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楚茗
我的生活中也將永存那一幕鮮妍,經(jīng)久不褪,引導(dǎo)我以彼之精神,生己之花朵。
十年前的那個晚冬,姥爺將那一小株九重葛買回老房子時,它還沒有我的手臂長。翠嫩的枝條小而細,迎著風(fēng),顫巍巍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折斷,但它卻硬是撐過了扎根的第一年,在第二年初秋擠出了幾粒紫紅,不過,比起對面陽臺的大紅大紫,仍然顯得格外蕭索——那是鄰居前不久剛移栽的一大叢成花,好不熱鬧。
“這花其實春天種能開得最早,就像對門那家那樣?!崩褷斁氖膛路诺木胖馗?,對我道:“春天種,枝子一落土就能開花。但我不是想它開得早,開得早,不出幾年就謝了?!彼逼鹕韥頌橄才示壍幕盍藗€小支架,好好端詳了一番那仍舊弱嫩的枝干,又看看鄰居家的花團錦簇,輕嘆一聲。
“要想讓我們家的花開得好,就得秋冬種,慢慢扎根。”
從前我并不了解九重葛經(jīng)歷那些深秋嚴(yán)冬的必要性,只是安安靜靜傾聽姥爺所言。但第二年開春,怒放的九重葛絕對在我幼年的認知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一大盆枝蔓從支架上流淌出粉紅或艷紫的花,似傾玉瓶而灑瓊漿。不同于第一年過早開放的瘦弱樣,它伸展出一片春光爛漫。綠葉結(jié)實地支撐著碩大的瓣,將其托上天臺的圍墻,迎風(fēng)而舞,盡顯妖嬈。
鄰居家比我們早移來半年的花卻沒能頂住這個冬天,開春時枯死了。
接下來幾年中,家里事情多了不少。我的足部手術(shù),我們家的移居,新的起點和新的壓力。我們無暇停步,只是盡力去把新的生活安排妥當(dāng)。一切都風(fēng)平浪靜后,才來得及返回老屋,去取瑣碎事物,包括姥爺?shù)男念^寶——那盆近月余不曾被澆過一次水的九重葛。
我也拖著沒好利索的足,一蹦一蹦地去幫忙。搬了多趟的物件,雖不重,在當(dāng)時于我而言也是難堪。我只是硬撐著用肩支起一桿枝葉,不時斜眼睨那叢重壓在我肩頭的燦爛。只在這時近距離的觀察中,我才發(fā)現(xiàn),那些我一向認為鮮妍大氣的紫瓣,竟只是它的葉子!而真正的花,米粒般大小簇在紅亮的葉子中間,米黃幾點,兩三粒而已。
這些我一向以為美麗渾然天成的花,每一瓣都是在不屈于命運的生長中凝結(jié)出來的啊。敢于以幼嫩身軀迎擊寒冬是它的勇氣,敢于以不斷攀登之勢闖出天地也是它的勇氣。這些開在我記憶中的花朵成就我的勇氣,也終將鼓勵我越過困難與阻礙,開出屬于我勇氣的花朵。
新居很好,我們再一次穩(wěn)定下來了;新居陽臺上的九重葛扎了根,搖曳著,伸展向遠方的枝條凝出華美的光。我的記憶里,將永遠留著那一團團明明是葉卻艷于花的九重葛;而我的生活中也將永存那一幕鮮妍,經(jīng)久不褪,引導(dǎo)我以彼之精神,生己之花朵。
指導(dǎo)老師 張 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