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鄂土家族民居地域文化空間淺析與保護

王城力 翁雯霞

摘要：近些年，在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fā)展大繁榮的背景下，如何傳承發(fā)展當地民族文化，并讓民族文化延續(xù)和促進經濟發(fā)展，已成為目前少數民族的核心工作之一?？臻g是文化的載體，在民族文化建設和發(fā)展的過程中有巨大的作用。隨著經濟的飛速發(fā)展，在現代化的沖擊下，文化的存續(xù)空間不斷壓縮，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形勢極為嚴峻。本文對湘鄂西民族文化空間進行分析，并結合現代生活需要，探究符合現代文化需要的民族文化空間。

關鍵詞：地域文化空間;非物質文化遺產;土家族民居

1 湘鄂西地區(qū)的地域文化特征

1.1 地域概況與自然環(huán)境

湘鄂西地處武陵山區(qū)，位于湖南、湖北西部，云貴高原東側，區(qū)域內山勢綿延、溝壑縱橫，為典型的喀斯特地貌。該地為亞熱帶季風濕潤氣候，雨熱同期，夏多冬少，并且由于海拔高差懸殊，垂直地帶性較為明顯，形成了高冷低暖的氣候特征。

1.2 地域文化特征

1.2.1 文化的形成

湘鄂西地區(qū)是我國土家族人口分布最密集的區(qū)域，該地區(qū)多民族聚集且歷史悠久，早至春秋時期，土家族的祖先巴人就在這里繁衍生息，直到宋朝逐漸演變成為土家族。當地的土家族文化受周圍巴渝文化、荊楚文化的影響，最終形成以土家族文化為主的多元文化共生的地域文化特征。由于該地區(qū)交通閉塞、信息不暢、經濟落后且長時間與外界隔離，所以湘鄂西地區(qū)基本保留下了當地的生產生活方式與風俗習慣。這里的人們通過歌舞戲劇等形式，表達對自然的崇拜、對生命的敬畏，從而形成了“萬物有靈”“祖宗崇拜”“圖騰信仰”等觀念。

1.2.2 巫儺文化

至今，在湘鄂西地區(qū)仍能見到鄉(xiāng)間祭祀神鬼、載歌載舞的盛況，常以“儺舞”“儺腔”作為驅鬼儀式。屈原《楚辭》中的《九歌》篇章，就有描寫當時的祭神禮儀。其中，猙獰丑陋的儺面在古時候用作打鬼驅疫，后來還有祭奠祖先、祈求豐收等作用，既娛神也娛人[1]。儺面的制作過程也十分講究，需要挑選日期敬山神，進山取材，制作者也必須是經過傳承的掌墨師。

儺儀式的第一天，掌壇師邀請各種神仙來到家里清除晦氣，通過各種神靈坐壇保佑接下來的儀式順利進行，這稱之為“清宅”。第二天與神靈溝通，誦經請求庇護，這稱為“文教”。第三天的活動在儺儀式中最為重要，稱為“沖儺”。儺師們戴上儺戲面具表演各種節(jié)目，舉辦各種祭祀活動。

1.2.3 擺手舞

土語中擺手舞叫“舍巴巴”或“舍巴日”，漢語稱“玩擺手”，因以擺手動作為主，故現稱擺手舞。巴人是土家族的先民，巴人每逢戰(zhàn)事，都用歌舞鼓舞斗志或傳遞消息。這最早可追溯至商朝時期，到元朝的時候，這種舞蹈作為戰(zhàn)事舞蹈鼓舞士氣的功能慢慢削弱。

除了在戰(zhàn)爭中鼓舞士氣，擺手舞也具有祭祀和娛樂消遣的功能?！缎U書校注》卷十載：“巴氏祭祖，擊鼓而祭?！盵2]土家族先民尊敬祖先，為了紀念祖先的豐功偉績，逢年過節(jié)時，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在擺手堂跳擺手舞，紀念先祖，并延續(xù)至今。

2 土家族民族文化空間的特征

湘鄂西地區(qū)地形起伏，森林密布，氣候濕潤，因此該區(qū)域的居民創(chuàng)造了將建筑底層架空的吊腳樓。吊腳樓不僅節(jié)約土地，造價較廉，還能防毒蛇、野獸，通風干燥。

土家族吊腳樓多依山就勢而建，依據風水理論決定吊腳樓的位置、房屋方位、大門開啟方向等等。這使得建筑外部融于自然環(huán)境中，除了環(huán)境和材料限制之外，還表現了土家族居民對大自然的敬畏。

2.1 火塘

在湘鄂土家族傳統(tǒng)民居中，火塘具有照明、取暖、連接臥室等基本功能?；鹛脸司哂形镔|功能，也是土家族聚會、待客、議事、祭祀的場所，是重要的精神文化空間。直至現代，仍有許多居住在這里的家庭，冬天在火鋪邊上傳授民族文化、生活知識技巧，以及表達情感、日常交流等。

火塘也是土家族祭祀文化與禁忌文化交織的場所，是非常重要的精神文化空間。土家人對火的崇拜讓火塘里面的火永不熄滅，這是家庭繁榮昌盛的象征，是土家族精神文化的體現。

土家人崇拜各種神靈，除了信奉祖先外，還信奉土地神、雨神、火神等諸多神靈。除了進行祭祀儀式以外，火塘間也有一定的禁忌性，一般在修建時都要預先占卜，選擇吉祥的日子修建，而家庭子女成家則決定火鋪的數量[3]。

隨著改土歸流政策的實行，大批漢族人遷入，打破了湘鄂土家族地區(qū)相對隔絕的限制。隨后，該地區(qū)進行了多年的漢族文化與漢語推廣活動，民族文化相互交融，火塘的功能被分割。土家族民居中開始出現堂屋、廚房灶臺，傳統(tǒng)火鋪的祭祀和炊事功能不再，火塘也變成了火鋪屋。灶臺的出現帶來了新的信仰對象——灶神，且每年都要舉辦相關的儀式，而原有火鋪的各種祭祀禁忌慢慢不復存在。

2.2 堂屋

改土歸流后，漢文化融入土家族地區(qū)，土家住宅的布局形式發(fā)生了改變。

堂屋出現，土家族住宅的布置以堂屋為主要方位，在堂屋墻壁處設置供奉先祖、帝王和神仙的神龕。而同在這一地區(qū)的苗族居民，由于民族之間的矛盾關系，中堂只供奉祖先、神仙卻不拜帝王。廚房則布置在住宅的次要方位，灶火應立在“兇方”與之相同，堂屋左右為火鋪屋，后半部分作為臥室，而廂房由晚輩居住[4]，堂屋后面的正房則由家中長輩居住。

2.3 吊樓子

土家族民居的吊腳樓部分也具有文化意義，稱作為“吊樓子”，在轉角的廂房樓上。吊出來的部分是架空的，可以避免潮濕，也可以防止蛇蟲，還能存放雜物。

“吊樓子”可以不用經過堂屋直接進出，除了基本的物質用途之外，也是土苗未婚青年男女異性之間的分割線。用這種特定的建筑空間，預示和醞釀她們的愛情，使父母對自己的擇偶有一個從默許到接受的過程。男女之間通過歌唱促成愛情，走向婚姻?！暗鯓亲印币娮C青年男女的愛情，是少數民族生活習俗的載體[5]。

2.4 儺壇

儺儀式主要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儺壇空間中進行。儺戲班正式演出前，首先要把堂屋的祖先神龕移至火塘屋，然后在堂屋處進行儺儀式儺壇設置，進行場景營造，即為“扎壇”。各壇之間用竹扎紙糊相連，形成一個看上去如神仙宮殿一樣的空間。而主壇前的地上擺放一張竹席，為儺儀式的主要表演場所。

整個法事表演分為三個區(qū)域：中堂正下方的區(qū)域是第一塊區(qū)域，其主要儀式對象為先祖;中堂與大門之間為第二塊區(qū)域，其主要為祖師進行法式;門口的院落空地是第三塊區(qū)域，其主要儀式對象為神仙。三個區(qū)域空間布置裝飾分別對應人間、陰間、仙境三種環(huán)境，為人、鬼、神的活動提供場所。

2.5 擺手堂

擺手堂是土家族舉行群體性活動的文化空間場所，是集族人祭祀、儀典和娛樂等多功能為一體的公共空間。與該地區(qū)的祠堂相比，無論是選址布局、建筑形制和工藝，還是功能作用等方面，都有一定程度的差異。

擺手堂又稱為“神堂”或“鬼堂”。乾隆《永順縣志·風土志》卷四記載：“又一土俗，各寨有擺手堂，每歲正月初三至初五六之夜，鳴鑼擊鼓，男女聚集，搖擺發(fā)喊，名曰擺手，蓋祓除不祥也?！盵6]

擺手堂的選址一般為村落附近較高的空地，且堂屋大門一定要對著遠處的山尖。由于湘鄂西地區(qū)多為山區(qū)，為了保證不占用生存空間，擺手堂一般遠離村落生活的中心區(qū)域。從精神角度來說，這樣也能使擺手堂更加接近大自然，人們在這里能更好地與神仙溝通，增強了擺手堂的神秘感和神圣感。

擺手堂的建筑規(guī)模和布局都不復雜，一般為“一字座”形式。堂屋前面積較大的院場是跳擺手舞的地方，里面為神堂，用來供奉神靈，擺手堂的院場中間一般有樹木，是院場的中心。

擺手堂活動表演人類起源、民族遷徙、抵御外患和農事活動，以及狩獵捕魚、刀耕火種、飲食生活等各種活動。通過舞蹈，展現土家族的發(fā)展過程。一方面，通過祭祀活動祈福;另一方面，通過講述歷史，增強民族凝聚力和認同感。

3 土家族地域文化空間的保護

3.1 文化傳承現存問題

3.1.1 文化可識別性和凝聚力弱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進步，土家族地區(qū)也迅速發(fā)展，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生活方式轉變。對現代風格的偏好，使原本的生活空間和公共空間的功能都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傳統(tǒng)聚落整體樣貌也發(fā)生了改變。聚落建筑整體密度提升，公共空間分布零散，空間景觀效果不佳，文化辨識度和集體聚集力缺失，空間蘊含的文化也逐漸喪失。

3.1.2 城鎮(zhèn)化發(fā)展導致文脈斷裂

城鎮(zhèn)化的加速發(fā)展，使傳統(tǒng)的空間功能被取代，大部分文化空間僅余微弱的物質性“地標”性質的歷史象征意義，并逐漸被淡忘。單方面地保護古建筑，使居民的日常生活與傳統(tǒng)空間處于割裂狀態(tài)，不能使其發(fā)揮作為土家族群體性活動場所的功能，曾經的神圣感與凝聚力喪失。

此外，聚落范圍內的山水環(huán)境和自然資源沒有得到很好的保護，現代城鎮(zhèn)規(guī)劃使構成聚落文化的自然和人文要素的關聯度和整體性大大降低。

3.1.3 居民的保護意識薄弱

公共空間的居住空間的社會凝聚力的降低，削弱了聚居者的歸屬感和對傳統(tǒng)文化的認同感。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不斷交流演變，外來的豐富多彩的文化滲入土家族地區(qū)，對年輕一代的沖擊非常大。人們對傳統(tǒng)文化藝術的熱情逐漸消退，走出去的人越來越多，留在村寨中的人越來越少，人口老齡化和空心村現象嚴重。土家族文化傳承的人數和傳承的能力降低。

3.2 文化空間的保護策略

3.2.1 培養(yǎng)村民的保護意識

該地區(qū)絕大多數居民的文化素質相對較低，且長期經濟落后，因此他們對歷史環(huán)境的保護意識還遠遠不夠。村民缺乏對民族文化的保護意識，導致很多土家族古村落建筑消失。居民通常選擇更加經濟的生產生活方式，可以通過加強對文化歷史的教育與歷史環(huán)境保護意識的培養(yǎng)，讓其對歷史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有充分認識，增強文化自信，從而使他們將文化空間納入自己的保護范圍。

3.2.2 動態(tài)地保護開發(fā)

目前傳統(tǒng)村落保護模式多為博物館式保存和動態(tài)調整式保護。博物館式保存可以對聚落進行原地保護，或者搜集聚落周圍具有歷史文化價值的東西進行統(tǒng)一保護，屬于靜態(tài)保護，能夠有效地保護建筑和空間形態(tài)，但博物館式保存只限于個別村落。土家族民族文化豐富，非物質文化遺產眾多，博物館式保存難度大，靜止不動地保護土家族古村落內的文化遺產，只會導致經濟發(fā)展停滯不前、文化流失。

土家族一直以來善于吸收外來文化，應對土家村落歷史、環(huán)境、傳統(tǒng)、文化進行整體的原真性保護，并結合現代社會的發(fā)展進行有限的指導，開展動態(tài)保護。根據原有土家村落的整體情況，結合現代藝術和技術手段保存文化空間，通過現代技術解決曾經難以解決的各種問題，如采光不足、存在消防隱患等，以解決傳統(tǒng)居住空間布局與現代生活方式的矛盾，利用現代藝術和技術改善居住環(huán)境。在非物質文化傳承上，受曾經經濟條件或材料的限制，可以利用現在的設計進行適度的更新和保護。無論是旅游開發(fā)還是居民自住，都可以得到有效的保護與發(fā)展。

4 結語

由于現代社會迅速發(fā)展，湘鄂地區(qū)土家族的傳統(tǒng)活動越來越少，其功能也漸趨弱化。文化空間是非物質文化的根基，失去了文化空間，文化就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壤和養(yǎng)料。文化空間完整地、真實地、生活地呈現了土家文化，文化與空間相互作用和影響，兩者相輔相成。應結合現代技術保護與延續(xù)民族文化，只有保護好文化空間，文化才能得到延續(xù)和拓展，民族文化才有源可溯、有根可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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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江偉偉.土家族擺手舞文化空間保護研究[D].華中師范大學，2018.

[3] 李哲，劉柱梁，石磊，等.湘西土家族傳統(tǒng)民居火塘的變遷研究[J].鐵道科學與工程學報，2020（01）：198-206.

[4] 羅艷波.湘西古村落景觀形態(tài)保護與更新策略研究[D].湖南大學，2016.

[5] 雷衛(wèi)東，謝亞平.清江流域土家族民居的內部空間文化意蘊[J].湖北民族學院學報，2012（02）：12-14.

[6] 劉瓊，黃柏權.土家族地區(qū)祠堂與擺手堂比較研究[J].三峽論壇，2015（06）：60-63.

作者簡介：王城力（1994—），男，湖南張家界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環(huán)境設計。

翁雯霞（1979—），女，江蘇高郵人，博士在讀，副教授，系本文通訊作者，研究方向：傳統(tǒng)聚落、環(huán)境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