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 暉
(河北民族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 河北 承德 067000)
唐詩是我國文學史上一顆璀璨的明珠。 唐詩的英譯過程不僅是語言轉換的過程, 更是異質文化互相碰撞的過程。 自1815年最早的唐詩英譯本發(fā)行至今, 唐詩在英語國家的傳播已走過200多年的歷程。 在這期間, 唐詩的英譯及其研究經歷了發(fā)展期、 黃金期、 學術中心由歐洲到美國的轉移以及20世紀60年代的“寒山熱”, 見證了偉大的譯者、 研究者。
國內最早有關唐詩英譯的研究可追溯至1926年, 著名詩人聞一多發(fā)表了對日本留美學者小畑薰良譯《李白詩集》(TheWorksofLiPo,theChinesePoet)的評論。[1]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 對唐詩英譯文的對比分析成為研究焦點, 如呂叔湘的《中詩英譯比錄》、[2]裘克安的“關于李白詩歌‘送友人’翻譯”[3]和高健的重新評價李白“送友人”的各種英譯本[4]。 然而, 根據CNKI統(tǒng)計, 這段時間內的研究總數相當少。
在當下“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的大背景下, 國內唐詩英譯研究的進展對我國典籍英譯的譯介與傳播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
CiteSpace 是一款由美國德雷塞爾大學陳超美教授開發(fā)的用于數據分析的軟件。 它通過漸進的共引網絡分析來實現對一個學科或研究領域發(fā)展脈絡的梳理。[5]利用CiteSpace對研究領域進行分析可以清晰地看到該領域學術合作網絡、 研究熱點及發(fā)展走勢, 能夠為學科發(fā)展梳理脈絡, 為日后的研究打下良好基礎。 鑒于目前還沒有學者利用CiteSpace這一工具對國內唐詩英譯研究情況進行分析, 本研究可為日后研究提供參考。
本文采用中國知網高級檢索方式, 分別以“唐詩英譯”“唐詩翻譯”為主題詞進行檢索。 數據內容包括篇名、 作者、 機構、 關鍵詞、 摘要、 文獻類型、 年代等信息。 數據的最終檢索時間為2019年8月13日。 檢索結果中剔除重復發(fā)文、 報紙、 書評等非研究性文獻, 共獲得有效文獻607篇(1)本文所采集的607篇有關唐詩英譯的論文分別包含以“唐詩、 英譯”“唐詩、 翻譯”為主題詞的文獻, 其他有關唐詩英譯或翻譯的文獻但其標題并未包含上述關鍵詞不在本文討論范圍之內; 本文所采數據的最終檢索時間為2019年8月13日。。
根據CNKI數據繪制唐詩英譯研究年度發(fā)文量, 如圖1所示。
圖1 國內唐詩英譯研究年度發(fā)文量曲線圖
統(tǒng)計發(fā)現, 最早有關唐詩英譯的論文發(fā)表于1980年, 為朱炳蓀先生在《外國語》上發(fā)表的題為《讀Giles的唐詩英譯有感》的論文。 1981—1998年期間共發(fā)文約17篇, 平均年度載文量1篇; 1999年至2008年相關論文發(fā)表數也較少, 其中1999年為2篇, 2005年為14篇, 2006年為20篇。 可以說1980年至2008年期間是國內唐詩英譯研究的“發(fā)展期”。 從2009年開始, 相關論文數量開始呈逐年上升趨勢。 其中2012年為唐詩英譯研究的巔峰期, 年度發(fā)文量達70篇, 出現了有關唐詩英譯的首篇博士論文: 上海外國語大學陳奇敏的《許淵沖唐詩英譯研究》。 因此可以將2009年至2014年歸納為唐詩英譯研究的 “蓬勃期”。 2015年以后截至筆者搜集數據的日期(2019年8月), 圖1顯示年度載文量基本呈直線下降趨勢。 有關唐詩英譯的博士論文在統(tǒng)計的39年間僅有2012年(陳奇敏, 上海外國語大學)、 2013年(王小可, 南開大學)及2017年(金勝昔, 東北師范大學)各一篇。
將文獻的刊發(fā)載體及項目支持進行統(tǒng)計得到國內唐詩英譯文獻主要刊發(fā)載體匯總表(見表1)。
表1 主要刊發(fā)載體匯總表
由表1可知, 高校學報及英語類相關期刊是唐詩英譯研究發(fā)文的主要載體。 其中《海外英語》載文量最多。 該刊是一本綜合性的外語類學術期刊, 在期刊近十年文獻所屬欄目的分類統(tǒng)計中, 《翻譯研究》共發(fā)文4517篇, 占第一位。 而國內公認翻譯界最具影響力的《中國翻譯》期刊共發(fā)表唐詩英譯相關研究論文4篇, 數量并不多。 筆者又以“唐詩英譯”為主題或關鍵詞, 在CNKI上檢索SCI來源期刊、 核心期刊及CSSCI期刊, 僅檢索到40余篇相關文獻。 最早一篇是1992年鄭延國發(fā)表在《現代外語》上的《唐詩疊字英譯五法》, 最近一篇是2018年王灑發(fā)表于《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的《碎片化閱讀背景下唐詩英譯的副文本演化趨勢研究》。 在基金項目方面, 獲得省級以上基金項目支持的唐詩英譯研究共11項。 其中國家社科基金6項、 省社科基金5項。 由以上信息可知, 國內唐詩英譯研究文獻數量雖多, 但高水平、 高層次的文獻卻不多, 整體研究水平有待提高。
對作者及發(fā)文機構之間的合作網絡進行可視化分析可以發(fā)現某領域的高產作者及其合作關系。 利用CiteSpace生成作者及發(fā)文機構可視化圖譜(圖略)。 依據圖譜可知, 唐詩英譯的主要研究者為張曉、 盧丙華、 王小可、 蔡桂成、 魏家海、 江嵐和羅時進。 其中張曉及其所在重慶文理學院發(fā)文量最多, 為4篇, 研究主題為唐詩英譯史的回顧和唐詩英譯的音美、 意美問題。 盧丙華探討了唐詩英譯中文化意象的處理及文體學視角下唐詩音韻的翻譯問題; 王小可從翻譯史的視角出發(fā), 以文化詩學為切入點研究早期唐詩英譯的流變, 并重點研究了弗萊徹對早期唐詩英譯的貢獻及英國早期唐詩英譯的特點; 魏家海主要研究宇文所安及其翻譯詩學; 蔡桂成的論文主要從文本功能理論解讀許淵沖英譯唐詩; 劉方俊和高杰于研究了唐詩英譯中地名及傳統(tǒng)節(jié)日名的英譯策略。 江嵐和羅時進于2009年發(fā)表關于唐詩英譯發(fā)軔期主要文本辨析及英國漢學家對唐詩英譯貢獻的文章。
唐詩英譯研究主要發(fā)文機構包括重慶文理學院外國語學院、 攀枝花學院、 內蒙古師范大學青年政治學院及內蒙古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 近兩年發(fā)文較多的作者是譚占海和劉福娟, 主要研究唐詩中花卉名稱、 數字及文化意象的英譯。 近兩年主要發(fā)文機構包括: 西南石油大學外國語學院、 南開大學外國語學院及遵義醫(yī)學院外國語學院。
從作者及發(fā)文機構合作圖譜分析來看, 國內從事唐詩英譯研究的作者及機構學緣上較為分散, 合作性不強, 僅有劉永亮、 劉澤青, 劉方俊、 高潔, 江嵐和羅時進有合作關系。 發(fā)文機構大部分為高校的外國語學院且機構之間基本沒有合作網絡關系。 這說明國內唐詩英譯研究還沒有形成固定的學術團體, 跨界研究不足, 這對于提升該領域研究水平造成了限制。
利用CiteSpace對文獻中關鍵詞進行提取統(tǒng)計, 得出唐詩英譯研究主要關鍵詞及其頻率統(tǒng)計表。
由表2可知, 從整體上看, 唐詩英譯的研究主要包括“唐詩”“翻譯”“許淵沖”“翻譯策略”“文化”“意象”“意境”和“譯者主體性”幾個方面。 表中“centrality”為中介中心度, 是科學知識圖譜中反映關鍵詞重要性的指標, 它代表了一個關鍵詞在整個網絡中作為“媒介”的能力, 也就是占據其他兩個節(jié)點之間最短路徑的能力。 一個關鍵詞的中介中心度越高, 意味著它控制的關鍵詞之間的信息流越多。[6]該值超過0.1表明這一關鍵詞的學術影響力較高, 是研究的熱點, 如表中的“許淵沖”“詩歌翻譯”及“翻譯策略”。
表2 唐詩英譯關鍵詞統(tǒng)計
通過對關鍵詞聚類可以發(fā)現關鍵詞與其子類的共現關系并進一步追蹤研究熱點, 本文將關鍵詞按LLR算法聚類, 得出6個主要聚類(圖略)。這六個聚類分別為“許淵沖”“唐詩英譯”“唐詩”“意象”“翻譯”及“詩歌”。 聚類編號顯示該聚類下成員數, 成員數越多, 聚類編號越小。 這六個聚類代表了國內唐詩英譯研究的重點領域。
唐詩英譯早期始于對譯文的研究, 如顧正陽的《唐詩宋詞英譯之我見》[7], 作者從翻譯與創(chuàng)造性、 譯詩與風格、 譯詩與用韻三個方面分析并評價了許淵沖、 文殊、 徐忠杰的譯文。 王天明在其發(fā)表的《論古漢詩英譯的信度》[8]中探討了古詩英譯的信度問題, 將信度原則分為“強制信度原則”和“彈性信度范圍”, 并給出了相應譯文和評析。
唐詩英譯、 詩歌翻譯和許淵沖研究息息相關, 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 唐詩英譯研究起步于語言學理論下的英譯研究, 如黃國文年發(fā)表的論文《唐詩英譯文中的引述現象分析》[9], 該文通過將原詩的引述情況和譯文進行對比歸納總結唐詩英譯中引述的幾種情況。 作者認為唐詩英譯中不存在“原話引述”, 但譯者要把握解釋的度, 以免影響意境的傳達。 楊汝福在其論文《及物性系統(tǒng)理論與唐詩〈春怨〉的翻譯》中運用系統(tǒng)功能語法對《春怨》的八種譯文進行及物性分析, 從而驗證系統(tǒng)功能語法在語篇分析和翻譯研究中的可行性。[10]李彩霞、 張琳瑜《唐詩英譯的意象圖式視角》從認知語言學熱點出發(fā), 通過比讀譯文試圖找到唐詩英譯的新視角。[11]從2011年開始比較密集的出現一些關鍵節(jié)點, 如對李白《送友人》的英譯分析, 闡釋學視角下的唐詩英譯, 唐詩英譯中主觀能動性的研究, 從認知語言學、 紐馬克文本功能理論進行唐詩英譯研究以及唐詩英譯的審美再現研究。 最近的研究是2016年有關《唐詩英韻》及蔡廷干的。
許淵沖先生是詩歌翻譯大家, 最早有關許淵沖的研究始于詩歌翻譯。 早期相關研究以評判譯本質量、 分析比較譯本或以某一種理論為觀照解讀譯本。 從2003年開始國內關于許淵沖的研究進入蓬勃發(fā)展期, 相關研究不斷增多且傳承性好。 有關許淵沖研究的關鍵節(jié)點包括“三美”“譯者主體性”“翻譯策略”“《唐詩三百首》”“宇文所安”等。 最新一篇有關許淵沖的研究是2019年發(fā)表于《蘭州教育學院學報》的《從美學視角看許淵沖英譯唐詩中中國傳統(tǒng)‘離別文化’的傳達》。
國內學者開始關注唐詩的翻譯問題始于2002年, 具體研究可分為如下幾類: 從語言學視角進行探討的; 從翻譯技巧進行探討的; 從文化意象視角進行探討的; 從美學視角進行探討的。
此外, 還有學者關注唐詩語言模糊性及其翻譯的可譯性問題, 也有從文體學、 關聯(lián)翻譯論、 功能對等理論、 解構主義及圖形-背景理論探討唐詩英譯問題的。
在對唐詩意象的探討中, 主要的關鍵詞包括“翻譯原則”“典故翻譯”“文化缺省”“風格”“龐德”及“三美”。 這幾個關鍵詞基本勾勒出唐詩翻譯中有關意象的研究概況。
在“唐詩”這一聚類中, 第一個出現的關鍵節(jié)點是2005年的“意境”, 相關研究一直持續(xù)到2017年, 傳承性較好。 從2010年開始到2013年相繼出現了許淵沖唐詩英譯實踐研究、 唐詩中模糊數字的翻譯研究、 唐詩英譯回顧研究及文化語言學視角下唐詩意象研究。 這一時間段的研究比較密集, 是學術成果的重要積累期。
突變術語是指使用頻次突然明顯增多或在較短時間內突然出現的術語。 根據詞頻的時間分布和變化趨勢, 從大量的文獻主題詞中提煉出突變術語, 能有助于較清晰地分析和了解某一學科的研究前沿領域和發(fā)展趨勢。[12]對唐詩英譯研究進行突變術語檢測, 結果如圖2。
圖2 唐詩英譯研究突變術語
從圖2中抽取的前10個突變詞來看, 近年突變值較高的術語是“文化”與“審美再現”, 這在一定程度上客觀地反映了當前唐詩英譯的研究動態(tài)與方向。 也說明學者們開始脫離語言學、 翻譯技巧、 譯文對比分析的視角, 探尋唐詩英譯研究的跨學科發(fā)展。
從圖2中還可以看到國內最先關注的是“譯詩”這一話題(1994—1997年), 中間經過了很長時間的積累醞釀期, 大多數相關研究起始于2005年以后。 這與前文年度發(fā)文量的分析是契合的。 “意境”作為突變詞延續(xù)的時間最長, 高達5年, 說明這是國內學者研究的焦點, 學術成果積累較多。 大多數突現詞的延續(xù)時間都很短, 基本在一年之內, 這一方面說明研究的深度不夠, 一方面說明學術成果沒有得到良好的傳承和運用。 從2015年后沒有出現突現詞, 說明近年唐詩英譯領域的研究并未探索到新的發(fā)展點和研究方向。
基于 CiteSpace 知識圖譜的分析, 筆者對國內唐詩英譯研究進行統(tǒng)計、 分析、 歸納和總結, 較為清晰地了解到唐詩英譯的發(fā)展脈絡和目前的發(fā)展狀況。 現對該領域的研究狀況加以總結。
在發(fā)文量與載體刊物上, 近四年唐詩英譯的研究有所減少, 研究陷入停滯狀態(tài)。 相關文獻中碩士論文有近一半的占比, 核心期刊載文少, 研究水平和層次有待提高。
主要的研究者與研究單位之間缺乏合作關系, 研究單位多為高校外國語學院, 該領域的學術團體還未形成。 這對于領域內學術成果的共享和發(fā)展造成了限制。
目前國內唐詩英譯的核心研究領域是許淵沖研究, 唐詩英譯中的意象、 意境及文化研究, 以及翻譯策略研究。 研究領域相對集中, 并且在這些研究中大部分是基于某首詩、 某類詞或某個譯本的微觀研究, 導致了該領域內研究的點較為分散。 而研究的視角又相對傳統(tǒng), 大部分還是從語言學、 文化、 意境、 美學的視角進行譯本解讀, 對譯本的分析和評判多, 而系統(tǒng)的翻譯批評理論建構少。 這與我國翻譯理論、 翻譯批評理論建構的發(fā)展也有關系。
唐詩是我國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 在“一帶一路”大背景下如何真正讓中國文化“走進去”, 而不僅僅是“走出去”, 還需要廣大學者的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