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瘦石
窗外,烏云密布,干冷干冷的,大半個上午沒有一絲風。
新型冠狀病毒橫行肆虐,沒辦法,只能室內蝸居。
透過窗臺上鵝掌柴繁茂枝葉的縫隙,隱隱約約看見楊春湖西邊的水泥路面上還殘留著白雪。湖水沒有結冰,楊春亭跟往常一樣,手挽著九曲橋的胳膊,凝視著湖面上殘荷的影子。樹皮干裂的老柳,再也沒有夏天的俊秀和濕潤。嘰嘰喳喳的麻雀,在這個季節(jié)也不再戀愛,一只只蹲在柳樹柔軟的枝條上,縮著小腦袋,渾身蓬松松的,活像一個個絨球球。雪花,不久就在窗外飄舞起來,看上去很輕、很細、很軟,也很自由,一片接著一片。
“你在傻看啥呢?”老伴兒走過來問。
“看外面的景致?!蔽衣唤?jīng)心地回答她,并自語著,“柳樹發(fā)綠了,生出嫩芽了。”我極力尋覓贊美的詩句,咀嚼窗外那些綠色的詩行。
我老伴兒站在窗前,伸長脖子朝窗外望了幾眼,用懷疑的口氣對著窗臺上的鵝掌柴小聲嘟囔道:“今天這是怎么啦?鵝掌柴的葉子是綠色,怎么硬說是窗外柳樹的葉子也是綠的了呢?”
“爺爺,爺爺,快出來看?!?/p>
“啥事?”
我的大孫子石頭在客廳里大聲喊:“大王在窗臺上偷吃蜂蜜呢!”
“蜂蜜?哪兒來的蜂蜜?”我從書房里趕忙走出來。
只見小孫子大王站在窗臺上,赤著小腳,扶著鵝掌柴的樹枝,伸著長長舌頭,低著小腦袋正貪婪地舔舐著鵝掌柴的綠葉。
“快下來,有毒。”我急得大叫,“葉子很臟,上面有細菌,快下來?!?/p>
大王耷拉著小腦袋,站在窗臺上,看也不看我一眼,照常我行我素,偶爾,還用舌尖舔舔黏黏的嘴唇,吧嗒吧嗒小嘴,繼續(xù)津津有味地舔舐著鵝掌柴的葉片。
“爺爺,樹葉上沒毒,有蜂蜜?!笔^仰著小臉,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我。
“胡說?!蔽业闪怂谎?,吼道,“樹上哪兒來的蜂蜜?”
石頭天真地看著我,繼續(xù)辯解道:“是的爺爺,沒毒,葉子上全是滴下的蜂蜜,俺倆早就舔過多次哩,不信你舔舔嘗嘗?!?/p>
石頭歪起腦袋,一臉認真的樣子。
我半信半疑地走過去。
這是一株雌樹。
早在7年前,我老伴兒還在被服廠上班的時候,李老板從老樹上剪下來的枝條,她當作發(fā)財樹拿回家,插在背蔭的花盆里,填上土,澆上水,施上肥,說什么等兒媳婦生下孩子做個紀念?;ㄅ柙谒掷锏沽嗽俚梗瑯湓谒掷锱擦擞峙?,起先放在地板上,怕小孩子打鬧折斷樹枝,又被她搬到客廳西面窗臺上,還強調說,樹葉能遮擋西曬。
鵝掌柴從根部到樹冠,如今有一米多高,樹齡跟石頭同歲,茂密的葉片能遮擋大半個窗臺。后來,還是孩子他大舅從石油大學去青島路過回家,向我解釋說,那不是發(fā)財樹,它叫鵝掌柴,葉片如同鵝掌或鴨掌形,為常綠灌木,分深綠色或者中間黃葉邊綠兩種。我這才聞其大名。之前,全家人叫它發(fā)財樹多年,卻不知道它叫鵝掌柴,更不知道它能分泌蜜汁。
我揣著一顆好奇心走過去,啊呀!還真有蜂蜜,特別是樹頂部的花穗,還掛著一顆顆黃豆粒大小露珠狀的結晶,欲滴未滴,依附在雌性花穗上,晶瑩剔透,用舌尖輕輕一舔,似蜜汁,比較黏稠,甜甜的味道還夾著淡淡的花香。
為了證實鵝掌柴是否會真的分泌蜜汁,我又多次跑到親戚、朋友、鄰居家探詢,所有去過的家的都是深綠色的鵝掌柴,沒發(fā)現(xiàn)蜜汁,也沒發(fā)現(xiàn)花穗上有蜜汁滴落。
看來,樹的品種有所不同,只有我家黃色葉心的鵝掌柴才能分泌出蜜汁,這不能不佩服兩個小孫子的發(fā)現(xiàn)吧!
抬起頭,我看了看站在窗臺上的大王,又注視著身邊的石頭,輕輕地點了點頭,默默地,思考了許久,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