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民間漢傳佛教梵唄音樂中“贊”的初探

摘要：梵唄，一般意義上講可以等同于佛教音樂的代名詞，同時它又是佛教法事科儀中最不可或缺的核心部分之一。按照傳統(tǒng)的分類方法，梵唄一般被分為：贊、偈、咒、文等大類，而其中“贊”的部分又可以說是梵唄音樂中的精華所在。本文以云南昆明衛(wèi)寺的個案研究為基礎(chǔ)，將從贊詞的分類整理、贊詞唱誦中的法器演奏以及贊的使用規(guī)范等三個方面，展開對于云南民間漢傳佛教梵唄音樂中“贊”的初探。

關(guān)鍵詞：云南民間漢傳佛教;梵唄;贊;法器

中圖分類號：J60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 （2020） 09-01 32-02

昆明F寺始建于道光元年（公元1821年），距今約200年的歷史。關(guān)于F寺的歷史溯源，寺院中的碑刻《梁家河F寺常住碑記》這樣記載：

聽聞，佛以大事因緣出現(xiàn)于世，為度眾生而契機契理焉。省城之西梁家河畔，有清幽伽藍名日衛(wèi)寺。斯寺建于道光元年，五年竣工，初名H庵，后改為H寺。道光十九年所塑諸佛菩薩圣像得以功圓德滿，慶典與焉。清光緒年間復(fù)改為F寺。F寺匾額由邑人軍門提督夏公毓親手所書……

不過可惜的是，寺院中的古建筑群由于諸多歷史原因被毀，現(xiàn)今的寺院主要建筑群為1993年梁家河村村民集資重建。

相比于云南眾多知名寺院而言，F(xiàn)寺的名氣或許可以說微不足道。但就是這樣一個無名之樸，卻擁有一支人員結(jié)構(gòu)完整、傳承多年的民間漢傳佛教梵唄唱經(jīng)團隊，且定期在寺院中組織開展各類的佛教法事科儀活動。

而筆者有幸聯(lián)系到了這個團隊的負責人鄧華居士（化名），鄧居士從事佛教梵唄的相關(guān)工作己超過30年。筆者從云南民間漢傳佛教法事科儀中的“贊”的收集與整理為出發(fā)點，對其進行了訪談記錄，并最終搜集整理出目前云南民間漢傳佛教各類通用的梵唄贊詞45篇（詳情可查看附錄），將以此為基礎(chǔ)，對云南民間漢傳佛教梵唄音樂中的“贊”的部分，從贊詞的分類整理、贊詞唱誦中的法器演奏以及贊的使用與禁忌等三個方面展開初步的探析。

二、“贊”的分類整理

首先、“贊”在云南方言中通常被稱為“贊子”，其贊詞的主要內(nèi)容是記錄佛、法、僧所做的一切事物和功績;因此，贊的主要目的便是用來贊揚和歌頌諸佛菩薩所做的這些無上的功績。

其次、贊在形式上，有著固定的詞格和句式，其句式在內(nèi)容上也十分講究押韻。《中國漢傳佛教常用梵唄》一書中關(guān)于“贊”的分類，有這樣的表述：“贊，如同詩歌，每一句的長短不一，因此往往用句數(shù)來命名”①;同樣在《中國漢傳佛教音樂文化》中，關(guān)于“贊”的分類也有相同的表述：贊，從文化形式上看，屬于長短句結(jié)構(gòu)，有五句贊、六句贊、八句贊、十句贊等句式結(jié)構(gòu)”。②

因此關(guān)于贊的分類，我們也遵循從贊詞的句式結(jié)構(gòu)和形式來進行區(qū)分的原則。而根據(jù)這一原則，我們將目前從昆明F寺實地調(diào)研中所收集的45篇贊詞，大致分為以下幾個大類：

（一）六句贊

六句贊在目前的佛教法事科儀中，是運用的最為廣泛和普遍的。在本次田野所收集的素材中，六句贊可謂是贊中的絕對主體（累計收集贊詞45篇，其中六句贊28篇，占比為62%）。其中運用最多，最具代表性的有：《爐香贊》、《華嚴字母贊》、《楊枝凈水贊》、《蓮池贊》、《小觀音贊》、《韋陀贊》、《伽藍贊》、《帝釋贊》、《地藏贊》、《日光贊》、《月光贊>、《先祖贊》、《元辰贊》等。

六句贊依據(jù)著名的佛曲“十大韻”③中的《華嚴會》為曲牌，其詞格固定模式為：四四七五四五。

贊詞賞析，以大家最為熟悉的《爐香贊》為例：

爐香乍爇 法界蒙熏諸佛海會悉遙聞

隨處結(jié)祥云誠意方殷諸佛現(xiàn)全身

（二）八句贊

八句贊在使用頻率和數(shù)量上是僅次于六句贊（共計15篇，占比33%），使用的是佛曲“十大韻”中的《掛金鎖》為曲牌，但是其詞格的構(gòu)成模式可分為以下三類：

1.第一類為：五七七五七七九五的詞格模式

典型代表有《獻供贊》：

虔誠獻香花智慧燈紅焰交加凈瓶楊柳灑堪夸橄欖共枇杷

蒙山雀舌茶奉獻酥酡普供養(yǎng)釋迦百寶明珠奉獻佛菩薩衣獻法王家

2.第二類為：六六七五七六七五的詞格模式

其典型代表有：《藥師贊》、《勢至贊》、《彌勒贊》、《佛功德贊》等;但它同時還擁有兩個變種：一類是五六七五七六七五的詞格模式，如《普賢贊》、《大觀音贊》、《佛寶贊》、《法寶贊》、《僧寶贊》、《文殊贊》等;另一類是六六七六七六七五的詞格模式，如《大彌陀贊》等，其贊詞字數(shù)在48-50之間。

以《普賢贊》、《藥師贊》和《大彌陀贊》的贊詞為例：

《普賢贊》（48字）

普賢行愿深勸發(fā)菩提大心三賢十地諸圣倫令見彌陀尊

十大愿王若遵循利益非佛莫陳果覺因心相符泯證清凈法身

《藥師贊》（49字）

藥師佛延壽王光臨水月壇場悲心救苦降吉祥免難消災(zāi)障

懺悔眾等三世罪愿祈福壽綿長吉星高照沐恩光如意保安康

《大彌陀贊》（50字）

彌陀佛大愿王慈悲喜舍難量眉間常放白毫光度眾生極樂邦

八德池中蓮九品七寶妙樹成行如來圣號若宣揚接引往西方

3.第三類為：四五四五四五四五式的詞格模式

從目前所收集的贊詞中來看，僅有《戒定真香贊> -曲：

戒定真香焚起沖天上弟子虔誠熱在金爐上

頃刻氤氳即遍滿十方眾生祈求免難消災(zāi)障

（三）五句贊和十句贊

五句贊和十句贊在數(shù)量最為稀少的。

其中五句贊以佛曲“十大韻”中的《淮上韻》為曲牌，其詞格的固定模式為：五四七七四，典型代表為《寶鼎祝福香贊》：

寶鼎熱名香普遍十方虔誠奉獻法中王端為世界祝和平地久天長

而十句贊則以佛曲“十大韻”中的《金字經(jīng)》為曲牌，其詞格的固定模式為：四四六四六八六三六四，典型代表為《贊禮西方》：

贊禮西方極樂清涼蓮池九品華香寶樹成行常聞天樂鈧鏘

阿彌陀佛大放慈光化導(dǎo)眾生無量降吉祥現(xiàn)前眾等歌揚愿生安養(yǎng)

三、梵唄唱誦中的法器配合

法器不僅是法事科儀中的關(guān)鍵器物，同時也是梵唄演唱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伴奏樂器，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沒有法器配合的梵唄音樂是不存在的;同樣，沒有法器演奏的法事科儀也是不可能進行的。

基于F寺的個案研究，我們了解到目前云南昆明地區(qū)的法事科儀中主要的演奏法器有六種：木魚、鼓（鼓上需裝配有帝鐘，帝鐘的作用相當于鐺子）、鐺子、大磬、引磬、鉿子，如果6種法器不能同時配齊的話，至少需要木魚、鼓、鐺子（或帝鐘）這三種。

而云南其他地州的法器配置上，則差異相對較大。例如滇東北區(qū)域的法器構(gòu)成中二胡和嗩吶會成為主角;滇西地區(qū)則會出現(xiàn)金鈸等較為小眾的法器，但目前這類法器在昆明區(qū)域基本不會使用。

法器在梵唄演奏中最主要的簡譜標識④：

、大磬敲擊（按住，不要有顫音）

、，引磬敲擊（按住，不要有顫音）

○大磬敲擊（顫音）

o鼓＼木魚＼鉿子符號相同，三者同時敲擊（重擊）

o鼓＼木魚＼鉿子三者同時敲擊（輕擊）

●引磬敲擊（顫音）

6鼓和大磬同時敲擊

0大磬與引磬同敲

|鐺子（或帝鐘）敲擊

法器的演奏，對于梵唄中的“贊”的部分而言是相對比較簡單，其同一詞格分布之下的所有贊詞的法器演奏方式是一致的：即只需掌某一曲贊詞的演奏方法，就等于是掌握了和它相同詞格布局形式下的所有贊的演奏方法。

下面以六句贊《爐香贊》、八句贊《獻供贊》、和十句贊《禮贊西方》的法器演奏簡譜為例：

1.《爐香贊》法器簡譜示例⑤

四、云南民間漢傳佛教法事科儀中“贊”的使用規(guī)范

（一）贊在法事科儀中的使用規(guī)范

結(jié)合F寺的個案研究，目前云南民間漢傳佛教中“贊”的使羽規(guī)范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贊在云南民間漢傳佛教法事科儀中，一般處在法事科儀的開頭和結(jié)尾處，是整個法事科儀中最為重要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

其次，贊與其法事科儀是一一對應(yīng)的，即每一個法事科儀中均有專屬于自己的贊，贊在法事科儀中是不可亂用的（例如：藥師普佛法會唱誦《藥師贊>;盂蘭盆會唱誦《目蓮贊》等）。

以F寺每月初一固定舉行的觀音普佛法事科儀為例：

在法事科儀正式開始前之前，首先需要進行的是灑凈儀式（灑凈儀式寓意清潔壇場，潔穢邦而成凈土，以保證后續(xù)的法事科儀能夠圓滿），而灑凈儀式進行時，便需要唱誦《潔壇凈水贊》：

楊枝凈水遍灑三千性空八德利人天福壽廣增延滅罪消愆火焰化紅蓮

當灑凈儀式結(jié)束后，正式進入觀音普佛法事科儀時，同樣需要先唱誦贊的部分，此時唱誦的是《戒定真香贊》（贊詞見上文）;而在法事科儀結(jié)束時，則需要根據(jù)當日所做的法事科儀唱誦相對應(yīng)的贊詞，每月初一為觀音普佛法事科儀，因此結(jié)尾處唱誦的是《大觀音贊》：

菩薩號圓通降生七寶林中千手千眼妙真容端坐普陀宮

楊柳枝頭甘露灑普滋法界熏蒙千層浪頭放神通光降道場中

（二）關(guān)于“香贊”使用的幾點規(guī)定

佛教講求一切由心而造，只要心誠，便會有所感應(yīng)，因此在法事科儀開始之前，灑凈焚香是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灑凈有《楊枝凈水贊>與《潔壇凈水贊》可供使用;而焚香時，便需要使用“香贊”來表達對于諸佛菩薩的無上敬意。

此處的“香贊”是一個統(tǒng)稱，從F寺所收集的贊詞來看，其中的“香贊”一共有7篇，分別為：《爐香贊》、《戒定真香贊》、《寶鼎祝福香贊》、《三皈依香贊>、《五戒香贊》、《欣然五分香贊》、《旃檀海岸香贊》，“香贊”的使用在法事科儀中有著特別的規(guī)定，同樣不能隨意亂用。

“香贊”的具體使用規(guī)定如下：

1.《爐香贊》：適用于各類供佛、誦經(jīng)等小型法事科儀活動;

2.《戒定真香贊》：適用于諸佛菩薩誕辰的法事科儀活動;

3.《寶鼎祝福香贊》：適用于為國家、人民群體層面祈福消災(zāi)的大型法事科儀活動;

4.《三皈依香贊》：僅適用于俗家弟子皈依佛門的法事科儀活動;

5.《五戒香贊》：僅適用于為佛門弟子傳戒的法事科儀活動;

6.《心然五分香贊>：僅適用于誦戒的法事科儀活動;

7.《旃檀海岸香贊》：僅適用于為小群體、個人層面祈福消災(zāi)的法事科儀活動，與《寶鼎祝福香贊》相呼應(yīng)。

注釋：

①狄其安，中國漢傳佛教常用梵唄[M].上海：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14 （06）：5.

②袁靜芳，中國漢傳佛教音樂文化[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3 （10）：52.

③袁靜芳.中國北方佛曲“十大韻”[J].音樂藝術(shù)，2000 （04）：14.十大韻分別為：《豆葉黃》、《菩薩蠻》、《金字經(jīng)》、《掛金鎖》、《浪淘沙》、《淮上韻》、《華嚴會》、《一錠金》、《寄生勒、《望江南》。

④⑤⑥⑦.趙樸初.佛教念誦集[M].上海：佛學書局印行，1999：282，128，271，273.

作者簡介：林輝，男，云南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研究生，宗教學專業(yè)，研究方向：西南佛教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