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琪雷青
(1,2.內蒙古師范大學,呼和浩特 010000)
法國符號學創(chuàng)始人、結構主義語言學家格雷馬斯,在《論意義——符號學文集》一書中,把敘事文本創(chuàng)作分為三個部分:深層結構、表層結構和顯現結構。深層結構是對文本背后本質意義的界定;表層結構作為符號“語法”,負責將外顯結構層面的內容組織成有序的敘事形式;外顯結構生成和組織能指,用來研究顯現層面的色彩、形式、語素等修辭材料個性的一面。格雷馬斯敘事語法從外顯結構通過表層語法探究敘事作品的深層結構意義。格雷馬斯在普洛普①和斯特勞斯②“二元論”的基礎上,建立了一套作品敘事的組織原則,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行動元模式、符號矩陣和敘事單位。敘事作品存在由故事情節(jié)——故事類型——故事母題這樣由表層到深層的三個結構層面。具體敘事作品可以根據情節(jié)和結構的異同歸納出故事類型,進而得出更高層次的故事母題。很多故事類型源于一個更高層次的故事母題(見圖1,格雷馬斯敘事語法結構圖)。
圖1.
繪本作為一種深受兒童喜愛的藝術形式,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兒童,并以此來幫助他們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念。蒙古族兒童繪本題材來源于民間文學,以豐富的內容展現了蒙古族的社會生產、生活和民族精神,是蒙古族思想感情及審美意識的集中體現,并通過英雄故事激勵著蒙古族在艱難的生存環(huán)境下保持樂觀的心態(tài)。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通過兒童繪本的趣味形式,將蒙古族故事與兒童認知特點相結合,披露社會現象,弘揚真善美,使兒童在閱讀中受到熏陶,起到陶冶情操和道德引導的作用。
將格雷馬斯敘事語法應用于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利用施動者模型設計繪本情節(jié),幫助厘清故事線索,從而構建起繪本的表層結構,同時將符號矩陣代入故事,使二元對立在故事中具體化,進而表現出蒙古族題材繪本故事母題的深層語義(見圖2,格雷馬斯敘事語法在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中的應用)。
圖2.
格雷馬斯在普洛普民間故事形態(tài)學理論的基礎上,依據行為者聚合結構建立起行動者二元對立的關系模式,意在揭示行動者的功能關系。行動元又稱行為模式,是將敘事作品切分為行動元,通過研究行動元的組合方式導出敘事的意義模式?!霸诟窭遵R斯那里,行動元模式是遵守句法規(guī)則的演繹研究和對功能清單的歸納研究相互調整的產物?!盵1]以角色代替人物,重點分析角色在敘事中的功能是格雷馬斯理論對傳統人物理論最大的超越。
在表層階段的行動元模式中,格雷馬斯概括出敘事作品的三組行動元模式:“主體與客體”“發(fā)送者與接收者”“幫助者與反對者”。格雷馬斯行動元模型的核心是主體對欲望的追求。主體和所追求的客體構成基本敘事框架。主體是追求目標的行為者,客體是主體追求的目標。發(fā)出者促進主體追求客體行為的產生,是主體實現目標的決心和行動力。接收者接收來自發(fā)送者發(fā)出的行動元。主體在追求客體的過程中歷經各種來自人、事、物甚至是環(huán)境的阻礙,這些阻礙是主體的反對者。與反對者相對應的輔助者是幫助主體追求客體的因素。本文以國際安徒生獎得主、日本繪本大師赤羽末吉,改編自蒙古族《馬頭琴》故事的繪本《蘇和的白馬》為例,通過把角色歸入格雷馬斯六種角色范圍,來分析敘事作品中的行動元模式(見表1,格雷馬斯行動元模式下《蘇和的白馬》角色劃分)。蘇和作為主體
表1.
敘事人物,是整個故事的敘事焦點。主體追求的愿望為客體,在故事中,蘇和的愿望是贏得賽馬比賽,賽馬冠軍是故事的客體。主體追求的目標位于發(fā)送者和接受者之間,受幫助者和反對者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影響。故事中的接受者為蘇和,發(fā)送者為小白馬,二者是實現敘事功能的積極因素。小白馬在比賽中協助蘇和爭取冠軍、對抗王爺,起著幫助主體作用。蘇和是草原上的一個普通牧民,因為社會地位較低而受到王爺的輕視,社會地位是蘇和實現目標的最大阻礙,所以社會地位是故事的主要反對者,王爺是第二反對者。故事的主線是:蘇和想通過獲得賽馬大賽冠軍迎娶王爺的女兒,在追逐目標的過程中,從發(fā)送到接收,阻礙重重。反對者設置重重障礙,輔助者積極協助,二者相輔相成,構成一波三折的故事情節(jié)。
在《結構語義學》中,格雷馬斯認為表層結構為敘事層面,指的是在義素層面上的行動模式,而行動模式可劃分為四個階段,分別是產生欲望、具備能力、實現目標和獲得獎賞。[2](見圖3,格雷馬斯行動模式)
圖3.
繪本運用生動有趣的故事和豐富的表現手法,來塑造個性鮮明的角色,用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表現繪本主題。繪本故事通??梢苑譃殚_端、發(fā)展、高潮、結局四個部分。格雷馬斯施動者模式四階段(產生欲望、具備能力、實現目標、得到獎罰)與繪本情節(jié)緊密聯系,為繪本情節(jié)創(chuàng)作提供了方法論指導。以下以《蘇和的白馬》為例,分析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情節(jié)建構,為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在表層結構建立上提供思路。
首先,欲望是主體的行為動機,根據產生欲望階段來構思故事開端。例如繪本《蘇和的白馬》產生欲望階段,指蘇和與撿到的小白馬一起長大后,產生在賽馬大會中爭得頭名,成為王爺的女婿的欲望。其次根據具備能力階段構思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主人公要需要借助某種能力改變主體狀態(tài),使欲望進一步轉化為行動,從而實現目標。這種能力在獲得的過程中受來自次要角色的幫助和阻撓。相互交織的矛盾構成情節(jié)的發(fā)展階段,并為高潮階段奠定基礎。在《蘇和的白馬》中,具備能力階段是指蘇和想爭得賽馬比賽的頭名,分別受到來自王爺的阻撓和小白馬的幫助。再次,根據實現目標階段構思故事的高潮。實現目標是指行動主體通過采取行動使主體狀態(tài)發(fā)生轉換,從而獲得了原本沒有的東西。在《蘇和的白馬》中,實現目標階段是指蘇和不僅沒有在賽馬大會中奪冠,而且還被王爺搶走了他的小白馬,這構成了實現目標階段的轉換。用格雷馬斯的公式表示為:
意為蘇和(第一個括號中S)參加賽馬比賽(函數F)使得蘇和(后面括號中的S)失去小白馬。實現目標是由主體行為引發(fā)的狀態(tài)轉換,這個轉換使故事進入高潮。最后,根據獲得獎賞階段構思故事結局。主體實現目標并不是故事的結束。蘇和和小白馬去參加賽馬比賽,小白馬卻被奪走并被殺害,故事發(fā)生轉折,進入獎賞階段。故事從高潮循序漸進地轉換到結局,目的是緩和高潮階段營造的緊張氣氛。得到獎賞階段是對實現目標做出的判斷和真實性的權衡。故事以小白馬的死亡結束,蘇和和參加比賽奪得頭名之間的判斷結果為虛假的謊言。
故事情節(jié)是繪本創(chuàng)作的靈魂。格雷馬斯的敘事語法行動模式4 階段為故事情節(jié)構思提供了方法論指導,將行動模式應用于繪本情節(jié)設置,厘清故事線索,將蒙古族故事以有序的敘事形式展現在繪本中,構建起繪本的表層模式,為繪本創(chuàng)作夯實基礎。
格雷馬斯將敘述結構分為兩個層次,一個敘述的表象層次,敘述通過語言之物質實質體進行表達,敘述的表現受制于實體的種種特殊要求;一種構成了某種共同結構主干的內在層次,這是敘述在顯現之前的層次,也是對敘述進行先期組織的層次。[3]結構層次先于顯現層次出現,敘述結構在意義和話語之間起轉述和接力的作用。
敘事語法重合于語言的語法。[4]敘述通過語言進行實體表達。語言敘事和圖形敘事異質同構,圖形敘事是繪本的最重要特征。在繪本中,繪本角色、視角、畫面與色彩與語言結構相對應。繪本圖畫不僅是故事的再現,創(chuàng)作者更想表達的是隱藏于畫面之下的的情感和價值判斷。
角色是繪本敘事的中心,相當于語言中的主語。性格飽滿、形象生動的角色形象能調動兒童閱讀積極性,直觀地幫助兒童理解故事創(chuàng)作者想要傳達的中心思想??紤]到兒童繪本讀者的特殊性,以兒童視角為切入點,創(chuàng)造一個兒童認同的角色,以主要角色的視點和環(huán)境安排劇情發(fā)展,目的是為了打動兒童的內心,使兒童對角色產生共鳴,寄情于角色,與角色同喜同悲。根據故事設定,再創(chuàng)造與之對立的反面角色,在沖突和對立中,制造戲劇性效果,同時也使讀者以不同立場和不同角度看待和思考問題。
繪本中的視線同謂語一樣起引導作用。獨特的視角營造出獨特的敘事效果,創(chuàng)作者通過選擇敘事視角,為觀眾呈現特定的視野。外聚焦視角建立在客觀基礎之上,置身于故事情節(jié)之外看待敘事,與無所不知的全知視角相比,外聚焦視角在敘述范圍上是有限的,可以留給觀眾更多的閱讀和想象空間。繪本意義的產生是讀者主動參與信息解讀的過程,沒有觀眾的思考和參與是無法完成敘事的,這與外聚焦敘事的特點相符,所以外聚焦敘事是經常被應用于繪本的敘事形式之一。外聚焦視角一定程度上隱藏了創(chuàng)作者的態(tài)度和立場,將主觀說教轉變?yōu)樽x者的自我審視和思考,并使讀者主動參與到故事中去,增加兒童繪本閱讀的參與度。
兒童繪本畫面含有大量的信息,多個畫面包含的信息組合在一起,借助畫面中的背景、角色的動作的符號串聯故事,通過兒童翻頁的動作組成一個完整的故事,為圖畫發(fā)揮敘事功能提供了可能。繪本中的畫面連接著敘事,演繹著故事。繪本以故事情節(jié)為依托,通過畫面與畫面之間的連接,引導讀者的視線和思維,推進故事情節(jié)使畫面之間具有連貫性。無形的故事推進線增加了繪本中連續(xù)的畫面之間的敘事性。
色彩是重要的視覺語言,繪本中的色彩相當于語言中的修辭,承擔著一定的敘事作用。通過不同色彩傾向的頁面相互交替,制造敘事節(jié)奏感,增強繪本的敘事效果,輔助表達主題。
根據各階段兒童不同生理、心理、認知特點進行兒童繪本創(chuàng)作。使用色彩隱喻增強繪本畫面的敘事性,可對審美心理產生影響,并引發(fā)兒童色彩想象,把語言無法表達的內容呈現在讀者面前.增強敘事節(jié)奏,在表現繪本的深層內涵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在繪本《蘇和的白馬》中,以背景顏色明亮的畫面作為開篇,色調歡快、輕松,表現出蘇和此時內心的快樂。在比賽場景描繪中,人物和紅色背景形成鮮明對比,大面積紅色渲染了緊張氣氛,營造出激烈的比賽場景。隨著故事的展開,在蘇和贏得比賽第一名時,王爺出爾反爾搶走了蘇和的小白馬并將蘇和打傷,畫面中沉悶的色調和上方籠罩的烏云表現了蘇和此刻內心的悲憤(見圖4,《蘇和的白馬》繪本)。這些畫面色調看似無心之舉,實則是對繪本內容的隱喻,在反映人物內心感受和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方面有重要作用。畫面色調的變化,影響著整個繪本的敘事速度、節(jié)奏和角色的情感流露。
圖4.
敘事的深層結構由最基本的二元對立關系建立起來,借符號矩陣表現意指過程,目的是為了理解敘事作品總體結構。符號矩陣是對行為方式分析的一種有力的補充。它的核心內容為:X 與非X 表示對立關系,反X 和非反X 幫助X 與非X 制造沖突和推進故事。二元對立的關系在敘事過程中相互交織,功能項之間相互輔助使故事敘述完整。
角色之間二元對立的關系是蒙古族故事的敘事動力。主人公們在艱苦的生存條件下,征服自然,對抗階級壓迫,勇于同邪惡勢力抗爭,追求幸福生活,表現了蒙古族人民對抗邪惡、戰(zhàn)天斗地的“樂觀英雄主義精神”。蒙古族把這種面對困難不悲觀、不妥協、積極與之斗爭的堅毅品質、斗爭經驗和生存智慧以史詩、神話傳說、民間故事等文學形式記錄下來,激勵著一代又一代蒙古族人民。經過歷史沉淀,不屈不撓、堅韌不拔、一往無前的蒙古馬精神已經深深融入蒙古族血脈,成為民族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樂觀主義民族精神”構成了蒙古族英雄故事的題材主線。故事情節(jié)在二元對立的關系中不斷發(fā)展和推進。最終表達故事“懲惡揚善”的主題思想,表現故事真善美的母題。
格雷馬斯通過語義方陣表達最本真的二元對立辯證關系。將故事中的敘事元素代入符號矩陣中進行分析,填補義素③項,才能進一步分析敘事作品的深層意義和內涵。繪本中存在角色X 與其對立的角色反X,二者構成基本的語義軸。故事源于X 與反X 之間的對立,隨著故事情節(jié)推進,加入非X 和非反X。X 與反X、非 X 和非反 X 相對立,X 與非反 X、反 X 與非 X 相矛盾。用符號矩陣表示(如圖5 所示,符號矩陣圖)。
格雷馬斯的語義方陣需要在繪本中顯化出來,具體化四種義素,將繪本相關敘事元素代入符號矩陣,從而激活語義方陣。根據格雷馬斯符號矩陣理論分析,在蒙古族題材繪本中,X 為主角,反X 為反面角色,而非反X 和非X 則是繪本中的配角。為了滿足兒童讀者的需求,將四類角色代入符號矩陣,以不同身份出現在繪本中(如圖6 所示,符號矩陣在繪本中的具體化)。
圖5.
圖6.
蒙古族題材故事大同小異,主要講述的是英雄故事。主人公為幫助民眾,同邪惡的勢力或者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作斗爭,懲惡揚善,弘揚了蒙古族樂觀的英雄主義精神。在故事中,主角是真善美的化身,通過自己的努力追尋目標,與反面角色的利益相沖突。正面角色與反面角色的對抗對繪本情節(jié)發(fā)展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配角分為幫助型和阻礙型兩類。幫助型配角主要負責陪伴主角、幫助主角抵御敵人。阻礙型配角在繪本中和反面角色同屬一個陣營,伴隨反派左右,起阻礙主角的作用。
在繪本中,正面角色是“真”“善”“美”的化身,例如忠誠、善良等,而反面角色重點在于突出人性“丑”“惡”的一面,例如奸詐、自私和虛偽等。阻礙型配角肩負著推進繪本故事情節(jié)和引發(fā)矛盾沖突的責任。正面角色與反面角色在相互對立、相互襯托中推動故事前進。在蒙古族故事中,反面角色為正面角色制造困難,發(fā)難于正面角色,反抗與被反抗的情節(jié)比比皆是(見表二,蒙古族民間文學中的二元對立關系)。在蒙古族史詩《江格爾》中以江格爾為首的勇士們?yōu)楸Pl(wèi)家鄉(xiāng)同邪惡勢力進行艱苦斗爭,《獵人海力布》中海力布為挽救全村人與自然抗爭,《巴拉根倉的故事》憑借智慧與統治階級斗智斗勇,這些故事表現出蒙古族渴望征服自然、勇于對抗邪惡勢力的樂觀英雄主義精神。角色之間的對立,增加了矛盾和沖突,利于推動情節(jié),使故事發(fā)展一波三折。
蒙古族題材故事表達了蒙古族善良、勇敢、不屈不撓的樂觀英雄主義民族精神,鞭撻丑惡、弘揚真善美,展示出人性的力量。繪本易讀性的特點符合兒童認知,簡單的敘事方式更適合兒童閱讀,使兒童感同身受。同時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中非黑即白的角色吻合兒童成長期的二元認知,可以為兒童提供良好的道德榜樣。兒童的道德認知不是先天就具有的,需要后天的啟蒙和引導。蒙古族故事中大多是積極向上的故事,可以對兒童樹立正確的價值觀起到指引作用。兒童的認知特點使他們很容易對故事產生認同,進而引發(fā)移情,使兒童仿佛置身故事中,幻想自己成為故事的主角,懲惡揚善,使真善美的價值觀深深扎根于兒童內心。兒童通過閱讀這些故事增長自身的生活和情感經驗,為日后做出正確的道德選擇打下基礎。
符號矩陣通過分析故事與人物之間的關系,發(fā)現故事的深層含義。敘事過程對應符號矩陣的變化,運用符號矩陣對文本進行分析,既可以通過故事敘事結構中的矛盾和對立關系分析故事的主題,又可以揭示文化語境下文本的深層意義。“結構是意義的存在方式?!盵5]繪本故事由一個深層敘事模式構建而成。如果繪本不能表現和揭示深層意義,就會陷入平庸。利用格雷馬斯符號矩陣構建繪本故事的深層結構,通過義素分析角色行動意義的關系,考察整個故事結構和情節(jié)發(fā)展,從而解析敘事結構。符號矩陣中的四個元素相互關聯,共同構成符號矩陣體系。符號矩陣具體化使得被分析的敘事對象語義關系和結構得到描述,從而表現出敘事作品的深層結構。蒙古族故事盡管內容千差萬別,但他們往往表現的是善與惡、美與丑、正義與邪惡,謳歌美好的事物,凸顯蒙古族的英雄主義傾向,起著催人積極上進的作用。
表2.
真善美作為人類最美好的情感,是文學作品的永恒主題。蒙古族題材故事大多是英雄的故事。英雄們?yōu)榱舜蠖鄶等说纳婧托腋#瑧{借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懲惡揚善。真、善、美與假、惡、丑是一組二元對立的關系,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借助符號矩陣,在顯化符號的基礎上,解析繪本的深層語義,從而構建起繪本的深層結構,使真善美的主題通過語義方陣得以展現(見圖7 所示,運用符號矩陣構建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的深層語義)。
以《蘇和的白馬》繪本為例,在繪本的意義結構中,X 代表蘇和的努力,與之同一意義軸上的反X代表王爺,蘇和與王爺是對立關系。非X 代表了經濟條件和社會地位,與X 相矛盾,但并不是對立關系。非反X 代表了小白馬的努力,它與蘇和目標一致,都與反X 對立。用格雷馬斯的語義方陣表示(見圖8,《蘇和的白馬》語義方陣示意),從《蘇和的白馬》故事得出這樣的故事意義:蘇和希望在小白馬的幫助下贏得賽馬比賽冠軍,娶到王爺的女兒,企圖打破外在社會等級制度的制約,但是受到王爺阻撓,最終抗爭失敗——小白馬死在了蘇和的面前,被蘇和制成了馬頭琴。在故事中,主體追求目標受到外界阻撓,主體與之不斷抗爭。故事中的蘇和勇敢地與邪惡的王爺作斗爭,表現了蘇和勇敢、樂觀的品質。善良的蘇和與內心丑陋的王爺二元對立的關系有力地凸顯了蒙古族故事的英雄主義傾向,善惡的對立表現了蒙古族故事對真善美的弘揚,這就是該故事的深層意蘊。
圖7.
圖8.
從社會層面看,整個故事處在社會地位極不平等的社會背景條件下:王爺、貴族欺壓牧民,牧民飽受壓迫,生活困難。長此以往,社會底層不滿足于現狀,企圖通過一些方式改變生活。主角蘇和和奶奶相依為命,靠著二十只羊生活。一次賽馬的機會,蘇和想通過比賽奪冠獲得王爺的青睞,娶到王爺的女兒,邁入上層社會,然而優(yōu)秀的蘇和在王爺看來只是個沒有社會地位的窮牧民,所以王爺在蘇和贏得比賽之后絕口不提娶親的事。由此不難看出王爺深受社會階級思想的影響。由此形成的符號矩陣是社會階級的矩陣。社會階級的壓迫催生出蘇和改變現狀的想法,不平等的社會地位和根深蒂固的階級思想是蘇和成功的阻礙,階級矛盾對立始終貫穿其中。以蘇和為代表的社會底層勞動人民思想覺醒,并通過自身的努力企圖改變這種不平等的思想和社會現狀,是自我反抗意識的流露和表現,階級抗爭構成了《蘇和的白馬》的深層敘事結構。
“敘述的深層結構在超出故事表面內容結構的層次上”[6]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的表層結構之下也蘊含著一個更深層的結構。蒙古族的英雄崇拜,本質上是蒙古族先民們對生命本質的肯定。借英雄崇拜故事來抒發(fā)他們對自我生命本質力量的無限崇拜,表達對真善美的贊揚和對丑惡的批判。
兒童繪本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兒童。兒童閱讀繪本是自主學習和領悟的過程,并不依靠外界的灌輸。自主學習可以促使兒童深入領會故事蘊含的深層意義。蒙古族題材繪本以鮮明的二元對立關系講述深刻的道理,讓兒童學會自己去發(fā)現和理解純真、美好、善良、勇敢的意義。
繪本編織的是關于追逐幸福夢想的神話,真善美是文學作品的永恒主題。蒙古族題材繪本以兒童可接受的藝術的形式,展示蒙古族的風土人情和精神文化,鼓勵他們以勇敢、自信、樂觀的態(tài)度去面對生活,努力拼搏,使兒童以一種寓教于樂的方式初步學習到人生哲理。利用格雷馬斯敘事理論構建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敘事結構,運用行動元理論厘清線索,構建繪本表層結構,連接敘事話語和意義,發(fā)掘繪本圖形與話語在敘事中的相同點,借助角色、視角、畫面和色彩元素使敘述結構在繪本中進行實體表達,從而生成連接意義的敘述話語。將蒙古族題材故事代入符號矩陣,使之具體化,進一步激活語義方陣,通過分析主題,解析真善美的繪本母題。從符號義素之間的矛盾對立關系,解析蒙古族題材繪本的深層語義結構,從而為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敘事提供了方法論啟示。本文試圖從敘事學角度分析蒙古族題材兒童繪本敘事方法建構,由于篇幅關系偏向于繪本敘事結構,關于圖形敘事方面研究稍顯不足,有待日后進一步完善和補充。
注 釋:
①普洛普作為探索故事結構的先行者,在研究俄國童話的基礎上,從結構主義立場出發(fā),對童話故事中的模式進行提取和分類,認為故事的基本單位是人物在故事中的行為功能,進而提出功能的概念。在《故事形態(tài)學》中,普洛普提出童話人物的7 種角色和31種基本功能要素,并確定了依據人物功能分析故事的研究方法。
②法國人類學家和結構主義人類學創(chuàng)始人列維·斯特勞斯從人類學和語言學的角度,以神話結構展開敘事語法研究,力圖分析其背后的邏輯結構。斯特勞斯認為所有神話都具有二元對立的關系,神話結構是由相互對立的神話素構成,無論神話怎樣變化和發(fā)展,其內在結構都是保持不變的。斯特勞斯二元對立的方法被廣泛應用于哲學、心理學和社會學等多個領域。
③內容層面分解出的最小的意義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