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寧
一
寫蘇熱,不得不提到渡瀾。
蘇熱與渡瀾都是我的學生。蘇熱生于1997 年,讀大三,渡瀾生于1999 年,讀大二,他們跟我是隔河相望的兩代人。除了在寫作上才華橫溢,兩人也都有讓人賞心悅目的顏值,于是,我稱他們?yōu)閮?nèi)蒙古作家里的“金童玉女”。
我每次看到他們像兩株挺拔朝氣的小白楊一樣,熠熠生輝地站在我的面前,都不免生出驕傲,覺得自己真是三生有幸,才在教書十年后,一前一后遇到兩個在寫作上前途無量的弟子。這真難得,遇到一個已屬珍貴,竟然連著遇到兩個!而且有趣的是,兩人都是蒙古族,也都是上完第一次寫作課后,班里第一個跟我主動聯(lián)系的學生。蘇熱大膽,情商也高,下課后便跑過來自我介紹,說自己因為熱愛寫作,從哲學系剛剛轉到中文系,高三時榮獲過《萌芽》新概念寫作大賽一等獎。我愛財,但更愛才,聽他這樣一說,眼睛立刻發(fā)亮,抬頭再看,便覺面前這個頗有民國文藝范的男孩,更添了幾分颯爽英姿。渡瀾呢,個性羞澀,鼓足了勇氣,跟學習委員要了我的微信,向我表達她第一次見到“活的作家”的興奮;但我很快將她忘記,因為我并不知道這個隱匿在微信背后向我傳遞熱情的女孩,有著光芒四射的寫作才華。她為朋友和家人默默寫作故事十多年,但因對文學期刊一無所知,所以從未發(fā)表過作品,她是一枚深藏于地下黑暗中的珠寶,正安靜等待著我的發(fā)現(xiàn)。
蘇熱不姓蘇,渡瀾也不姓渡,但這是他們的真名,源自于蒙語音譯。蘇熱意為英武的,渡瀾意為溫暖的。我覺得他們都是被上天選定必將一生從事寫作的人,所以才會被賜予這樣詩意美好又氣象開闊的名字。
一次,我設計了一堂“跟你同齡的寫作者:蘇熱VS 渡瀾”的主題課,邀請兩人講述各自的讀書寫作歷程。蘇熱談及自己還在讀初中時,就已對哲學產(chǎn)生濃厚興趣,并開始閱讀柏拉圖黑格爾薩特等人的哲學著作。當臺下同齡學生對這些哲學思想還一無所知時,他已沉浸其中,并用傳道士般深沉縹緲的聲音,將他們帶入虛幻晦澀的云霧之中。很顯然,學生們聽不太懂蘇熱的哲學闡釋,他們無法跟他形成共通。至于蘇熱在高中時就發(fā)表的一篇學術論文:《直面現(xiàn)實——試析<挪威的森林>代表人物的精神意象》,大一時又完成的另外一篇一萬字的學術論文:《對<惡心>的存在主義解讀——站在哲學與文學的交叉點上》,對于周圍尚未開啟論文訓練及邏輯思考的同學來說,更是一個只能抬頭仰望的高度。
幸運的是,高一級的蘇熱,在一年后,便等來了同行者渡瀾。渡瀾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介于魔幻及童話間的先鋒寫作特質,及詩意悲憫的開闊內(nèi)核,讓她的小說從《青年作家》開始,很快獲得《收獲》《人民文學》《小說選刊》《青年文學》《草原》等刊物的青睞,一年內(nèi)發(fā)表7 個短篇小說,被人民文學出版社青春年選等選載,并榮獲《小說選刊》新人獎。而評論家對其天才式寫作才華的贊美,及各類名刊編輯的約稿,更是紛至沓來。猶如一個明星,渡瀾一出道,就帶上耀眼的光芒。當我在幫渡瀾向文學刊物推薦小說的過程中,我知道自己有些忽略了同樣具有實力的蘇熱。而我每次將渡瀾刊發(fā)作品的消息發(fā)給蘇熱,試圖刺激他奮進的時候,他總是為此歡欣雀躍,并送上他的祝福,這祝福中沒有嫉妒,也無失落,不管他的同行者渡瀾怎樣在一年間就擁有了寫作者夢寐以求的聲名,但依然是那個積極進取的大男孩,并非常真誠地感謝命運能讓他跟渡瀾和我一路同行。
很快,我便組建了“三人行”的微信群。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雖然我是他們的老師,但在另外一種意義上,他們也是我的老師。甚至每次閱讀他們的作品,給我創(chuàng)作與教學帶來的啟發(fā),比我給予他們的幫助還要更為重要。盡管蘇熱擅長小說和評論,渡瀾擅長小說與詩歌,而我主要致力于散文寫作,但不同文學體裁的相通性,還是讓我在與年輕一代寫作者的碰撞中,看到了兩粒朝氣蓬勃的種子萌芽時,所產(chǎn)生的強大的力,以及折射出的文學永恒不朽的璀璨光芒。
二
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蘇熱與渡瀾這樣兩個優(yōu)秀的學生,在與我的交往中,一直踐行著亞里士多德的這句箴言。盡管有時,因為年輕,他們所堅持的,或許并非真理。
記得一次課上,我讀了自己刊發(fā)在《青年作家》2019 年第5 期上的評論,《文學新星渡瀾的璀璨光芒》,當著正在聽課的副院長的面,蘇熱主動站起來反駁我說:老師,我覺得評論應該只跟文本有關,而不應涉及作家個人經(jīng)歷。話音剛落,尚未等我回應,渡瀾也馬上跟進:老師,我非常贊同師兄的觀點!學生們都哈哈大笑,副院長也微笑注視著我,看我如何回應兩位得意門生對我評論的反駁。
并非第一次遇到學生的質疑,每屆總有一兩個喜歡在課上跟老師辯論的學生。但在我用“作家地理”以及作家經(jīng)歷與創(chuàng)作的關系等等做出解釋后,蘇熱依然沒有被我說服,他始終堅持文本為上的觀點,并侃侃而談,大有跟我辯論一節(jié)課且永不服輸?shù)淖藨B(tài)。教室里的氣氛,一時間有些緊張。我的大腦也一片空白,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讓倔強的蘇熱明白,作家沒有了人生經(jīng)歷,創(chuàng)作也會成為無源之水,因此對于作家作品的研究,也一定要介入對作家生平的研究;即便某些科幻作品,有時也往往來自作家真實的人生經(jīng)歷,或者對于社會及歷史的觀察思考。于是我只好說,因為時間關系,這個問題我們課下再繼續(xù)探討。
我在下課回去的路上,就在微信上即時采訪了四個居于不同地域的作家,問他們同樣的問題,并懇請他們給出原因。無一例外,他們都贊成我的觀點,并給出各自的理由。我將這些回復,截圖到“三人行”的群里。盡管蘇熱與渡瀾都禮貌地給予了回應,但我知道,他們或許依然不會信服,但這并不重要,因為寫作中的許多問題,往往需要創(chuàng)作者經(jīng)過非常漫長的時間,才能真正明白。就像僅僅“悲憫”這個詞匯,我自己花費了很多年,才開始將其慢慢融入創(chuàng)作之中。
就在寫這篇評論之前,我將蘇熱的《白鳥》和《至死沖撞》又重新逐字逐句閱讀了一遍,因為完美主義的做事態(tài)度,我把其中用錯的標點和錯字逐一標出。同時,我還發(fā)現(xiàn)大約受巴彥淖爾方言的影響,小說中還有幾處語法錯誤,以及口語和書面語轉換方面的問題。看著滿紙的紅色標記,好為人師的職業(yè)病,讓我忍不住批評了蘇熱,告訴他,作為一個作家,必須有匠人般的細致和完美,不能容忍一篇作品里出現(xiàn)兩個以上的錯誤,哪怕是錯字也不可以。同時,我還專門約了時間,將這些錯誤當面逐一給蘇熱指出。
很顯然,在有些我圈出的錯誤上,蘇熱并不認同,因為當晚我便發(fā)現(xiàn)蘇熱在朋友圈里寫了如下的話:“語法和詞匯的出現(xiàn),起初是不是為了更好地理解和交流,但會不會有一天成為限制思維、表達和理解的枷鎖呢?”我微笑著讀完,沒有任何回應。因為我知道年輕的蘇熱和渡瀾,在寫作上還有很長的路走,而很多當初他們并不認可的觀點,會在寫作的某個時刻,自然而然地明白。就像某個朋友指出我在文字上缺乏精雕細琢時,我并不信服,卻在一年后忽然間發(fā)現(xiàn),朋友指出的問題如此精準。我因此感謝這位朋友的批評,并相信蘇熱和渡瀾也終會理解我在周圍人的吹捧和贊美聲中,時不時給予他們直接的批評、鞭策和提醒,是因為我愛他們,因為愛之深,所以責之切。
我其實更感謝蘇熱和渡瀾,恰是因為他們勇于辯論和說不,才促使我不停地去思考,將那些原本模糊的問題,看得更為清晰,同時心胸也變得更為開闊寬容。三人行,他們才是我真正的老師。
三
每個寫作者都想尋找一條最適合自己的道路,而每條道路選擇的重要依據(jù),無一不是如何獲得創(chuàng)作的自由。作為一名老師,同時也是一名寫作者,能夠在適當?shù)臅r候指點學生,朝著某一個視野更為廣闊的方向前進,非常必要。否則,看到一顆耀眼的星星,遺落在塵埃里,并被世人忘記,我想我會心疼。我只想將他們小心翼翼地拾起,一一擦亮,而后放入浩瀚的星空。
對于蘇熱,我在最初看到他帶有濃郁哲學氣質的學術論文時,就建議他將來去大學任教,成為一名學養(yǎng)深厚的學者型作家。而渡瀾,我則真誠地提醒她和她的媽媽,大學畢業(yè)后能夠繼續(xù)深造最好,比如出國讀書,或者考研,如果不能深造,那就千萬不要去做公務員,因為她執(zhí)拗天真的性格并不適合那種枯燥乏味的辦公生活,復雜交錯的人際關系,將會一點點蠶食掉她對于寫作的熱情,讓她可能最終放棄寫作,成為一個庸常的人。所以找一份時間相對自由又無需跟太多人交往的工作,無疑將有助于她的寫作。
一次,作家李西閩來呼和浩特講座,四人小聚。提及未來,蘇熱說,打算考研,并在研究生畢業(yè)后去日本讀博士,同時幫定居那里的姑姑打理旗下的跨國公司。
我驚呼:難道你要棄文從商?!
蘇熱羞澀道:不是不是,因為我姑姑沒有孩子,她想讓我過去邊讀書邊給她幫一下忙……
我立刻開玩笑:那或許你以后也可以像西方貴族一樣,繼承一下遺產(chǎn)呢,這樣你就是世界上讓人羨慕嫉妒恨的最好命的作家了!
大家聽了哈哈大笑。蘇熱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一張眉清目秀的臉,由于多喝了幾杯酒的緣故,倒添了幾分俊朗英武之氣。
蘇熱頗有酒量,但因寫作帶來的多思多慮,及天生的敏感與神經(jīng)衰弱,他睡眠不是太好,我便很誠摯地告誡他,如果他想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作家,就盡可能地減少飯局,少喝酒,像單純無憂的渡瀾一樣,作息規(guī)律,倒頭便睡。因為必要的體力與精力,是讓寫作道路走得更為長遠的重要條件。
席間,作家李西閩雖然跟蘇熱稱兄道弟,把酒言歡,但因他對蘇熱并不熟悉,不了解他作品中獨特的哲學品質,便在聊天中因對渡瀾的格外關注,而略略忽視了蘇熱。但蘇熱并不介意,他有著超越年齡的寬廣心胸。我始終記得在我不遺余力地推薦渡瀾作品的時候,蘇熱并不計較我對他的忽略,反而熱情地朝我感嘆:大學時代能跟安寧老師和渡瀾同行,真是一種幸運!
不久后,蘇熱從故鄉(xiāng)巴彥淖爾給我發(fā)來微信說,他想了一個月,覺得我為他指出的做大學老師的未來,的確是最接近他寫作理想的道路,他將為此努力,不急不躁,穩(wěn)扎穩(wěn)打,一步一步向前。我因此想到自己曾經(jīng)走過的漫長寫作道路,跟蘇熱一樣,沒有渡瀾20 歲就快速成名的運氣,但我卻從未放棄過希望,那猶如暗夜中的螢火一樣微弱卻始終慰藉著我的希望。
四
我一直認為蘇熱從哲學專業(yè)轉到中文,是一個遺憾,因為很顯然,哲學對創(chuàng)作者理解世界并把握人與世界的關系,有著非常重要的價值。好在蘇熱一直保持著對于哲學的學術研究興趣,并試圖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融入對于哲學的認知。為此,他花費了很長一段時間,去做這種寫作的探索,并試圖通過對渡瀾小說的閱讀和理解,獲取創(chuàng)作上的啟發(fā)。但他跟渡瀾的寫作所長,并不相同。渡瀾從小學到高三,都身處蒙語教學環(huán)境,蒙語也是她的母語,因此盡管她用漢語寫作,但有著天生的民族文化和宗教沉淀的影響。這種影響讓她猶如魚兒暢游大海,將小說中的詩意悲憫內(nèi)核,與故事、語言、邏輯自如和諧地融匯在一起。蘇熱雖然也是蒙古族,但他從小就讀漢語學校,只會說很少的蒙語,所以當他發(fā)我一篇民族素材構思而成的小說《羊人》時,我讀完立刻提醒他:以后不要寫這種題材,你不適合,因為你沒有這種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所以你的小說中雖然充滿了民族元素,卻僅僅只是生硬的符號;既然你不能像渡瀾那樣,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能夠源自民族又超越民族,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別人無法模仿的道路,那就不要盲目跟從,不如另辟蹊徑。
蘇熱后來還是發(fā)表了這篇小說,我讀到后,也依然直接表達了批評,但他究竟適合走什么樣的道路,我一時看不清除;而蘇熱自己,也心存困惑。記得有一陣,他還興致勃勃地從故鄉(xiāng)巴彥淖爾歷史中挖掘寫作靈感,并創(chuàng)作了一篇名為《黃風》的民國題材小說,那篇小說我頗欣賞,但還是覺得這種創(chuàng)作不能長久。不過我并不為此太過擔心,因為我知道一個寫作者想要尋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并非一件易事。能像渡瀾那樣一開始寫作就在我的指導下,發(fā)現(xiàn)一條或許可以堅持一生的介于魔幻和童話之間的寫作道路,是作家的幸事。大多數(shù)人,往往要通過非常漫長的摸索才能最終確定方向。就像我是在30 歲幾乎將所有類型都嘗試完后,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所長在于散文,并確定了此后自然散文寫作的方向。
有一段時間,我又擔心蘇熱在哲學中沉浸太深,會導致小說主題先行,故事只為主題服務,而不是像渡瀾小說那樣,故事跟主題有機地融合在一起,主題在故事的講述和層層推進中,一點點呈現(xiàn),二者最終成為一枚飽滿的桃子。而他自己也一直為此困惑,不知道該怎樣將喜歡的哲學理念滲透進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
后來,忽然有一天,蘇熱興奮地告訴我說:老師,我知道該怎么寫了!但我當時并未放在心上,以為他只是靈感一現(xiàn),具體實踐中依然困難重重。不久,我便讀到了《至死沖撞》和《白鳥》這兩個“都市聊齋”系列的短篇小說,并驚訝地發(fā)現(xiàn),蘇熱內(nèi)心關于創(chuàng)作的一道關口,已經(jīng)豁然打開,一束光照進他的文字,他自此可以從這里走出,更快地接近自己的藝術理想。
《至死沖撞》寫的是一個類似患有司湯達綜合征的狂熱畫家,與他的作品和周圍貌合神離的鄰居之間發(fā)生的“至死沖撞”。畫家試圖通過畫筆創(chuàng)造另外一個世界,卻總是困難重重;而他所居住的單元,從一樓到六樓,人與人之間也充斥著種種的矛盾和虛偽,每個人都深陷形形色色的人生困境。最終,一個女人的離奇死亡,和一個老漢的人間蒸發(fā),讓人們的困境消失,卻又陷入另外一種新的人生尷尬。而畫家“我”則從老漢離開時,遺留在紙上的一小塊光亮中,忽然獲得創(chuàng)作的重大發(fā)現(xiàn),意識到自己不過是若干個作品相互連接創(chuàng)造的一個部分,于是,“我”的本質離開世俗的皮囊,融入永恒的作品,并因此獲得另外的一種永生。
這篇小說沒有現(xiàn)實的“故事”原型,但對于藝術創(chuàng)作的理解,城市人際的冷漠,對復雜世界的認知,以及哲學中內(nèi)容與形式的關系等主題,卻是蘇熱一直在思考的“現(xiàn)實”。這種頭腦中的“現(xiàn)實”,通過虛構,使得小說文本呈現(xiàn)出一種超越現(xiàn)實又深刻折射了現(xiàn)實的奇幻樣貌。渡瀾的魔幻小說天馬行空,散發(fā)著史前文明般荒涼神秘的氣息;而蘇熱的《至死沖撞》,則有著與之相似的魅力,只不過這種魅力不是通過像渡瀾那樣開辟一個新的獨立于人類的王國實現(xiàn),而是立足于城市文明,立足于世俗煙火,通過冷靜地剝離人皮般的奇特方式,將內(nèi)核完整呈現(xiàn),不能不說,僅僅這一篇小說,也足以證明蘇熱的寫作實力,并預測年僅22 歲的他,可以在未來更為長久也更為穩(wěn)定地進行小說創(chuàng)作。
《白鳥》的素材,來自蘇熱一個因沒讀成大學而一生與家人格格不入的親戚的故事。蘇熱巧妙地利用虛構完成對現(xiàn)實的變形,使其讀起來頗有幾分《聊齋》的鬼魅氣息。小說中的父親,是一個孤獨落寞的知識分子,因家人不能理解他的內(nèi)心,而與山中偶遇的一只白鳥產(chǎn)生類似愛情的精神依戀,并在跟周圍人的對抗中,愈發(fā)陷入自我世界。最終,在白鳥被人類迫害致死后,父親也化為一只鳥,離開了人間。
這篇小說的寫作,先于《至死沖撞》,所以在形式與內(nèi)容的融合上,還稍顯青澀。但這是蘇熱第一篇“城市聊齋”系列的嘗試,對于充滿無限可能性的年輕寫作者,這種探索非常寶貴,所以值得珍視。
或許,蘇熱從渡瀾對于現(xiàn)實“徹底”的魔幻變形中獲得了靈感。也或許,這種變形,是他自己在長久思考和不停寫作探索中,最終選擇的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不管這種“光亮”源自何處,我都為蘇熱如此快地將哲學的汁液注入小說的創(chuàng)作而覺得欣喜和慶幸。
相對于渡瀾天才式的火山噴發(fā)寫作之路的開啟方式,我更能夠把握蘇熱這種一步一個腳印的寫作,我確信蘇熱的寫作將會更為穩(wěn)妥,也更為長久。渡瀾在寫作上需要戰(zhàn)勝的敵人是她自己,她能否超越自我,獲得更大的進步,并保持創(chuàng)作持續(xù)地噴發(fā),那是她不可預測但也充滿無限可能的命運。而蘇熱,只需要永不停息地向前走,超越一個又一個同行者,克服一個又一個寫作上的困境,即可獲得明亮的未來。
這廣袤蒼涼的北疆大地孕育出的“金童玉女”,此刻他們與我同行,不久也定會將我超越。想到這些,我的心底一片寂靜,仿佛看見被大風吹走的種子,在更為遼闊的遠方落地,生根發(fā)芽,并向著神秘的星空野蠻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