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
今年是汪曾祺先生誕辰一百周年,文學(xué)界有許多紀(jì)念活動:汪曾祺全集》由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隆重推出,20卷的《汪曾祺別集》正在編輯中,紀(jì)念文集《百年曾祺》正式出版,故鄉(xiāng)高郵的汪曾祺紀(jì)念館即將落成……所有這些,都為汪曾祺研究和汪曾祺的經(jīng)典化,產(chǎn)生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這位有趣的“老頭兒”雖然離開我們23年了,可他似乎沒有走遠(yuǎn)。廣大讀者依然在不斷地贊美他、談?wù)撍?、閱讀他,他究竟有什么樣的魅力,這魅力又來源于何方?
一
1997年5月,汪先生去世的時候,我們到八寶山送別先生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先生的靈車到了,我走上去,抬起靈柩的一頭。我此前沒有抬過任何人的靈柩,抬著那個窄窄的盒子,人如夢游。這個盒子里,就是汪先生么?先生睡在鮮花叢中,安詳如舊,只是不說話了——永遠(yuǎn)不說話了。我忍不住掉淚,這么一個有生趣、有“巧思”的人,就這么走了。
汪先生去世的前一個星期,我還到他家去過,在他那吃了午飯,還喝了兩杯五糧液。我的女兒也去了,他拽了拽我女兒的小辮子,說:怎么叫陳淺,像個筆名!之后就靸著鞋,一會兒下廚房,一會兒過來站著吃兩筷子菜。
1987年,我在縣銀行里,把一本《晚飯花集》抄來抄去,手酸了,就停下筆望著窗外。一個有點理想有點迷惘的青年,在對著書里面的李小龍、王四海、八千歲和陳小手,空想未來,不知道自己的一生會走向何方。
1989年,我飛出了縣城,到魯迅文學(xué)院進(jìn)修。剛開學(xué)沒兩天,汪先生來了。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一散會,我就把他請進(jìn)了我的房間。他的高郵在湖東(高郵湖),我的天長在湖西,我們是吃一個湖里的水長大的。
汪先生走進(jìn)我們的宿舍,他環(huán)顧了一下,開口說:“三個人一間,挺好!”又說:“你們天長出了個狀元叫戴蘭芬。那個對子怎么講的?”“天長地久,代代蘭芬?!边@是我們縣的3歲孩子都知道的。汪老又說:“本來頭名狀元是我們高郵的,叫史秋,戴蘭芬是第九名狀元??傻拦恻c狀元時,這個史秋名字不好聽,聽上去像死囚,道光看到戴蘭芬,天長地久,代代蘭芬,就點了戴蘭芬為頭名狀元?!蔽艺f:“是的,縣志上有記載?!薄拔壹慕o你的四個筆記本收了嗎?是抄的你的小說?!蔽以鴮⒊≌f的筆記本寄給了汪先生?!笆盏?。收到”。汪先生并不很肯定,輕描淡寫的樣子。
可就是這么幾句話,汪先生就接納了我。幾天后,我就是他家里的客人了。
二
我去過汪先生家多少回?又說過多少話?我沒有記錄。他所有的書,我都反反復(fù)復(fù)看過無數(shù)遍,因此哪些話是書里的,哪些話是他說的,我已完全混淆了。一個太熟悉的人,你要是寫他幾件事,是困難的。你對他只有一個總體的認(rèn)識,別人提起某件事,你說,哦,我知道的。汪先生對于我,就是一種溫暖的包圍。
我實在可算是汪先生的門徒了。朋友出了一本徽學(xué)的書,他在名片上印:徽學(xué)專家。我曾開玩笑說,我這輩子爭取當(dāng)一個散文作家,如果有汪學(xué)的話,我還可以在名片上印上:汪學(xué)專家。這當(dāng)然是戲言。
不過話說回來,一個人在創(chuàng)作上,有一脈師承,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汪曾祺也是有師傅的,多年前我到青島出差,還專門到小魚山福山路3號,去看了一下沈從文先生在青島的舊居。沈從文的湘西我也去過,這算起來,可是我的“師爺”了。我在沈先生舊居樓梯邊的絲瓜藤下坐了坐,我說,沈先生,我來看你了。
其實對汪先生創(chuàng)作有很大影響的,還有一個人——廢名。汪先生自己也說,我受過廢名的影響??磥?,注重文體的作家,大體上都有某種師承關(guān)系。只是或多或少,或者有的人不愿意說。
汪先生從來沒當(dāng)面在創(chuàng)作上指導(dǎo)過我。我去汪先生家,聊天、吃飯、要書、借書、要字、要畫,但對于創(chuàng)作,他從來沒有說過。我們聊到西南聯(lián)大,聊到吳宓。汪先生說,吳宓那個胡子,長得真快,他剛剛刮完左邊的胡子,去刮右邊;右邊還沒刮完,左邊又長了起來。說完,汪先生抿嘴而笑。
汪先生還對我們說到趙樹理,說趙樹理是個天才,有農(nóng)民式的幽默感。汪先生說起一件事,說他們有個舊同事,天生風(fēng)流,他借了趙樹理的皮大衣穿,竟然與一個女人將大衣墊在身下,將大衣弄得腌臜不堪。趙樹理回太原工作,那個人也來送行,趙樹理趴下來,給那人磕了個頭,說,老子,我終于不同你一起共事了!汪先生說完,又是大笑。汪先生關(guān)注的是人,是人的生趣,是人的喜怒哀樂。
三
汪先生偶爾也對我說起過創(chuàng)作。1988年,山西大同的一個叫曹乃謙的人,寫了一組《到黑夜想你沒辦法》,汪先生看后褒獎有加,寫了長文推薦到《北京文學(xué)》發(fā)表;1993年,我將《小林》等一組小說拿給汪先生,那時他還住在蒲黃榆的小舊居里。那天我去,將小說帶上,吃飯前說了此事。汪先生說,可以,先放這,我看看再說。之后吃飯喝酒,一番熱氣騰騰。汪先生酒后微醺,瞇盹著眼,坐了一會兒。我們起身要走,汪先生站起來,轉(zhuǎn)了一圈,說,稿子呢?這個不能丟了。之后收起稿子,一轉(zhuǎn)身,抱拳,進(jìn)隔壁一個小房間去了。
幾天后,我與朋友相約,又急不可耐地去了汪先生家。去時我心下忐忑,進(jìn)門坐下,也不說稿子之事。大家東扯西拉,說說笑話,仍是留飯。飯后我終于憋不住,問:稿子看了嗎?汪先生不說話,汪師母扯他的衣角。過一會兒,汪先生說,《小林》寫的什么,要體現(xiàn)什么,都說不清楚,之后就批評:不自信,手太懶。還說,沈先生剛到北京,連標(biāo)點符號都不會用,硬是靠一支筆,打下一個天下;老舍先生每天寫500字,有得寫沒得寫,500字!你們這么年輕,手這么懶,一年中不寫幾個字,怎么行!說得汪師母差點扯壞了汪先生的衣角。
從此之后,我不敢給汪先生看稿子了,自己幾斤幾兩,分量還是知道的。每次進(jìn)門,便首先問一句先生:最近身體好么?汪先生摸摸索索,去泡茶,去拿書。師母身體好的時候,會在旁提醒:老汪,剛出的書,給他們拿一本!師母經(jīng)常笑話他:字、畫都舍得送人,就舍不得送人書。想想也是,書除了出版社贈送的部分,其余還要自己花錢去買,而字畫,完了可以再畫呀。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二十多年過去了,我的這篇習(xí)作還在汪先生的書房里。有一年,因為汪先生的北京書房要整體搬遷到高郵的汪曾祺文學(xué)館里,子女們整理時,竟在一堆資料中翻出這篇我手寫的稿子。他們拍了照片傳給我看,稿子上的文字依然清晰如初,而曾經(jīng)為我看稿子的人已經(jīng)走了二十多個年頭。
記得有一年,我從山東長島回來,游了海水泳,回北京都好幾天了,到他家去。進(jìn)門我首先一句:近來身體好吧!而他卻不動,在那怔怔地看著我,之后用手在我臉上一刮,說:剛游了海水泳吧——他怎么看出來的,真是怪了!汪先生不語,笑瞇瞇地泡茶去了——他就是這么關(guān)心年輕人的。
1996年初,我到報社副刊工作,請汪先生為我們畫畫,很快他給我們畫了一幅墨菊,一大捧菊花,極有生氣;我又請他給我們的“文苑風(fēng)”寫刊頭,他一口氣寫了好幾個供選用;再請他寫稿,他又拿出兩篇新作給我(有些磨蹭,有些舍不得,可是他好像又有些回不起面子)。幾年前出版的《汪曾祺小說》,在選用《不朽》和《名士與狐仙》兩篇時,還在文尾注名,原載《中國城鄉(xiāng)金融報》某月某日。其實汪先生不僅僅對我,他對所有的人,包括年青人,總是有求必應(yīng)。
四
1996年底,一次我去汪先生家,為長江文藝出版社跑《中國當(dāng)代才子書·汪曾祺卷》的事,去催汪先生為書寫一篇自序。剛進(jìn)門坐下,見汪先生笑模笑樣的,一眼望去便知先生心情不錯。先生為我沏上茶,電話鈴響了。沒說幾句,汪先生就沉下臉,顯得很生氣,他對著電話大聲說:我知道他們來頭很簡單,就是沖著我汪曾祺來的!我可以向某某同志家屬道歉,他們以為我很有錢,算出來那些精神損失費(fèi),可是我們這些人的精神損失費(fèi),又有誰來賠?”我知道,電話里說的是《沙家浜》的官司。
1997年初,汪先生和丁聰聯(lián)袂在《南方周末》推出“四時佳興”專欄,一周一篇,丁聰畫,汪先生寫。汪先生寫得真快,只要有人“逼”,他肚子里的東西,是越“擠”越多的。一次我過去,汪先生說,你把這幾篇稿子帶給丁聰去畫插圖。當(dāng)時丁聰住在西三環(huán)的昌運(yùn)宮,我在公主墳工作,離我的住地很近。汪先生給我手寫的丁聰先生的住址和電話的字條,我還夾在一本書里,就那么幾個字,也是十分的秀美。
我給汪先生送的手稿是《聞一多先生上課》《面茶》《才子趙樹理》《詩人韓復(fù)榘》。汪先生的文字是再簡約不過了。它們通俗明白,卻出神入化,仿佛有風(fēng),有雨,有雷電,有氣息。就是這么一個“巧思”(張兆和語)的人,卻突然說走就走了。汪朗兄那天從八寶山回來的路上對我說,老爺子可惜的是,他的思維還那么活躍,他越寫越有神了??墒朗戮褪沁@么無奈。
打開《汪曾祺全集》最后幾年的作品,《小姨娘》《仁慧》《露水》《獸醫(yī)》《水蛇腰》《熟藕》《窺浴》,雖然短小,然而生氣盎然?!陡Q浴》寫得多么大膽,可又多么美;《露水》寫出了下層人的艱辛和不幸。汪先生熱愛美好的東西,他生活在美中。生活中不完美的東西,他用文學(xué)加以彌補(bǔ)。
一種說法很流行,說汪曾祺是“中國最后一位士大夫”。我專門查了一下《辭?!逢P(guān)于士大夫的定義。詞條說:“‘士大夫:古代指官僚階層?!犊脊び洝ば颉罚骸鞫兄?,謂之士大夫。鄭玄注:‘享受其職,居其官也。舊時也指有地位有聲望的讀書人?!?/p>
顯然汪曾祺不完全符合上述條款,說他是讀書人,他還真是讀了一輩子的書。在生活中,他并不像傳統(tǒng)的讀書人和知識分子。他自己說過接受儒家思想多一點,但他接受的,并不是“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的儒家思想,而是竹籬茅舍、小橋流水式的。他喜歡《論語》中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边@種超功利的生活態(tài)度,其實更接近莊子思想的率性自然。
五
從汪先生的晚年作品回觀他早期的習(xí)作,真是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
《文匯報》發(fā)現(xiàn)的汪曾祺早年作品,從內(nèi)容上來看,都是寫于昆明的。這些佚文都已收進(jìn)了新版的《汪曾祺全集》里。汪先生在一篇不起眼的小文《芋頭》中說過:“1946年夏天,我離開昆明去上海,途經(jīng)香港。因為等船期,滯留了幾天,住在一家華僑公寓的樓上。這是一家下等公寓,已經(jīng)很敝舊了……只是心情很不好。我到上海,想去謀一個職業(yè),一點著落也沒有,真是前途緲茫。帶來的錢,買了船票,已經(jīng)所剩無幾……”
這樣的文字是不會引起人們注意的,而我對照汪先生《文匯報》這一組佚文,能夠深切地感受到汪先生這組文字的氣息:空虛、苦悶、貧困、無著落。且看:
抽煙過多,關(guān)了門,關(guān)了窗。我恨透了這個牌子,一種毫無道理的苦味。
醒來,仍睡,昏昏沉沉的,這在精神上生理上都無好處。
下午出去走了走,空氣清潤,若經(jīng)微雨,村前槐花盛開,我忽然蹦蹦跳跳起來。一種解放的快樂。風(fēng)似乎一經(jīng)接觸我身體即融化了。
聽司忒老司音樂,并未專心。
我還沒有笑,一整天。只是我無病的身體與好空氣造出的愉快,這愉快一時雖貼近我,但沒有一種明亮的歡情從我身里透出來。
這是《花·果子·旅行——日記抄》里的一節(jié),汪先生在文尾注明:1945年寫于昆明黃土坡,1946年抄于白馬廟。我們知道,汪先生在昆明呆了七年,除北京和高郵,這是他人生最重要的時期,是人生觀、世界觀逐步成形的青年時期。
1944年到1945年,汪先生在黃土坡的一所中學(xué)教了兩年書,他的短篇小說《老魯《落魄》都是寫的那個學(xué)校的事;他那個有點現(xiàn)代派味道的早期短篇《復(fù)仇》也是寫于黃土坡。戰(zhàn)時昆明,生活極其貧困。青年的汪先生,人生的航向往哪去,他很迷茫。
“筆會”上的這組佚文,特別是寫于昆明的那幾則,那種人生飄渺的感覺,無不留在了筆端。但通過這些文字,也可以看出汪先生文風(fēng)的一些脈絡(luò):重細(xì)節(jié),不臆造情節(jié),意象的營造,但早期的文字明顯看出氣盛,如周毅所說“有靜穆與血性的密集交織”。我看到的則是,峻拔,決絕,用字用詞往“險”的方向而去,有“西洋油畫的瑰麗和掙扎于對象中的力度”。
先生晚年的文字,卻沖淡平和得多,但那份靈動,人情的練達(dá),集一生的觀察力及白描功夫,也是青年時所不能及。我手頭有一本《人間草木》,是汪先生談草木蟲魚的散文集輯,其中有一篇《下大雨》:
雨真大。下得屋頂上起了煙。大雨點落在天井的積水里砸出一個一個丁字泡。我用兩手捂著耳朵,又放開,聽雨聲:嗚——哇,嗚——哇。下大雨,我常這樣聽雨玩。
雨打得荷花缸里的荷葉東倒西歪。
在紫薇花上采蜜的大黑蜂鉆進(jìn)了它的家。它的家是在椽子上用嘴咬出來的圓洞,很深。大黑蜂是一個“人”過的。
紫薇花濕透了,然而并不被雨打得七零八落。
麻雀躲在檐下,歪著小腦袋。
蜻蜓倒吊在樹葉的背面。
哈,你還在呀!一只烏龜。這只烏龜是我養(yǎng)的。我在龜甲邊上鉆了一個小洞,用麻繩系住它,拴在柜櫥腳上。有一天,不見了。它不知怎么跑出去了。原來它藏在老墻下面一塊斷磚的洞里。下大雨,它出來了。它昂起腦袋看雨,慢慢地爬到天井的水里。
文字是這樣的剔透、跳躍、靈動和圓融,有了不起的觀察力,頗能代表汪先生晚年文字的精神。
六
有一件事不能不提一下。1995年的一天,我和朋友龍冬約好去看汪先生,黃昏時我們趕去,汪先生已經(jīng)出門了。我和龍冬便在和平門附近的一個小館子邊喝啤酒邊等。我一人飄在北京,龍冬則剛從西藏回來,工作毫無著落,兩人喝了不下十瓶啤酒,之后又踉蹌著來到福州會館的汪先生家。汪先生還沒回來,我們倆又著了魔似的來到附近的宣武區(qū)工人文化館,在那打臺球。汪先生回來了,我和龍冬便鉆進(jìn)汪先生的書房,胡吹亂侃到半夜才走。這一節(jié)給汪先生的女兒汪明寫進(jìn)《老頭兒汪曾祺》一書。汪明說我們半夜翻墻頭出了院子??晌椰F(xiàn)在是一點也記不起來,是翻了墻頭么?
我之所以扯出這一節(jié),是因為在汪先生去世后,有一次龍冬對我說:“汪先生去世了,我們也該長大了?!饼埗@番孩子氣的話,卻讓我一時語塞。
汪先生自己倒是謙遜的。他多次說,我的作品數(shù)量很少,我不大意識到我是一個作家。他說:過了六十歲,聽到有人稱我為老作家,我覺得很不習(xí)慣?!薄拔业囊磺校际瞧?。就像畫畫,畫一個冊頁、一個小條幅,我還可以對付,給我一張丈二匹,我就毫無辦法”。但同時汪先生又是清醒的、自信的,他對自己的評價也是準(zhǔn)確的。他說,“我是一中國式的抒情詩人”。他多次對我們說過,我的作品少,寫得又短。短,其實是對讀者的尊重。短,才有風(fēng)格。短,也是為了自己。今天的事實,已證明了汪先生的預(yù)言。新一代人不斷成長,二三十年已經(jīng)過去,那些當(dāng)時風(fēng)流一時的作品,早已不見蹤影,而汪先生的文字,卻在潤養(yǎng)著一代一代讀書人。
是啊,這二十多年來,我是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汪先生。不管是他何種版本的書,只是剛出版的,我見到就買。過去的山東畫報社出的《說戲》《五味》《草木春秋》,編得真是好。由范用先生修訂的《晚翠文談新編》也好,可現(xiàn)在先生的書太多了,我已經(jīng)無法集全,更何況,有許多版本更加適合新一代的青年讀者,因為時代在變,閱讀方式在變。而一個好的作家,他本質(zhì)的東西沒有變,那才是一個作家的靈魂,一個作家的根本。一個偉大的作家,他的作品是通人性的,時代在變,人性永不變。
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五月的鮮花正在窗外熱鬧綻放。可是匆忙行走的人們啊,你們可知道,一位我們喜愛的作家,他也是在23年前的這樣一個鮮花盛開的五月,邃然離開了我們。23年過去了,時間證明了他的不朽,他毫無疑問已載入了文學(xué)史。雖然他自認(rèn)為和“偉大”無緣,但他終將和那些偉大的作家——魯迅、沈從文、老舍……并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