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用詞“帶”與“攜”的“攜帶”義發(fā)展及更替

崔藍(lán)月

(廣西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廣西 南寧 530000)

汪維輝《東漢—隋常用詞演變研究》[1]中指出，常用詞“主要是指那些自古以來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都經(jīng)常會用到的、跟人類活動關(guān)系密切的詞”?！皫А弊鳛楝F(xiàn)代漢語常用詞，其發(fā)展歷程值得關(guān)注。同時，汪維輝提及“攜/帶”存在變化更替關(guān)系，為我們考察“攜帶”義詞匯的演變做出了啟發(fā)。關(guān)于這一問題，謝玥、劉紅妮(2015)[2]對“帶”對“攜”的替換過程有所考察，但對于“攜”和“帶”的“攜帶”義發(fā)展路徑考察不足，對于“攜帶”義與“牽引”義“佩帶”義未能進(jìn)行很好地區(qū)分，此外對于元代文獻(xiàn)考察不足，認(rèn)為“帶”對“攜”的替換時期為元代。在前人研究基礎(chǔ)上，本文對“帶”與“攜”的“攜帶”義發(fā)展路徑進(jìn)行了討論，并對“帶”與“攜”在不同時期的使用情況進(jìn)行了更為詳細(xì)的考察，對“帶”替換“攜”的時期提出了不同看法。

一、“攜”與“帶”的“攜帶”義發(fā)展路徑

1.“攜”的“攜帶”義發(fā)展路徑

“攜”的本義是“提”，《說文解字》：“攜，提也。”在先秦時期，“攜”已經(jīng)從其本義“提”發(fā)展出引申義“牽引”：

(1)長者與之提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禮記·曲禮上第一》)

鄭玄的注中注明“提攜，謂牽將行”。而“攜”從“提”發(fā)展為“牽引”主要是因為用手提著的對象必定跟施事方之間有伴隨的關(guān)系。

(2)天之牖民，如塤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攜。(《詩經(jīng)·板》)

鄭玄的注中說“如取如攜，言必從也?！庇谩皵y”來表示“跟從”，說明他已經(jīng)注意到了“攜”的“提”本義當(dāng)中包含的施事方與受事方之間的伴隨關(guān)系。蔣紹愚《漢語歷史詞匯學(xué)概要》[3]中指出，“一個詞經(jīng)常處于某種這種表示語法意義的語境中，這個詞原有的詞義淡化，逐步吸收了語境的語法意義，形成一個新的意義”，這就是“語境吸收”。在“攜”的使用過程中，其所在語境當(dāng)中存在的施事方與受事方之間的伴隨關(guān)系被吸納進(jìn)“攜”，和其“提”的手部動作結(jié)合，同時，其“提”的本義中表示“位移方向為向上”的語義淡化甚至消失，由此發(fā)展出了“牽引”義。早期，“攜”的“牽引”義使用還是有較大局限的，多強調(diào)手部這一動作接觸點，且受事對象較為局限，多為婦女、老幼等群體，符合需要牽引這一客觀需求：

(3)惠而好我，攜手同行。(《詩經(jīng)·北風(fēng)》)

(4)孟嘗君就國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攜幼迎君道中。(《戰(zhàn)國策·齊策四》)

而在后期發(fā)展中，“攜”搭配有生名詞出現(xiàn)的語境發(fā)展到一些時間跨度比較大、位移距離比較長的情境，如：

(5)丞相方進(jìn)以孤童攜老母羈旅入京師。(班固 《漢書·翟方進(jìn)傳》)

(6)韓仲伯等數(shù)十人，攜小弱，越山阻，徑出武關(guān)。(范曄 《后漢書·趙憙傳》)

對于這樣的語境，很難說“攜”是指保持牽引這一動作，但因為對象依舊局限在弱勢群體，因此其“牽引”義還不能說完全消失，只是開始弱化。同時，兩漢時期“攜”也開始出現(xiàn)與無生名詞搭配的情況，不過較為少見，且基本局限為“劍”這一特定對象，依然是其“提”本義。

(7)仇牧聞君死，趨而至，遇萬于門，攜劍而叱之。(劉向 《新序·義勇》)

(8)樊、酈、曹、灌，攜劍推鋒。(班固 《漢書·燕剌王劉旦傳》)

到魏晉南北朝時期，“攜”已經(jīng)從“牽引”發(fā)展出明確的“攜帶”義了，其搭配對象明顯可看出并非需要或者可以用手牽引的對象。

(9)璞攜婢去，后數(shù)旬，而廬江陷。(干寶 《搜神記》卷三)

(10)后賊追至，王欲舍所攜人……歆曰：“本所以疑，正為此耳，既已納其自讬，寧可以急相棄邪？”遂攜拯如初。(劉義慶 《世說新語·德行》)

在例(9)中，郭璞不會直接用手牽婢女而去。例(10)中，“王欲舍所攜人”的“攜”顯然不是“牽引”，而是指位移過程中有伴隨關(guān)系的行為，也就是已經(jīng)與“牽引”義明確區(qū)分開的“攜帶”義。

“攜”可與無生名詞搭配的“攜帶”義也出現(xiàn)在魏晉南北朝時期：

(11)當(dāng)有老公從東方來，攜豚一頭、酒一壺。(陳壽 《三國志·魏志·管輅傳》)

(12)伶……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隨之。(劉義慶 《世說新語·文學(xué)》劉孝標(biāo)注引袁宏《名士傳》)

從先秦到魏晉南北朝，“攜”的“攜帶”義是按照“提”—“牽引”—“攜帶”發(fā)展而來。在魏晉南北朝時“攜”才出現(xiàn)完全脫離“提”或“牽引”義的可與無生名詞及有生名詞搭配的“攜帶”義。

2.“帶”的“攜帶”義發(fā)展路徑

“帶”在先秦時期則基本作為名詞使用，含義為用以束衣的腰帶，《說文解字》：“帶，紳也?！?/p>

(13)容兮遂兮，垂帶悸兮。(《詩經(jīng)·芄蘭》)

(14)若父則遊目，毋上于面、毋下于帶。(《儀禮·士相見禮》)

偶有作為動詞“佩帶”使用，不過并不多見，如：

(15)乃禮天子所御，帶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禮記·月令》)

當(dāng)“帶”作為“佩帶”義動詞使用時，對象均為需要被固定在腰部佩帶的用具或裝飾物，其“佩帶”義是因為其“腰帶”本義具有“束縛”義引申而來。王念孫在《廣雅疏證》[4]中已經(jīng)有所揭示：“帶者……著于衣如物之繫也。是束之義也。”“帶”的“佩帶”義在漢代已經(jīng)固定下來并成為常見用法：

(16)身長五其莖長重九鋝，謂之上制，上士服之。(《周禮·考工記·玉人》)

漢代鄭玄注：……此今之匕首也，人各以其形貌大小帶之。

同樣是表達(dá)“佩帶”義，《周禮》原文用“服”，而到了漢代的注釋中，已經(jīng)用“帶”了。

另外，也是兩漢時期，“帶”開始出現(xiàn)“攜帶”義，不過僅見兩例。

(17)行常帶經(jīng)，止息則誦習(xí)之。以試第次，補廷尉史。(司馬遷 《史記·儒林列傳》)

(18)時行賃作，帶經(jīng)而鋤，休息輒讀誦，其精如此。(班固 《漢書·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帶”的“攜帶”義用法較為多見則是在魏晉南北朝時期：

(19)獻(xiàn)帝紀(jì)曰：“輔……自帶二十余餅金、大白珠瓔。(范曄 《后漢書·董卓列傳》)

(20)遺已聚斂得數(shù)斗焦飯，未展歸家，遂帶以從軍。(劉義慶 《世說新語·德行》)

(21)諸天神地神山神皆來侍衛(wèi)帶是經(jīng)者，一切災(zāi)害不敢干犯，是為菩薩已得神通。(《佛說菩薩內(nèi)戒經(jīng)》劉宋三藏求那跋摩 譯)

但總的來說用例還是較少，且依然未見與有生名詞搭配的情況。

從先秦到魏晉南北朝，“帶”是按照“衣帶”—“佩帶”—“攜帶”發(fā)展出了“攜帶”義，但到魏晉南北朝時期為止，表“攜帶”義的“帶”只與無生名詞搭配。在這一時期，“攜帶”義語義場詞匯中，“攜”的用例要遠(yuǎn)遠(yuǎn)超過“帶”。

表1 魏晉南北朝“攜”與“帶”表“攜帶”義情況①

二、“帶”與“攜”的競爭及替換

1.唐至元：“帶”與“攜”的競爭期

這一時期是“攜”與“帶”的競爭期，“攜”在初期仍處于“攜帶”義詞匯的主導(dǎo)詞地位，例：

(22)巨川為韓建副使。朱令公軍次于華，用張濬計，先取韓建，其幕客張策攜印率副使李巨川同詣轅門請降。(孫光憲 《北夢瑣言》卷十五)

(23)帝意令島繼長沙故事。敕曰：“……今既卻攜卷軸，潛至京城。遇朕微行，聞卿高詠?！?何光遠(yuǎn) 《鑒誡錄·賈忤旨》)

(24)元和中，潁川陳鴻祖攜友人出春明門，見竹柏森然，香煙聞于道。(陳鴻祖 《東城老父傳》)

(25)庚申歲，客輦下，會菖蒲節(jié)，余偕一時好事者邀子固，各攜所藏，買舟湖上，相與評賞。(周密 《齊東野語·子固類元章》)

(26)內(nèi)四僧偶別門徒，至中途忘攜雨具，還取之，至江干則渡舟解維矣。(周密 《癸辛雜識·湖翻》)

另外，這一時期“攜”后常有省略賓語，而在前文中指出受事對象的情況。

(27)豐干乃名為拾得，攜至國清寺。(釋道原 《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七)

(28)姓沈氏，年七歲父攜入白重院。(釋道原 《景德傳燈錄》卷八)

(29)其金人正使一毫不取，揀退銀絹甚多，逼令攜歸。(周密 《齊東野語·淳紹歲幣》)

這說明“攜”的“攜帶”義已經(jīng)發(fā)展得較為成熟。但其發(fā)展過程中，受事賓語有生名詞與無生名詞的比例逐漸失衡，有生名詞的比例小于無生名詞。而在這一時期，雖然“帶”在占比情況上要遠(yuǎn)低于“攜”，但是從受事賓語上我們可以明顯看出“帶”的使用情況最為均衡。首先，“帶”的受事賓語中有生名詞與無生名詞比例相差非常小，并且，有生名詞中人與其他生物均有。

(30)九月十日，聞王旻帶所納叛軍來，襄人疑其反覆不常。(周密 《齊東野語·端平襄州本末》)

(31)江浙之地，舊無白蠟。十余年間，有道人至淮間，帶白蠟蟲子來求售。狀如小芡實，價以升計。(《癸辛雜識·白蠟》)

(32)皇甫殿直道：“這妮子卻不弄我！”喝將過去，帶一管鎖，走出門去，拽上門，把鎖鎖了。(《簡帖和尚》)

(33)當(dāng)日歇了一夜，至次早，安住徑往開封府告包相公。相公隨即差人捉劉添祥并晚婆婆來，就帶合同，一并赴官。(《合同文字記》)

同時，“帶”還可以接抽象名詞做賓語，說明“帶”的用法發(fā)展得更為均衡：

(34)李霸遇問道:“你曾帶得來么?”貴人道:“帶得來。”李部署問:“是甚的?”郭大郎言:“是十八般武藝。”(《史弘肇龍虎君臣會》)

表2 唐至元“攜”與“帶”表“攜帶”義情況②

2.明清：“帶”對“攜”的替換期

這一時期，“攜帶”義詞匯的主導(dǎo)詞已經(jīng)可以確定為“帶”，只有《牡丹亭》中“攜”占比稍高，這也許與《牡丹亭》相對而言較為文雅的語言風(fēng)格有一定關(guān)系。

(35)管他人話鬼話，帶了些黃錢，掛在這太湖石上，點起香來。(湯顯祖 《牡丹亭》第三十五出《回生》)

(36)王冕道：“假如我要讀書，依舊可以帶幾本去讀?！?吳敬梓 《儒林外史》第一回)

(37)雨村另有一只船，帶兩個小童，依附黛玉而行。(曹雪芹、高鶚 《紅樓夢》第三回)

而“攜”在這一時期已基本不再作為“攜帶”義詞匯的主導(dǎo)詞，多用于“攜手”“牽引”義：

(38)王夫人忙攜黛玉從后房門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門，是一條南北寬夾道。(曹雪芹 《紅樓夢》第三回)

(39)出京時，皇上親自送出城外，攜著手走了十幾步。(吳敬梓 《儒林外史》第一回)

表3 明清“攜”與“帶”表“攜帶”義情況③

三、其他包含“攜”“帶”的表“攜帶”義的雙音節(jié)詞

1.攜帶

大約在明清時期，形成了表“攜帶”義的雙音節(jié)詞“攜帶”：

(40)一日，太尉要到鄭州上冢，攜帶了家小同行。(凌濛初 《二刻拍案驚奇》卷三十四)

(41)每次回家，狄希陳必定白煮十?dāng)?shù)個雞蛋，攜帶一大瓶濃釃的燒酒。(西周生 《醒世姻緣傳》六十一回)

但“攜帶”一詞初期并不單指使受事方與施事方發(fā)生附著伴隨性位移，而還有“提拔某人”“使……與一同做某事”的用法，且兩種用法比例較為均衡：

(42)又把吳主管攜帶做了驛丞，來保做了鄆王府校尉。(蘭陵笑笑生 《金瓶梅》第三十回)

(43)此是成人之美，大官人攜帶你得此前程，也不是尋常小可。(蘭陵笑笑生 《金瓶梅》第三十一回)

(44)八戒忍不住笑道：“女菩薩，在這里洗澡哩，也攜帶我和尚洗洗何如？”(吳承恩 《西游記》第七十二回)

(45)石勇道：“江湖中只聞得哥哥大名，……如今哥哥既去那里入伙，是必攜帶。”(施耐庵 《水滸傳》第三十四回)

到了清代，這兩種語義也依然都有所沿用：

(46)前經(jīng)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攜帶下凡，如今塵緣已滿。(曹雪芹、高鶚 《紅樓夢》第一百二十回)

(47)你若中了才女，你父母面上榮耀，……倘能攜帶若花、婉如也能得中，那更好了。(李汝珍 《鏡花緣》第五十回)

但表示使受事方與施事方發(fā)生附著伴隨性位移語義的“攜帶”在用例上已經(jīng)遠(yuǎn)超過“提拔某人”“使……與一同做某事”的用法。

“攜”與“帶”在發(fā)展出“攜帶”義后均有使受事方與施事方共同發(fā)生位移的語義，并且施事方處于主導(dǎo)地位，可抽象出施事方處于較高地位、使受事方追隨自己或引領(lǐng)受事方前進(jìn)的語義，因此可演變出受事方因施事方而得以提高地位或有機會共同參與某事的語義。但因為“提攜”一詞同樣有此語義，且“提”“攜”均指位移方向向上的動作，更符合語用要求，因此在“提拔”語義場內(nèi)“攜帶”被“提攜”取代，其“提拔”義逐漸弱化消失，最后只保留了“攜帶”義。

2.將帶/帶將

“將帶”一詞在唐代已有使用，并且一直持續(xù)到明代。

(48)博士諸生三十余人前曰：“人臣無將，將即反，罪死無赦?！?司馬遷 《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

正義：將，謂將帶群眾也。(張守節(jié) 《史記正義》)

《史記》引文中用的是“將”，而《史記正義》中做注解時用“將帶”來解釋“將”，說明這時已經(jīng)有“將帶”接有生名詞表示“攜帶”義了，并在之后用例頗多：

(49)數(shù)中有掌印柴夫人，理會得些個風(fēng)云氣候，看見旺氣在鄭州界上，遂將帶房奩，望旺氣而來。(《史弘肇龍虎君臣會》)

(50)紹興年間，行在有個關(guān)西延州延安府人，本身是三鎮(zhèn)節(jié)度使咸安郡王，當(dāng)時怕春歸去，將帶著許多鈞眷游春。(《崔待詔生死冤家》)

(51)知遠(yuǎn)令郭威將帶黃金玉帶等自隨。(《新編五代史平話》)

(52)朱溫未聽得萬事俱休，才聽得后，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卻不叵耐這黃巢欺負(fù)咱每忒甚！”時下間，便帶將他的老小、部所屬軍，不辭黃巢。(《新編五代史平話》)

3.拖帶/帶挈(挈帶)

與“攜帶”類似，“拖帶”也同時具有“提攜、提拔”與“攜帶”兩種意思。當(dāng)“拖帶”表示“攜帶”義的時候，對象為人，而且往往是受事方對施事方有所請求，我們不能說其“攜帶”義是可以與“提攜”義完全區(qū)分開來的。

(53)(末)慚愧，拖帶一道行。(凈)你命快，撞著我一道行。(《張協(xié)狀元》)

(54)(末、凈)我每等來，它做得官時，我兩口也得它拖帶。(單純表“提攜”義而無“攜帶”義)(《張協(xié)狀元》)

(55)俺是高麗人，漢兒田地里不慣行。你把似拖帶俺做伴當(dāng)去，不好那？(《原本老乞大》)

與此情況相似的還有“帶挈”(挈帶)。

(56)小娘子道：“告哥哥則個，奴家爹娘也在褚家堂左側(cè)，若得哥哥帶挈奴家，同走一程，可知是好?！?《十五貫巧言成戲禍》)

(57)行瑜度不能免禍，乃挈帶家小，突圍走遁。(《新編五代史平話》)

四、結(jié)論

表“攜帶”義詞匯的主導(dǎo)詞“攜”與“帶”在先秦兩漢時期各自向“攜帶”義發(fā)展。其各自所接受事賓語也有一定演變，“攜”后無生名詞做受事賓語比例的增加與有生名詞和無生名詞比例的失衡，以及“帶”所體現(xiàn)的有生名詞與無生名詞在其受事賓語比例中的漸趨平衡有利于“帶”成為“攜帶”義詞匯的絕對主導(dǎo)詞。另外，“帶”的“攜帶”義由其“束縛”義發(fā)展而來，受事方與施事方結(jié)合更為緊密，更符合“使受事方與施事方發(fā)生附著伴隨性”位移這一語義要求中對于受事方與施事方緊密關(guān)系的強調(diào)要求，而“攜”由“提”到“牽引”義再發(fā)展出“攜帶”義，對于雙方關(guān)系的強調(diào)要弱于“帶”，這也最終影響了“帶”取代“攜”成為“攜帶”義詞匯主導(dǎo)詞。

總的來看，先秦兩漢至魏晉南北朝時期是“攜”與“帶”各自由其本義向“攜帶”義發(fā)展時期，這一階段“攜”的“攜帶”義出現(xiàn)于兩漢，要早于“帶”的“攜帶”義出現(xiàn)，“攜”是早期“攜帶”義詞匯主導(dǎo)詞。而唐宋元時期應(yīng)當(dāng)可以看做是“攜帶”義詞匯的同義競爭時期，在這一競爭過程中“攜”的搭配中無生名詞與有生名詞比例逐漸失衡影響到了下一階段“帶”對“攜”的替換。到了明清時期，“帶”成為發(fā)展趨勢始終向上的“攜帶”義主導(dǎo)詞，“攜”則最終被“帶”取代，用例遠(yuǎn)少于“帶”。另外，在各個時期曾出現(xiàn)不同的雙音節(jié)詞來表示“攜帶”義，最后“攜帶”成為了其中的主導(dǎo)，而其它雙音節(jié)詞的“攜帶”義用法逐漸消失。

注釋

①本文所有表格中均以“a”代指有生名詞、“b”代指無生名詞、“c”代指抽象義名詞。

②表格中統(tǒng)計語料包括：王梵志詩，敦煌曲子詞，包括《冥報記》《游仙窟》《宣室志》《蔣子文傳》《北里志》《鑒誡錄》《次柳氏舊聞》《柳毅傳》《東陽夜怪錄》《博異記》《長恨傳》《東城老父傳》《非煙傳》《紅線傳》《霍小玉傳》《集異記》《離魂記》《李娃傳》《柳氏傳》在內(nèi)的文言小說，包括《伍子胥變文》《捉季布傳文》《孔子項讬相問書》《董永變文》《王昭君變文》《張議潮變文》《舜子至孝變文》《秋胡小說》《韓擒虎話本》《葉凈能詩》《孟姜女變文》《漢將王陵變》在內(nèi)的敦煌變文，《北夢瑣言》，《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劉知遠(yuǎn)諸宮調(diào)》，《景德傳燈錄》，《齊東野語》，《虛堂和尚語錄》，《癸辛雜識》，《伊川擊壤集》，《老學(xué)庵筆記》，包括《簡帖和尚》《西湖三塔記》《合同文字記》《快嘴李翠蓮記》《洛陽三怪記》《陰鷙積善》《陳巡檢梅嶺失妻記》《刎頸鴛鴦會》《楊溫攔路虎傳》在內(nèi)的《清平山堂話本》小說，包括《史弘肇龍虎君臣會》《沈小官一鳥害七命》在內(nèi)的《古今小說》，包括《拗相公飲恨半山堂》《陳可常端陽仙化》《崔待詔生死冤家》《范鰍兒雙鏡重圓》《一窟鬼癩道人除怪》《小夫人金錢贈年少》《萬秀娘仇報山亭兒》在內(nèi)的《警世通言》，《董解元西廂記》，《張協(xié)狀元》，《原本老乞大》，包括《西蜀夢》《拜月亭》《單刀會》《散家財天賜老生兒》《漢高皇濯足氣英布》《張千替殺妻》在內(nèi)的元雜劇，包括《漢宮秋》《李太白匹配金錢記》《包待制陳州糴米》《殺狗勸夫》《趙盼兒風(fēng)月救風(fēng)塵》《薛仁貴榮歸故里》《裴少俊墻頭馬上》在內(nèi)的元曲，《新編五代史平話》，《三國志平話》。

③表格中語料分別為包括《蔣興哥重會珍珠衫》《陳御史巧勘金釵鈿》《閑云庵阮三償冤債》《滕大尹鬼斷家私》《楊八老越國奇逢》在內(nèi)的《古今小說》，包括《金海陵縱欲亡身》《十五貫巧言成戲禍》在內(nèi)的《醒世恒言》《金瓶梅詞話》《老乞大諺解》《牡丹亭》《儒林外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