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玉

光緒元年的端陽節(jié)，正值通州大集，那日，貨物琳瑯滿目，趕集的人山人海。

大集西北角，有一對兄弟在賣藝，哥哥叫司徒俠，弟弟叫司徒義，他們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哥哥擺下一條槐木長凳，自己躺在上面，弟弟從地上搬起一塊青石板，放在哥哥胸口，然后舉起一個足有十斤的大鐵錘，朝著那塊大石板砸去，只聽“嘭”的一聲脆響，青石板已經(jīng)裂為兩段，司徒俠卻絲毫未傷，圍觀眾人一陣喝彩。

這時，場子東邊忽然有人大喊：“快閃開，五爺來了！”人群頓時向兩邊閃開，四個男子簇擁著一名壯漢走了過來。

壯漢名黃五，三十多歲年紀，身高八尺，體壯如牛，仗著姐夫是知府，欺男霸女，橫行鄉(xiāng)里，眾人敢怒不敢言。

黃五慢吞吞說話了：“你們這兩個家伙會胸口碎大石？表演一個給爺看看！”司徒俠說：“難得大爺愛看咱的節(jié)目，咱就再表演一次！”他重新躺在長木凳上，司徒義另找一塊青石板，壓在哥哥身上，舉起大鐵錘剛要砸，黃五大喊一聲：“慢著，我來！”于是，黃五上前接過司徒義手中的鐵錘，高高地舉了起來，大喊一聲：“嗨！”鐵錘如猛虎下山朝司徒俠身上的石板砸來。就在即將落在石板上一瞬間，黃五卻將鐵錘的方向一偏，鐵錘擦著司徒俠的身體砸在地上。

眾人松了一口氣，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令他們驚呼起來，黃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鐵錘舉過頭頂，猛地砸了下來，就聽到“嘭”的一聲，石板碎成數(shù)塊，眾人擔心地看著司徒俠，但見他，搖搖晃晃從長木凳上翻身下來，朝著眾人拱了拱手，突然，嘴一張，吐出數(shù)口鮮血，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黃五從小習武，知道司徒俠肯定練過硬氣功，鐵錘落的那一瞬間，司徒俠將全身之氣聚于胸口，抵擋石板壓下來的沖擊力，但那氣功只能保持很短時間，黃五成心想讓司徒俠死，故而先虛晃一招，破壞他的硬氣功，再起一錘，很輕易就把司徒俠給打死了。

黃五欲走，圍觀的人們怒了，有的說：“你殺了人，不能就這么走了！”有的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膽敢殺人，還有沒有王法！”……大家攔著黃五幾個人不讓走。

這時，人群后邊有人說話了：“吵吵什么？出了什么事？”

來人是通州縣衙的捕頭趙慶陽和他的幾個手下，司徒義一看官家的人來了，就上前去，哭著將剛才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

趙慶陽聽完，卻轉(zhuǎn)身賠著笑臉問黃五：“黃爺，是這回事？”黃五說：“大爺我是跟這兩個家伙切磋武藝，無奈他學藝不精，才造成誤傷！”

黃五這么一說，眾人更憤怒了，他們圍成一個密不透風的人墻，不讓黃五走。趙慶陽一看，忙靠近黃五，小聲說：“黃爺，看來您是惹了眾怒。這樣吧，我先把您綁起來，說送您去縣衙，把這些刁民糊弄過去，反正我們縣太爺也不敢惹您，肯定要把您放掉的，您看如何？”黃五看了看憤怒的人群，點了點頭。

趙慶陽一揮手，幾名手下上前，將黃五五花大綁，送往縣衙。司徒義和眾百姓跟在后面。

通州王知縣升堂，見人犯是黃五，就不敢惹，但外邊群情激憤，又恐惹了眾怒，他問清緣由，忽然有了主意。

王知縣對司徒義說：“我有個主意，既然你兄長是黃五打胸口的石頭打死的，那么也可以讓黃五在胸口放一塊石頭，讓你來打，打死了算是你為兄報仇，打不死也怨不得別人，你看如何？”

其實，王知縣早就知道黃五擅長一種硬氣功——金燈盞，運起功來，可以說是刀槍不入，他是偏袒黃五，想讓他脫身。

司徒義說：“小民一切聽從大人的！”黃五知道王知縣在袒護自己，也就沒有意見。

王知縣讓師爺寫了兩份生死文書，上面的意思是，黃五在胸口放置青石板，自愿讓司徒義打一鐵錘，如果一錘致命，黃五認倒霉;如果不能致命，司徒義也不能再到處告狀。雙方看過并簽了協(xié)議。

協(xié)議簽署后，王知縣命人搬來了長凳和青石板、鐵錘，黃五脫了衣服，躺在長凳上，一名衙役將青石板壓在他的身上，司徒義將錘頭高高舉起，猛地砸下來，可能是司徒義人小力微的緣故，那青石板竟然沒有碎。

黃五的手下把青石板從黃五身上搬下來，黃五從長條凳上翻身下來，他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表示什么事都沒有。

王知縣問司徒義：“你還有什么意見嗎？”司徒義說：“大人，小人愿賭服輸！”王知縣說：“本大人宣布，黃五誤傷司徒俠一案，因為雙方同意私下調(diào)解，且結果被雙方接受，就此結案，退堂！”圍觀的眾人忿忿不平，卻又無可奈何，只好都散去了。

當晚，黃五去醉仙樓喝酒，酒至半酣，突然腹中劇痛，吐出數(shù)口鮮血，接著“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手下趕緊將他送至附近藥鋪，藥鋪的大夫試了試他的脈搏，翻翻他的眼皮，搖搖頭說：“回家辦喪事吧！”

司徒義年僅十八歲，可他從小就跟著父親練武，尤其擅長一種名叫“隔山打?！钡膬?nèi)功。此種內(nèi)功，可以隔著一段距離用掌將人擊倒，如果近距離擊中人體，被擊中人的皮膚看不出一點變化，但內(nèi)臟會遭受極大創(chuàng)傷。司徒義將此內(nèi)功傳在鐵錘把上，擊打黃五身上的青石板一下，沒碎，黃五看起來也沒受到任何傷害，其實他的內(nèi)臟已受重創(chuàng)，故而當晚就吐血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