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孟侯
從事文藝的人不少,一家子都吃文藝飯的倒不多,文藝和文藝擱一塊兒,事兒多,火星兒多,尷尬更多。要是不信哪,我給您搜搜?
張大千和他二哥張善孖創(chuàng)立“大風堂畫派”,在山水畫方面的建樹那是沒得說的。張善孖畫虎畫得絕,通常他畫完老虎,張大千來補補景而已。其實呢,張大千也能畫虎,有一次喝了很多酒,他揮筆畫了一幅虎。沒料想這虎圖流傳出去,從此不斷有人上門請張大千畫虎。張大千臉都悔青了,這不是搶二哥風頭嗎?他當即發(fā)誓:從今以后誓不飲酒,誓不畫虎!如今,張大千唯一的虎圖不知落誰手里——捧哏的未必是配角兒。
薩日娜畢業(yè)后到處薦戲,導演頭疼,讓她演少女吧太成熟,演青衣吧又太嫩。薦戲六年,一角色沒得。薩日娜的老公潘軍11歲就是童星,戲不斷,片酬不斷,忙忙叨叨的。薩日娜只能做家庭主婦,煲了湯送到片場讓老公喝。1995年,電視劇《牛玉琴的樹》終于瞧見薩日娜,那張大圓臉兒扮演治沙英雄敢情好。薩日娜一炮而紅,一連氣兒演了《女工情話》《小巷總理》《野狐峪》……這下輪到老婆忙忙叨叨,潘軍只能當“叛軍”,做起“家庭煮夫”,他得給薩日娜煲湯嘍——角色互換不僅僅是心理學說的事兒。
央視的王寧老成持重,惜字如金,大高個兒;劉純燕則活潑玲瓏,特小的寶貝兒。兩人怎么會配成對兒?用寧波話來解釋:一只饅頭一塊糕——搭好的。兩人結(jié)婚生女,從此,王寧抱著女兒親不夠,又是唱歌,又是講故事。金龜子覺得自己成了“龜兒子”。不久,她到美國出差去,王寧就開始寫一首叫《老婆不在家》的詩,依然惜字如金。第一天只寫五個字:野馬脫了韁!第二天也寫五個字:心里樂開花!第三天寫:兩眼一抹黑;第四天寫:孩子沒了媽……金龜子那個樂?。簺]有了我,你的生活原來這么不快樂——俗話道:有老王,厭老王;沒老王,念老王。
孫道臨和王文娟就不是一只饅頭一塊糕了,郎才女貌,女才郎貌,天仙配是也。兩人剛談戀愛那會兒已經(jīng)有點名氣,怕被觀眾認出來,只能夜晚上街散步,黑咕隆咚的。他送她到家,但是她沒進屋;她又送他到家,也不算完;他再送她到家,還是不分手;她再來送他到家……如此這般,十八相送,跑趟趟兒——都說戀愛中的男男女女腿腳特有勁兒,還真是那么回事兒。
斯琴高娃和導演孫天相結(jié)婚,生了孫鐵和孫丹,兩人過著過著不和諧了,就離。孫鐵跟爸,孫丹跟媽。孫鐵其實想跟媽,可是法院判了,男跟男,女跟女,沒轍。長大了,孫鐵到比利時留學,只能住在老鼠蟑螂橫行的地下室,斯琴高娃去瞧兒子,想留些錢下來。孫鐵斬釘截鐵:你給我造成了這么大的傷害,不是錢能彌補的,以后別來看我了!直到2003年斯琴高娃拍戲摔壞了腿,孫鐵才去看望他娘,只一個擁抱,隔閡頓散。后來,斯琴高娃把兒子帶到劇組,讓他演一些小角色——兒子在娘那里永遠是“小角色”。
劉震云的女兒叫劉雨霖,她執(zhí)導電影《一句頂一萬句》來自她爸的同名小說。在拍攝現(xiàn)場,盡管劉震云叫女兒“導演”,女兒叫老爸“劉老師”,狗仔隊要探得個中奧秘太容易了,說她明擺著“沾了劉震云的光”。劉雨霖眉花兒眼笑:“能沾到劉老師的光很榮幸,任何一個導演能讓他親自編劇的話,都會有劉震云的光環(huán)在頭上。”其實,劉雨霖在紐約大學電影學院讀書那會兒,執(zhí)導的電影《門神》已經(jīng)獲得奧斯卡學生單元大獎——一家子互幫互襯省心,越躲越費勁兒。
陳佩斯的老爸是陳強,表演藝術(shù)家,1962年就拿了第一屆百花獎的最佳男配角獎,他演的黃世仁讓觀眾恨之入骨。陳佩斯比陳強名氣大,他讓觀眾笑之入骨。那么,小二沒沾過他老爸的光嗎?再怎么說一生下來就落在文藝大院里。眼下,他一上臺就插科打諢,普通觀眾給的最高評價是“陳佩斯是著名小品演員”——文藝爺兒倆,一個趕不上一個趟,挺正常。
韓靜霆是大作家,寫過著名小說《戰(zhàn)爭,讓女人走開》《凱旋在子夜》;可是,1963年人家考取中央音樂學院時,主修的是二胡和琵琶;眼下,韓靜霆又是農(nóng)工民主黨東方書畫社的社長……寫作、音樂、繪畫樣樣拔尖,倍兒棒。估摸著更拔尖的是韓靜霆生了一個怪怪的兒子,叫雪村,據(jù)說也能唱歌作曲什么的,可是他讓人記得的只有《東北人都是活雷鋒》,那尖嘴猴腮的模樣,實在不像他爹方面大耳,一臉文藝——天上一腳,地上一腳。
老鬼寫過小說《血色黃昏》,他給自己起的名字叫老鬼。其實呢,叫“老妖”也瞞不住,大家伙兒還說他是“楊沫之子”。老鬼那個郁悶啊,和鬼媽關(guān)系一直不怎么樣,也許是想脫離那種光環(huán),也許是想偷著摸著干些文藝。媽媽是《青春之歌》的作者呀,名氣蓋著天了!老鬼到鄉(xiāng)下去種田,陰差陽錯被打成了反革命。楊沫把兒子的材料轉(zhuǎn)送到上級部門,這才平了反。他終于掂量到媽媽的分量,乖乖地寫了厚厚一本書《母親楊沫》——胡子拉碴的老鬼還得躲在媽媽懷里。
最讓人覺得稀罕的是上海有個韓姓家庭,五個兒子分別是韓敏、韓山、韓澄、韓伍、韓碩,這五位竟然個個是畫家,沒一個是唱歌的演戲的。是抱團取暖?還是集束炸彈?你等還讓不讓別人畫畫呢?瞧瞧人家李堅,他媽媽俞麗拿是拉小提琴的,可他偏不學小提琴,學了鋼琴。陳祖德是下圍棋的高手,他姐姐陳祖芬才不下圍棋,她寫她的報告文學。曹聚仁是作家,女兒曹雷卻是譯制廠的導演——文藝一家子別清一色,成嗎?
文藝一家子有沒有倒了血霉的?甭提了,成龍家嘛,他的兒子房祖名唱唱歌演演戲,可他真不是“玩藝兒”(這里的“玩藝兒”有兩層意思,一層是“東西”,一層是“文藝”),竟然好上那一口,如醉如癡,扶都扶不起來。成龍是多要面子的人兒,他真想大耳刮子煽他,不認這兒子??墒枪苡脝幔磕鞘谴蟾缒H生的——虎父也有犬子。
有個西方哲人調(diào)侃道:“從事文藝大約也就是從事猴子不能為的事情。”這么算來,文藝一家子就是家里有好幾只“猴兒”。還是林語堂說得正經(jīng)八百:“你們要明白,不做文人,還可以做人;一做文人,做人就不容易。”文藝界的角兒稍微有個動靜,就有人跟進了。男女戀愛,你送送我,我送送你,按北京人的說法:什么破事兒!可是到了星探嘴里就非同小可。現(xiàn)如今明星吸取教訓,從飛機上下來有誰不戴墨鏡不戴口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