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朝鑄 蘇為群
在我為周總理做翻譯的歲月里,對總理的道德作風、外交戰(zhàn)略和外交思想有了更深的認識。
不管周總理走到哪兒,他對人民的熱愛和關(guān)心都很清楚地表現(xiàn)出來。有一次在上海,總理陪外賓看學齡前兒童合唱團的表演,所有人都覺得表演很精彩,都一再鼓掌,但總理臉上顯出很擔憂的表情。演出結(jié)束后,總理嚴肅地批評主管演出的干部,因為他讓獨唱的小男孩用那么高的音調(diào)唱了很久,這樣下去會破壞男孩的聲帶發(fā)育,也會影響他將來的前途。
總理和很多同事的關(guān)系有時更像兄弟,而不太像上下級的關(guān)系??偫沓鲈L時經(jīng)常由那時的副總理兼外交部部長陳毅元帥陪同,陳毅元帥比總理胖很多。周總理經(jīng)常照顧陳毅元帥,特別是出訪又熱又潮濕的熱帶國家時。有一次訪問緬甸,緬甸總理吳奈溫邀請我們看賽馬,總理看見與他間隔兩個位子的陳毅元帥汗流浹背,就叫我拿他的扇子坐在陳老總旁,給他扇扇子。陳老總意識到是周總理讓我去給他扇扇子,就對我笑了笑,坐著享受扇子的涼風。
總理對一般平民百姓的愛與關(guān)心不只限于中國人民,也包括世界人民。多次講,我們這些已經(jīng)得到解放的人,應該幫助還在受苦的人,提高他們的生活水平。他還一再強調(diào),幫助他國定要考慮其具體情況,不能把我們的做法、想法強加到別人頭上。
我清楚地記得在坦噶尼喀,總統(tǒng)尼雷爾特別支持新中國和中國革命,他告訴總理,他非常崇拜中國的人民公社,想讓坦噶尼喀也向公社化邁進??偫砻黠@地與他意見不同,非常耐心地解釋中國怎樣一步一步地從土改、互助組到合作社,最后才搞公社化。在這個過程中遇到很多問題,至今還沒有徹底解決。最重要的是一個國家不能完全照搬其他國家的經(jīng)驗,因為每個國家的情況都不同。那時中國剛從三年困難時期緩過來,毛主席也意識到“大躍進”運動中的許多問題,但在對外宣傳中并沒有提“大躍進”運動和人民公社化運動中的錯誤。很多外國朋友仍覺得“大躍進”運動和人民公社化運動都很成功,是值得效法的。周總理當然不能公開地說“大躍進”運動和人民公社化運動有問題,但他很關(guān)心坦噶尼喀人民的生活,所以他不愿意坦噶尼喀犯同樣的錯誤。
除了正式的外交場合,總理并不總是坐在專門為他留出來的上座,也并不總是走在別人前面。在加納時,恩克魯瑪總統(tǒng)讓整個代表團住在他的城堡里,大家在同一個飯廳吃飯。桌子中間擺一把大椅子,是給總理坐的。但總理從來不坐在上面,而是和大家隨便坐。結(jié)果是誰最后坐下,誰就不得不坐那把大椅子。當時總理的衛(wèi)士長楊德中由于保衛(wèi)職責總是最后一個坐下,他就不可避免地坐到大椅子上了。因為楊將軍長得高大魁梧,很威風,就被加納的侍者誤以為是總理,總是先給他上菜。代表團別的成員也都不說什么,等到我們要離開時,周總理和加納的工作人員握手表示感謝,他們才知道他們錯了,都說:“中國的總理真好呀!”
(楊琳摘編自《從紅墻翻譯官到外交官:冀朝鑄口述回憶錄》,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