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

75歲高齡的岳父，身體硬朗，走路帶風(fēng)，讓人怎么也看不出來已是年逾古稀之人。

岳父一生勤儉節(jié)約，艱苦樸素，從行政崗位上退下來后，回到老家當(dāng)起了農(nóng)民，種起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們勸他，工作了一輩子，也該歇一歇、享享福了。老人終究拗不過我們，答應(yīng)在家就養(yǎng)養(yǎng)雞、種種菜什么的。勤勞這種品性，如同一顆種子，已深深地扎根在岳父的骨子里。

“爸爸要喂豬！”（湘北農(nóng)村稱養(yǎng)豬為喂豬）當(dāng)老婆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差點驚掉下巴。這老爺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岳父面對我們的質(zhì)問，理由一大擔(dān)：什么自己喂的豬放心啦;什么到年底不要向別人買豬了，豬喂大就殺了分給大家，自給自足多好;什么菜園里種的菜吃不完都可以拿來喂豬，不浪費(fèi)。特別是岳母也極為贊同岳父的意見。二老的想法其實極為簡單純粹，就是替我們做兒女的著想。

“好吧，就喂只豬吧?！痹栏笇⒉说剡吷系囊粋€工具房騰出來，打掃干凈，消毒一番，裝上鐵圍欄后便成了一個簡陋的豬圈。他與鄰居合伙買來了一窩豬崽，自己分得一只。剛出欄的豬崽不太好喂養(yǎng)，暫時寄養(yǎng)在人家的豬圈里。

半個月后，豬崽領(lǐng)回來了。岳父心花怒放，視若寶貝，照顧自然周到細(xì)致。周末回去時，岳父就領(lǐng)著我去看他養(yǎng)的豬崽，滿臉喜氣地對我說：“你看，這豬長得多壯實，身子圓滾滾的，會吃會睡，極好養(yǎng)的。”言語里的意味是：喂豬不是負(fù)擔(dān)，而是一種樂觀的生活狀態(tài)。我聽后也不禁在心里為老爺子點贊。

豬崽剛養(yǎng)了兩個月，一場鋪天蓋地的“非洲豬瘟”迅即蔓延開來，很多養(yǎng)豬場都沒有逃過這場劫難。和岳父一起合伙買豬崽的那兩家也受到牽連，六只豬崽先后發(fā)病致死。這可嚇壞了岳父。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喂豬，卻“喂”不逢時，到處發(fā)豬瘟。侄子雙雙勸他爺爺：“嗲嗲，你干脆把豬崽殺掉吃算了，省得發(fā)病死了丟了可惜?！痹栏笣M臉怒氣：“閉上你這張臭嘴，冒講句正經(jīng)話?！蔽覀儞u搖頭，心里雖不抱什么希望，但祈求上蒼保佑這只“豬哥們兒”一切安好。

岳父要我?guī)退骄W(wǎng)上查詢?nèi)绾斡行Х婪敦i瘟的相關(guān)知識。聽到豬瘟是通過病毒傳染的，凡是與豬瘟接觸過或者吃過病豬肉的人或物都有可能攜帶這種病毒。那幾天，談瘟色變的岳父，一一給周邊養(yǎng)豬的鄰居打招呼，謝絕前來串門、看豬，還盤問我們近期是否買了豬肉吃，叫我們都不要回家里來。小心駛得萬年船，岳父的謹(jǐn)慎我們都能理解。這樣，“豬哥們兒”的地位立即飆升，受到全家人的特級保護(hù)。每每去岳父家，我們話題總離不開那只基因強(qiáng)大的“豬哥們兒”。

“豬跳欄了！”一天中午，岳父打電話告訴我。原來，七月流火的季節(jié)，炎天暑熱，那只“豬哥們兒”受不了豬圈里的“蒸籠”模式，竟然拱掉鐵門，逃了出去。岳父去喂食，發(fā)現(xiàn)豬圈里空空如也，豬“越獄”了。岳母也非常著急，忙與岳父到處找豬。“豬哥們兒”挺精明，躺在菜園的茶樹蔸下息涼，一副悠哉樂哉的樣子。看著幾塊菜地被豬糟蹋了，岳父很是生氣，邊罵邊上前去抓，麻溜的“豬哥們兒”拔腿就跑，菜園里上演了一場你追我趕的熱鬧喜劇。它最終沒有敵過岳父母的圍攻，被四腳朝天地抬進(jìn)了豬圈。被折騰得夠嗆的岳父母仍不忘警告：“下次再逃跑，打斷你的豬腿！”待在角落里的“豬哥們兒”累得直喘粗氣，眼睛里滿是驚慌。

“要在豬圈里裝個風(fēng)扇！”岳父動了心思。我被委任成了臨時電工。為了豬的幸福生活，也為了吃上豬肉，我頂著烈日，冒著高溫，拉線，安插頭，裝電扇，忙了大半天，終于大功告成。按動開關(guān)，小型電扇呼呼轉(zhuǎn)動，豬圈里涼風(fēng)習(xí)習(xí)?！柏i哥們兒”在豬圈里晃悠了一陣，直接往風(fēng)扇底下一躺，倒頭就睡。

岳父還加固了豬圈的鐵圍欄，之后，“豬哥們兒”再也沒有跳欄?；蛟S，食無慮睡無憂的安逸生活，讓它樂不思“逃”了。一晃兒，這只“豬哥們兒”長到一百二三十斤了。昨天，姨老表來看岳父，聽說老人家喂了只豬，饒有興趣地去參觀了一下，連連說在缺豬少肉的當(dāng)今，我岳父這是喂了只“金豬”，蠻金貴的，好喜人！老爺子聽了，臉上頓時樂開了花，目光里滿是舒暢的笑意和美好的希冀……

在岳父的悉心照料下，這只“金豬”幸運(yùn)地逃過“非洲豬瘟”的魔爪，長得膘肥體壯，達(dá)到了二百多斤。岳父說了，臘月底就把豬殺了，幸福過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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