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六法論”是謝赫在《古畫品錄》中提出的一個重要繪畫思想,所謂“六法”,即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jīng)營位置、傳移摹寫。它既是繪畫批判標準,又是繪畫創(chuàng)作法則。雖然該理論形成之時花鳥畫并未成熟,但我們?nèi)钥梢越柚淅碚搧矸治龌B畫的藝術表現(xiàn)力,研究它與其他畫科之間的共性與個性,以便于我們能更好地欣賞和創(chuàng)作花鳥畫作品。
關鍵詞:六法論;花鳥畫
謝赫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畫家和理論家,《古畫品錄》是他留存下來的唯一著作。雖然該著作文字不長,但理論貢獻極大,是中國繪畫史上第一部較為系統(tǒng)的繪畫理論著作,并且其中的“六法論”全面奠定了中國繪畫批判及繪畫創(chuàng)作的理論基礎。
“品”乃中國文化藝術的獨特感知方式,其首要涵義就是評騭高下優(yōu)劣。謝赫在《古畫品錄》中以六法將魏晉至齊梁時期的28位畫家分為六品進行品第。而后朱景玄在《唐朝名畫錄》中說:“以張懷瓘《畫品》斷神、妙、能三品,定其等格上中下,又分為三。其格外有不拘常法,又有逸品,以表其優(yōu)劣也?!庇纱诵纬闪素灤┲袊鴷嫿绲摹吧衩钅芤荨钡钠吩u標準。謝赫提出“畫有六法”,并以這六法來進行分品,其六法分別為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jīng)營位置和傳移模寫,雖然謝赫的六法論主要是從魏晉以來的人物畫角度總結(jié)而來,但是用來分析花鳥畫也未嘗不可。同樣的,花鳥畫作為中國畫的一個分支畫科,以“六法”來解讀花鳥畫既可看出它與其他畫科的共性,又能分析其個性。
“氣韻生動”是謝赫首先提出來的一個重要概念。“氣韻”是由“氣”和“韻”組成。“氣”是哲學概念,在古典哲學中,氣是構成世界萬物的本原,莊子認為“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即萬物都含有陰陽二氣。接著,莊子還分論大自然和人類之氣,自然中有山氣、木氣、石氣等等,而人類生則有“生氣”,死則是“死氣”,還有正邪之分的精神之氣?!绊崱痹谧值渲杏泻椭C且有節(jié)奏之意,比如韻律帶有平仄,筆韻帶有字形變化,諸如此類等等。在魏晉南北朝時期,人物品藻中多以“韻”品人,如《晉書》中載庾愷“雅有遠韻,為陳留相,未嘗以事嬰心”。并且“韻”還帶有一種玄學修養(yǎng)和情調(diào)。
在花鳥畫中,“氣韻生動”也是最重要的一環(huán)。花鳥畫所畫的物象即大自然,所以表現(xiàn)出大自然的生氣是極為重要的。就鳥禽來講,一般鳥禽的氣韻在于神,“神”除了表現(xiàn)在動勢方面,還有眼睛上,這與顧愷之的“傳神論”不謀而合,鳥獸的眼神變化,所傳達的“神”自然也不同,這一點的代表人物是八大山人,他筆下所畫的翻白眼的禽鳥就與自然界中的大不相同,更傳達出一種倔強的個性,這是八大筆下鳥禽的“氣韻”。而宋畫所傳達的更多的是一種自然的氣息,《海棠蛺蝶圖》中的樹葉正反面隨風翻飛,蝴蝶聞香而來,《果熟來禽圖》中小鳥被熟透了的蘋婆果吸引等等。寫意花鳥畫除了展現(xiàn)自然氣韻之外,還要有筆墨之氣,這就取決于畫家的水平,就比如我們平常所說的“貫氣”,一般來說,寫意畫作畫較快,整個作畫過程要一氣呵成,好的寫意花鳥畫我們甚至都能感受到畫家的作畫狀態(tài),整個畫面氣韻流動。傳統(tǒng)花鳥畫的構圖講究起承轉(zhuǎn)合,也是要貫氣,比如很多的之字形構圖或S型構圖等,就特別像太極八卦,有些花鳥畫家就特別傾向于在其作品里加入陰陽五行的元素。
魏晉時期的畫家十分重視人的骨相,常以“骨”來指人的骨相氣質(zhì),后謝赫將“骨法”和“用筆”結(jié)合,稱贊江僧寶的作品用筆剛勁,有骨氣,后來“骨”則就轉(zhuǎn)向用筆有骨力、力量美的藝術表現(xiàn)了,而這些就表現(xiàn)在勾勒造型的線條上。人物畫有十八描,十八種不同的線條勾勒手段呈現(xiàn)出人物的精氣神也是不同的,花鳥畫雖不講究十八種描法,但是用線用筆同樣求“骨法”,第一,線條肯定是隨著物象的特征變化的,輕薄的花瓣用細且淡的流暢線條勾勒,粗糙的枝干則用濃粗的線條,有時還會用逆鋒或側(cè)鋒來展現(xiàn)粗糙感。第二,線條同樣要有力度,要傳達出物象的生命力的話,線條就不能軟綿綿的,不管線條是粗是細,都要注意起筆、收筆、頓筆和轉(zhuǎn)折,做到線條明朗,力透紙背。正因為這樣,許多的花鳥畫家在繪畫中就逐漸加入了書法用筆,增加畫面的金石氣。
應物象形是強調(diào)“形”的重要性。它要求畫家把繪畫對象外在形的基本特征表現(xiàn)出來。能夠準確地描繪出物象的外在形,是一個畫家的基本功,但是畫得像的作品就是上品嗎?在《古畫品錄》中可以看到謝赫是這樣評價衛(wèi)協(xié)的:“雖不說備形妙,頗得壯氣”,并將衛(wèi)協(xié)列為第一品,而將毛惠遠排在第三品,評價他:“其善鬼神及馬,泥滯與體,頗有拙也?!笨梢姡谥x赫看來,單單拘泥于形似,并不能視為佳作,“形”也應是為“氣韻生動”而服務的。這點與齊白石的“妙在似與不似之間”不謀而合,齊白石主張畫與客觀物象要在像與不像之間,太像則媚俗,不像則欺世。似與不似之間剛好是一種神似的狀態(tài),太似則呆板,少了繪畫的味道,不似則太過偏離,完全跑形。掌握好中間的度,大概就摸準了寫意花鳥的“意”。潘天壽的荷花就不尋常,宋畫《出水芙蓉圖》中的荷花線條圓潤,花瓣飽滿,溫婉含羞,而潘天壽畫荷花卻有一股“霸悍氣”,他筆下的荷花花瓣偏細長,有棱有角,花瓣的傾側(cè)極具動勢,線條斷續(xù)并且粗細不均,整個荷花顯得重拙老辣,這可能就是“眼中之竹”和“手中之竹”的差別。
隨類賦彩,是指根據(jù)客觀物象的固有顏色進行描繪。這點對于花鳥畫來說,宋畫是大概符合的,院體畫的花卉、鳥獸、果蔬等大部分都是原有物體的顏色,后來有些文人畫就開始只用墨來表現(xiàn),比如墨竹和墨梅等就開始突破隨類賦彩的條例,而現(xiàn)當代的花鳥畫更甚,有的開始用一些大膽奪目的顏色,隨心賦色。
經(jīng)營位置,就是處理好畫面的構圖關系。中國畫構圖要注意畫面的賓主、呼應、開合、顯隱、虛實等關系,傳統(tǒng)花鳥畫由于沒有背景,所以其中留白的關系極為重要,計白當黑,白中亦有畫。同時,畫面的起承轉(zhuǎn)合,在下筆之前就要做好心稿,潘天壽的《聽天閣畫談隨筆》中有“起承轉(zhuǎn)合貴在得勢,整體章法的趨向,以極大的構成層次變化總體感受”的描寫,而起承轉(zhuǎn)合趨向于S型的律動,有點就又與“氣韻生動”有關聯(lián)了。
六法中最后的傳移摹寫,其實就是臨摹。臨摹前人的作品,學習他們的技法經(jīng)驗,這是作為技法實踐類學生的必修課。中國傳統(tǒng)繪畫發(fā)展歷史悠久,除了筆墨技巧之外,還有其中的繪畫思想,這些都是需要我們在臨摹古人作品時細細體會的。精細典雅的宋畫、學養(yǎng)深厚的文人畫和淋漓盡致的寫意畫,這些都在臨摹中得到了傳承。當然,單單的臨摹照搬是不夠的,得以創(chuàng)作才是我們最終的目標。
謝赫的《古畫品錄》問世之時,花鳥畫還未成科,但這并不影響其運用到花鳥畫中,因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中國繪畫思想發(fā)展都是一脈相承的。謝赫的六法論奠定了中國繪畫理論批判的基礎,它不僅是南北朝繪畫思想的結(jié)晶,在現(xiàn)如今的繪畫發(fā)展中也有著莫大的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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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盧蕾(1996-),女,漢族,湖南郴州人,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國畫花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