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 平
天上的星星,
在地面都有原籍。
文曲星在越西金馬山下的蘆林溝,
落地的啼哭與鄰家別無異樣,
觀音泉把張亞子的名字,
洗了又洗,塵埃、雜念、私欲,
沒有附著之地。
我在文昌宮面前冒犯了,
不愿在這里稱帝稱君。
他就是我的先人,
與北孔子匹配的南文昌,
就像我禮拜孔圣賢,
禮拜天上唯一的文曲星。
我一個(gè)讀書的人慕名而來,
在這顆星星的宮殿,
不敢多有言語,畢恭畢敬,
長時(shí)間雙手合十。
我在越西,
看見月色遍地,如銀。
與一個(gè)銀匠恍若前世的約定,
很輕易地被他點(diǎn)燃,爐膛的火苗,
把彝文彎曲的筆畫拉直,
更像我認(rèn)識的漢字,
絕妙。
月色是越西的本色,
在銀條慢慢融化的過程里,
所有的具體都抽象了。
他的察爾瓦和我的T 恤,
只是區(qū)別我們的外套。
水觀音也不能穩(wěn)坐在云端里了,
滿湖的皎潔已經(jīng)沸騰。
火光照亮的額頭,
有大珠小珠滴落銀質(zhì)的寶貝,
琳瑯滿目。銀匠錘子翻飛,
輕重和深淺,都是行為藝術(shù)。
彝人的寨子里這些深藏的絕活,
把我的好奇和驚嘆,
捶打成一千種風(fēng)情。
銀匠沒有文化,
聽不懂寨子外那些漢人說的話。
他最遠(yuǎn)到過西昌,住過一晚,
那里的人多得讓人頭暈,
但是月亮和越西的一模一樣,
也是他用銀子敲打出來的,
掛在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