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黃金時代，公民的時代，藝術(shù)繁榮的時代

鮑鮑

當公民獨立自由的時候，文化總是會迎來繁榮，藝術(shù)也是。文藝復興時期，教會獨大的狀態(tài)減弱，自由的藝術(shù)家們開始施展個性。17世紀，同樣因為公民自由，荷蘭迎來另一個文化繁榮，它被稱為“黃金時代”。那個時候，荷蘭還是“尼德蘭聯(lián)省共和國”，俗稱“荷蘭共和國”，擁有最知名的港口阿姆斯特丹，還有鹿特丹、海牙這些著名的港口城市，它是世界貿(mào)易的中心，荷蘭東印度公司幾乎控制著亞歐之間的海路交易。

荷蘭的黃金時代，市民不是從事貿(mào)易，就是受益于貿(mào)易。貿(mào)易讓這個港口國家成為新興資產(chǎn)階級的天下，卻不是教皇的天下，因為在尼德蘭，同時存在基督教新教和天主教的大量信徒，所以試圖通過宗教統(tǒng)一荷蘭共和國非常困難，維米爾的妻子將信仰從新教改為天主教的事件，從側(cè)面證明了這里對不同信仰的包容。

此時的荷蘭市民階層擁有豐厚的收入和高度的自由，連當時的市政廳都比教堂體面得多，看看阿姆斯特丹水壩廣場上新建的市政宮殿，巨大的體量讓旁邊的新教教堂相形見絀，只冒出了一點塔尖。它由市民組織出資興建，邀請了著名的建筑師雅各布·范·坎彭（Jacob van Campen）設(shè)計。

相對于宗教里的圣母和基督，享受著自由民主的荷蘭人更喜歡古羅馬的文化，他們認為現(xiàn)在的尼德蘭是足以與古希臘羅馬比肩的文明時代。所以，在如何裝飾市政廳方面，建筑師選擇在古典的雕塑里尋找靈感，將女神像立于屋頂，用希臘神廟柱的浮雕和三角門楣裝飾外墻。最高處的女神代表“名望”，手執(zhí)橄欖枝和墨丘利的雙蛇權(quán)杖。古希臘奧林匹斯山的橄欖枝意味著尊貴和成功，墨丘利是羅馬神話中的商業(yè)之神，他的雙蛇權(quán)杖是商業(yè)規(guī)律的象征。另外兩邊的女神像，一位手執(zhí)鏡子照向身后，暗示想要洞察一切的謹慎;一位手提天平，象征公平正義。這些雕塑的象征意義都與經(jīng)濟活動中的交易、競爭息息相關(guān)。

為了裝飾市政廳，人們選用了天然大理石，就像古羅馬那樣。荷蘭本地不出產(chǎn)天然大理石，原料只能進口，但對于號稱“海上馬車夫”的貿(mào)易中心來說，這不是問題，天然大理石的裝飾只能證明它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和繁榮的經(jīng)濟。市民們修建的市政廳，不僅僅是政府機構(gòu)，更是貿(mào)易活動的辦事大廳。

由于市政廳建得太體面，以至于一百多年后，拿破侖稱帝掌控歐洲大部分地區(qū)時，他直接把市政廳改成了荷蘭國王的皇宮，住在里面的是被自己冊封為國王的親兄弟路易·波拿巴。小編從來都覺得，在封建制度向資本主義演進的洪流中，王宮改建為政府或公共機構(gòu)是歷史必然，像阿姆斯特丹市政廳這樣被從政府機構(gòu)改為王宮的例子實屬罕見。

誰讓尼德蘭曾是世界貿(mào)易中心呢？赫赫有名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運作，使荷蘭市民大多腰纏萬貫。市民實在太有錢了，所以他們?nèi)滩蛔∫乓幌伦约旱母挥?。這又遇到新的問題：家具、瓷器、銀餐具雖然一應俱全，但若全部被陳列在客人看得見的地方，必然麻煩又顯得做作。那么，拿什么來展示？找個畫家制成在客廳供人觀賞的油畫豈不是一目了然，而且美觀大方，品位和派頭都有了。

在荷蘭畫家的業(yè)務里，教會和王宮貴族并不是最大的部分。他們的畫作若是足夠漂亮，作為商品拿去買賣更受歡迎，還會有眾多的富有公民愿意下訂單。市場不同，客戶需求不同，促使荷蘭繪畫異軍突起。當整個歐洲的文化還沉浸在王宮貴族的浮華和教堂的喧鬧中，簇擁著意大利等地盛行巴洛克藝術(shù)時，荷蘭的畫家們已經(jīng)學會了如何滿足市民階層的需求，表現(xiàn)世俗生活的一角。

宮廷畫家最拿手的是描繪盛大的場面。盛大的場面，豪華和氣派對生活在荷蘭自由富裕的市民來說，卻是不必要的。比起教會和王宮貴族需要的大幅作品，荷蘭的市民更喜歡小幅且漂亮的作品，內(nèi)容五花八門，精彩紛呈，卻沒有對神話和宗教的執(zhí)著。

繪畫的題材多種多樣，而且細分的趨勢明顯，優(yōu)雅精致的餐具，鮮艷欲滴的花朵，船來船往的港口，廣闊無垠的海面，生活勞作的場景……都是拿來創(chuàng)作的母題，這也導致了荷蘭各種小畫派盛行?？傊?，只要客戶需要，畫家就能畫出作品。

就連肖像畫，也不是教皇主教和王室勛爵的專屬，體面的醫(yī)生、商人、富家女兒和文化名人肖像，甚至妙齡的剝牡蠣的女孩、咯咯笑的妓女，這些題材在其他國家的宮廷畫家眼里，那么平民化，那么不起眼，卻成了荷蘭畫家最擅長的表現(xiàn)的人物。

若僅僅是描繪富裕，就太小看荷蘭的自由文化，因為優(yōu)秀的畫家不會只顧著滿足客戶需求或者拍客戶的馬屁，畫家們同樣自由，也同樣擁有表達自己的權(quán)利。既然市政廳的神像被賦予了豐富的象征性，畫家們又怎會止步于世俗的逼真，在爐火純青地描繪美麗歡樂和逼真靜物的同時，他們也在描繪奢靡的代價、死亡和虛空，賦予畫面更深刻的寓意。

市民們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還有對財富和死亡的焦慮，在畫布之上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