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數(shù)，熟女的味道

王晶晶

陳數(shù)，原名陳澍，1977年出生于湖北省黃石市，畢業(yè)于中央戲劇學院。2001年，出演個人首部電視劇《旅人的故事》。代表作有《暗算》《傾城之戀》《鐵梨花》《和平飯店》等。多次獲得華鼎獎、白玉蘭獎、金鷹獎等最佳女演員。

5月26日，新劇開播當晚，陳數(shù)在微博上寫了一句話：“何謂邏輯，何謂輸贏，田蕾就是剛剛好的樣子”。

田蕾是新劇中陳數(shù)飾演的角色——一心拼事業(yè)的女律師，優(yōu)雅、時尚、氣場強大，手眼身步皆是銳利，舉手投足間散發(fā)著光芒。剛中也帶著柔，傲嬌的面孔下是一顆敏感細膩的心。

采訪陳數(shù)，似乎看到了“田蕾本蕾”?；卮饐栴}時邏輯分明，用詞準確。她不怎么講故事，更偏好于表達內(nèi)心的思考與感受。

入行20年，從《暗算》里的黃依依、《鐵梨花》里的鐵梨花，到《和平飯店》里的陳佳影，再到如今《誰說我結(jié)不了婚》里的田蕾，陳數(shù)一次次突破自我，打破時間強加給女演員的枷鎖。

沉淀、釋放，然后比之前更璀璨。她說自己沒有什么秘訣，只是“生逢其時”。

“ 我很高興，不用和她告別”

《誰說我結(jié)不了婚》是個“扎心”題材。3個好閨蜜，要顏值有顏值，要才華有才華，要事業(yè)有事業(yè)，卻有一個共同的難題：單身。童謠飾演的程璐困于初戀，許芳銥飾演的丁詩雅困于暗戀，陳數(shù)飾演的田蕾則為事業(yè)選擇了不戀。

“我挺喜歡田蕾身上展現(xiàn)的現(xiàn)代都市麗人形象?！标悢?shù)說。

田蕾有很多閃光點，“非常立體、全面”。她有像家人一樣的閨蜜情;職場上絕沒有“放棄”二字，一直是勇往直前;包括她的愛情觀，甚至細化到她的原生家庭。這樣豐富的一個人物，帶給了陳數(shù)許多表演上的設計與想法，“我找到了許多情感共鳴與價值共鳴”。

《誰說我結(jié)不了婚》劇照。3個好閨蜜有一個共同的難題：單身。童謠飾演的程璐（ 左）困于初戀，許芳銥飾演的丁詩雅（中）困于暗戀，陳數(shù)飾演的田蕾（右）則為事業(yè)選擇了不戀。

劇中有一個情節(jié)，是田蕾被提拔為二級合伙人，第一次到14樓開會。“你會發(fā)現(xiàn)很多細節(jié)。比如她坐在最邊上的角落里，現(xiàn)場只有她一位女性律師。甚至別人連她的名字都叫不出來，卻理所當然地讓她去做一些瑣碎的事情。而她那么強勢的一個人，也特別知趣地把握著自己當時的位置，不計較地去做這些事情?！?/p>

從田蕾的身上，陳數(shù)想到了當年的自己?！拔覐暮苄〉臅r候就經(jīng)常問一個問題：為什么我不是一個男孩，倒不是成為男孩可以跑更快、去打架什么的，這是一個靈魂拷問，為什么作為女孩不能和男孩平權(quán)?！?/p>

長大后，陳數(shù)倒是很坦蕩地接受了自己是女性，“可你能想象到整個成長過程中，我有過怎樣的困惑和難過。我覺得田蕾也是這樣”。

她把許多人生經(jīng)驗與感情都投注到了這個人物身上。“在人生的這個階段遇到田蕾，其實很有意思。因為你不僅僅是從她的故事中吸附關(guān)于人生的感受，而且能奉獻自己以前的心路歷程。你可以為她添肉?！迸臄z中，人生不同階段的閨蜜情、與工作室成員相處的點滴，都被她演繹在田蕾的生活和職場中，讓情節(jié)更真實、更生動。

最歡樂的一場戲，大概是三人一起幫鄰居照顧小寶寶，大眼瞪小眼，全程手足無措、笑料百出。“演出來我可能是對小寶寶最不耐煩的那一個，實際上片場我是最喜歡小寶寶的。”

盡管有撒嬌、厭煩小孩這種不太符合陳數(shù)本人性格的設計，整體上，她還是盡可能賦予田蕾更多更強烈的“陳數(shù)印記”，因為“田蕾太立足于當下，太貼近我們的生活了。某種意義上說，她可以成為我一個永遠不用出戲的角色。所以我很高興，不用和她道別。她會一直在我這里”。

不做舞者20年，心中還是一個舞者

對以前演過的角色，陳數(shù)每一個都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因為她們都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讓我投入了不一樣的狀態(tài)。”

她是半路出家的舞者，也是大器晚成的演員。

1977年，陳數(shù)出生在湖北黃石。11歲考到北京舞蹈學院附中，只身離家上學。

小時候，她總覺得自己其貌不揚，不如哥哥好看。她眼中的美人是五官立體、眼大鼻挺的，人堆里一站，能白到發(fā)光。

學跳舞的女孩子有的也不好看，但笑得甜美，陳數(shù)這點上也被打擊過。從附中畢業(yè)，陳數(shù)進入東方歌舞團，待了六七年?！拔覐男【拖矚g跳舞，可能是小孩子本能的那種東西，想要抒發(fā)和表達。成為職業(yè)舞者后， 要積累、訓練?？晌乙恢辈恢溃瑹o論跳什么樣的舞蹈，我內(nèi)心的基礎出發(fā)點是什么？比如你穿著印度舞的服裝，跳那樣風格的一個舞時，為什么要笑？你要解決什么樣的問題？”

1998年，成方圓將音樂劇《音樂之聲》引進中國，并改編成中文版上演，成為熱門話題。當時陳數(shù)住東方歌舞團的宿舍，每天進出宿舍大門，都能看到《音樂之聲》劇組在招演員的廣告。天天過、天天看，一個月都不覺得這跟自己有關(guān)系。直到有一天，排練時同班同學說：陳數(shù)你不是挺喜歡唱歌的，怎么不去考考大女兒這個角色？

陳數(shù)心動了，打電話去試唱。早上歌舞團要訓練，她練完后氣喘吁吁地跑過去，唱了一首蘇芮的《心痛的感覺》，唱完后，藝術(shù)總監(jiān)和聲樂指導說了三個字：“就你了！”

命運在這里拐了一個彎?，F(xiàn)在看是好事，當時卻是未知。但也因此，她有機會轉(zhuǎn)換跑道。

《和平飯店》劇照，陳數(shù)飾演陳佳影。

2008年9月，曹禺經(jīng)典話劇《日出》在遼寧大劇院上演，陳數(shù)飾演陳白露。

導演鈕心慈是中央戲劇學院的教授，有一天排練，看著陳數(shù)說：“如果你喜歡表演，可以去考中戲?！标悢?shù)準備了好幾個月，如愿考上。

為此，她放棄了不少眼前看得到的利益。東方歌舞團并不好進，更何況當時只要再等幾個月，她就能分到一套房。在團里掛著職，在外表演，也不失為一種“明智”的選擇?！皬男〉酱?，我一直是一個專業(yè)主義者。我就是覺得，演戲也是一種專業(yè)，不能蒙著來?！?/p>

算起來，不跳舞已20年。對她而言，內(nèi)心反而更加舒展、自由。

陳數(shù)說：“我是一個取悅自己的表演者?！?h3>眉梢眼角都是戲

在中戲的最后一年，陳數(shù)接拍了《空鏡子》《旅人的故事》《危險進程》三部電視劇，由此進了電視圈。

直到2006年的《暗算》，觀眾記住了劇中才貌雙全的數(shù)學家黃依依。她是個密碼破譯者，又是個悲情女人，愛情至上，被拒絕后放縱自己，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最后以悲劇收場。意猶未盡的觀眾討論黃依依是否真有其人，也開始關(guān)注這個“很有味道”的女演員。

這部劇之后，陳數(shù)身上散發(fā)的氣質(zhì)開始日益鮮明。就像作家三毛在《傾城》里寫的，“那時的我，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我知道，我笑，便如春花，必能感動人的——任他是誰”。

編劇鄒靜之花了兩年時間在演藝圈為《傾城之戀》尋找“白流蘇”，無意中看到上《魯豫有約》的陳數(shù)，立刻敲定了她。導演高希希稱她為“穿旗袍最美的中國女演員”，夸贊她“眉梢眼角都是戲”。

很多觀眾都覺得她像上海人，還有人精辟地總結(jié)：“嚴格說，陳數(shù)長得像大家心目中三四十年代上海女人的樣子?！?/p>

這些贊美、點評，對陳數(shù)而言不過是紙面上的字而已，她在意的是拍戲本身，而拍戲就是要盡情燃燒自己。

拍《傾城之戀》，為了演好張愛玲筆下的白流蘇，她把自己關(guān)在橫店嘈雜的小房間里，反反復復朗讀人物對話，直到完全投入角色;拍《鐵梨花》，她穿著斗篷站在黃土高坡上，迎著風沙喊臺詞，喊得滿口沙子;拍《和平飯店》，她帶著自己的49支口紅進組，并在每支口紅上細心貼上標簽，然后根據(jù)人物性格和情節(jié)設計來綜合考慮選擇什么樣的口紅和妝容。

《和平飯店》導演李駿后來總結(jié)說：“很多女演員演不了民國戲，就是因為她們身上少了這種端莊從容和儀式感?！?h3>精神上做加法，物質(zhì)上做減法

陳數(shù)的女人味，是一點一點沁出來的。

生活中，她非常文藝，喜歡法國女演員朱麗葉·比諾什，喜歡聽爵士樂、法文歌，喜歡讀書。

最喜歡讀白先勇、張愛玲，一直很想演尹雪艷、陳白露式的人物。當接到《新上海灘》交際花方艷蕓一角時，她在博客上說：終于有人找我演“陳白露”了。《鐵梨花》演完大火，不知多少劇組想邀請她。她卻為了演話劇《日出》，實現(xiàn)自己真正演一回陳白露的夢想，推了60多部電視劇、電影。

她對張愛玲有自己的理解：她的價值觀和世界觀，是怎么著都要讓你看到美好的殘酷性。

她去參加《朗讀者》，念了女學者劉瑜的文章《一個人要像一支隊伍》，感動了很多觀眾。

對陳數(shù)個人影響很深的一本書，是山下英子的《斷舍離》，采訪時她向記者一再推薦。2014年第一次看到這本書，陳數(shù)就被書名這三個字深深打動。讀完之后，感悟更深。

曾經(jīng)有兩年，她主動按下了暫停鍵，拒絕影視劇的拍攝。對此，她是這么解釋的：“春夏秋冬，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你沒有‘藏的時候，該怎么生長呢？”最低谷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讓內(nèi)心重新充盈起來。

停下來后，她看話劇、舞劇、音樂劇，一整天看書、寫筆記，和好友喝茶，練瑜伽、遠足，甚至什么都不做，就是發(fā)呆，不說話。

經(jīng)過了這幾年，她回頭再看《斷舍離》，每次都會有不同的感受，也越來越清楚自己想要“做精神的加法，物質(zhì)的減法”。

一次訪談中，被問到“步入中年的你，會羨慕20歲的女孩嗎？”

她回答：也許你現(xiàn)在看到最好的陳數(shù)，就是因為時間所帶來的一切，這些東西，一定不是我20歲的時候能夠具備的。時間是最好的禮物，你能做的是接受歲月所給予的一切，讓自己的氣質(zhì)變得更加符合。

她是“一個懂得愛護自己藝術(shù)生命的演員”。瑜伽練了18年，很多年前就考過印度甘地瑜伽的中級教練證書;每天堅持運動、不熬夜，睡覺前一定花時間護膚。陳數(shù)說過，就算不做演員，只是一個普通女人，也不會允許自己糟糕成某種樣子。

前不久，陳數(shù)第一次走進直播間，和楊迪一起做了一場脫口秀似的直播。楊迪又是主持人又是搞笑藝人，很多人覺得陳數(shù)可能接不住他的梗，沒想到她不但能接，還能拋。

楊迪問陳數(shù)，網(wǎng)友叫她“pljj”（漂亮姐姐）的事，陳數(shù)直接翻譯成“胖了姐姐”，坦然自黑，直播觀眾戲稱，這是要讓楊迪“怕了姐姐”。

陳數(shù)一直的理念就是，大部分表演都是在互動中產(chǎn)生的，你給予了，對方給你反饋，戲才得以產(chǎn)生。故事不同、年代不同、環(huán)境不同、對手不同，但都是要去碰撞出火花的。

她并不認為自己是打破了什么中年女演員的魔咒，“每一個演員的成長一定是跟時代息息相關(guān)的，我只是在順應時代做我分內(nèi)的事。如果一定要總結(jié)，那就是生逢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