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

對于熱愛旅行的人來說，大理是永遠繞不開的。在旅途中，很少有讓我一去再去的地方，但大理是其中一個。

海明威說：“如果你足夠幸運，年輕時候在巴黎居住過，那么此后無論你到哪里，巴黎都將一直跟著你?！痹瓉?，我們內(nèi)心深處的很多隱秘之境，藏著你讀過的書、走過的路，當然，還有你生活過的地方。

云上的日子

初識大理，是2007年。我坐火車到下關鎮(zhèn)，再轉(zhuǎn)公交車到大理古城，車子在古城西門停下時，已經(jīng)是傍晚7點多鐘了，下著雨，在車站看見一個當?shù)氐膵D女背著一個大竹簍，里面放著幾枝盛放的百合，散發(fā)出淡淡的幽香。此后的很多年里，這個場景一直印在了我的記憶深處。

在大理生活的那幾年，我將其稱為“云上的日子”，在那里遇到了很多人生中重要的人和事。

現(xiàn)在看來，那時候的我們，真有點不務正業(yè)啊。天蒙蒙亮就翻墻去天龍八部影視城，看人家表演比武招親、搶起繡球，逛完“西夏王宮、珍瓏棋局、鎮(zhèn)南王府”，天都黑了，才發(fā)現(xiàn)一天沒吃東西。

沿著清碧溪一路溯源而上，差點迷路在蒼山的莽莽深林里。趟水過溪，鞋子都濕了，索性就在溪邊用鐵鍋燒起了水，吃了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餐泡面。寂靜的山野里，溪水咕嚕咕嚕流淌，小鳥呦呦而鳴，天上的云朵聚聚散散，遠處的洱海湛藍如鏡。

在冬天的時候從大理出發(fā)，去香格里拉，天寒地凍的，在沐曉家的客棧一住就是半個月。每天不是披著電熱毯打麻將，喝酥油茶，就是出去瞎晃，雨崩、普達措、獨克宗、白雞山……對了，在白雞山上可以一覽香格里拉全景，高原上的獵獵寒風吹得經(jīng)幡呼呼作響，心里卻格外寧靜。

就這樣在大理晃了幾年，看著櫻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最愛大理的什么，其實沒有確切的答案，要是從風物這個角度說的話，櫻花算是一個。其實，在大理，還有許多零散的賞櫻之地。在古城、蒼山、大麗高速、214國道、洱源、南澗無量山等，都自然生長著很多櫻花，季節(jié)一到，開到荼蘼。大理的櫻花不同于別處，在12月盛開之后，還會在來年三四月再次綻放。

大理有著一股讓大城市的人莫名著魔的魅力。那些賣掉北上廣房子，舉家定居大理的新聞并不鮮見。確實，北上廣一套房，足以讓人可以在這個滇西小城優(yōu)哉游哉地過活，前提是你不再奢求一些這個城市暫時不能給予你的東西，比如，一流的教育、醫(yī)療、超奢華的購物體驗……

“高原明珠”的眼淚

很多人去大理，是沖著洱海去的。大理洱海，這個云南省內(nèi)第二大高原淡水湖泊一度被稱為“城郊湖泊中較好保存的高原明珠”。

蒼山十八溪從山上流下來，經(jīng)過古城，然后匯入洱海。2017年春天，我沿著洱海西線行走，發(fā)現(xiàn)匯入洱海的蒼山溪水已然不像早些年那么清澈干凈，而是能見度低，流動性差，有的溪水入水口處甚至有大量水葫蘆淤積。放眼望去，洱海連片集中爆發(fā)的藍藻，讓人憂心忡忡。

這并非洱海的第一次藍藻危機。早在20世紀90年代末開始，洱海便已面臨日漸嚴重的環(huán)境污染，曾數(shù)次爆發(fā)藍藻。進入洱海附近區(qū)域，“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洱?！薄岸Ｇ澹罄砼d”等老標語現(xiàn)在仍清晰可見。

2017年這場洱海污染危機的根源，很大程度指向了遍布洱海邊，“歲月靜好”的民宿客棧和酒店。洱海邊的客棧有多火？自2011年起，“詩和遠方”給洱海帶來了人山人海的游客，在洱海邊的雙廊鎮(zhèn)，客棧就多達四五百家，高峰時房價過千，最高的房價甚至直逼一萬元。

這個干凈的湖泊遭到來自生活廢水和生活垃圾等的污染，出現(xiàn)了超級嚴重的污染情況。對此，為了保護大理旅游業(yè)的顏值擔當——洱海，當?shù)夭块T在2017年4月開始對大理洱海邊1800多家客棧全部停業(yè)整頓，甚至當?shù)刂苯影岩恍﹪乐剡`規(guī)的客棧進行了拆除?？梢哉f，為了治理洱海，大理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在洱海沿岸區(qū)域，一些水域治理設備成了這個高原明珠的新亮點。

值得你再三前往

在2020年的1月底，當我再次來到大理，沿著海東線一路向前的時候，發(fā)現(xiàn)洱海邊的客棧已經(jīng)明顯減少，沿海公路旁的一些客棧搭建的“天空之鏡”拍攝平臺，也沒了早幾年的人氣。也許，大家終究發(fā)現(xiàn)，大理的美，是無需太多人工雕琢的，在這個小城，哪怕什么都不做，曬曬太陽，喝喝茶，聊聊天就已經(jīng)是很美好的事情。

在大理體會到的愜意感或許很大程度上源于氣候。昆明總顯得嘈雜了些，麗江的冬天太冷，西雙版納又太熱，而大理四季如春，溫度在10～25攝氏度，天高云淡，陽光燦爛，給人的綜合體感恰如其分。

在雙廊鎮(zhèn)，我們住在玉幾島上，楊麗萍家“太陽宮”的旁邊，打開窗就是湛藍的洱海，遠處的蒼山頂白云悠悠，白天夜里都可以聽到洱海的浪潮拍岸聲。不過，這次的大理之行，隨著1月23日武漢“封城”，全面戰(zhàn)“疫”的升級而匆匆結(jié)束。1月24日，我們離開大理返程，有遺憾，但也知道，還有下次。

回來之后不久，沒想到大理以一種不怎么光彩的樣子上了熱搜?！敖睾蹦车氐膽?zhàn)“疫”物資，掀起了很多網(wǎng)友的口誅筆伐。有篇文章說，“曾經(jīng)有人調(diào)侃別人的網(wǎng)絡簽名，說那些簽名叫做‘人淡如菊的，往往打架最潑;叫‘歲月靜好的，撕起來最厲害。感覺此次大理就有點這個意思。好地方好山水好人設，被一些自己人給黑了。”

在中國疫情最吃緊的時候，很多人心中的燥郁急需一個排遣的出口，而大理就這樣無意間成了這個出口。其實，“歲月靜好”“人淡如菊”也好，“四大惡人”“月下裝傻”也罷，不都是我們這些外人給這座城市強貼的標簽么。

別以為去了一次大理，就洗滌靈魂了，也別因為一些負面新聞，就跟著“感覺不會再愛了”。

也許，大理不過是一座圍城，外面的人想進去，里面的人想出來。只是，我們?nèi)セ蛘卟蝗ィ罄砭驮谀抢铮拖袼呀?jīng)在那里佇立了幾千年一樣，仍將繼續(xù)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