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倩
性癡,則其志凝。對性癡者而言,每一日皆為朝圣之日。
而對一個敬畏自然的人,不必在雪城磕長頭覲見;細微處,足下已跪服萬水千山。
我曾朝圣于虬枝凝露。秋風清冷地搖曳滿世界的寂寥。一夜的驟雨,競凋零了一樹的生命!原來亭亭如蓋的綠樹,現(xiàn)在儼然成了顯山露水的甲骨文字。盤曲,郁結(jié),恰似蘇東坡的筆法,我的心像被擱上了一塊鉛那樣沉重,再也無法向那棵樹飛去了。“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币r上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老鵠鳴聲,更覺天地凄涼。
可是那枝尖兒仿佛有什么在閃爍,轉(zhuǎn)瞬的光亮刺痛了我的雙眼。你可曾見過雨后的凝露?它竟是這樣剔透,這樣可愛。折射出一個小小的、球形的院落來。我看見有的露珠終是不堪重負地落下,有的執(zhí)拗地緊緊抱著枝干。剎那,我聽見萬物生長的聲音。
我曾朝圣于臥葉初雪,雪雖來得早,卻并不大,像一縷縷炊煙。眼前煙雪彌漫,好一派米氏章法,連遠處的小樓都被襯得青透安詳。我未撐傘,靜立雪中,朝圣者般虔誠?!皯?yīng)是天仙狂醉,亂把白云揉碎?!边@句詩就這樣撞進腦海。李白寫下這句詩的時候,一定虔誠得像個朝圣者。最妙的是像船一樣的葉子上臥著的小雪,像蜷縮著的嬰孩,依偎在濃綠葉片的臂彎里。我蹲下身,那是生命的純粹,是萬物的希望。于是冰天雪地里,卻覺臥著的那點雪已在心里化成了煎茶的清水。
我曾朝圣于畫布上的絲路,無數(shù)次,只要闔上眼,仿佛就能看見蒼茫大漠,看見所有河流沿天山流下。而叢山黝暗,駝鈴響到遙遠的大秦。即使不曾踏上一寸黃沙,不曾見過戈壁綿延,可這又怎能阻擋性癡者的朝圣?于是我把那條絲路繪在畫布上,想象著繁星下沉睡的沙漠,心中像有什么在燒灼。
“歡喜地承受大自然的每一次落筆,筆筆皆為天意,自然沒有敗筆?!边@是性癡者對自然的朝圣。人類,仰視萬物眾生,以最本質(zhì)的姿態(tài),回歸自然。
去看看,水是怎樣流成一脈智慧,風是怎樣帶來生機。
(指導教師? 劉?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