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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硝廠河

      2020-04-13 09:56王莉
      西部散文選刊 2020年2期
      關(guān)鍵詞:苞谷河里河水

      王莉

      穿峽而過,橫貫西東,春秋潺潺淙淙,夏日莽莽滔滔,入冬則靜謐如處子。攬群山于懷,繞巨石延綿,晝夜不息者,硝廠河也。

      ——題記

      每次要虛構(gòu)一個地方的時候,我腦海里就出現(xiàn)了硝廠河,出現(xiàn)了田灣村。這是一種本能,是我對硝廠河邊的一切太過于熟悉,太過于親切,太過于熱愛的緣故。她在我腦袋里烙刻下深深的印象,就像我臉上的一顆痣,是與生俱來的,是終身攜帶的,是融入血液里的。就像我永遠(yuǎn)不會認(rèn)錯母親一樣,我永遠(yuǎn)會記得硝廠河的模樣。

      可是在我幼小的時候,我一直很想知道硝廠河從哪里來,要流到哪里去。那時我曾經(jīng)幻想過她會流入大海,可是課本告訴我,我生活的地方叫云貴高原,一聽高原兩個字,就覺得離海好遠(yuǎn)好遠(yuǎn),高原與大海就如一母同胞的兩姐妹,一個在高高的云端,伸手就能摸到初升的太陽,一個卻躺在谷底,只能仰望倒映在心中的藍(lán)天。上學(xué)后讀到“百川終到?!钡脑娋洌胫@高原上的河流也有流到那蔚藍(lán)大海的一天,心中便滿懷無限憧憬,想著有朝一日順流而下,早晚能見到大海吧?遇到岔河怎么走,會不會一條河去的是東海,而另一條河去的是西海?

      懷揣著這樣稀奇古怪的想法,我漸漸長大了,當(dāng)我有一天離開硝廠河邊,爬上我日思夜想著站上去就能摸到星星月亮的山頂,我才發(fā)現(xiàn)山外有山,星星離我依然那樣遙遠(yuǎn)。于是我明白了所謂學(xué)無止境的道理,就像上天一樣難,但是你要看得更高更遠(yuǎn),就得不斷攀登,你要更多的知識為你所用,就得不斷學(xué)習(xí)。要像硝廠河水一樣不舍晝夜,才能奔向遠(yuǎn)方。

      對于硝廠河,我是懷著各種復(fù)雜情感的,有喜愛,有恐懼,也有懷念。人就是這么復(fù)雜,老是不能對一人一物獨(dú)鐘。明明是愛一個人的,愛得要死要活,沖破層層阻力走到一起了,才發(fā)現(xiàn)對方身上隱藏著各種毛病,卻不知這些毛病也是他的一部分。對于一條河的感情也是如此,守著她的好,就得接受屬于她的那一點點不好。

      小時候我最喜歡去河邊玩,特別是夏天,三十幾度的氣溫,連狗都熱得沒有藏身之處。我們最好的去處就是河里,男孩子們光著身子,像一條條泥鰍一樣滑溜溜的,十幾二十個一起泡在河水里,泡夠了,就躺到沙灘上,用沙子蓋住全身,懶懶地曬太陽。女孩子通常會在上游另外選擇一個深水區(qū),也是一群群的在水里打鬧。女孩子始終要保守一些,都是穿著衣服褲子下水。在清冽冽的河水里泡兩個小時,原本灰塵白土的衣服倒泡得干干凈凈的了。

      硝廠河邊的孩子,都是天生的游泳健將,狗刨是必備的看家本領(lǐng),有的人看上去一動不動,卻能在水面上漂浮幾個小時,有的人能在漩渦塘里踩假水,大家都知道水有兩米多深,可是他能始終保持讓臀部以上的部位露在水面上,光讓雙腿在水中行走,腳卻不會碰到水底。

      當(dāng)然,好馬也有失蹄的時候,有的孩子就仗著自己水性好,多深的水里都敢去。有的孩子在深水區(qū)悶氣,腿腳突然抽筋,只見他在水底一蹬一蹬的,就是浮不起來。半天游不出來,也沒有孩子敢去救,只急得在河邊大聲叫喊。等大人趕到,悲劇已經(jīng)發(fā)生了。幾乎每一年,硝廠河邊都有幾個被水沖走的人或是被水淹死的人。鑒于這些人的教訓(xùn),母親老是不讓我們?nèi)ズ铀锿?,發(fā)現(xiàn)我們?nèi)ズ永镉斡揪秃莺莸卮颉?墒谴笕嗽讲蛔屪龅氖虑樵绞橇钊撕闷婧蜕裢N覀兘?jīng)常趁上學(xué)或放學(xué)的時候去河里玩一陣,河谷氣候,不一會兒衣服褲子就干了,大人也發(fā)現(xiàn)不了,就是偶爾發(fā)現(xiàn)被暴打一頓,也阻擋不了冰涼的河水和柔軟的沙灘對我們的誘惑。

      上中學(xué)以后,每個周末我們都還要去河水里泡泡,洗得干干凈凈的衣服,偏偏要去泡得一股魚腥味,才一起屁顛屁顛地到學(xué)校去,也不知道我的那些在梁山長大的同學(xué)們,有沒有因為我一身的魚腥味而嫌棄過我?;蛟S在我頂著讓人眩暈的太陽,爬上這個垴包,翻過那個梁子,走了四五個小時的山路才到學(xué)校后,身上的汗臭味早已把魚腥味掩蓋了吧?又或者硝廠河邊的兒女們,天天與有魚腥味的河水打交道,這股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味兒從見面的一天起就入了他們的鼻子,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身上屬于硝廠河的味道。

      村子里的大姑娘們是不好意思像我們小孩子一樣大白天去河里游泳的,她們往往選擇有明月的夜晚,三三兩兩地邀約在一起,去攪碎那一河的月光。她們也會在水里打鬧,盡量輕聲歡笑,還是免不了會引來一些偷窺的目光。小伙子們悄悄爬到河對岸高大茂密的垂柳樹上,像貓頭鷹一樣瞪圓雙眼。月光朦朧,姑娘們是不易察覺的,直待伙子們覺得距離太遠(yuǎn),看不到什么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時,才故意吹響口哨,嚇得姑娘們像水鳥一樣撲騰著四下飛散,只留下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順著硝廠河水流出很遠(yuǎn)很遠(yuǎn)。

      硝廠河里有一種細(xì)鱗魚,白白的光滑的身子,根本看不到像鯉魚一樣大塊的鱗片,形似滇池金線鲃。每年夏天一下暴雨,四山八凹的水全匯聚到硝廠河里,對魚群的生存造成極大威脅。

      硝廠河上游有一座山叫大毛坡,山里有一條破溝,叫紅坡溝。我一直想不明白村里人為什么把一條溝叫破溝,如紅坡溝和沙坪子那條一漲山水就可以把房子大小的石頭沖進(jìn)硝廠河的溝,人們都叫它們破溝。如今想來,許是因為這些溝都不能造福于民,反是禍害的緣故吧!

      紅坡溝就是這樣一條不受歡迎的破溝,只要一下暴雨,兩面高山上的雨水就夾雜著紅泥土全流進(jìn)溝里,再像一條巨龍一樣呼嘯著撲進(jìn)硝廠河。數(shù)量巨大的紅泥巴把河水全染紅了,含泥量太大的河水堵住了魚兒的鰓,它們無法呼吸,就全部翻著白肚皮漂在水面上。這下可讓膽大的村里人開心了,他們拿著用竹竿和米口袋制作成的漁網(wǎng),站在河堤上打撈,眼看著洪水都要漫過河堤了,都還不肯放棄。

      我父親就非常喜歡撈魚,每次漲河水,他都能撈到一桶白花花的細(xì)鱗魚。拎回家后,往桶里倒一些清水,魚鰓上的紅泥巴被清洗掉了,有的魚兒就在水里“噗噗噗”地動了起來,大多數(shù)卻因窒息而夭亡了,它們最終都成了餐桌上的美味。那個時候家里窮,沒有任何佐料,煮魚時只放一點油和鹽巴,可我們還是把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每次在對他的戰(zhàn)利品進(jìn)行“解剖”時,父親都會用無限留戀的語氣跟我們講他小時候他的父親帶他去河里撈魚的情形:“那時候的魚真多?。『永镆粷q水,河面上就漂得白花花的一片,我們想撈就去撈幾個,不想撈就等個半把天,河水一退,河灘上全是魚,只管背著大背籮去撿就是了。那時候的魚又大又肥,兩三斤一條,現(xiàn)在想撈到一斤大的都困難啰。”父親說著,拎起手里半把斤重的已是桶里最大的那條魚抖了抖。

      據(jù)父親講,大煉鋼鐵以前,我們村子背后幾匹山上的樹木非常茂密,人都很難鉆到林子深處,且林中盡是些合抱粗的古樹,林間經(jīng)常有野獸出沒。他還跟我們講過野狼來村子里叼人的故事。是的,我們都是當(dāng)故事聽的,因為我們所見的山林,半山腰是稀稀疏疏的幾棵馬桑樹,山頂?shù)那嗨?,通?;畹酵肟诖旨?xì)就被匆匆了結(jié)了性命,哪里還能藏得住狼一類兇猛的野獸?不過在父親講的故事里,人和野獸搏斗的情景卻仿佛就在昨天。

      父親說,當(dāng)村里的小孩被狼叼走,若被及時發(fā)現(xiàn),村里人都會扛上鋤頭扁擔(dān)追著攆?!扒f不能讓它換口,一換口娃娃就活不成了。”父親曾多次這樣說。通常狼叼著一個人跑起來的速度不是太快,大家人多勢眾,喊聲震天,狼跑一截跑累了,見后面又追得緊,就丟下人跑了。在我幼小的記憶里,父親還列舉過村里被狼叼走過的長輩的名字,但是我早已記不清了。

      硝廠河邊的人們和野獸搏斗有時是群毆,有時卻是單打獨(dú)斗。我父親還講過一個英雄式的人物,那就是我讀小學(xué)和初中時的同班同學(xué)安靜的爺爺。

      安靜的爺爺是彝族,傳說中他身高七尺,力氣和飯量都大得驚人,據(jù)說他一頓要吃八甄飯。我們那里用來蒸飯的木甄子不是太大,一甄飯通常就是夠家里的四五個人吃。甄子是木制的,要放在加了鍋底水的有兩個耳子的鐵鍋里,再把鐵鍋放在火塘里的三角上用柴火蒸。木甄上蓋個草鍋蓋,蒸汽就不會凝結(jié)成水流進(jìn)飯里,飯松軟、清香、可口。

      安靜的爺爺能吃八甄飯,這大大地沖擊了我小小的想象力。可是當(dāng)聽完他與豹子和狼搏斗的事跡后,我就一點也不感到奇怪了。

      據(jù)說有一次,安靜的爺爺在小石崗的山上砍柴??持持?,他老覺得陰風(fēng)習(xí)習(xí)的,好像哪里有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他四下觀看,卻只看到厚厚的樹林。他沒注意到樹叢后面就是一個豹子洞,突然間,一只豹子從洞里竄出來,直接撲向安靜的爺爺,雙爪一下就把他的頭皮抓下來,蒙住了眼睛。慌亂中,他一邊躲閃,一邊把頭皮拉起來,塞進(jìn)包頭帕里,就與豹子展開了搏斗。在糾纏了一陣之后,安靜的爺爺瞅準(zhǔn)時機(jī),看著豹子又向他撲過來了,就迅速蹲下身子,把手里的斧頭刀口朝上放在頭頂上。豹子從他頭頂上撲過去后,肚皮被劃開長長的口子,腸子都流出來了,不一會兒就斷了氣。他扛起死了的豹子,回家了。

      還有一次,他在山上放羊,遇到一匹想來叼羊的狼。我們那里的人不叫狼,叫“嘚勒”,估計也是彝語。安靜的爺爺不怕“嘚勒”,反而拎著斧子追趕它。畜生始終是畜生,從沒見過這樣的陣勢,被嚇壞了,只知道拼命往前跑,從小石崗的山上一直跑到硝廠河邊,見安靜的爺爺還在追,就倉皇逃過河對岸去。沒想到安靜的爺爺緊追不舍,一直追上火紅梁子去,把“嘚勒”都追得一路拉稀了,他還在精力旺盛得很。

      故事在口口相傳中,也許會增加一些虛構(gòu)的成分,但是從我那位同班同學(xué)才初二就有一米七八的個子來看,他的爺爺應(yīng)該真的是相當(dāng)偉岸的。

      有時撈到的魚多,父親就一邊講故事,一邊把吃不完的魚用篾片串起來,掛在外墻的釘子上風(fēng)干,過一段時間再炸給我們吃。

      漲河水時,我們只敢揪著母親的衣襟站在垴包上遠(yuǎn)遠(yuǎn)觀看,絕不敢靠近河邊半步??墒呛樗煌?,又是我們小孩子的天下了。趁著大人去做農(nóng)活,我們就去潮濕的泥土里挖蚯蚓,再由膽子大的孩子用縫衣服的針線把蚯蚓穿成一串一串的。膽子小的就負(fù)責(zé)找來一些柳條,用鐮刀修去枝葉,再在一端削一道深深的凹痕,待蚯蚓穿好后,就把成串的蚯蚓折疊起來拴在凹痕處,一個簡易的釣魚工具就制成了。

      我們每人拎著一只橡膠小桶和一串釣餌,就開始行動了。我們通常會選擇水不是很緊很深的地方,光著腳丫站到河水里,打小半桶水拎在左手上,右手把釣竿豎立在水中,耐心等待。當(dāng)感覺到釣竿劇烈晃動時,那是有魚兒來咬食了,便快速拎起魚竿放進(jìn)桶里,通常會收獲兩三條小魚。有時候一串小小的釣餌上竟然叮著五六條魚,真是令人興奮。在從水里拎到桶里的過程中,有時也會掉了一條兩條的,但是我們還是歡天喜地的表情,卻不敢笑出聲,怕嚇跑了魚兒。

      有時候站著站著,會感覺到腳趾頭癢癢的,那是小魚兒來親吻腳丫子了,它們把我們?nèi)忄洁降男∧_當(dāng)成食物了。魚兒還在腳邊轉(zhuǎn),癢酥酥麻倏倏的,可是我卻不敢動,怕把它們嚇跑。待它們再三確認(rèn)無法下口后,才會悠然離去。

      通常情況下,最多一個小時,我們每個人就可以釣到大半桶魚兒。不過都是些剛鰍魚,細(xì)鱗魚是很少釣得到的,它們特別聰明,跑得也快。

      我們只在渾水天釣魚,清水天魚兒看得穿我們的詭計,不會上當(dāng)。但是一個我叫姑爺爺?shù)睦先司鸵荒晁募径荚谙鯊S河邊釣魚,他用的是長長的魚竿。有時候釣幾天也沒見他釣到一條魚,偶爾釣到一條,不過四五寸長,便有人笑著問:“小姑爹,這么小一條魚夠哪個吃嘛?還不夠塞牙齒縫。”

      老人便操著四川口音愉快地說“:一個魚兒十二碗湯嘛!”

      我的這個姑爺爺是四川人,本是一個走村串鄉(xiāng)的貨郎,姓袁,大家背地都叫他“袁貨郎”,年輕時到了我們村就在這里招親了,不知是愛上了硝廠河邊的人,還是因為愛上了硝廠河里的魚。

      有人愛硝廠河里的魚,也有人禍害硝廠河里的魚。聽說硝廠河里的細(xì)鱗魚好吃,好些人就從山外竄到硝廠河邊捉魚。開始是把炸藥包點燃后丟到深水區(qū)去炸魚,有幾次把人家田埂都炸塌了,被主人揪著不放。后來,這些人不知道從哪里弄些魚藤精來鬧魚。我沒有見過魚藤精是什么樣子的,但是想象得出是一種毒藥,聽說在上游把魚藤精倒進(jìn)河里,藥順流而下,整條河里的魚兒全部被毒死。我們村子里的人是不會干這種缺德事的,連村子里大字不識一個的女人都對這樣的行為表示詛咒。后來又有些人背著捕魚器來硝廠河里捕魚,用電把魚電暈,魚漂起來后再去撈,也是大大小小都不放過。聽說近些年來,硝廠河里的細(xì)鱗魚已快絕跡了。

      其實硝廠河水的主要作用不是養(yǎng)魚,村民們沿田地的里埂修了一條堰溝,把河水引流過去澆灌農(nóng)田。堰溝里的水常年靜靜地流著,到畢家院壩后又匯入硝廠河。吃過晚飯,母親就會拿上兩個銻盆,帶我去給菜園里的蔬菜澆水。堰溝不太寬,我們通常是兩只腳跨越在堰溝兩側(cè),彎下腰舀起半盆清水,再用力把水潑到菜地或菜園里。潑出去的水亮晶晶的,近處的水成片狀,遠(yuǎn)處的就分散成珠狀,落到蒜苗和青菜白菜上,它們就假裝著要匍匐下去的樣子,躲躲閃閃的,待水從身上滑落,就迅速挺起腰身,想把身上那一顆顆晶瑩的珍珠抖落。但是大多數(shù)情況下,它們都會敞開胸懷,迎接這甘泉的洗禮。潑下去的水,一下子就被干涸的土地吸收了,往往一個地方要重復(fù)潑三四盆。

      白菜青菜等通常種在堰溝上坎的菜地里,堰溝下坎的菜園土壤肥沃,家家都留著種植大蒜。硝廠河水滋養(yǎng)出的大蒜遠(yuǎn)近聞名,特別是我們田灣村的大蒜,更是美名遠(yuǎn)播。

      大蒜是田灣村的主要經(jīng)濟(jì)作物,冬臘月間,需要零花錢的人家會拔一些青蒜苗去賣,在堰溝里洗去泥巴,再用麥草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根須又白又嫩;春節(jié)前后,人們就開始剔蒜薹去賣了,用一個像鑷子一樣前面帶鉤的東西,從蒜苗莖部離地面十厘米左右高的地方向上面一劃,蒜苗就被剖開了,剝出蒜薹后,蒜苗就像被剔了骨頭一樣,全趴在地上了,卻不影響大蒜繼續(xù)生長;二三月間,大蒜就可以挖了,用蒜葉挽成一串一串的,掛在燕窩樓上。每年大蒜一挖起來,巴圖街和火紅街上就有迤車、紙廠、樂業(yè)等周邊鄉(xiāng)鎮(zhèn)的人慕名來買田灣大蒜做蒜種,就連貴州人都會過火紅街來問著買田灣大蒜?,F(xiàn)在村里通了公路,大蒜還在地里就被精明的生意人預(yù)定了,大蒜一挖起來,他們就開著車來全部收走,村民們再也不用背著大蒜辛辛苦苦走幾十里山路上街去賣了。

      菜園子用盆舀水澆,是因為面積小。田里的苞谷和蠶豆等農(nóng)作物就要另想辦法了。開始那些年,看到田里的苞谷干得葉子都卷起來了,可是老天還不下雨,村民們那個著急?。∷麄兲羝鸫笱笸?,一擔(dān)一擔(dān)地挑水去潑苞谷。我也挑過,母親用大桶挑,我用小桶。那時我才十來歲,頂著火辣辣的大太陽,左一擔(dān)右一擔(dān)地挑水,稚嫩的肩膀被磨得辣乎乎地疼。挑到地里,再一瓢一瓢地潑到苞谷腳下,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一滴水被浪費(fèi)掉。苞谷葉子在臉上劃過來,劃過去,留下許許多多不易覺察的傷痕,被汗水一浸,又疼又癢。但是看著潑過水的苞谷苗慢慢舒展開葉片,顏色也漸漸由灰綠轉(zhuǎn)變?yōu)榇渚G,我的小小的心就無限歡喜,仿佛已經(jīng)嗅到了煮苞谷那脆脆甜甜的味道。

      同樣是種在一塊地里的上下兩發(fā)莊稼,苞谷和蠶豆的待遇卻千差萬別。如果說苞谷是皇后,蠶豆就只能是嬪妾了,當(dāng)然,大蒜是不容置疑的太后。我們從來沒有挑水潑過蠶豆,哪家要飲田了,就去和靠近堰溝的人家商量一下,從人家地埂側(cè)理一條長長的水溝,直接把堰溝里的水堵好引到田里去,看著整塊田里都灌滿水了,再把堰溝的缺口堵上。

      過了幾年,村里有人從街上買回一圈長長的皮管,把堰溝里的水抽到田里去潑苞谷,飲蠶豆,飲蒜。那時一圈皮管要一兩百塊,還是有些小貴,并不是家家都買得起,好在村里人大方,一圈皮管這家借來用兩天,那家借來用兩天,直到整個村子的田都飲遍了,它才得回家休息。

      用皮管飲田有時候也麻煩,飲著飲著,水不來了,趕去堰溝邊看,堰溝里的水并無異樣,于是又回到田里,用嘴巴對著皮管吸啊吸,直到把水吸通為止,弄得滿嘴橡膠的臭味。后來不知道是誰家買了抽水機(jī),從家里搭一根長長的電線,接一個插座,水“嘩嘩嘩”不間斷地就抽到田里去了。有的人還嫌堰溝里的水小,直接把抽水機(jī)放進(jìn)硝廠河里去抽水。有了抽水機(jī),人們再也不用肩挑背扛,也無需用嘴去吸皮管了。

      硝廠河的水可以灌溉農(nóng)田,也可以沖毀農(nóng)田。我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當(dāng)看到硝廠河以平時百倍的水量涌進(jìn)農(nóng)田,淹沒兩米多高的苞谷,在田里翻滾著波浪時,村民們那痛苦和無助的表情。他們齊聚在垴包上,男人們?nèi)自诘厣?,默默地注視著洶涌的洪流,嘴里“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不時往塑料底布鞋的邊上磕磕煙灰,“啪”地吐一口唾沫,仿佛要把心中的憤懣和無助吐出去;女人們則圍站在一起,有的咒罵著,有的抹眼淚;孩子們也不像平時那樣嘻嘻哈哈地打鬧了,他們抱著母親的腿,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正在發(fā)飆的硝廠河。滔滔洪流給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以致于成年后,我?guī)缀趺磕甓紩粢娤鯊S河水漲啊,漲??!漫過田埂,漫過莊稼,漫過柳樹,翻滾著滔天巨浪,而我就行走在河邊,小心翼翼,驚恐萬狀。

      咆哮的洪水通常要第二天才慢慢退去,田里的淤泥覆蓋著已經(jīng)出天花戴紅帽的苞谷,要很久很久后才會干涸。年復(fù)一年,人們把河埂砌好,又被洪水沖垮,再次砌好,再次沖垮,永無止境的循環(huán)。這讓我想起了大禹治水的故事,于是對于人這種頑強(qiáng)的生物心生敬仰。

      都說人定勝天,其實那是人們低估了大自然的威力。人與自然只能和諧友好地相處,誰也不要想著征服誰。母親就經(jīng)常說:“水火無情。”讓我們不要到河里去玩。可是看著清水天那玉帶一樣明凈的硝廠河,又有誰能想象她發(fā)脾氣時是那樣暴戾恣睢呢?

      洪水如猛獸,據(jù)說洪水中本就有猛獸。父親說他小時候就親眼看到過。

      那是五十年前的一場暴雨了,在一個快被人遺忘的夜晚,暴雨一連下了兩三個小時。聽著山洪“轟隆轟隆”的巨響,全村人都不敢睡覺了,許多人都擔(dān)心河水會漫上來把房子沖垮,畢竟這樣的事情有一年年幼的我也親眼見過。

      他們?nèi)奂谀莻€叫土瓜地的垴包上,拉著孩子,舉著黑色的大洋傘,不知所措。

      突然,有人看見白沙坪下面的大溝里,在洶涌的山洪中,有兩個巨大的明晃晃的“燈籠”順?biāo)?。在他的驚呼聲中,大家都看到了,許多人驚得張大了嘴巴,那兩個明亮的“燈籠”一直從水溝里游到了硝廠河里,又順著硝廠河一直游向遠(yuǎn)處去了。事后,村民們議論了很久,都說那是困山龍,但是在狂風(fēng)暴雨的夜晚,也沒有人真正看清那雙像燈籠一樣明亮的眼睛背后長著的是什么樣的身體。“有可能是巨蟒?!备赣H也只能這樣含含糊糊地說。

      硝廠河邊多蛇。一千米左右的海拔,氣候炎熱,簡直是蛇生活的樂園。

      小時候出去玩,經(jīng)常遇到蛇。記得有一次,一條兩米來長的菜花蛇攔住了我回家的路,我嚇得往回跑,繞了很遠(yuǎn)才從另一條路回到家,之后很久都不敢從那里經(jīng)過。另一次,我和幾個小伙伴正在嫩綠的柳樹下躲陰涼,一邊吃著剛從田里摘來的青蠶豆。驀然抬頭間,一條水蛇正在我們頭頂上方的柳枝上悠然爬行,嚇得我們呼啦一下全跑了。

      蛇不但經(jīng)常在野外嚇唬我們,還會光顧我們的家偷食。有一年,因為家里放著一些雞蛋,一條大青蛇就在我家的一堵石墻里安了家,然后趁我們不在家時,進(jìn)來偷食雞蛋,順便捉捉老鼠。當(dāng)知道有這樣一位室友時,我們嚇得覺都不敢睡了,卻拿它沒有辦法,最后硬是把石墻拆了才把那條大蛇找出來。

      熱地方的蛇大多數(shù)是無毒的,但是偶爾也會有毒蛇出沒。村子里一個趙姓的新媳婦出門去倒洗腳水時,就踩到了一條毒蛇,被蛇咬了一口,差點丟了性命。村里的十多個男子漢輪流著把她送進(jìn)醫(yī)院時,她早已不省人事,腿腫得有平時三倍粗。她踩到的蛇只是有毒,不是有劇毒,不然哪里挨得了一兩個小時的時間。據(jù)父親講,村里有人見過一種劇毒的蛇,通常是三蛇同行,一紅一黑一白,只有筷子粗細(xì)。紅的在前,墨蛇走在中間,墨蛇所到之處,會留下一條黑黑的線,白蛇壓陣,待白蛇過后,墨蛇留下的痕跡就被清理或是覆蓋了。據(jù)說這種蛇隱蔽得非常好,很少有人能見到它們。

      硝廠河邊蛇多,美女更多。本來熱地方的人皮膚都偏黑,比如非洲。但是硝廠河邊的人都白白凈凈的,許是好水滋潤的緣故。我們附近的幾個鄉(xiāng)鎮(zhèn)都興趕街,農(nóng)歷三六九趕馬路鄉(xiāng)的巴圖街,二五八趕火紅鄉(xiāng)的火紅街,硝廠河邊的姑娘們,走在街上就是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我有個姑媽嫁在梁山,有幾年我正好在她們村教書。一次吃飯,討論起用什么化妝品好,我表嫂就說她城里的姐姐每個星期都要去美容院洗臉,用的化妝品也都是些高檔貨。我老表聽了,就說:“你看小莉家姑媽,嫁來我們村三四十年了,天天在地里黃烤白曬,照樣白生生的,人家用啥化妝品了?”大家仔細(xì)一想,也有道理,我姑媽的確年近六十了,還白白凈凈的。不過沒過幾秒鐘,我們又都反應(yīng)過來了:男人都喜歡看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卻不一定舍得往女人臉上大把花錢。雖然他舉的例子的確有一定的代表性,但是同樣是紅通通水生生的兩個蘋果,一個放冰箱里,一個放在外面,肯定是外面的先干了皺了,可見保養(yǎng)的重要性。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一直生活在硝廠河邊,硝廠河水就是最好的保養(yǎng)品了,那一個個抱著孫子的老大娘,皮膚都是光滑細(xì)膩又白凈的,就連村子里的男子們都比其它地方的皮膚好。我大媽是從其它鄉(xiāng)鎮(zhèn)嫁過來的,她母親就對我大爹非常滿意,聽說早些年,老人家經(jīng)常對人說:“我這四個姑爺,就數(shù)硝廠河邊那個最白了?!闭媸菓?yīng)了那句古話:“老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硝廠河邊的男子,個個憨厚樸實,重情重義。誰家起房蓋屋,只要去家里說一聲,大家馬上放下自家的活計,全部趕去幫忙。大籮大籮的泥巴,卻壓不彎男子漢們的腰桿,他們背著一百多斤泥土,順著木樓梯爬上幾米高的山墻,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昂賳眩 薄昂賳?!”他們把墻板里的泥土舂得實實在在的,取出墻板后,還要用扇板把墻面拍得光溜水滑。加上上梁、釘椽子和蓋瓦,也就一個多月時間,在全村男人的努力下,幾趟嶄新的大房子就蓋好了。要是遇到哪家死人抬喪,男人們就更熱心了,不用主人家招呼,挽起袖子就來幫忙。即便是平時鬧過點小矛盾的人家,此時也會不計前嫌,重歸于好。

      硝廠河邊的男人,好像永遠(yuǎn)有使不盡的力氣。用大籮背苞谷,裝滿了他們還嫌少,還要選大個的往籮口插一圈,像圍欄一樣,再往里面裝一些苞谷棒子。使牛犁地,他們一只手拿著鞭子,一只手扶著犁鏵,到地埂處要掉頭了,嘴里便“哦嘞嘞嘞——”地招呼著,左手輕輕揚(yáng)一下鞭子,右手很輕松地就把犁鏵提起來了,好像手里提著的是一根旱煙鍋一樣輕松。

      硝廠河邊的男人熱情、豪爽,有人來串門,不是先上茶,而是一人倒一大碗酒,坐在火塘周圍邊聊天邊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日子便如這美酒一樣香醇。

      一次翻閱《東川府志》,不經(jīng)意間看到幾句關(guān)于硝廠河的記載:硝廠河“起源于金樂水庫,全長98公里,至馬路岔河口入牛欄江”“為西南——東北走向?!痹瓉碓缭趲装倌昵吧踔粮?,我們的祖先就用腳步丈量過硝廠河的長度,考證過她的“來龍去脈”。我的硝廠河一直是有來源有歸處的呀!我的心情是多么甜蜜!就像一個多年來游走于天地間的孤兒,突然聽說自己還有母親有故鄉(xiāng)一樣,心中格外坦然。

      從金樂水庫流出后,相繼有拖落河、乾河等支流匯入硝廠河,隊伍不斷擴(kuò)充,聲勢逐漸浩大。她熱情地張開雙臂,擁抱小溪,擁抱山泉,擁抱巨石和卵石,擁抱遇見的每一個生命。

      對于硝廠河水最終是不是流入大海,會流入東海還是西海,我也沒小時候那么計較了,相信硝廠河也不會為這類俗事糾結(jié)。即使硝廠河水最終流入大海,大海里的水也會蒸發(fā)到天上,最后又變成雨水落入硝廠河。

      令我糾結(jié)的是,前段時間小爸進(jìn)城來,說有規(guī)劃要沿著硝廠河邊修一條旅游觀光大道。民眾對于新鮮事物都是充滿好奇的,他們也憧憬著旅游開發(fā)能給他們帶來的好處。我的內(nèi)心卻隱隱不安,硝廠河,很快就不是我的那個硝廠河了。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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