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喬仁潭,筆名可也,女,漢族,1977 年 12 月出生于姚安縣棟川鎮(zhèn)。州作協(xié)會員。以小說創(chuàng)作為主,偶有詩歌和散文。在州縣兩級報刊上發(fā)表過作品?,F(xiàn)供職于姚安縣政協(xié)民族和宗教委員會。
一
海是深藍色的,因為沒有陽光,只有晦暗的烏云。我把頭伸出水面,長長的濕發(fā)在裸露的肩上緊貼著,十分難受,更難受的是胸腔里憋得慌。我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鱗甲, 冰涼的,像海水一樣冰涼。遠遠的,一條白鯊向我游來,我趕緊卷起丑陋的蛇身,沉下海底,繼續(xù)憋著那股未透出的氣。海底一片漆黑,各種丑陋的生物若隱若現(xiàn),有著美麗外表的??麖堉鵁o數(shù)個吸盤等待食物,一只烏賊浮過,被我輕微的響動驚嚇,吐出團團黑霧。我更加恐懼,腹腔內(nèi)的饑餓感逾來逾明顯,我開始無助地哭,從無聲到啜泣……
你又怎么啦?丈夫厭煩地把我搖醒。我回到現(xiàn)實中,摸到冷冷的淚,那種夢中的恐懼感仍困擾著我。我小心地說,我又夢見我是一條蛇了。丈夫更加不耐煩,恨恨地轉(zhuǎn)過身,你看你那樣子能像一條美女蛇嗎?神經(jīng)!
我的淚再次無聲地流了下來,我真的感覺很冷,冷得我上下牙直打架。我把孩子抱緊,靜靜地看著他酣睡的神態(tài),感受到一種溫暖注入我的身體,使我慢慢停止了打顫。
我知道,這又將是一個難以入眠的夜。
二
夜已深,我悄悄掀起窗簾,透過窗紗,看到一輪孤獨的月,彎彎的。把頭靠在窗上, 讓月光摟著我,總算有了一種愜意和釋然。
藍藍的海面上,陽光照著我的鱗甲,閃閃發(fā)光,我調(diào)皮地用長長的尾巴敲打水面, 濺起朵朵白色浪花,伴著我歡快的笑聲,在廣闊的海上交響成了一曲美麗的樂章。我看到,我的快樂,引來了其他熟悉的臉龐,我知道他們同我一樣都是一種叫做人蛇的海洋生物。他們用同樣漂亮的鱗甲碰撞水花,回應(yīng)我的歌唱,有的,還用尾巴向我投來玫瑰花編成的花環(huán)……
兒子的哭聲驚醒了我,小家伙醒來找不到奶水,自然要提出抗議。我趕緊抱起兒子, 一頓狂吸猛喝之后,哭聲變成了囈語般的哼哼。我還沒完全從睡夢中的快樂里回過神來, 禁不住想再哼幾句,忍不住笑出咯咯聲來。
你瘋了嗎?孩子哭,你笑。丈夫重重地踹了被子一腳,表示不滿??磥硭诤⒆涌薜臅r候已經(jīng)醒了,只是不想管而已。丈夫的怒氣沒有完全毀掉我的好心情,我想起一句話:你周圍的快樂環(huán)境需要你自己去創(chuàng)造,這樣你才能快樂。
再次在月光的懷抱中,我開始考慮如何勇敢地面對自己對生活的失意,如何學(xué)會去感受這種繁忙和撕去虛偽面紗后的感情。
今夜,窗外的月不再孤獨。
三
我哼著歌走進辦公室,坐在我對面的李大姐被我嚇了一跳。她驚訝的表情讓我突然想起我好久沒笑過了。我沒顧及她的驚訝, 繼續(xù)哼我的歌,即便這種驚訝的表情讓我感覺心很疼。
我總希望自己能夠覺得窗外的陽光再亮一些,但是,我的努力是徒勞的,電話鈴聲一直不斷,我沒有更多的空閑時間去體會窗外陽光的溫度和亮度。
從婆婆手中接過孩子,直到他酣然睡去, 我已沒胃口再去喂飽自己,其實也沒時間, 我還得在上班前把今天下午開會的文件準(zhǔn)備好。
迷迷糊糊中,我又拖著帶鱗甲的、長長的尾巴在海面上使勁地游,因為在我前面不遠處的岸邊,那兒還有溫暖的陽光,而我在的地方卻沒有。可不知為什么,怎么也游不動,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我拼命地想擺動我的尾巴,但無濟于事……
醒來時,我仍趴在書桌上,丈夫在里間的床鋪上發(fā)出輕輕的鼾聲。我叫醒丈夫,告訴他我頭疼得很厲害,丈夫揉揉眼睛:頭疼就找藥吃嘛,我又不是醫(yī)生。我本不想說什么, 忍了好半天,才憋著委屈的淚說,你陪我去看一下醫(yī)生好嗎?丈夫用很陌生眼光看著我: 又不是娃娃,自己去就行了嘛。咋會像個林黛玉似的,一小點疼痛就嘰嘰喳喳的。
我再也無言,轉(zhuǎn)過身去,悄悄抹去淚水。
四
在海面上,我越來越感覺冷。我非常想游回岸邊,使勁往前游,越是離岸近,水草越多,長長的水草像小孩的手,死死纏住了我的尾巴,一些貝類的硬殼刺傷了我的鱗甲。我再也沒有勇氣往前游,因為疼痛比冷更讓我受不了。
這時我看到不遠處的岸上有一條和我一模一樣的蛇,我問她怎樣才能上岸,她憂郁地看了我一眼說,別上岸,這里的陽光太曬了,你不見我?guī)缀踅蛊€肉了嗎?我正想辦法游回去哩!
我說,曬死總比凍死好過吧?
她黯然道:既然是人蛇,就決定了海才是自己的歸屬。我們不可能改變這種現(xiàn)實和命運。
我不贊同她的話。我想,我一定要想辦法游上岸去。我仍在努力地掙扎……
我?guī)е∧[的雙眼去上班,李大姐給我遞來一張請?zhí)埼抑苣┤ジ八南惭???粗疫t疑的目光,李大姐苦笑了一下,過日子總得找個伴才行,還可以讓社會上的閑言碎語少些。
我愕然。
五
海水慢慢變成了黑色,因為里面摻合著我的血。我遍體鱗傷,傷口處的血正慢慢往外滲。我用自己長長的舌頭舔吮著滲血的傷口,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變成了蛇的模樣,綠色的眼睛充血,在恐懼和疼痛的驅(qū)使下更加敏感和易怒,我盡力把身體盤緊, 躲在陰暗處,對每一點響動都保持高度的警惕。我想,只要有任何生物靠近我,我都會用自己尖利的牙齒攻擊他們。
一團黑色的霧水襲來,我憤怒地朝著黑霧狂撲亂咬,直到精疲力盡才發(fā)現(xiàn),我尖利的牙齒是徒有外表,遇到軟的東西是派不上用場的。我癱軟在滑溜溜的石塊上,任憑那烏賊用一條條又臟又丑的觸須為我撫摸傷口。
海水的顏色還是那樣黑。
我感覺渾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樣無力和虛弱。我吃力地用手撐起身體,想去拿那杯放在床頭柜上的涼開水。丈夫醒了,你干什么?我說我想喝水。丈夫立即崩起了臉,你不會去倒杯熱開水嗎?冷水喝下去一會兒,你又要叫肚子疼,再說,導(dǎo)致孩子拉肚子咋辦?
我根本沒有更多的力氣去倒熱開水喝, 我感覺我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我只有舔舔干裂的嘴唇繼續(xù)躺下。
我想,我的精髓(注:剩余部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