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廣杰
這天是大集。中午11點左右,趕集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回家,狹窄的村道上擠滿了車輛。
一輛130農(nóng)用汽車正向高高的河埝上行駛。河埝非常陡,幾乎呈30度,就在汽車快要爬上去的時候,突然熄火了。司機小河趕緊重新發(fā)動馬達,但汽車總是光突突叫卻不使勁,更要命的是,剎車還突然失靈,汽車正在不停向后退,而后面就是一長排車輛和行人。
小河趕緊叫老婆小梅下車,去撿一塊磚頭抵住車輪,小梅拿著磚頭卻嚇得不敢放,因為車子退得越來越快。小河的汗一下子冒了出來。
車子還在繼續(xù)下滑,而旁邊就是幾丈深的壕溝,假如側翻下去,說不定會車毀人亡!
周圍的人見此情景,嚇得四散奔逃。還有很多人站得遠遠的,專等著看即將發(fā)生的驚心動魄的一幕……
正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壯小伙大步流星地趕過來。他上去就用肩膀抵住車廂,拼命向上推,嘴里大聲叫道:“發(fā)動!踩油門!”
小河馬上發(fā)動了馬達,然后一踩油門,汽車一下子就躥上了高坡。一場災難被化解了。
小河把車開到一片平地上停穩(wěn),然后和小梅一起來到那小伙子身邊表達謝意。小伙子坐到旁邊的草叢中急促地喘氣。
小河感激地說:“這位兄弟,多虧你幫忙,不然,今天就遇上大麻煩了!”
小伙子有些慌亂地說:“沒啥,就是伸把手兒的事。”
“你坐在這干啥?。渴遣皇莿偛磐栖囀軅??”小河關切地問。
“沒有沒有!”小伙子干脆地回答,“不過,我錢包剛才被掛在車后的鉤子上了,麻煩你給我拿來吧!”
小河趕忙跑到車后,一看,鉤子上果然掛著一個錢包。他把錢包拿來遞給小伙子,小伙子坐在那里伸手接過了錢包。
小河見小伙子始終不肯站起來,他有點心慌:“你要是受傷了,我現(xiàn)在就送你去醫(yī)院檢查檢查?!毙『诱f著就上前去扶小伙子。
“我真沒受傷!”小伙子說,“我剛才打過電話了,我朋友一會就來,你們走吧!”
朋友一會就來?聽到這句話,一種不好的感覺襲上小河的心頭。該不是碰瓷吧?難道這小伙子是覺得人單勢孤,所以找人來幫忙,對自己獅子大張口?
小梅朝小河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趕緊走!
小河卻輕輕搖搖頭。小伙子還坐在草叢中沒起來,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這不光是因為小伙子給自己幫忙推車不能丟下不管,更因為小河不止一次聽說過:碰瓷者假裝讓車先走,但偷偷記下車牌號,然后偽造傷情,再找上門來。如果這樣,到時候麻煩就更大了!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不如自己現(xiàn)場看著,解決了更省心。
小梅見小河略顯驚慌的神色,她也慌了,趕忙俯下身對小伙子說:“大兄弟,你要是受傷了,我們一定給你治,可你要是跟我們要很多錢,我們可沒有??!我們就是前面村子的人,咱們肯定離得不遠,你可不能……”
“我啥時候跟你們要錢了?”小伙子有些不高興了。
“那你為啥坐在這不起來?”
“根本不是那回事,”小伙子有點煩躁地說,“等我的朋友來了就好了嘛!”
“那你還是……”
剛才還紛紛逃跑的人,見汽車安全了,這時候又聚攏在一起,來看熱鬧。他們自然也判定小伙子是碰瓷,于是都好心規(guī)勸小伙子,年紀輕輕的,不要太那個,大家都不容易,即使開口要錢,差不多就得了,可不能太狠!
小伙子不知道說啥好,只管低著頭,不搭理他們。
就在小梅和小伙子交涉的時候,小河越想心里越?jīng)]底,他也偷偷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一個腦袋剃得锃亮的年輕人風風火火地開著一輛舊越野車就過來了。
“锃亮”和小河簡單聊了幾句,就大搖大擺地來到小伙子跟前,大大咧咧地說:“哥們兒,怎么回事???這位司機是我的鐵哥們兒,他可是正經(jīng)生意人,小兩口平時做點小買賣,很不容易,他們哪有錢啊。哥們兒要是缺錢就朝我說!”
小伙子見“锃亮”居高臨下地擋在自己面前,像老師教訓學生似的教訓自己,一股無名火直往腦門上躥:“我啥時候跟他們要錢了!你不分青紅皂白地瞎說啥!”
“锃亮”捋了捋八字胡,高聲說:“既然你不想要錢,那為啥賴在這不起來?”
小伙子沒說話。
“看來你還太嫩,不認識我孟一腳——我跺上一腳,全縣都得顫三顫!”孟一腳手指著小伙子說,“我可告訴你,別說交通隊,就是公安局長、法院院長那也都是咱的表親,你想在我這一畝三分地上訛人,門兒都沒有!”
“訛人!”小伙子可氣壞了!“你是干啥的?怎么血口噴人呢?”
“你不是訛人是啥?”
小河沒想到孟一腳和小伙子見面就吵起來了,趕忙上前勸?。骸懊侠闲?,你可別……人家確實沒跟我們要錢??!”
“你怎么突然胳膊肘朝外拐啊!”孟一腳很不高興地對小河說,“你不用怕,有我呢!”
正在這時,小伙子的朋友騎著一輛摩托車來了,見孟一腳正站在小伙子面前數(shù)落,立刻來氣了:“讓開讓開!你們這是要干啥?欺負人怎么的?想打架怎么的?”
孟一腳剛被小河勸得火氣小一點,不想又冒出一個“程咬金”來。他耐著性子對“程咬金”說:“你是他同伙吧?我剛才說了,要錢沖我說,天塌下來我頂著!說吧,多大碼子?”
“程咬金”上下掃了掃孟一腳,對他嘴里吐出的“同伙”兩個字非常生氣。他不屑地說:“快滾一邊去!你不就是那個外號叫‘孟一腳的小痞子嗎?怎么哪都有你呢?你瞎摻和啥?不就是又想撈點油水嗎?”
一席話,可把孟一腳氣壞了,他不能容忍“程咬金”竟敢管他叫“小痞子”,這簡直是莫大的侮辱!他厲聲高叫:“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說著,他一手揪住“程咬金”的衣領,一手握成拳頭直向“程咬金”的面門打去!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他們都想不花錢看一場精彩的打斗!
“程咬金”微微一笑,反扭住孟一腳的手腕,下面一個掃堂腿,一下就把他掃倒在地。孟一腳剛想爬起來,“程咬金”又是一腳,再把他踢翻,然后騎上去,掄起拳頭就打……
孟一腳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痛打他!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大聲慘叫:“救命啊!可打死我了!”
周圍的人群發(fā)出“嗷嗷”的喝彩聲。
小河此刻是真后悔把孟一腳叫來了,二虎相斗,必有一傷,他又不敢上前。這會兒見孟一腳倒在地上,他才趕緊攥住“程咬金”的拳頭,說:“兄弟快住手!千錯萬錯,全是我的錯!不要再打了!”
小梅可嚇壞了。這個場面已經(jīng)不可收拾,她趕忙打電話報了警。
警車很快就開來了,小河趕緊把前前后后的情況都對警察說了。警察一皺眉頭,徑直來到小伙子跟前。小伙子依然坐在地上沒動。
警察問:“你到底咋回事?既然沒受傷,為什么坐在這不起來?”
小伙子看見警察,知道不說不行了。他一招手,示意警察低下頭,就悄聲把情況對警察說了。警察聽了笑起來,他離開小伙子,先來到孟一腳跟前問:“你怎么樣?用不用上醫(yī)院?”
孟一腳一見警察,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嬉皮笑臉地說:“警察同志,不用不用!剛才啊……剛才我們是逗著玩兒呢?!?/p>
“那就好。請你們各自散開吧,快快,散開吧!”
一群人都走開了。小伙子這才長吁一口氣。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來,小伙子幫小河推車的時候,褲兜不小心掛到車后的一個鉤子上了,汽車突然一加速,褲兜里的錢包一下子被掛走了,加上褲子的質量不怎么樣,褲子也被扯爛了,整個大腿全暴露出來了……
要命的是,司機的老婆始終在眼前,周圍又有男男女女一大群人,讓小伙子不好意思說。汽車一上去,小伙子趕緊慌慌張張坐到草叢里,打電話叫朋友送一條褲子來……
小伙子紅著臉脫下撕裂的褲子,換上朋友給他送來的新褲子。
警察笑著對小伙子說:“你也是,既然你沒受傷,直接說褲子破了不就沒事了嗎?”
小伙子一邊換褲子一邊紅著臉說:“我怕一說,就把我大腿暴露出來了,那樣,他們更該慌了,所以……”
警察這才吃驚地發(fā)現(xiàn),小伙子的左腿竟然是一條假肢……
〔本刊責任編輯 周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