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開朗琪羅的神秘面具(上)

孫曉聽

西斯廷教堂天頂壁畫（局部）/米開朗琪羅

1508年5月10日，米開朗琪羅開始了西斯廷教堂天頂?shù)难b飾壁畫工程，他在日記中寫道：“我，雕塑家米開朗琪羅，收到教皇尤利烏斯二世付給我的500杜卡特，作為西斯廷教堂頂棚畫工程的部分報酬，我也在今天開始該項工程?！?/p>

接到新訂單的米開朗琪羅并不高興，他特意強調(diào)了自己的身份——雕塑家，而不是畫家。雖然文藝復興時期大部分藝術家在作坊中接受的是多方面的藝術教育，米開朗琪羅的老師吉蘭達約也以繪畫著稱，但在此之前，米開朗琪羅從未接受過繪畫訂單，他甚至一度認為教皇委托他完成西斯廷教堂天頂?shù)难b飾工作是建筑師布拉曼特在幕后搞鬼——布拉曼特與拉斐爾關系甚好。當時，拉斐爾風頭正盛，他年輕帥氣、才華橫溢且言行得體優(yōu)雅;相比之下，米開朗琪羅冷漠孤寂、恃才傲物，還經(jīng)?？凑l都不順眼。米開朗琪羅本不想接受這項工程，但又怕人們認為他不會畫畫，或者如果他完成得不夠好，又會被認為在繪畫造詣上不如拉斐爾。權衡再三后，米開朗琪羅接受了西斯廷教堂的天頂壁畫工作。雖然這個訂單從一開始就有些悲壯色彩，但最終還是成為米開朗琪羅藝術生涯中最燦爛的一筆。

美第奇的陵墓（局部）/米開朗琪羅

米開朗琪羅的先祖可以追溯到高貴的卡諾薩伯爵的后代，但是在米開朗琪羅出生時早已“家道中落”。即使如此，米開朗琪羅的父親還是覺得兒子學習繪畫藝術有辱家族聲譽。15世紀，大部分畫家和雕塑家被認為只是普通工匠，但米開朗琪羅從小就顯現(xiàn)出過人的藝術才能，他的學生瓦薩里甚至把老師的天賦歸因于其出生時的吉星高照：“他出生時，水星和金星出現(xiàn)在木星的方位，這個吉兆表明他將通過雙手和智慧創(chuàng)造出無數(shù)杰作。”

米開朗琪羅14歲進入畫家吉蘭達約的工作室學習，學制3年。沒多久，吉蘭達約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具有過人天賦，并把他推薦到洛倫佐·德·美第奇的花園學習。美第奇的花園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美術學校，學生是來自各個作坊的才華出眾者。文藝復興時期還沒有博物館、美術館這種面向公眾的展覽機構，學生在老師的作坊中靠臨摹作品學習藝術。美第奇的花園讓米開朗琪羅大開眼界，但他的才華也招致了一個名叫托里加諾的人的嫉妒。他看到米開朗琪羅的才能和聲譽遠超自己，不禁妒火中燒，一拳打碎了米開朗琪羅的鼻梁，導致米開朗琪羅終生殘疾。

不得不提的是，“文藝復興三杰”中的達·芬奇和拉斐爾都儀表堂堂，少年達·芬奇曾經(jīng)照著鏡子把老師畫中的天使畫成了自己的臉;拉斐爾對自己的相貌相當滿意，留下了大量的自畫像，唯有米開朗琪羅相貌平平且鼻梁骨嚴重塌陷。當然，那個時期藝術家的關系并不怎么和諧，他們互相競爭，搶訂單是常有的事，所以上文才會提到米開朗琪羅懷疑是布拉曼特和拉斐爾唆使教皇讓他去畫壁畫的。

米開朗琪羅在美第奇的花園仿制了一件古代農(nóng)牧神的頭像，并按照自己的想法讓農(nóng)牧神張開嘴，露出舌頭和牙齒。米開朗琪羅的作品惟妙惟肖，洛倫佐被這位少年的天賦震驚，不過他還是半開玩笑地建議：“老人的牙齒都是殘缺不全的?！泵组_朗琪羅當即用錘子敲掉了農(nóng)牧神的一顆牙齒。洛倫佐看到米開朗琪羅如此認真，從此更加照顧這個少年，常常讓米開朗琪羅與自己和孩子們一起進餐。米開朗琪羅的父親聽說兒子不僅可以和上流人士洛倫佐同桌進餐，還能夠穿高貴的衣服，激動萬分，從此再不干涉兒子學習藝術了。事實上，米開朗琪羅功成名就之后，憑一己之力供養(yǎng)了整個家族。

摩西/米開朗琪羅

米開朗琪羅一直感激洛倫佐的賞識，他為洛倫佐·德·美第奇和朱利亞諾·德·美第奇設計了墓室。他做了兩人的雕塑，他們腳下分別是象征著夜、晝、晨、暮的4組人像。在象征“夜”的女性雕塑下面有副奇怪的面具，面具的嘴張開，露出殘缺不全的牙齒。有人認為這面具形象來自米開朗琪羅在美第奇花園創(chuàng)作的農(nóng)牧神頭像，雕塑家用這種方式向賞識他的洛倫佐致意?！耙埂币彩敲组_朗琪羅最喜歡的雕塑之一，他曾寫道：“當謬誤和恥辱大行其道之時，酣睡的享受妙不可言;若能變成一塊石頭，那更讓我稱心如意。眼不見，耳不聞，何嘗不是樂事一件？不要喚醒我，噓說話請小聲一點?！?/p>

米開朗琪羅是孤獨的，這種孤獨感在他接受教皇的西斯廷教堂天頂壁畫創(chuàng)作要求的時候更強烈了。文藝復興時期的濕壁畫裝飾工程任務繁重，都是由作坊師傅帶領眾多徒弟一起完成的。濕壁畫需要在未干的灰泥上作畫，顏色和灰泥同時晾干才可以凝固在一起。因此，畫家需要計算好每日的工作量，由作坊的學生和工人涂抹灰泥后再把老師畫的草稿描摹在墻上，畫家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上色、上光、修飾等任務。但是當時的米開朗琪羅不相信任何人，他認為那些工人都是競爭對手派來的“臥底”，他解散了工人和幫忙的畫家，歷時4年，獨自完成了壁畫。

圣母憐子/米開朗琪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