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郎娘美》是貴州侗族人民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本文先介紹《珠郎娘美》產生的時代與背景,再對民間故事的口傳時期、侗戲與黔劇的劇本時期、多種形態(tài)的發(fā)展時期的不同發(fā)展途徑與不同版本發(fā)展進行分析,進一步研究《珠郎娘美》的文化價值。
《珠郎娘美》故事的主要人物:娘美、珠郎與銀宜,內容主要分為四部分,分別是娘美與珠郎私奔,銀宜看上娘美殺害珠郎,娘美為夫報酬,娘美的后續(xù)生活?!吨槔赡锩馈纷钤缡峭ㄟ^口耳相傳的,在少數民族地區(qū)民間敘事文本的口頭傳播多于文本傳播,而口傳式的民間敘事文本也是民族文化傳承的記錄者。作家鐘敬文把口傳文學進行界定:“民間口傳文學是勞動人民的口頭創(chuàng)作,它在廣大民眾當中流傳,主要反映人民大眾的生活和思想情感,表現他們的審美觀念和藝術情趣,具有自己的藝術特色。”《珠郎娘美》作為貴州侗族經典的民間故事,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進行早期傳播。隨后《珠郎娘美》發(fā)展為侗戲,并出現了比較統(tǒng)一的戲劇文本。到了1960年從侗戲走向黔劇,又從黔劇走向電影。時代的發(fā)展演繹出更多形式的傳播方式,《珠郎娘美》的版本演變在不同傳播方式中發(fā)生著變化,這體現出時代發(fā)展與文化傳承。
一、《珠郎娘美》產生的時代與背景
《珠郎娘美》體現了侗族人民的精神文化,相傳是發(fā)生于清朝康熙或者雍正年間,故事講述了娘美與珠郎悲慘的愛情故事,娘美與珠郎相愛卻遭到家人阻止,讓娘美另嫁他人。娘美與珠郎選擇一同私奔,來到了另外一個鄉(xiāng)村。可娘美被當地財主銀宜相中,銀宜殺害了珠郎。為了給心上人復仇,娘美設計將銀宜誘殺。
根據楊權編著的《侗族民間文學史》所述,《珠郎娘美》現收集到最早的文本,是由梁紹華與梁耀庭在民國年間所著的侗戲戲本。侗族在新中國成立之前沒有文字,侗文是在新中國成立之后,在1956年由中國科學院少數民族語言調查第一工作隊著手進行設計,故原來民間傳說與侗歌都是通過口傳形式進行傳播的,1911年由梁紹華與梁耀庭對其進行改編。《珠郎娘美》的改編過程說法不一,故事內容以侗族人《珠郎娘美》的愛情悲劇為主,全劇唱詞多達五百多首,體現出侗族人民的自由戀愛的精神、反抗封建陋習與階級壓迫的精神以及行歌坐夜的風俗、姑表婚俗。其主題內容在建國初期符合當時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成為大力推廣的對象之一。
《珠郎娘美》民間故事以娘美這一女性形象為主,其人物原型可追溯到侗族的“薩瑪”。薩瑪是侗族人民敬仰的女神,特別是南部方言地區(qū),也可以稱之為“薩歲”“大祖母”等。其考證如下。第一,貴州侗族分為南北方言地區(qū),《珠郎娘美》主要流傳在南方言地區(qū),行歌坐夜的風俗主要流行于南方方言區(qū),玩山涼月主要流行于北方方言區(qū)?!吨槔赡锩馈氛Q生于榕江縣三寶侗寨,地理位置位于南方言地區(qū)。第二:“薩瑪”是侗鄉(xiāng)反抗欺壓、追求平等與自由的化身。娘美人物形象的設定也是按照向往自由—反抗壓迫—成功抵御封建勢力進行。《珠郎娘美》的演變過程隨著時代的變遷也在不斷變化,從最初的口傳民間故事與侗歌,到第一文本記載的侗戲與黔劇的表演,再到媒體時代的電視、電影與新媒體新形式的傳播,雖然傳播方式與文學品種類型會有不同的改變,但侗族人民想展示的民族精神卻一直長存。
二、民間故事與侗歌的口傳時期
口傳時代的民間故事與侗歌只以口耳相傳,侗族人民由于建國前都無文字,故大多文學創(chuàng)作都以口頭進行傳播。侗族口傳文學一直以來的傳播特點為口傳形式、歌師相傳、母姓相傳、文人改編、學校傳播。學者對于口傳時代《珠郎娘美》的分析,通過資料收集、口述記錄本與民間的活生態(tài)文本進行歸納整理,并結合前人研究成果,多認為其為民間故事和敘事侗歌?!吨槔赡锩馈房趥鲿r代的時間延續(xù)性很長,從故事誕生至今依然有口頭傳播。由于口頭傳播的多義性,《珠郎娘美》在私奔緣由、私奔逃跑路線、珠郎被殺、復仇過程、后續(xù)故事都有其出入,但主題內容大致相同,如表1所示的調查記錄。
雖然在《珠郎娘美》的口傳時代,故事的內容會由于在不斷流傳中產生一定的變異。筆者從訪問查詢中得知故事改動為細節(jié)部分,主體情節(jié)與主題內容有省略但幾乎無改動。其故事主題一直圍繞者侗族民間社會對自由追求愛情的贊揚、對社會陋習與惡勢力的反抗精神。
侗族口傳文學雖然具有變異性與多義性,但依然體現出侗族人民智慧結晶,是一種獨特的精神產物。2008年6月7日,《珠郎娘美》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在“歌養(yǎng)心、飯養(yǎng)身”的侗族民間社會生活環(huán)境中,侗族人民對口傳文學傳承機制中有自己的一套獨有的方式。
學者郎雅娟在《侗族口傳文學的傳承機制研究》一文中說道:“傳承性指民俗文化在時間傳衍上的連續(xù)性,擴布性指這種文化在空間伸展上的蔓延性。一切文化,大都具有這種傳承性和擴布性。但是,民俗文化跟上層文化比較起來,它們在這方面是具有自己的特點的?!痹趯Α吨槔赡锩馈房趥鲿r代的調查中,歌師相傳、母姓相傳、文人改編、學校傳播在侗族民間社會口傳文學中占主導地位,而侗族人民也在不斷完善和加強對傳統(tǒng)口傳文學的保護,讓其得以延續(xù)與發(fā)展。
三、侗戲與黔劇的劇本時期
《珠郎娘美》劇本時期的主要傳播方式有侗戲與黔劇,侗戲最早的版本由梁紹華與梁耀庭進行改編,黔劇最早演出時間為1959年,根據梁紹華與梁耀庭改編而成的侗戲《珠郎娘美》再次改編而成,命名為《秦娘美》。具體歷經過程為:1921年,梁紹華與梁耀庭完成對《珠郎娘美》的修改;1958年,戲劇家袁家俊在侗戲《珠郎娘美》的基礎上編成第一稿劇本,并與其他戲曲家一同進行修改,完成黔劇《秦娘美》;1959年由貴陽市黔劇團首演;1960年第一次登上國家舞臺。
在侗戲《珠郎娘美》的發(fā)展上,1959年,據統(tǒng)計,學者發(fā)現有七種異文底本的侗戲改編版;1960年,《山花》上發(fā)表《珠郎娘美》的漢譯本,之后侗戲底本也隨著時代的變遷進行修訂。
《珠郎娘美》的侗戲改編讓其文本化,并有了文本的記錄,使其獲得另一種“新生”。梁紹華與梁耀庭對《珠郎娘美》進行侗戲改編,其中侗戲《珠郎娘美》全劇唱詞多達五百多首,在侗戲的表達上既使用了現實主義手法,也展示了浪漫主義色彩。改編之后的侗戲的文本讓人物形象的展示更加具象化,也讓情節(jié)起伏,有了更多技巧上的運用?!肚啬锩馈肥窃诙睉虻幕A上進行再創(chuàng)作,讓舞臺表演效果、娘美的人物形象、整個故事都更具有藝術性,通過音樂、服飾、道具、燈光的搭配再加上不同演員的獨特的演繹,能帶給人獨特的視聽感受。
無論是侗戲還是黔戲,都使《珠郎娘美》的傳播變得更加多樣化,通過不同的傳播方式推廣其中的侗族文化、侗族精神,讓更多的人了解侗族這一個民族,把本來體現了少數民族民間生命精神的傳說轉換成了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話語表達,同時使之納入到民族國家文學話語系統(tǒng)。黔戲和侗戲在20世紀60年代取得的一定的成就,《珠郎娘美》也在2008年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如今人們更應該通過符合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傳播方式,推廣我們的民族文化、民族精神。
四、多種形態(tài)的發(fā)展時期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網絡多媒體盛行。《珠郎娘美》也跟隨著時代的腳步,在電影、電視劇、新歌唱形式、大眾傳媒發(fā)展下進行新型傳播。1960年10月,《秦娘美》被拍攝成戲曲藝術片;1978年,貴州電視臺錄制播放《秦娘美》;2014年1月初,《珠郎娘美》被改編成侗族大歌劇,2014年2月中國首部侗族大歌劇《珠郎娘美》在小黃侗寨進行首場演出;2015年1月初,又被改編成侗族音樂詩劇《行歌坐月》,并在北京國家大劇院音樂廳進行首演;201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江縣藝術團創(chuàng)作編排的侗戲《珠郎娘美》代表貴州進京參演……多種形態(tài)的發(fā)展,讓侗族文化生生不息。
從電影院的建立、電視機進入家庭后,電影、電視劇便逐漸成為人民的休閑娛樂活動之一。網絡時代的開始,也使影視文學作品隨之產業(yè)化與市場化。通過文學作品改編的電影、電視劇不斷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朱傳欣在《文學與影視應相互成就》一文中說道:“文學藝術是影視藝術的母體,文學作品是影視作品的重要源流。”《珠郎娘美》的影視改編,是文學藝術與影視藝術的相輔相成,將影視傳播的廣泛性滲入《珠郎娘美》中,可以加大《珠郎娘美》的傳播廣度。大歌劇和音樂詩劇等多種歌唱形式,不僅吸引國內人士的關注,還走到國外,用歌唱的方式傳遞者侗族人民的風土人情。
伴隨著經濟的發(fā)展,貴州苗族侗族村寨旅游業(yè)吸引著游客前來觀光。為了更好地推廣貴州旅游業(yè),民間侗族藝術家、藝人對民間文學作品、歌曲、戲劇等進行改編再創(chuàng)作,在快手、抖音等短視頻軟件中對其進行宣傳,《珠郎娘美》的改編熱潮也又一次席卷而來。
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珠郎娘美》近年來也采用紀錄片的方式,進行實時拍攝,更加真實地表現出侗家風情與民族精神。除了媒介傳播之外,還有文人改編的《珠郎娘美》,其中包括苗延秀的敘事詩《帶刺的玫瑰花》?!稁Т痰拿倒寤ā吩谠械墓适虑楣?jié)、文化底蘊上,加上了敘事詩的創(chuàng)作模式,提升了創(chuàng)作高度。在不同的新型傳播方式中,侗族民間故事《珠郎娘美》的一系列改編,一直采用與時俱進的方式,在不同時期加入不同時期的元素,讓其文本、音樂、戲劇等不同形式都能便于受眾接受。
《珠郎娘美》作為侗族的一個文化符號,在多種形態(tài)的共同發(fā)展時期一直順應時代發(fā)展,在民間故事文本的基礎上,進行著多重改編。其對侗族文化建構的同時,以更加容易使大眾接受的方式得到民族身份的認同,在主流漢文化的大背景下依舊展示出侗族地方性民族文化的魅力,在文化的傳播與推廣中逐步提高著侗族人民的在場性。
五、結語
在《珠郎娘美》的衍變過程中,人們可以看到侗族文化的衍變過程,對研究考究整個侗族的文化發(fā)展有著深刻的意義。
口傳文學在西方有近200年的歷史,從研究口頭文學的起源時間、中心點、起源地、文本本身……西方的理論在不斷地改進與發(fā)展。中國的口傳文學也在吸取西方理論基礎上有了新的進展。雖然口傳方式體現出變異性與多義性的特點,但通過資料收集、口述記錄本與民間的活生態(tài)文本整理,其主要人物、事件、地點等內容基本一致。在侗戲與黔戲的劇本時代,其通過演出的形式,更加直觀地表現出《珠郎娘美》的主題內容,給受眾帶來了視聽結合的觀賞形式,使其更加具有傳播力、吸引力。在多種形態(tài)的共同發(fā)展時期,要通過與時俱進,結合網絡發(fā)展利用媒介進行傳播,加大對《珠郎娘美》的推廣力度,同時也把侗族文化向外進行推廣。
不同的版本、不同的傳播方式都反映出了侗族人民的歷史使命感與審美觀——自由戀愛、反對封建陋習、面對惡勢力絕不低頭、勇敢聰慧等特征。《珠郎娘美》不同形式的呈現方式,源于不同的時代。它不僅是一個故事,還是一場侗戲、一部電影、一首壯麗而悲涼的敘事歌。它是一種傳承,也是一種傳播。
(北方民族大學)
通訊作者:呂穎
基金項目:本文系寧夏區(qū)教育廳學研聯合培養(yǎng)基地建設項目(項目編號:YDT201606)的階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簡介:趙榮婕(1995-),女,水族,貴州黎平人,碩士,研究方向:當代文學與影視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