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選取張培基和楊憲益、戴乃迭翻譯的朱自清散文《背影》的兩個英譯本進行比較,從對比語言學(xué)角度探討英漢兩種語言在形合與意合、物稱與人稱以及靜態(tài)與動態(tài)三個方面的區(qū)別,力求尋找兩個不同英譯本之間的共性和個性,以期為翻譯比較提供一些參考和借鑒。
關(guān)鍵詞:對比語言學(xué);背影;譯本比較
1 引言
朱自清是中國現(xiàn)代散文家、詩人,《背影》是他于1925年所寫的一篇回憶性散文。這篇散文敘述的是作者離開南京到北京大學(xué),父親送他到浦口火車站,照料他上車,并替他買橘子的情形。作者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父親替他買橘子時在月臺爬上攀下時留下的背影。作者用質(zhì)樸的文字,把父親對子女的愛表達得細膩深刻,真摯感動,于平凡的事件中呈現(xiàn)出父親的愛護和關(guān)懷。
散文是一種抒發(fā)作者真情實感的記敘類文學(xué)體裁,寫作方式靈活自由,形散而神不散。馮慶華談道:“散文的最基本語言特點就是‘散,但形散而神不散,散而不亂。”對于散文的翻譯,譯者不僅需要再現(xiàn)原文的形式美和內(nèi)容美,還要再現(xiàn)原文的風(fēng)格美,從而達到形式、內(nèi)容及風(fēng)格三者之間的統(tǒng)
一,而譯文能否再現(xiàn)原文的風(fēng)格是評判譯文質(zhì)量好壞的重要標準之一。本文選取張培基和楊憲益、戴乃迭翻譯《背影》的兩個英譯本,運用對比語言學(xué)的理論,分別指出了張譯及楊、戴譯兩個譯本對形合與意合、物稱與人稱以及靜態(tài)與動態(tài)的不同考慮,對于改善譯文質(zhì)量起到一定的作用。
2 對比分析
2.1 形合與意合
形合與意合是英漢對比研究和翻譯理論研究的重要論題之一,也是兩種語言在組織手段上的重要區(qū)別。英語重形合,通過形式來表達語言的意義,屬于語法型語言,多借助語言形式手段來實現(xiàn)詞語和句子的連接,比如用and表示并列關(guān)系,用so表示因果關(guān)系,用but表示轉(zhuǎn)折關(guān)系等。因此,在英語中,通常廣泛使用連接詞。而漢語重意合,注重詞匯意義和彼此間的語義聯(lián)系,屬語義型語言,多借助詞語和句子內(nèi)在隱含的邏輯關(guān)系來實現(xiàn)連貫。以下是兩個譯本中關(guān)于形合與意合的一些例子。
例1:我們過了江,進了車站。我買票,他忙著照看行李。
楊、戴譯:We crossed the Yangtze and arrived at the station, where I bought a ticket while he saw to my luggage.
張譯:We entered the railway station after crossing the River. While I was at the booking office buying a ticket, father saw to my luggage.
英語重形合,通常為避免重復(fù),而用替代或代詞指代前文中所提到的事物。這兩句話描寫的是父親送“我”去車站的情景,對上述兩個譯文進行比較,我們可以看到楊、戴用一個定語從句將這兩句話譯為一句,是典型的英語尾重句,用“where”指代了前文的“station”不僅避免重復(fù),還使句子渾然一體,更加緊湊。后面再用“while”來銜接,表明我在買票的同時父親在照看行李,化隱為顯,將中文的意合表達出來?!皐here”和“while”的使用讓兩個句子自然銜接起來,譯文就獲得了流暢感,也更加符合英文的表達習(xí)慣。張譯也忠實于原文,但此處卻略微顯得拖沓。
例2: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
楊、戴譯:But when I volunteered to go instead he would not hear of it.
張譯:I wanted to do all that myself, but he stopped me, so I could do nothing but let him go.
對比上述兩個譯文,楊、戴用了個13個單詞而張用了19個單詞,看似楊、戴譯文更加簡潔,張譯較為繁瑣,但是這句話內(nèi)含邏輯關(guān)系,表達的是“我”本來想自己去的,但是父親不愿意,所以只好讓他去了。中文的連接是通過句意暗示出來的,張譯用了“but”,“so”這些連接詞將句子連接起來,化隱為顯,將中文隱含的內(nèi)在聯(lián)系通過形式表達出來,使得譯文邏輯更加清晰。除此之外,散文語言比較平鋪直述,在原文中,作者大多使用樸實的語言,張對上述句子的翻譯較楊、戴而言,更加口語化,也更加貼近原文的風(fēng)格和筆調(diào)。
2.2 物稱與人稱
連淑能在《英漢對比研究》一書中指出,英語通常用物稱表達法,即不用人稱來敘述,而讓事物以客觀的口吻呈現(xiàn)出來;而漢語則更注重主體思維,因而常用人稱。當人稱可以不言自喻時,又常常隱含人稱或省略人稱。因此,在英漢互譯的過程中,譯者應(yīng)該注意到這兩種語言在物稱與人稱方面的差異,用符合目的語習(xí)慣的方式表達,這樣才能使譯文更加地道。
例3:到徐州見著父親,看見滿院狼藉的東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
楊、戴譯:When I joined him in Xuzhou I found the courtyard strewn with things and could not help shedding tears at the thought of granny.
張譯:When I met father in Xuzhou, the sight of the disorderly mess in his courtyard and the thought of grandma started tears trickling down my cheeks.
此句是一個無主句,漢語中當人稱可以不言自喻時,通常可以省略人稱。該句由4個省略人稱主語“我”的分句構(gòu)成,后接4個動詞“見著”、“看見”、“想起”、“流下”成流線型排列,是漢語中常見的表達方法。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句中所隱含的邏輯關(guān)系,“到徐州見著父親”交代了時間,“我”因為“看見滿院狼藉的東西,又想起祖母”所以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指明了因果關(guān)系。楊、戴譯本和張譯本均將“到徐州見著父親”處理為用“When”引導(dǎo)的時間狀語從句,但后半段兩個譯本的處理略為不同。張譯本中“看見”,“想起”譯為“the sight of”,“the thought of”,將漢語中的動詞名詞化,同時用“看見滿院狼藉的東西”和“又想起祖母”作主語,而“流下眼淚”則作為中心動詞,這種非人稱句可以不表達直接的主觀態(tài)度,讓事物以一種更客觀的形式表達出來,而楊、戴譯本中仍然使用的是人稱主語“I”,原文中的因果關(guān)系也沒有充分體現(xiàn)出來。所以此處,張譯本的用詞及表達更符合英語的語言特點和習(xí)慣。
例4: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
楊、戴譯:He clutched the platform with both hands and tried to heave his legs up, straining to the left.
張譯:His hands held onto the upper part of the platform,his legs huddled up and his corpulent body tipped slightly towards the left,obviously making an enormous exertion.
對比上述兩個譯文,在此處“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中張和楊、戴翻譯時選取的主語不同,張譯的主語采用的是“His hands”,用物稱做主語,而楊、戴則按照中文選用的是“He”做主語,主語的選用表達的是譯者的立場和態(tài)度,英文通常是采取更加客觀的角度去看待或評價事物,中文則相反,此處用“His hands”做主語更加符合英文的表達習(xí)慣,而且張譯中“His hands……h(huán)is legs……h(huán)is corpulent body”,譯者采用并列結(jié)構(gòu),讀起來更有節(jié)奏氣勢感,將散文的美感翻譯的更到位。
2.3 靜態(tài)與動態(tài)
英語傾向于多用名詞,因而敘述呈靜態(tài);漢語傾向于多用動詞,因而敘述呈動態(tài)。根據(jù)中西方思維方式的差異,英語傾向于用名詞來表達漢語中動詞所表達的動態(tài)概念,這是因為英語往往使用抽象的表達法,名詞相比動詞而言更能把抽象的思維簡單而自然地表達出來。而漢語通常傾向于使用具體化的表達,因此譯者在英漢互譯的過程中要注意這種差別,在漢譯英時應(yīng)當根據(jù)英語的表達習(xí)慣將漢語中的動詞轉(zhuǎn)化為英語中的名詞、形容詞。
例5: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干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橘子往回走了。
楊、戴譯:At the sight of his burly back tears started to my eyes,but I wiped them hastily so that neither he nor anyone else might see them.When next I looked out he was on his way back with some ruddy tangerines.
張譯:While I was watching him from behind,tears gushed from my eyes.I quickly wiped them away lest he or others should catch me crying.The next moment when I looked out of the window again,father was already on the way back,holding bright red tangerines in both hands.
此處,“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張譯為“While I was watching him from behind……”,張將“看見”直接翻譯成了“watching”,而楊、戴的譯文“看見”則采用“At the sight of……”,把中文中的動詞轉(zhuǎn)化為名詞,將動態(tài)轉(zhuǎn)化成靜態(tài),更加符合英語的用法和表達。后一句中“……他已抱了朱紅的橘子往回走了?!睆埲匀粚ⅰ氨А敝苯硬捎脛釉~形式“holding”,楊、戴的譯文則用了“back with……”,將動詞靜態(tài)化,這里楊、戴的譯文讀起來似乎更符合英語的表達習(xí)慣。
3 結(jié)語
英漢兩種語言屬于不同的語系,人們思維方式也不盡相同,因此它們在表達方式、語言習(xí)慣和語法規(guī)則等方面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英語句子聚集講究形合,句型繁復(fù),常用物稱表達法,是一門靜態(tài)的語言。相反,漢語句子流散講究意合,句型簡短,常用人稱表達法,是一門動態(tài)的語言。朱自清《背影》的兩個英譯本都較為忠實地傳達了原文的思想,文字地道自然。然而,兩個譯本在翻譯時考慮的因素不同,所以也存在一些差別。筆者運用對比語言學(xué)的理論,分別指出了楊、戴譯本及張譯本在形合與意合、物稱與人稱以及靜態(tài)與動態(tài)上的不同考量,兩個譯本各有千秋,值得被學(xué)習(xí)和借鑒。因此,通過翻譯比較,讀者可以更好地理解原作的藝術(shù)風(fēng)格和價值,同時提高讀者對譯文的欣賞水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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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珍(1991—),女,湖南邵陽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科技翻譯。
(作者單位:武漢工程大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