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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頭到老

      2020-03-18 07:08:31金曉磊
      民間故事選刊·上 2020年2期
      關(guān)鍵詞:趙四后輩妞妞

      金曉磊

      三十歲那年冬天的一個晚上,孫三決定離婚,他覺得他的愛情充滿了欺騙。自從結(jié)婚那天起,妻子蘇蕾就陸續(xù)把她的缺點展示出來了。比如睡覺前不刷牙不洗腳;還比如睡覺愛打呼嚕;再比如可以把衣服扔進洗衣機后不聞不問一個禮拜。

      孫三突然對這樣的愛情厭倦起來,對繼續(xù)生活下去缺少了信心。他決定和蘇蕾好好談一談,可是怎么開口呢?

      就在這個時候,蘇蕾開口了:“三哥,我那個好久沒來了?!?/p>

      孫三說:“那個什么?”

      蘇蕾點了下孫三的腦袋,說:“你個傻帽兒,你要升級當(dāng)爸爸了!”

      還沒等孫三反應(yīng)過來,蘇蕾已經(jīng)在孫三的臉上狠狠地啄了一下,然后,關(guān)燈躺下。

      孫三側(cè)了個身,眼淚就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打濕了枕頭。好歹是一個鮮活的生命??!總不能就這么謀殺了啊!

      孫三思來想去,決定再忍耐幾年,等孩子稍微大點兒再離婚吧。

      孫三第二次決定離婚是在35歲那年春天的一個傍晚。孫三下了班,去幼兒園里接女兒。孫三想,他真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女兒會把蘇蕾的壞習(xí)慣都學(xué)了去。等到長成第二個蘇蕾,她的前途也就毀了。為了女兒,他必須和蘇蕾攤牌。

      正想著,女兒從幼兒園里跑了出來,脆生生地叫著“爸爸”。孫三摸了摸女兒的頭,一把抱起了她。女兒很乖巧地在孫三的臉上親了一口,然后,很認(rèn)真地問:“爸爸,什么叫離婚?很多小朋友都欺負(fù)雯雯,他們說雯雯的爸爸和媽媽離婚了,都不要她了。”

      孫三的眼睛就紅了,他很想哭,卻怎么也哭不出來。

      他說:“妞妞乖,爸爸和媽媽不會離婚,我們都要妞妞的!”

      妞妞就伸出手和孫三拉起鉤來,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

      說完,孫三順手抹了下眼角。

      可是,沒到十年,孫三第三次決定離婚了。他想自己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紀(jì)了,連真正的愛情滋味都沒嘗過??!這無論怎么說都有點兒對不起自己??!似乎也沒什么可以顧慮的了。女兒也漸漸長大了,懂事了。真不行,就先和妻子協(xié)議離婚,把法律上的關(guān)系斬斷了再說。等女兒中考結(jié)束了,就徹底地和蘇蕾斷了關(guān)系。

      于是,那個夏日的早晨,孫三開始起草離婚協(xié)議書。還沒等孫三寫幾個字,辦公室的電話響了。

      是趙四局長打電話過來,叫孫三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趙四說:“老弟,這些年也委屈你了,和你差不多進單位的人都混成科長或者主任了,就你還在原地踏步,做同學(xué)的對你關(guān)照不夠??!”

      孫三連忙說:“趙局,哪里的話。這些年還多虧了你關(guān)照,要不那年下崗早輪到我了?!?/p>

      趙四說:“不提過去的事,我們談現(xiàn)在的,或者說是將來的。我想把你動一動,動到后勤科當(dāng)科長!”

      后勤科科長,多肥的缺啊,自從馬六科長因公犧牲以后,多少雙狼眼盯著這位置??!

      孫三有點兒把持不住,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兩條腿總是不聽使喚地想彎下去給趙四下跪。

      婚當(dāng)然不能離了,孫三想,自己如果一提離婚,把蘇蕾惹毛了,她把當(dāng)年自己匿名舉報趙四的事情給捅出去,自己好不容易戴到頭上的官帽一下就飛了。

      55歲那年的秋天,孫三第四次決定離婚。他很想早點兒看到情人雅芳聽到這個決定會高興成什么樣子,所以,他在汽車油門上加了把勁兒——沒想到,出了車禍。

      不過好在孫三沒死。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孫三就很有福氣地躺在床上被蘇蕾服侍著。服侍了整整25年。孫三80歲了。

      80歲的孫三已經(jīng)子孫滿堂了,后輩們都說孫三和蘇蕾真夠幸福的。于是,后輩們買了個大蛋糕慶祝他們的金婚。

      那個時候,孫三流出了眼淚,卻說不出一個字。自從車禍以后,他再也沒能說一句話。

      選自《今古傳奇故事版》2019.10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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