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萍

2020年7月21日 周二

核酸檢測（一）

清晨，小雨。

吃過飯，正當我在紙上飛快地涂寫著，思緒像遠處的溪水，如一群剛出門的小頑童蹦蹦跳跳，時隱時現(xiàn)。

社區(qū)微信群來了一則消息：志愿者下樓，今天核酸檢測。

我擱下筆快速換寬松的便裝下樓。一出單元門，早有志愿者守在單元門口。社區(qū)的小郭迎上來，發(fā)給我一件紅色T恤，我將T恤套在了身上。我被安排到76號樓處，若有居民下來，勸阻其返回。

十點多了，檢測的醫(yī)護人員還未到。

我在76號樓的一端，另一個志愿者在樓另一端。一會兒下來一個瘦高個，他向我這一側走過來，正抽著煙。

“不能過去，今天要核酸檢測。還沒挨到這棟樓呢，等通知。下來人不能太多，以防傳染，理解一下。”我攔著他，輕輕說道。

“我早飯還沒吃呢，去買菜?！?/p>

“現(xiàn)在不賣菜，你堅持一下。下一棟樓檢測可能就輪到了?！蔽倚χf道。瘦高個折身返回。

小區(qū)路東面盡頭的樓下搭著簡易的檢測臺。檢測臺前面一米間距一個凳子，坐滿了人，排著長長的隊，等待醫(yī)護人員的到來。

我站在樓側，腿有些發(fā)困，飛奔上樓拿了折疊小凳，又隨手拿了本書《孟子》，返回工作崗位。

十一點多了，來了兩個年輕的白衣戰(zhàn)士，防護服、口罩、護目鏡、手套，全副武裝，炎炎夏日……

檢測開始了，我老老實實守在樓側，戴著口罩，戴著手套，坐在小凳子上翻看著書。最先檢測的那棟樓居民最多，檢測完了，其側面的樓上居民也檢測完了。

不知不覺挨到我守護的76號住宅樓，時間已經(jīng)是中午一點過一些。

“下樓——檢測嘍！”志愿者喊道。一單元的人們陸陸續(xù)續(xù)排好隊去檢測，接著二單元、三單元。每棟樓都有微信群，在群里通知方便得很。

很快二單元的居民返回來了。

“檢測完了嗎？”

“沒有?！?/p>

三單元的居民返回來了。

“檢測完了嗎？”

“沒有，下午檢測?！?/p>

咋回事兒？怎么沒檢測又返回來？一單元、二單元還有行動不方便的兩個老人，如此來來去去的怎么行。我滿心疑惑，飛身跑到檢測臺前。

一問才知檢測試劑已經(jīng)用完了。第二次下樓的居民正在凳子上等待檢測，兩個“雪人”累得在那兒不說話。

不一會兒來了一輛車，從車上跳下來一個人，個頭高，神情嚴肅，他來到檢測臺前，顯然這是醫(yī)務負責人。

“吃飯！吃完飯再檢測?！碑斔弥齻冞€沒吃飯時，著急地對兩位白衣戰(zhàn)士說道。

一側身，看到穿著紅T恤的我?！按蠹叶枷嗷ダ斫庖幌掳。氐侥愕墓ぷ鲘徫簧?。”他沖我喊了一句，我恭敬地后退一步，看得出他心情很焦急。

“國難啊——”他朝我又喊了一句。我連連點頭，剎那間，他說話的焦急神態(tài)定格在我的腦海里。

這句話的聲音久久地在我耳畔回響，猶如洪鐘。我又悄悄往后退了幾步。

眼前是白色的防護服，白色的手套，白色的藥箱。在這白色的圣潔天地里，我插不上手，只有遠遠地以敬重的眼神注視著這一切。

那位醫(yī)護負責人又匆匆忙忙走了。他是誰？是不是支援烏魯木齊的武漢醫(yī)護人員？是哪個省市的白衣天使？自從7月17日以來，來自全國十個省的醫(yī)務工作者帶著儀器、帶著設備不遠萬里火速馳援，怎不叫人心生感動，心懷感激呢！

他們分別來自湖北（21人）、湖南（20人）、山東（20人）、四川（20人）、重慶（20人）、江蘇（20人）、陜西（20人）、河南（20人）、遼寧（20人）、吉林（20人）。他們帶著國家領導人的囑托和關懷，帶著兄弟省市人民的殷殷祝福，帶著全國人民的深深關切。這像一股巨大的暖流，溫暖著新疆各族兒女的心。愛往愛返，情義如山！光照天山，輝映四海！

曾經(jīng)看到穿著厚厚防護服的白衣戰(zhàn)士，那是在手機里、電視里，那是在變幻的屏幕上。如今，如此近距離地看著我們敬愛的白衣戰(zhàn)士，可愛的白衣天使啊，我的心仿佛在這圣潔的世界里融化，不斷飛升。

“來，你來核實姓名和身份證號碼！”一位白衣戰(zhàn)士對我說。

原來又緊急調過來一批試劑。

“把這三十個人檢測完吧，來回下樓兩趟了，不方便。還有不方便的老人?！本游瘯魅握f道。

于是白衣戰(zhàn)士又戴著頭盔檢測了起來。檢測完畢，白衣戰(zhàn)士去吃飯，下午三點半繼續(xù)檢測。我一看表，已經(jīng)三點零七分了，她們吃飯也就是二十多分鐘。

下午任務繁重，小區(qū)共有一千零幾號人。

烏市四百多萬人口，在短短幾天排查完畢，可想而知醫(yī)務工作者的任務有多繁重。

核酸檢測（二）

下午時間三點半，輪到172號樓檢測了。

我租住的172號樓微信群里，居民從早飯時一直在家等候著，不時詢問：

“啥時候檢測？”

“中午我們可以吃飯嗎？”

“小孩子餓了，先吃一些?！?/p>

“吃——下午三點二十下樓，大家排好隊，開始檢測?！鄙鐓^(qū)工作人員小郭回微信道。

下午三點半，172號樓一單元、二單元、三單元居民有序排好隊，登記、檢測。我在那兒招呼著，防止登記人員信息與實際不相符，并招呼檢測完畢人員依序繞道返回家中。

172號樓檢測順利，半個多小時，三個單元全部檢測完畢。速度提起來了，比上午順暢多了。

檢測完了，我返身回到家中，快速吃了孩子做的臊子面。穿著平底拉帶鞋，腳腕子發(fā)困，吃過飯趕緊打些熱水坐在床邊泡腳，誰知竟睡著了。

醒來后趕緊下樓，小區(qū)內六棟樓檢測完畢，現(xiàn)在正在檢測小區(qū)外的瑞昌大廈。大廈共二十六層，有二百多戶居民。我又站在那里招呼著居民，小郭在登記身份證。被檢測的居民仿佛是魚兒被置于一個貫通的通道內，魚貫而入，檢測速度非?？?。

傍晚二十點的時候，瑞昌大廈已檢測完畢。炎炎夏日，穿著厚厚“鎧甲”的白衣戰(zhàn)士，站了整整一天。

白衣戰(zhàn)士、社區(qū)工作者還有志愿者，或坐臺階上，或坐門檻上，或坐在路沿石上，誰都不說話。太陽落山了，微風送來陣陣涼意。

已經(jīng)檢測了七百多號人，還有二百多號人沒有檢測，就兩個醫(yī)務工作者，我有些憐惜地看著她們。猜想她們是哪個醫(yī)院的，是烏魯木齊醫(yī)院的，還是內地來馳援的醫(yī)生。和穿著防護服的她們合張影，那該是多么值得紀念的事?。∥医K究沒有這樣做，大家都太累了。

“明天再檢測吧。”不知誰說了一句。

兩個白衣戰(zhàn)士把試劑、登記表及取樣試管、工具一并收拾好，放進白色藥箱內。她們回去還得整理、分類、送檢、登記臺賬、歸檔，又不知忙到什么時候。我目送著白衣戰(zhàn)士離開，然后腰酸腿困地回到了小區(qū)屋內。

然后我又得知了一件事：

瑞昌大廈還有一個孩子未作檢測，十四歲的女孩，一個人在家，媽媽去超市上班。社區(qū)工作人員和物業(yè)人員去敲了好幾次門，女孩兒就不開門。聽說是孩子得了抑郁癥。

啊，怎么會得這種病？可憐的孩子！不知辛勞的社區(qū)工作者要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2020年7月22日 周三

烏魯木齊市封城了，靜悄悄的。

清晨跑步，我跑到小區(qū)門口。正對的是友好南路，這是烏魯木齊的主要街道。

五分鐘，十分鐘，偶爾有出租車駛過，或者是公安車輛，或者是社區(qū)服務車。偶爾有一兩位環(huán)衛(wèi)工人走過。

大街上頓時顯得寬闊了許多。路、路邊的樹、林立的高樓，都靜靜地或躺或立，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社區(qū)主任走過來了，她身后跟著裝醫(yī)療垃圾的車。車上已裝滿垃圾，正要出小區(qū)大門。

“今天什么時候檢測？”我問，“昨天還剩二百多人未檢測？”

“檢測完了！昨晚一直檢測到凌晨三點多，然后整理、總結、做后續(xù)工作到凌晨五點鐘了?！鄙鐓^(qū)主任攏著有些長的短發(fā)說道，短發(fā)染成紫色。我看她眼睛有些腫，顯然昨晚一宿沒睡。

我感到震撼！昨天不是緊鑼密鼓地作了一天核酸檢測嗎？不是大家都精疲力盡了嗎？還是那個白衣戰(zhàn)士又過來奮戰(zhàn)的嗎？我腦子里一下閃過好幾個問題。望著眼前這位個子不高，有些發(fā)胖，穿著迷彩服的社區(qū)主任，心里升起一股敬意。

我知道，這是中國速度！中國速度里含有中國精神。

回到家，我立刻把這個事情分享給了孩子。

我又看了看新疆的疫情報道：7月22日新增新冠病患者18例，新增無癥狀感染者24例，醫(yī)學觀察2384人。我遂寫了《倡議書》發(fā)到公司群里。

倡議書

菜計劃著吃，盡量自己做飯，盡量少吃方便面、各種咸菜等方便食物，一是貴，二是對身體不好。每天早晨吃一個雞蛋，提高免疫力。

心態(tài)穩(wěn)，心態(tài)好，休息好，鍛煉好，營養(yǎng)好，是自身戰(zhàn)勝疫情的法寶。不存僥幸心理，不存懈怠情緒，不受外界干擾。

新疆疫情不控制好、不清零是不能保證上班的。作好長時間準備，安排好學習和生活，積極面對，配合社區(qū)人員做好防疫工作。

祝愿我們每個人平安、健康，奔跑在奮進的路上。

2020年7月23日 周四

經(jīng)歷了全程核酸檢測，感受到醫(yī)務工作者醫(yī)者仁心的大愛精神，感受到社區(qū)工作者舍小家顧大家的責任擔當和家國情懷，感受到志愿者識大體顧大局的奉獻精神。

我應該用筆把這種美好記錄下來。

回頭想想，從7月16日晚上二十四點起，烏魯木齊以最短的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停了下來，如軍令一般，有著四百多萬人口的烏魯木齊市停止了喧鬧，禁止了繁華。

這和目前全球有些國家因抗疫措施不力造成疫情蔓延形成了多么鮮明的對比！這又透出中國在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執(zhí)行力是多么迅速、貫通，人們是多么理解和配合。大疫當前，新疆的團結、互助再次讓世界震驚，我為此而驕傲。

退一步，是為更大地向前進一步。

烏魯木齊市安靜下來。我靜了下來。

細細品味2020年，地球給全世界每個人出了一份抗疫的試卷，透過試卷的命題是：關于生死，關于敬畏，關于環(huán)保，關于天道……

靜下來，忽然發(fā)現(xiàn)耳朵似乎變得很靈敏，一些細微的聲音都能聽到。宅在家里，常常聽到鴿子“咕咕咕咕”的叫聲，以前怎么沒聽到過？現(xiàn)在我都能從鴿子發(fā)出的聲音里猜測出它們在干什么。

鴿子的胸腔一定很大，聲音從高處，從對面，穿越一切嘈雜之聲，強勁地傳入耳朵。

晚上，孩子們在樓下打鬧，嬉戲玩耍。歡樂的叫喊聲總是把我拉回小時候玩耍的場景：冬夜，湛藍的天空，亮晶晶的星星，月亮銀盤一樣掛在天上。

這幾天，每天晚上孩子們在樓下玩耍得很晚，不知道憂愁是什么。久違的歡笑聲撞擊著我的心扉，親切而懷戀。忽然我又想起那個得抑郁癥的孩子，如果她小時候也是這樣歡快，有快樂的童年，是不是就不會有這個病呢？

于是作了一首詩：

靜下來，仰望蒼穹

靜下來

讓水變澄清

讓我們看清水底的一切

讓我們變得像湖水一樣安靜

像湖一樣深沉地思考

靜下來

讓我們聆聽

嬰兒的哭泣聲

這來自天宇的聲音

順著嬰兒的哭泣聲

找到深埋地底下的藍寶石

藍寶石發(fā)出太陽的光芒

靜下來

用深情的目光搭建橋梁

沖鋒在前的偉岸身影

偶一回眸

會看到身后堅固的堤岸

靜下來

讓我們仰望蒼穹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我們以孩子純凈的心靈

仰望蒼穹

靜下來

聽天、地給我們上課

2020年8月4日 周二

宅在家里，每天早晨我和孩子都要收聽新聞報道。

從7月16日至8月3日，看烏魯木齊市篩查出的新冠肺炎確診患者數(shù)量：

7月16日，確診患者1人;

7月17日，確診患者16人;

7月29日，確診患者98人;

7月30日，確診患者112人;

8月3日，確診患者28人;

……

從個位數(shù)到十位數(shù)、百位數(shù)，再從百位數(shù)到十位數(shù)。百位數(shù)僅僅一天就變化為十位數(shù)，十位數(shù)回落得非?？臁?/p>

從四百多萬人免費檢測，到今天累計免費發(fā)放五盒蓮花清瘟膠囊、消毒片，沒有祖國強大的支撐，沒有共產(chǎn)黨強有力的組織和領導，哪有我們宅在家中的安心？

數(shù)字變化的背后是白衣戰(zhàn)士不分晝夜的艱苦奮戰(zhàn)，是兄弟省市守望相助、千里奔赴的愛心馳援，是新疆各族人民自強、堅定、自信、團結的愛國愛家情懷。

我們在困難中不斷修正自己，我們在逆境中砥礪前行，我們在磨礪中更加堅定。

一高興，又涂鴉了下面一段話：

風息，塵駐，瓜果十里飄香?？v橫千里，萬戶人家閉戶，線上線下消毒忙。

號吹，步急，燈火晝夜通明。卷雪千堆，逶迤博峰滔天，標里標外抗疫勇。

2020年8月7日 周五

宅在家里二十幾天，我和孩子居然把五公斤的一袋面粉和五公斤的一袋大米吃完了。

以往買一袋五公斤的面粉幾乎吃一年，一是外面吃的次數(shù)多，二是即使做飯也是多買饃饃、加工好的面等比較快速做好飯的材料。

宅在家里，孩子上網(wǎng)課，我很少買方便面、掛面、火腿腸之類的，一天三餐都是結結實實地和面、炒菜。做面條、揪片子、撥魚子、拉條子、臊子面、餃子、韭菜盒子、燙面餅子、米飯、八寶粥，再加上幾個厚厚的馕。

當了幾天志愿者，盡量不單獨買菜，群內通知買菜包，我便二十元買個菜包，再間或買一些水果，盡量減少志愿者樓上樓下地跑。

一個二十元的菜包從不挑，計劃一下，三天也可以夠吃，五天也可以夠，再配以雞蛋和曾經(jīng)買的干木耳、干香菇之類的，做到營養(yǎng)均衡，吃得舒爽。

宅在家里不再做大菜，比如“依山靠水”（紅燒大塊骨頭，在上面做發(fā)面饃饃），比如“鋪天蓋地”（羊肉燜餅子），這都是媽媽招待客人的拿手菜。

在家里，孩子也學會了做飯。我給孩子講小時候農(nóng)村什么都不浪費，剩點飯菜雞狗等就吃了。甚至連洗鍋水、洗碗水都不浪費，用來燙食。洗碗從不用洗潔精，用堿洗，要不然牲畜就不吃了。

如今，生活在城市里，看到家家戶戶剩菜剩飯隨意倒進垃圾桶里，心里就有些可惜，可這又有什么好辦法！

記得在幸福路租住的時候，窗前幾棵大樹，樹葉繽紛，總是引來許多麻雀，我就把偶爾剩下的米粒倒在窗臺上。冬天的時候，我把凍肉放在窗臺上，居然引來了烏鴉。

有一次，一只小麻雀飛進了屋子，驚慌失措。我一邊打開所有的窗戶，一邊說：“別怕，小雀兒?！毙⌒牡匕阉埑隽宋葑?。如今租的房子光禿禿的窗臺，再沒有雀兒來光顧。

小時候每當吃食物時，媽媽都讓我們坐端正。媽媽說不端正吃，老天爺會懲罰的。我想這里面包含著對糧食的珍惜，對天地的敬畏。

宅在家里，我把這些事情都講給孩子。

人的一生，“勤”字為本;持家的關鍵，“儉”字當頭，這和物質的富裕無關。孩子，明白其中的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