了。”[1]81
麻縣長在政治上不得志,卻“興趣著秦嶺和秦嶺上的植物、動物,甚至有了一個野心,在秦嶺里為官數(shù)載,雖建不了赫然功績,那就寫一部關于秦嶺的植物志、動物志,留給后世”[1]25。作者讓書中這個人物去完成自己的未竟之志。小說中出現(xiàn)了幾十種植物和動物,如斛草、蓽撥、白芷、烏頭、蒼術(shù)、皂角樹、癢癢樹、婆羅樹、貝母、天南星、赤地厘、肺筋草、狼尾花、油關草……這些植物有的是花草,有的是樹木,有的是藥材。動物有雕鸮、鴟鵂、鹖鷗、練鵲、百香、伏翼、鷺鷥、朱鹮、綬帶等,這些是秦嶺中的一些飛禽走獸。除了描寫實際的動物外,小說中一些獸長著似乎是人的某一部位,“網(wǎng)上總是爬著蜘蛛,背上都是人面的花紋。偶爾樹枝上站了貓頭鷹,夜里啼叫,白天里一動不動,臉也是人的臉”[1]7,“突然一個人從半空下來就把老鼠抓走了。蚯蚓嚇了一跳,那不是個人,是雕鸮,長著個胖老頭的臉?!盵1]78賈平凹坦言這樣的描寫是受到了《山海經(jīng)》的影響。“《山本》借鑒了《山海經(jīng)》的書寫序法來描述秦嶺植物動物的形狀特性?!盵3]與《山海經(jīng)》不同的是,小說以動物喻人來表現(xiàn)人與人之間的弱肉強食,這也是書中人物的生存法則。牛文治在臥牛溝被劉豹點天燈這一情節(jié)頗有意味。牛文治代表牛,到臥牛溝不僅犯了地名,還遇到了豹子,而豹子是吃牛的,注定他必死無疑。井宗秀屬虎,遇到周一山,則是老虎上山。他有了周一山的幫助,辦事更加得心應手,如虎添翼。吳掌柜和岳掌柜都是渦鎮(zhèn)的大戶,一直以來都在明爭暗斗。岳掌柜是狼,想咬吳掌柜;吳掌柜是條蛇,蛇卻想吞象,但他們都被老虎(井宗秀)收拾了。
小說中人所具有的獸性也巧妙地通過某些動物來隱喻。井宗秀既像老虎,又像鱉。他有鱉的忍耐又有老虎的殘忍。他巧妙地借五雷的手鏟除了渦鎮(zhèn)的一個大戶——岳掌柜,接了岳家的田地、屋院和店,將自己經(jīng)營的醬筍坊擴大,一躍成為井掌柜。發(fā)現(xiàn)妻子不忠后,沒有揭穿而是設計殺妻,一切做得滴水不漏。還把小姨拉下水,制造矛盾離間五雷和王魁,利用王魁除掉五雷后,又借麻縣長之手除掉王魁。在王魁死之前,以土匪的名義將渦鎮(zhèn)的另一個大戶——吳家騰空,導致吳掌柜氣得吐血而死。由此,井宗秀的奸詐、狠毒可見一斑。三貓和杜魯成分別具有貓和狗的屬性,貓比較狡猾,狗比較忠誠。小說中三貓因為記仇而背叛,杜魯成則一直忠于井宗秀,正好印證了他們各自所屬的動物性。阮天保的個性有些地方和井宗秀很相似,他也有當團長的野心,但最終沒能如愿,又不愿屈居于井宗秀,于是出走。后來就和井宗秀對著干,兩人慢慢成為敵人,并將渦鎮(zhèn)也卷入腥風血雨之中。
在這里,渦鎮(zhèn)就是秦嶺的一個縮影。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背景下,秦嶺戰(zhàn)亂不斷,戰(zhàn)火蔓延之處往往有著各種飛禽走獸、魑魅魍魎。他們演繹著中國的人事,展示著中國的文化。渦鎮(zhèn)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這里的山民有在人家辦喪事時說風涼話的,有在別人出事時趁火打劫的,也有在人落難時主動去探監(jiān)的。這里聚集的人有強悍的五雷、王魁,懦弱的吳掌柜,善良、機智的陸菊人,精明、奸詐又兇殘的井宗秀,天真、活潑的楊鐘,老實、厚道的楊掌柜……各色人等,一應俱全。賈平凹客觀地展現(xiàn)了小說中不同人物的情欲、物欲、貪欲等各種欲望,將人性卑劣、粗俗、丑惡的一面都表現(xiàn)了出來,刻畫了人性復雜多變的各個側(cè)面。在結(jié)構(gòu)上,《山本》摒棄了宏大敘事,以日常生活的描寫將秦嶺山區(qū)山民的普遍性格及其變異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在作品中,賈平凹描寫了各種人身上所顯現(xiàn)出的本能和沖動,將人性的各種形態(tài)暴露無遺,在表現(xiàn)不同人性的同時,他還刻畫了某些人性格中的多個側(cè)面。作品的主人公井宗秀是作者著力刻畫的一個人物,在文中他被人們稱為英雄。但井宗秀與其它革命歷史小說中所塑造的正面英雄形象又有所不同,他更像是《三國演義》中曹操那樣的亂世梟雄。革命歷史小說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當時文藝政策和文藝傳統(tǒng)的影響,無論是思想內(nèi)容、人物塑造、敘事風格等方面都表現(xiàn)出類型化、模式化特征,其所塑造的英雄人物大多是符合時代要求的、充滿正能量的榜樣人物。從客觀上說,這類作品可以視為載道性質(zhì)的文本。而《山本》則脫離了意識形態(tài)的束縛,真正做到了“我手寫我心”。賈平凹在后記中坦言:“面對著龐雜混亂的素材,我不知怎樣處理。首先是它的內(nèi)容,和我在課本里學的,在影視上見的,是那樣不同,這里就有了太多的疑惑和忌諱……我還是試圖著先寫吧,意識形態(tài)有意識形態(tài)的規(guī)范和要求 ,寫作有寫作的責任和智慧,至于寫得好寫得不好,是建了一座廟還是蓋個農(nóng)家院,那是下一步的事……”[1]284-285可見,賈平凹在創(chuàng)作之初也有過糾結(jié)和困惑,但最終他掙脫了正史話語體系,摒棄了意識形態(tài)對文本的約束,盡可能真實地呈現(xiàn)復雜的人性和歷史。這樣看來,與載道的革命歷史小說相比,《山本》是言志的。
回到正題,井宗秀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物?賈平凹曾說:“我以前的小說都是人物一出場就基本定型了,《山本》的人物,尤其井宗秀和陸菊人,他們是長成的。而井宗秀、周一山、杜魯成其實是井宗秀一個人的幾個側(cè)面?!庇纱丝梢?,井宗秀的性格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一直在變化和發(fā)展,作者從不同角度來刻畫這個人物。在作品中正如賈平凹所說,井宗秀只是他自己的一個側(cè)面,多謀善斷的周一山、忠厚老實的杜魯成則是他的其它側(cè)面??偟膩砜?,井宗秀這個人物讓人覺得真實,但卻不能簡單地將他以好壞來論處。賈平凹寫的是復雜人性的原始自然狀態(tài),他試圖給我們呈現(xiàn)純粹、真實的人性。
從傳統(tǒng)文化的角度來分析,井宗秀被隱喻為城隍轉(zhuǎn)世。城隍是中國民間和道教信奉的守護城池之神。預備團成立時駐進了城隍廟,成為團長的井宗秀是渦鎮(zhèn)人期盼出現(xiàn)的官人,他被當?shù)厝水斪鞅Wo一方的“守護神”,并受到大家擁戴。與此對應,陸菊人隱喻的是地藏王菩薩,屬于佛教四大菩薩之一。她有一顆慈悲、善良的心,令眾生衣食豐足。她同樣被人認為是金蟬轉(zhuǎn)世,可以聚斂財富,幫助井宗秀管理茶行,生意越來越好。在敘事上,作者既建構(gòu)了渦鎮(zhèn)的這兩大神像,又對此進行了顛覆。一開始井宗秀作為團長罩著整個渦鎮(zhèn),但山民們并沒有因為這兩大神靈的庇佑而安身立命,而是不斷有人死去,渦鎮(zhèn)最后在一片炮火中徹底陷落??梢赃@樣說,渦鎮(zhèn)的人事變化皆因井宗秀和陸菊人而起。這在小說一開始就有所交代,“陸菊人怎么能想得到啊,十三年前,就是她帶來的那三分胭脂地,竟然使渦鎮(zhèn)的世事全變了”[1]6。井宗秀陰差陽錯得到了陸菊人的胭脂地,陸菊人既氣惱又無能為力,在對楊鐘失望后,遂寄希望于井宗秀,并對他道出了胭脂地的秘密。從那之后井宗秀開始了發(fā)家致富、雄霸一方的戎馬生涯。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性格發(fā)生了顯著的變化,從精明變得狡詐、奸猾、自私,最后又變得冷酷、殘忍、無情。文中一開始描述井宗秀時,說他是白臉,名字也比較女性化,到最后“井宗秀的臉真的虛胖著,沒有了秀氣,也不白凈,發(fā)黑,像煙熏了一樣”[1]219。在這里我們不免要問:井宗秀為何會變成這樣?這到底是誰的錯?井宗秀在渦鎮(zhèn)算是個英雄,那么到底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筆者認為小說中正常的人其實都“不正?!?,不正常的人才最“正常”。那些正常的人,人人都有私心和欲望。寬展師傅和陳先生雖是殘疾(一個是啞巴,一個是瞎子),卻世事洞明,對人世看得很通透。他們救治和超度著一個個生病和死亡的人,并有著自己的處世哲學。
《山本》以人性為點,以殺戮和死亡做線交織成一幅硝煙彌漫的戰(zhàn)亂圖畫。民國時期國共斗爭的歷史與山民們在戰(zhàn)亂年代掙扎、反抗的歷史互相交織,共同構(gòu)成了山本的故事。關于內(nèi)戰(zhàn)的情況,作者在敘述時沒有明顯的傾向,而是試圖真實地呈現(xiàn)那段歷史。其中有對黨派斗爭的暴露,也有對權(quán)力爭奪的揭示。作品中到處都是槍聲和死人,而且里面描寫了各種殘酷的刑罰,如點天燈、關禁閉、綁樹上、活埋、剝皮等等,其中有很多都是極其殘忍和有悖人性的酷刑。“《山本》的嚴肅性和批判性就在于深刻揭露了普通人性中的殘酷基因。”[4]9作者有意描寫了血腥的戰(zhàn)爭場面和慘無人道的刑罰,但他一再強調(diào)這不是一部描寫戰(zhàn)爭的書,將這些暴露出來主要是為了批判人性和反思那段歷史。賈平凹雖然不動聲色地呈現(xiàn)了歷史的鬧劇,但他是以一種悲憫心態(tài)在寫,“我寫的不管是非功過,只是我知道了我骨子里的膽怯,慌張,恐懼,無奈和一顆脆弱的心?!盵1]286事實上,作者自己也不愿面對那段歷史,他也有無奈和恐懼,但是當他以一種人道主義的情懷來展現(xiàn)它時,它就不會讓人覺得那么沉重了。
那樣一個戰(zhàn)亂的年代,人們一個個死去,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稱霸一時的英雄人物,他們都死了,而且死得很平淡、很隨意也很突然。賈平凹坦言死亡得越是平淡、突然、無意義,越是對那個時代的詛咒。小說中井宗秀的死很值得玩味,他是在某天夜里洗腳時死于非命的,作為書中的英雄人物,他的死很突然,也很隨意。初看這一情節(jié)可能會覺得突兀,經(jīng)過思索后發(fā)現(xiàn)又在情理之中,而這正是賈平凹的高明之處。在他的筆下,無論是英雄還是普通人,在戰(zhàn)爭年代死亡對他們來說是平等的,誰都有可能隨時死去。同時,他以戰(zhàn)爭寫人性,寫得非常殘忍,也更進一步也寫出了時代的殘酷性?!渡奖尽纷屓诵栽跉v史中演繹,人和歷史共同完成著彼此的建構(gò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