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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世紀西歐政制演變的經濟基礎

      2020-03-13 03:00:25王亞平
      貴州社會科學 2020年2期
      關鍵詞:西歐貴族土地

      王亞平

      (天津師范大學,天津 300387)

      一、“長16世紀”概念的提出

      中世紀的歐洲沒有民族國家的概念,在封建政制體制中,個人聯(lián)合的政體形式還沒有構成國家的形態(tài)。西歐從個人聯(lián)合的封建政制走向有立法制度的現(xiàn)代國家的起點在于,西歐整個社會的經濟結構以及生產力的水平都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加速這一變化的是14世紀中葉肆虐西歐20年左右的黑死病,西方學界通常把黑死病看作是中世紀中期與中世紀晚期的一個分水嶺,是西歐邁向近代社會的一個起點。黑死病之后的西歐不僅在社會經濟方面發(fā)生了本質性的變化,而且在西歐很多國家在政制上都出現(xiàn)了絕對主義王權,所謂的“絕對主義王權”是指君權的集權化,這種集權化的君主政體是西歐通向現(xiàn)代國家的必經之路,這種集權化的君主制政制這“是與金字塔式的四分五裂君主制極其領地制、封臣制這一整套中世紀社會結構的決裂 ”。[1]與王權集權化同時發(fā)生的是宗教改革運動、資本的原始積累、工業(yè)化的起步以及大航海的開始,這些又都促進了西歐民族國家的興起和發(fā)展。

      16世紀席卷全西歐的宗教改革運動看似是一場宗教的改革,然而對西歐政制的發(fā)展施加了重大的影響,它“把此前主要是教會特權的神圣光環(huán)轉移到了世俗統(tǒng)治者身上,把人們的敬意的道德轉移到公民的道德,把他們的理想從修道院生活轉移到世俗生活”,[2]219君權的神授不再是羅馬教會而是直接來源于上帝,君王有控制教會的權力。西歐政制與教會的這種變化給予社會經濟結構的演變,也得力于文藝復興與宗教改革運動的發(fā)生,正如芬納所說:“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運動兩者結合,形成一種爆炸性的力量”。[2] 219這個爆炸的力量對16世紀的歐洲產生了重大的影響。芬納把16世紀看作是歐洲政治發(fā)展史上的分水嶺,在這個世紀的歐洲產生了現(xiàn)代國家的慨念,芬納把這種慨念的產生歸納為:“從統(tǒng)一的服務到分化的服務,從分化的領土到統(tǒng)一的領土,這兩個過程同時發(fā)生,構成了‘現(xiàn)代國家的發(fā)展過程’,這一過程于1450年左右從大西洋沿岸國家開始”。芬納定義的現(xiàn)代國家有六個特點:其一,法律有一種獨特的、至高無上的神圣性;其二,公民享有生命權、自由權和財產權;其三,罪責個人化;其四,私有財產的原則受到尊重;其五,統(tǒng)治權受到法律、私有財產權和消極公民權的制約;其六,在公法和私法、私有權和國家權之間劃清界限。[2]223, 258值得一提的是,這里所說的16世紀不是一個具體的時間概念,而是一個抽象的時間慨念。杜普萊西斯在研究歐洲現(xiàn)代早期資本主義形成時就提出了歐洲經濟史上的“長16世紀”(long sixteenth century)概念,他認為,從1450—1500年到1550—1570年間歐洲出現(xiàn)了一個長約100年的經濟增長階段。[3]61從更廣泛的社會經濟變遷的角度看,雖然16世紀出現(xiàn)了劇烈的社會變革,但其依舊延續(xù)了前期的發(fā)展趨勢。比如,有關社會和世界的等級觀念已經與16世紀的社會現(xiàn)實相矛盾,個體正在掙脫原有等級秩序的束縛;教皇、帝國皇帝和國王之間的權力之爭不斷動搖著封建統(tǒng)治秩序;大商人和銀行家的大筆財富挑戰(zhàn)著神學理論家有關不可為自己謀利的言論。[4]3-6因此,本文所指16世紀不是時間上的簡單劃分,而是根據西歐歷史變化從社會發(fā)展角度上所作的劃分,其間包括兩大發(fā)展趨勢,一是黑死病的廣泛影響,導致西歐社會經濟結構的進一步變革;二是宗教改革帶來激烈的思想碰撞,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反思當時的政治結構。根據這兩點,這里所指16世紀不是一個具體的時間概念,而是一個“大16世紀”的概念,向前追溯到15世紀末,向后延伸到法國宗教戰(zhàn)爭的結束。

      二、16世紀經濟結構的演變

      自11世紀起,西歐持續(xù)了3個世紀的第二次大拓荒運動致使其經濟的發(fā)展達到了頂峰,然而,緊跟著的是一個巨大的瓶頸。從表面上看,造成這個瓶頸的是不可抗拒的天災和突如其來的黑死病,但實際上是農業(yè)經濟發(fā)展到一定的階段必然會引起結構性的變化,只是原本循序漸進的這種變化因為自然災害和黑死病而有了加速度。

      1314年至1316年,西歐各地都發(fā)生了自然災害,災年期間糧食大歉收,緊隨其后的是1315年至1317年的三年大饑荒,導致谷物價格上漲,成為造成社會不穩(wěn)定的重大因素。緊接著西歐又經歷了長達20余年令人不寒而栗的黑死病,西歐各地人口驟降,(1)布瓦松納認為,黑死病期間西歐約減少了2400萬到2500萬人口,參見P. 布瓦松納:《中世紀歐洲生活和勞動》,潘源來譯,商務印書館,1985年版,第289-290頁;湯普遜則認為, 由于缺少可靠的統(tǒng)計數(shù)字很難得出一個比較確定的數(shù)字,而現(xiàn)有的一些估算數(shù)字都被擴大了。尤其是城市人口死亡的數(shù)字非常高。[5]人口驟降不僅造成整個社會勞動力的空前減少,反映在社會經濟上就是大大降低了社會的消費能力,物價急遽下跌。低廉的物價使那些在黑死病期間幸免于難的人瞬間聚集了財富,成為牲畜和各種物品的所有者;更為重要的是,大片的耕地或因為耕種者逃避瘟疫背井離鄉(xiāng)被遺棄,為人口銳減導致種植的農作物因無法銷售導致農產品過剩,土地不得不撂荒,幸存者或者外來者幾乎都可以無償占有那些因為無人耕種而荒蕪的土地和房舍。在城市,人口的銳減造成糧食市場的萎縮,糧食價格大幅度下降,谷物價格也大幅下降,致使農民的收入大幅縮水,以致很多農民不得不放棄土地,這種現(xiàn)象在西歐很多地方都出現(xiàn),由此出現(xiàn)了嚴重的土地荒耕現(xiàn)象。伯爾恩認為,中世紀晚期各地出現(xiàn)的荒耕是這個時期西歐社會中的一個十分重要的歷史現(xiàn)象,它對農村的社會形態(tài)、土地的占有制度和用益權都產生了極大的沖擊,在此之后再次進行的開荒活動幾乎完全是以一種新的形式和形態(tài)實踐。[6]70-71

      15世紀下半葉,西歐逐漸從黑死病和饑荒的惡夢中掙脫出來,最初的表現(xiàn)是人口重又快速增長,這就必然導致糧食需求的增大,糧食價格不可避免地隨之上揚,刺激了農村擴大耕地面積的積極性,開始了第三次拓荒運動,抑或更確切地說一場復耕運動。在這次復耕運動中不僅久被荒廢的土地全部復耕了,而且還繼續(xù)地圍海造田、改造沼澤地。再次復耕后,自中世紀早期以來實行的土地公共占有的所有制體系基本消亡,在農村出現(xiàn)了大量的小土地占有者,土地的讓渡形式也發(fā)生了變化。土地的讓渡不再僅限于住戶內部的繼承,更多的是家庭之外的買賣。英國在15世紀已經有了很活躍的土地市場,在15世紀下半葉近40年的時間段中,有檔案可查的900余件的土地轉讓中有66%是對家庭之外的轉讓。有史學家對布賴特沃爾頓地區(qū)進行了研究,表明土地在家庭內部的轉讓呈明顯的下降趨勢,1300年占土地交易的56%,到了1400年驟降到僅占總數(shù)的13%。[7]在英國,有1/3的耕地由自耕農耕種,他們同時享有對土地的讓渡權和繼承權,享有對土地財產的支配權。布瓦松納認為,在這個歷史階段,法國土地所有權的改變高達60%,有1/5的土地被小土地所有者占有,有些地區(qū)甚至達到1/3。在德意志的萊茵地區(qū),原有份地的面積減少了3/4。另一方面,有權勢的教俗大貴族也在強制圈占公有地,通過在領地內建立強權竭力獲得土地的最大收益。[8]土地的共同占有原則,或者說“土地的集體主義”因此而消失,個人占有土地的趨勢在擴大。城市富裕市民在農村購買土地的現(xiàn)象不僅改變了中世紀土地的占有原則,而且也改變了土地的收益現(xiàn)狀。富裕市民極少自己經營土地,他們通常采取租賃制的經營方式,且又不受采邑制的約束,因而在農村中出現(xiàn)了自由契約和現(xiàn)金交易這樣的階級關系。[9]163土地市場的出現(xiàn)促進了土地市場的擴大,這是莊園制解體的一個重要因素、15世紀晚期,在西歐大多數(shù)地區(qū),莊園制逐漸瓦解,[10]137土地占有者身份也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

      利維十分強調土地所有權的變更與國家形成的關系,他認為,中世紀土地所有權與直接政治控制權的分離是現(xiàn)代國家產生的一個條件。他強調:“封建關系是以對個人的臣服為基礎的,它將領主和地主,首要的是軍事防御者和法規(guī)制訂者幾種角色,結合在一個人或機構身上。這種以封建主個人占有土地為特色的封建權力,可以與國家這一概念對比:國家乃是一個獨立的主權實體,對土地僅有遠離的、調控的利害關系?!盵9]42土地買賣市場的形成使農業(yè)與市場和貨幣的關系得到進一步的發(fā)展,促進了社會結構和經濟結構的快速轉變。在土地流通市場上購買土地的不僅有貴族、富裕農民,更為重要的是還有來自城市的富裕市民、商人、律師、官吏以及教會的教士等社會各個階層的人們,他們把購得土地分租給農民,農村中的分成租佃制日益盛行,[10]156在農村中形成了新的沒有人身依附關系的自由的雇農階層。自由農民大幅增加,不僅表現(xiàn)在他們的法律身份上,而且也體現(xiàn)在其經濟活動方面。在歐洲很多地區(qū)都出現(xiàn)了較為獨立的和以市場為導向的農民經濟,[11]223農產品大量進入流通領域,市場左右著土地的經營,農業(yè)經濟有了較為明顯的商業(yè)化經營趨勢。土地權益和土地產權結構的變化使農產品在商業(yè)活動中的比重加大,開啟了一個“商業(yè)革命時代”。洛佩斯認為,在這個革命中起到催化作用的是商人:“農業(yè)是基本的,是絕大部分人口的職業(yè)和收入的來源。但是單單是它的進步難以打破舊時建立起的經濟限制,除非經濟發(fā)展的領導權從哪些喜歡消費而不喜歡投資的人手中轉到為了更大的利益而愿意推遲消費的人手中。商人沒有必要比富有的地主更貪婪,但通常在追求財富的過程中更專一、更專業(yè),商人成為可被恰當?shù)胤Q為商業(yè)革命的催化劑”。[12]275-276中世紀中期的商業(yè)一般是以遠程貿易販運來的東方物品為主,但在中世紀晚期,各地的物產成為各大貿易中心的主要商品。比較典型的例證是在普魯士地區(qū),15世紀初德意志騎士團在德意志東部的馬林堡和柯尼斯堡兩座城市內設立了兩個大貨棧,普魯士地區(qū)的城市都是大貨棧的重要貿易伙伴,普魯士和波蘭王國90%的貿易都分攤給了這兩大貨棧。他們出售給市民來自西部的布匹、鹽、香料,或者來自普魯士的木材、谷物等產品,大多數(shù)的商務都是以信貸的方式結算。[13]

      城市是手工業(yè)的中心也是商業(yè)的中心,這兩個中心吸引了周邊的農產品,同時也提供農村的所需,城鄉(xiāng)之間的相互需要以及相互供給,把城鄉(xiāng)之間更為緊密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城鄉(xiāng)中的每個人也都因為城鄉(xiāng)間的密切關系被吸引進了一個更廣泛的社會共同體之中,由此塑造出一種新的社會生活方式。在城市的工商業(yè)活動中,產品交換環(huán)節(jié)不斷延長,把越來越多的人卷入市場經濟中來,社會分工和交換日趨復雜與活躍,這就需要更多的貨幣,進而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的財富形式——貨幣財產或資本財產。[14]53貨幣財產不僅可以代替土地成為主要的生活來源,而且它本身也成為衡量其他一切財富的主要標準。相較于采邑制對土地占有的種種限制,貿易活動中的商品和這些商品所換來的貨幣在任何時候在任何地方都是可以自由支配的私有財產。馬克斯·韋伯曾經指出,莊園經濟與城市商業(yè)經濟的矛盾并非是簡單的物與物交換的自然經濟與貨幣經濟的對立,關鍵的問題在于,莊園制中的依附關系限制了人身和土地的流通自由,土地雖是最重要的生產生活資料,但其經濟職能并不重要,土地所承載的更多是法律地位和權利義務關系。當貨幣成為經濟活動的主要手段、私有財產成為衡量財富的象征之時,土地也就成為可以產生更大利潤的資本形式之一。[15]貨幣在經濟活動中的廣泛使用改變了原有的社會結構,財產或利益逐漸支配了人們與財產之間、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商業(yè)和手工業(yè)的快速發(fā)展需要不斷地補充新的勞動力,農村中不再受莊園制制約的依附農民有了遷徙的自由,他們一無所有地來到城市,用自己的勞動換取了貨幣滿足自己的生活必需,城鄉(xiāng)居民之間的互通和聯(lián)系也因此更為頻繁,中世紀的城墻失去了原有的法律意義,商業(yè)活動使城鄉(xiāng)產生共同利益,形成了共同的社會意識。[16]西美爾就認為社會分工與貨幣經濟的興起之間是相輔相成的。貨幣使生產的分工成為可能,但是生產的分工卻把人的生產活動更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了,因為每個人分工的勞作都與他人的勞作相關,正是所有人的勞作的組合才可能創(chuàng)造出一個完整的經濟一體,組合這些勞作成果的是貨幣, “它使人與人之間產生了許多聯(lián)結”。[17]5所以貨幣能為所有人創(chuàng)造出一種共同利益。這種共同利益確定的人們的社會關系不再是釆邑制和莊園制中的人身依附關系,在爭取共同利益的同時,個人也有追求自我利益的可能。

      中世紀晚期西歐社會結構變化的特點是,新興社會階層與原有的等級制結合在一起,形成了新的統(tǒng)治階層。布羅代爾認為,在資本產生和發(fā)展的過程中出現(xiàn)的資產者創(chuàng)造了或利用了堅固的等級制。“為了鞏固財富和實力,資本主義同時先后依靠了貿易、高利貸、長途貿易、行政官職和土地,土地是尤其可靠的價值,土地擁有者在社會享有的聲望比人們所能想象的更高。如果注意到了名門世家的代代相傳以及祖產的緩慢積累,歐洲從封建制向資本主義的過渡就變得不難理解。封建制是一種有利于貴族家族的分配地產的穩(wěn)固形式,也是一種具有固定結構的等級制。在幾個世紀里,資產階級一直寄生于這個特權階級,留在它身旁,危害它,利用它的錯誤、奢侈、閑散和缺乏遠見,往往通過高利貸攫取它的財產,最后擠進它的行列并跟著它沒落。另一些資產者接著又冒了出來,重新開始同樣的斗爭。這是長期的寄生現(xiàn)象?!盵18]在中世紀晚期西歐社會轉型過程中,新興的富裕階層進入上層社會的途徑之一就是成為貴族,統(tǒng)治階層的人員變化必然導致政制的演變。

      三、絕對主義王權的形成

      政制的變化是一個長期發(fā)生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新舊因素共存,相互影響、相互作用。在這個歷史階段,采邑制中原有的封君封臣關系依然存在,但是從14世紀起這種采邑關系已經在潛移默化地發(fā)生著變化,抑或可以這樣說,社會主要矛盾的焦點不再是圍繞集權與分權的爭論,而是如何爭取為自身的利益而進行的斗爭。各階層都需要一個超越所有權利之上的絕對權力給予保護,查爾斯·普盧默把西歐這種正在變化的政制現(xiàn)象稱之為 “變態(tài)封建主義”(Bastard Feudalism(2)bastard的原意是“變異的”,“不純粹的”,筆者認為bastard Feudalism翻譯為“變異的封建主義”在學理上似乎更確切些,但國內歷史學界通常將其翻譯為“變態(tài)封建主義”,因此筆者在這里也就采用了這個翻譯。)。因為,雖然在君臣之間的主從關系中依然需要保護關系,但是決定附庸關系的不再是土地而是通過簽訂契約,并且是以貨幣為主的年薪作為報酬。希爾頓也認為,中世紀晚期的這種庇護關系是土地貴族(landed aristocracy)在爭奪國家權力的過程中形成的。[19]但是,這個時期的庇護關系是通過訂立契約確立的,在這種以契約為基礎確立的庇護關系中,保護者不再給予被庇護者采邑,被庇護者(client)不再向保護者(patron)宣誓效忠,因為他們不再從保護者那里得到采邑以及隨之享有的權利和必須履行的義務,取而代之的是根據合同規(guī)定的、定期的貨幣支付。[20]換言之,把雙方連接在一起的更多的是彼此需要的利益。波斯坦也同樣認為這種庇護關系是非封建性質的,所以也認同將其描述為“變態(tài)的”(bastard)。[21]但法國學者蓋內則把這個時期的政制稱之為“新封建主義”(new feudalism)。[22]160

      西方學者通常認為,這種“變態(tài)封建主義”源自13世紀晚期法國在王室領地擴張時施行的雇傭兵制。為了在擴大領地的同時加強王權的集權,國王不再以要求其封臣服兵役作為授封采邑的條件,而是向他們收取兵役稅作為支付雇傭兵的軍費;但貴族依然還享有各種權利,而且市民、有地產的農民乃至知識分子還都極力地希望通過為領主服役提升社會地位,躋身于貴族階層。所不同的是,這些新貴族不再是通過采邑獲得封君的保護,他們或是通過服役進入王室的官吏階層,或是通過在政府中擔任某些要職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以此參與分享國家權力和資源的分配,由此建立起了新的庇護關系,以貴族為核心的庇護關系是形成不同的利益集團的基礎。這些利益集團的代表在議會中就與其相關的國內和國際的事務或爭斗,或協(xié)商,或妥協(xié),最終達成一致,形成議會的決議以法律的形式頒布,由國王任命的官吏執(zhí)行,國王的絕對權威也由此得到了體現(xiàn)。可以說,正是議會制度的發(fā)展推進了絕對主義王權的確立。

      西歐社會經濟結構的演變與原有的封建政制產生了脫節(jié),貨幣地租的盛行以及莊園制的解體極大地削弱了作為莊園主的封建主階層原有的各種權利。這就呈現(xiàn)出了一種悖論,即:封建主在經濟上對農民剝削的方式有了很大的變化,他們在地方上的權力尤其是在村鎮(zhèn)層次的權力反而相應地被削弱;另一方面,莊園制的解體也導致原有的社會組織結構被打破,被布洛赫稱之為“雙刃劍”的習慣法制約貴族的效力減弱,農民的權益無法得到保證,迫使他們不得不用武力進行反抗,14世紀法國和英國的農民起義,16世紀的德國農民戰(zhàn)爭都是基于這一原因發(fā)生的。安德森指出,社會經濟變革引發(fā)的權力的這種變化,“其結果便是政治—法律強制向上轉移到中央集權化、軍事化的頂峰——絕對主義國家。這種權力在在村社層次上被削弱的同時,全國范圍內卻實現(xiàn)了集權化。結果是強化王權機器,其常備政治功能便是將農民和市民群眾壓制在社會等級制度的最底層”。[1]6-7他強調,在中世紀晚期領主對農民剝削形式的變化,即:貨幣地租的盛行并不是微不足道的,恰恰相反,正是這一變化改變了國家的形式,“從本質上講,絕對主義就是:經過重新部署和裝備的封建統(tǒng)治機器,旨在將農民再度固定于傳統(tǒng)社會地位之上——這是對農民由于地租廣泛轉化所獲得的成果的漠視和抵抗。換言之,絕對主義國家從來不是貴族與資產階級之間的仲裁者,更不是資產階級反對貴族的工具,它是受到威脅的貴族的新的政治盾牌”。[1]6

      在西方歷史學家稱之為“變態(tài)封建主義”的這個歷史時期,貴族階層依然占有了社會的主要資源,他們的政治地位和經濟地位沒有發(fā)生很大的變化,西歐的政制依然是貴族統(tǒng)治的。但是,貴族這個階層的社會結構和構成都有了很大的變化,富裕的市民和農民或是通過與貴族的聯(lián)姻為后者所接納,或是通過接受大學的教育走上仕途,或者為領主或者王室服役躋身于貴族的行列。這些新貴族占有地產的方式不同于舊貴族,封建地產通過各種方式的流轉或者買賣轉變?yōu)椤白杂傻禺a”(allodialized),封建地產附帶的封建義務和封建權利消失了。在這個時期出現(xiàn)的新貴族不僅占有農村的土地,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還從事著商業(yè)或者手工業(yè),是城鎮(zhèn)資產者的前身。商業(yè)和制造業(yè)促進了前工業(yè)化的發(fā)展,同時也在城鎮(zhèn)中塑造了一個新的貴族階層,但是封建的政治體制依然存在。正如恩格斯所說:“可是社會的政治結構決不是緊跟著社會的經濟生活條件的這種劇烈的變革發(fā)生相應的改變。當社會日益成為資產階級社會的時候,國家制度仍然是封建的?!盵23]安德森則強調,只是這個時期的封建王權相應地變得更加“絕對”了。[1]7霍布豪斯把這種“絕對”看作是“能調和一切矛盾的力量”,“在絕對中,現(xiàn)實的各個組成部分都會按照其基本原則互相緊密聯(lián)系,以便構成一個始終如一的整體,而當我們是部分地或者是分散地認識它們時,由于了解得不完全,就會引起各種表面上的矛盾”。[24]149阿爾都塞則認為:“絕對君主制的政治統(tǒng)治只是在商品經濟發(fā)展階段為保持封建統(tǒng)治及剝削方式而產生的新政治形式?!盵1]6在這個歷史時期,商品經濟的發(fā)展是自下而上地強化了私有財產,但君主的專斷權力則是自上而下地強化了公共權威,這看似是一種非常矛盾的現(xiàn)象。羅馬法可以給予這一矛盾合理的解釋,因為羅馬法既劃分了公權的范圍,同時它也確立了私有財產的原則。正如安德森所說:“在中世紀,羅馬法的再現(xiàn)已經導致了在可以找到的古典觀念啟發(fā)下在法理上‘強化’、‘界定’所有權的努力?!?他認為:“關于土地的絕對私有產權觀念的完整再現(xiàn)是近代初期的產物。因為只有在農業(yè)與制造業(yè)中商品生產和商品交換得到全面發(fā)展——即相當于或者超過古代水平之后,把這些活動變成法律條文的法律觀念才再度盛行。Superficies solo cedit(唯一的無條件的土地所有權)如今再度成為地產的有效原則(如果還不能說占統(tǒng)治地位的原則的話),其原因正是商品關系在農村的廣泛發(fā)展,而后一現(xiàn)象標志著西歐封建主義向資本主義的慢長轉變?!币虼耍J為“絕對主義國家的整個結構正是新經濟在舊體制內的長期運行的結果:即封建形式的各種混雜‘資本化’大范圍發(fā)展”。[1]11-12,24埃利亞斯也認為:“明確地說,只要自然經濟關系在社會中占有統(tǒng)治地位,那就幾乎沒有可能形成強有力的、中央集權的官僚體制,形成穩(wěn)定的、主要以和平手段進行工作的、并一直受到中央監(jiān)控的統(tǒng)治機器?!盵14]31與絕對主義國家同時出現(xiàn)的是新的行政機制的建立。

      近代早期行政機構中的官吏依然是以貴族為主體,但是與中世紀的官吏比較而言,這些官吏大多都是受過法學教育,他們“由于在社會上享有教育的榮譽和發(fā)號施令的地位,這些人逐漸把自己看做一種貴族,一種不是基于出征作戰(zhàn)而是基于國家行政管理之上的貴族”。[25]他們在議會中結成了不同的利益集團,最為典型的例證就是在法國。法國王權在集權的過程中造就了一個官吏階層,由官吏組成的政府成為新貴族謀求利益的平臺。安德森就非常明確地指出過,在絕對主義國家中官僚行政機構雖然穩(wěn)步地發(fā)展起來了,但它是豪門顯貴鉆營的戰(zhàn)利品,“這些人統(tǒng)治著由低級貴族組成的寄生門客,為爭奪政治特權和經濟利益而勾心斗角。他們滲入到國家機構中并形成了相互競爭的庇護網。這純粹是中世紀后期家臣體制及其內部沖突的現(xiàn)代翻版”。[1]39在社會經濟結構變革的歷史時期,政治結構的變化不可避免,由于政治結構的演變大大滯后于前者,必然會導致社會各階層之間的沖突,這種沖突主要反映在舊貴族集團和新貴族集團的關系上。持傳統(tǒng)觀念的舊貴族竭力想維持和延續(xù)傳統(tǒng),而持現(xiàn)代觀念的新貴族則努力要建立一種新的秩序,新與舊的沖突在絕對主義國家中找到了平衡,在這個平衡中創(chuàng)造了新的國家機構。正如亨廷頓所說:“在任何一個社會勢力復雜且利害關系縱橫交錯的社會里,如果不能創(chuàng)設與社會各派社會勢力既有關聯(lián)又是獨立存在的政治機構的話,那么,就沒有哪一個社會勢力能夠單獨統(tǒng)治,更不用說形成共同體了?!盵26]

      不斷發(fā)展的個體經濟活動成為改變社會結構的動力,在追求各種利益的過程中,更加強調個體自主性的“契約”關系取代了個人之間圍繞著土地所形成的直接依附關系。[27]個體經濟活動需要自由,霍布豪斯從哲學的角度看待這個“自由”,他認為,“自由就是自主。但是,只有使自我屈從于隨時都可能和我們自己最擅長的和最專注的方面發(fā)生沖突的力量,我們才能獲得自由”。[24]33布羅代爾把中世紀的自由看作是“局限于某些集團——這些集團有的大、有的小——的公民權(franchisses)或特權”,因此這些“自由”往往互相沖突,或者互相排斥。[28]正是這種自主和自由才需要法律的約束,因為,“有了共同自我的概念,自我與別人的不一致就會消失,想到有能反映我們自己的真實意志的法律,個人與國家的不一致也會消失;因此,服從法律時,我們既不是使自己服從其他人,也不是服從一個不具人格的事物。我們是服從自己的真實意志”。[24]35個體活動自主性增強,個人對財產和人身自由擁有越來越多的支配權,社會分工也更為細化,這就使得參與社會經濟活動的所有人都被聚集在不同的經濟環(huán)節(jié)中。每個參與者都會在不同的經濟環(huán)節(jié)中獲得大小不同的利益,在整個社會經濟活動中每個個體都和他人有了既合作又有競爭的關系,并因為不同的經濟活動結成了多個利益團體,以此追逐利益的最大化。利益集團之間的博弈構成了中世紀晚期社會結構轉變的動力,也是政治權力集中的社會根源。

      以市場和貨幣構成的經濟社會從形成之初就存在著利益集團的博弈,議會則是它們博弈的政治平臺。參與議會是各利益集團保護自身利益的有效途徑,它們通過議會提出其政治主張,在更廣泛的范圍內獲得協(xié)調、尋求保護,并且最終達成共識,制定出各方都必須遵守的準則,即法律條文。法律超越了個人之間直接的、具體的聯(lián)系,更廣泛地約束各個利益集團,同時也將它們置于保護之下。[29]頒布議會制定的法律的國王因此凌駕于所有利益集團之上,成為“絕對”的權威,所以弗里德里希說:“中世紀的憲政成了‘依靠和通過’(by and with)等級集團的政治”,“它集中體現(xiàn)在議會制度的發(fā)展過程之中”。[30]議會制度改變了西歐的政體結構,中世紀早期建立的那種以采邑制為基礎的個人聯(lián)合的政體逐漸消亡,取而代之的是各個利益集團以代表形式參加的議會制度,利益集團通過議會在謀求自身利益過程中達成共識,使之成為一個政治共同體。[22]177政體的這一轉變過程實際上是社會中利益沖突的各社會團體嘗試建立新秩序的過程,各種利益集團在議會中達成和解,“貴族、教士和市民聚集在一起,遵從同一個法律和權力,融合成一個社會,一個國家”。[1]172昂格爾把這看作是一種特殊的社會生活形態(tài),在這其中 “沒有一個群體控制所有其他群體對自己的忠誠和服從。這就需要設計一種法律制度,這種法律制度的內容應當調和彼此利益的對立,其程序則應當使幾乎每個人認為服從這一程序符合自己的利益,而不管他偶然尋求的目的是什么”。[31]基佐也認為,英國議會的形成實際上是派系斗爭時期的產物。[32]正是在彼此利益的合作與碰撞之中,中世紀晚期的西歐社會培育出了以羅馬法的原則為基礎的調節(jié)彼此關系的共同法律意識,正如烏爾曼所說,羅馬法中有關正義的一般原則、法律的概念以及法律的分類等,都在中世紀法律觀念中居于中心地位,同時它還確立了一種君主制政府的形式。[33]抑或可以這樣說,西歐絕對君主制與立法制度幾乎是同步確立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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