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作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粟裕親自指揮。
敵人做夢都沒想到新四軍敢拿王牌獨6旅開刀。
要把新四軍趕到長江去喝水的李守維,自己卻下河喝水脹死了
“如果你們退出姜堰,省韓還來進攻,必遭蘇北人民共棄”
1940年7月初,新四軍江南主力北上之后,對于以何處為中心建立根據地的問題,蘇北指揮部參謀處提出了向北和向東兩個方案。
向北,就是北進興化,直搗堅持消極抗日、積極反共政策的國民黨江蘇省政府主席韓德勤的老巢;向東,就是東進黃橋。在一番比較之下,陳毅和粟裕一致決定東進黃橋。
韓德勤視蘇北新四軍為心腹大患。于是,他積極調動兵力,補充彈藥,積極備戰(zhàn),策劃進攻黃橋,消滅立足未穩(wěn)的新四軍蘇北部隊。但為試探新四軍虛實,他又故作姿態(tài)地派代表到黃橋談判,表面上與新四軍擬定防區(qū),韓部、“兩李”(魯蘇皖邊區(qū)游擊總指揮李明揚、副總指揮李長江)與新四軍“三方各守原防,努力抗戰(zhàn),一切糾紛,靜候上峰處理”,并約定“韓部駐守海安、曲塘、姜堰一線不南下;新四軍東進部隊駐黃橋、蔣垛、營溪、花網橋之線不北進”。
陳毅、栗裕判斷韓德勤此舉實為緩兵之計,待其主力集中后,必然會發(fā)起突然襲擊。因此,他們命令新四軍蘇北部隊堅持有理、有利、有節(jié)的自衛(wèi)立場,在八路軍第五縱隊的配合下,積極進行迎戰(zhàn)準備。
針對韓德勤的反共陰謀,中共中央調黃克誠率八路軍第五縱隊南下增援,并公開提出“韓不攻陳,黃不攻韓;韓若攻陳,黃必攻韓”的嚴重警告。
但韓德勤仍執(zhí)迷不悟,在蔣介石、顧祝同的命令下,開始了軍事行動。8月23日,他召開軍事會議,認為:北面的八路軍兵力強大,西面新四軍第四、第五支隊“兵力亦厚”,“且湖泊不易作戰(zhàn)”,南面新四軍陳毅部兵力較少,“充其量不過三五千人,如以主力進擊,必可收效”。據此,韓德勤提出了一個“先南后北”的方針,即先集中主力消滅或驅逐陳毅部,然后移兵北上,逐殲八路軍黃克誠部。
31日,韓德勤下達了向黃橋地區(qū)新四軍進攻的作戰(zhàn)命令,要求各部“向黃橋附近地區(qū)攻擊前進”,殲滅“盤踞分界、黃橋一帶之匪”。為了把“兩李一陳(駐守曲塘的稅警總團陳泰運部)”拖上反共戰(zhàn)車,韓德勤特地任命李明揚為進剿軍總指揮,李守維、李長江為副總指揮,陳泰運為右翼副指揮官。
在對從各方收集來的情報進行分析后,粟裕認為:“此次,韓德勤部雖傾力來犯,但其右翼為‘兩李一陳部隊,我黨早就對他們做了大量耐心細致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而他們也不甘心充當韓德勤搞內戰(zhàn)的炮灰,對我們新四軍的進攻不過是虛張聲勢,這樣右翼等于無翼。左翼是韓德勤的嫡系主力,但也只有7個團的兵力,并不是很難對付的。”陳毅連連點頭:“好啊,我們還是集中力量專門對付左翼頑軍,好好教訓教訓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韓主席。但要明令部隊必須堅持不先放第一槍的原則。這是戰(zhàn)場紀律,更是斗爭策略?!?/p>
一切盡在陳毅、粟裕的預料之中:右翼軍“兩李”和陳泰運部進展遲緩;左翼軍大膽冒進,至9月5日,保安第1旅占領營溪。第117師(少1個旅)也打到古溪北面,隨即猛攻古溪,第二、第三縱隊正面迎戰(zhàn),反擊得手。
陳毅、粟裕決定逐步收縮,誘敵左翼深入,然后集中兵力進行分割圍殲。當夜,新四軍第一縱隊出擊營溪,一舉擊潰敵先頭部隊保1旅兩個團。
保1旅是新四軍的爭取對象。大戰(zhàn)還在后頭,陳毅、粟裕絕不放過爭取任何可能爭取的力量,于是下令釋放俘虜的保1旅副旅長以下1500余人,并送還了繳獲的全部槍支彈藥。
此舉在蘇北各保安部隊中影響甚大,尤其是保1旅旅長薛承宗表示今后再也不把槍口對向新四軍。在后來的黃橋決戰(zhàn)中,保1旅果然信守承諾,保持了中立。營溪反頑是新四軍與韓德勤在軍事上的首次正面交鋒。韓德勤領教了新四軍的厲害,便改變手法,采用堡壘政策,步步為營,縮據水網地區(qū)暫不出擊。同時命令張少華率保安第9旅進駐原稅警總團防地姜堰,層層設防,嚴密控制水陸交通,禁止糧鹽運入黃橋,妄想用經濟封鎖困死新四軍;并挾制“兩李一陳”,企圖把新四軍壓縮在沿江狹小地區(qū),再勾結日偽合擊。
姜堰是運河上的重鎮(zhèn),一旦被卡住,黃橋地區(qū)的生活必需品馬上就會短缺。在權衡利弊后,粟裕認為必須首先打下姜堰。
韓德勤在姜堰駐有保安第9旅等部6個團,旅長張少華曾當過漢奸,雖聲明“反正”,但暗中仍與日軍互派代表,保持聯絡,是個身兼頑偽的雙料敵人。進駐姜堰后,他依托南面的運鹽河,構筑了以36個碉堡為核心的防御工事,并加設了電網,以求固守。而陳毅、粟裕手中的全部兵力加起來不過9個團,以9個團對據堡固守的6個團實施攻堅,取勝雖有把握,傷亡勢必不小。
陳毅、粟裕決定采用調虎離山之計,將駐姜堰的頑軍部隊調走一部分。他命令1個縱隊東進佯攻海安,并威脅如皋、海門、啟東。韓德勤將姜堰駐軍4個團調往海安等地,只留下2個團駐防。9個團對2個團,新四軍穩(wěn)操勝券。
為了一擊成功,迅速結束戰(zhàn)斗,陳毅、粟裕決定擒賊先擒王,挑選兩個排的精兵組成“勇敢隊”,擔任突擊任務,直搗敵人指揮中樞——保9旅指揮部,然后再由里向外打,實施內外夾攻。
這一戰(zhàn)法果然收到了奇效。9月13日,新四軍第二、第三縱隊圍攻姜堰,第一縱隊在外圍打援?!坝赂谊牎庇晒伯a黨員帶頭下水渡河,自鎮(zhèn)東北突擊。他們砍開鐵絲網,在碉堡與碉堡的間隙中穿越,先端掉了張少華的司令部,僅用一晝夜就結束戰(zhàn)斗。此戰(zhàn)殲保9旅1000余人,繳獲一大批軍用物資。張少華只帶了少數殘部逃回江南。
打開姜堰,糧源暢通,新四軍聲威大振。為保持政治上的優(yōu)勢和進一步爭取各方人士,陳毅、粟裕張弛有度,再次表明新四軍停止內戰(zhàn)、團結抗日的初衷不變,只求救國有份,抗戰(zhàn)有地,派人四處奔走,聯絡各界紳民代表呼吁韓德勤重開談判,停止內戰(zhàn),團結抗日。
然而,韓德勤反共是鐵了心的,乘機要挾說:“只要新四軍退出姜堰,萬事皆休,一切均可商議,否則無談判之余地。”在他看來,新四軍用鮮血換來的“金姜堰”是絕不會輕易退出的;而如果不退,他就可以以此為借口向新四軍發(fā)動更大規(guī)模的進攻。
陳毅、粟裕對韓德勤的陰謀洞察無遺,讓新四軍退出姜堰,只不過是他的托詞罷了。為保持政治上的主動,進一步爭取“兩李一陳”等中間勢力,新四軍蘇北指揮部于9月27日在姜堰召開軍民代表大會。會上,陳毅表示為了顧全團結抗日的大局,新四軍愿意退出姜堰,并一再呼吁和平:“新四軍進駐黃橋以來,對省韓(指韓德勤)曾作極大讓步,屢次致電省方,希望能夠和平,大家團結一致。古溪戰(zhàn)斗,我軍停止追擊,放回俘虜。可省方竟將我軍十幾人殺害。此次我軍攻打姜堰,再教訓省方一次,仍然希望得到和平。如果省方以為我們力量不足而退出姜堰,仍舊進攻,我們就要采取必要的自衛(wèi),為禍為福,只好以將來的事實作證明?!?/p>
一番話得到了所有代表的同聲贊嘆。黃橋知名士紳朱履先說:“如果你們退出姜堰,省韓還來進攻,則是欺人太甚,萬分無理,不但欺騙了你們,也欺騙了我們,省韓必遭蘇北人民共棄!”
李明揚、李長江得知他們將從新四軍手中接防姜堰,白撿到“金姜堰”,自然是喜出望外,當即派部隊單獨接管。陳泰運也從新四軍那里得到了100多條槍?!皟衫钜魂悺苯源髿g喜,深感新四軍講信譽重情義,向陳毅、粟裕保證,如果韓德勤再進攻新四軍,他們絕不參戰(zhàn),并答應給新四軍提供情報。
粟裕后來回憶這一段尖銳復雜的斗爭時說:
我軍自攻取黃橋到讓出姜堰,把軍事仗與政治仗、自主的原則與以退為進的策略結合得十分巧妙。尤其是姜堰,如不奪取,便沒有讓出的文章可做。而讓出姜堰,對我是“一舉三得,既揭露了韓德勤積極反共、破壞抗戰(zhàn)的罪惡陰謀,在政治上贏得了社會各階層的極大同情,造成我黨我軍完全有理的地位;又加深了蘇北國民黨軍隊內部派系之間的矛盾;還使我適時集中了兵力,在軍事上對付韓頑的進攻處于有利地位。這些處置是陳毅同志對黨的斗爭策略的杰出運用?!?/p>
9月30日,新四軍信守諾言,全部退出姜堰。當陳毅策馬離開姜堰時,各界人士趕來歡送。李明揚十分激動地說:“陳司令寬宏大度,共產黨說到做到!”
“狼總是要吃人的?!彼谠=洺8嬲]身邊的同志,要看清韓德勤的反動本質。果然,韓德勤視新四軍退出姜堰為軟弱可欺,進一步提出更為無理的要求:“新四軍一定要撤出黃橋,開回江南,才可以進行談判?!备鹘缛耸柯勚?,無不憤然。曾任江蘇省省長的海安名士韓國鈞怒罵韓德勤:“小子無義,天必殛之!
陳毅作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就在新四軍退出姜堰的同一天,韓德勤電令所屬各部“集中力量,力求主動”,“應不惜犧牲,達到最后目的”,對新四軍“包圍而殲滅之”。這次,韓德勤下了血本,調集26個團3萬余人,分三路大舉進犯黃橋。他得意忘形地叫囂:“把新四軍趕到長江去喝水!”
陳毅、粟裕清醒地意識到,即將來臨的黃橋之戰(zhàn),將是新四軍在蘇北進行的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zhàn)、惡戰(zhàn)。
黃橋地處靖江、如皋、泰州、泰興四縣之間,北通揚河,南臨長江。如果建立起以黃橋為中心的根據地,向南可控制南通、如皋、海門、啟東等地,進而與新四軍江南部隊相呼應,控制長江通道,并切斷大將南北國民黨頑固派的聯系。如果失去黃橋,新四軍就沒有周旋的余地了,而且對民心、士氣必將產生極為不利的影響。陳毅、粟裕知道,黃橋這一仗必須打,而且一定要打好。
粟裕回憶說:“陳毅同志有一挑珍貴的書籍文稿,從皖南挑到茅山,又從江南挑到蘇北,從來不肯丟開,可是這時也從鐵皮箱里拿出來打埋伏,顯然是作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陳毅、栗裕決定集中兵力,采取誘敵深入,各個擊破的戰(zhàn)法,于運動中迎擊韓部。命令陶勇第三縱隊堅守黃橋;葉飛第一縱隊、王必成第二縱隊分別隱蔽集結于黃橋西北的顧高莊、橫巷橋一帶,待機出擊;第二縱隊派出兩個營實行運動防御,誘敵深入。陳毅的指揮部設在嚴徐莊;粟裕的前線指揮部設在黃橋,實施戰(zhàn)場指揮。
對這套作戰(zhàn)方案,有人提出了不同看法,認為太過冒險。因為第一、第二縱隊兵力比較充足,第三縱隊則不足2000人。以實力最弱的部隊防守敵人重點進攻的黃橋,能否堅守得???而守住黃橋又是整個戰(zhàn)役的關鍵。
粟裕解釋說:“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我們只有把第一、第二縱隊用于突擊方向,才能做到集中最大兵力,殲滅敵人。”這是粟裕指揮蘇北新四軍作戰(zhàn)以來,最大膽也是最得力的一招。
粟裕這樣部署有他極深的用意。處處軍情火急,處處需要兵力,他承受了前所未有過的壓力。尤其是黃橋方向以常人想象不到的極少兵力擔任守衛(wèi)。但想到第三縱隊是自己親手帶起來的部隊,粟裕深信這支部隊能夠經得起考驗和勝任正面阻擊任務。
粟裕對韓德勤三路大軍方方面面作了分析對比,把首殲目標鎖定在韓德勤的主力獨立第6旅翁達部上。獨6旅是韓德勤手中的一張王牌,全旅3000多人,號稱“梅蘭芳”式部隊(裝備漂亮、掛頭牌的意思)。翁達是韓德勤的得力干將,雖然只是個旅長,卻擁有和韓德勤同樣的中將軍銜,飛揚跋扈。
韓德勤早在“圍剿”中央根據地時就和紅軍交過手,略知我軍一貫的作戰(zhàn)原則是先打弱敵,后打強敵。因此,他做夢也不會想到粟裕首戰(zhàn)會拿獨6旅開刀。
部署既定,全軍上下斗志昂揚,緊張地進行戰(zhàn)斗準備。黃橋地區(qū)的人民群眾也掀起了支前高潮,組成救護站、擔架隊待命,家家更是燒水、磨面、烙餅,僅黃橋鎮(zhèn)就有60多個燒餅爐為前線烘制燒餅,并由此誕生了廣為流傳的《黃橋燒餅之歌》:“黃橋燒餅黃又黃喲,黃橋燒餅慰勞忙喲。燒餅要用熱火烤啊,軍隊要靠老百姓幫,同志們呀吃個飽,多打勝仗多繳槍?!?/p>
10月1日,韓德勤下達了進攻黃橋的命令。然而,天公不作美,部隊出發(fā)不久,便大雨滂沱。道路泥濘,頑軍行動十分困難,根本不是在走,而是在“滾”,官兵們個個渾身泥污,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百十來里路竟走了兩天。
對粟裕來說,這可是一場及時雨,為更周密地布兵,建立穩(wěn)固的防御陣線,贏得了寶貴時間。此時,按照既定的作戰(zhàn)部署,第一、第二縱隊已經展開。粟裕與陶勇冒著瓢潑大雨來到黃橋東門,檢查工事構筑。鑒于兵力嚴重不足,粟裕只能突出重點,對黃橋的防御作機動部署。黃橋周圍全長約4里,粟裕決定西邊、南邊不派部隊,由后勤、伙夫擔負警戒,北門只放一個班,其余兵力全部集中在東門。韓德勤做夢也沒有想到,粟裕在黃橋鎮(zhèn)給他擺了一個空城計。
3日,雨過天晴。韓部第89軍軍長李守維下令所部攻擊前進。次日凌晨4時,第33師向黃橋東門發(fā)起了猛烈進攻。隨著黃橋決戰(zhàn)帷幕的拉開,蘇北各種政治勢力一下子都被吸引到黃橋這塊彈丸之地上來。李明揚宣布“謝絕會客”,中止了和新四軍方面代表見面,日夜詢問戰(zhàn)況;陳泰運則派人埋伏在通揚運河大堤上監(jiān)視黃橋;泰興日軍偵探進到黃橋以西十五六里的石梅觀戰(zhàn);周圍偽軍據點中的漢奸們也密切關注著黃橋的風云變化。在以黃橋為中心的蘇北戰(zhàn)場上,出現了一幕兩方對陣、多方圍觀的奇局。
4日上午11時,第33師發(fā)動第一次總攻。李守維妄想首輪總攻便將新四軍黃橋防線徹底沖垮,竟一次投入3個多團的兵力。新四軍的防御工事大部被摧毀,第三縱隊傷亡很大,戰(zhàn)斗異常緊張激烈。
突然有人來報,東北方面圍墻被打塌,頑軍在塵土硝煙中突進了東門。危急關頭,第三縱隊司令員陶勇、參謀長張震東把上衣一脫,操起馬刀,帶領部隊沖殺出去,拼死血戰(zhàn),硬是將頑軍殺出東門,然后架起機關槍,把頑軍死死頂住。頑軍的首輪總攻被挫敗了。
這個要把新四軍趕到長江去喝水的“英雄”,自己卻下河喝水脹死了
直到第一輪總攻結束,獨6旅尚未登場。原來,翁達有自己的如意算盤,他是要等新四軍主力在黃橋以東和李守維拼得兩敗俱傷時,再率部直插北門,奪得頭功。下午3時許,翁達率領“梅蘭芳式”部隊終于“登臺表演”了,向黃橋攻擊前進,前鋒已抵黃橋以北五六里處。
粟裕得到報告后,立即趕到北門,登上土城高處觀望。只見北面五六里遠的大路上,有許多老百姓驚慌地向西南逃跑,獨6旅的前鋒確已到來。于是,粟裕果斷下令出擊。第一縱隊的戰(zhàn)士勇猛出擊,將獨6旅切成數段。首殲旅部和后衛(wèi)18團,迫使其先頭16團回援,然后以一部從側翼迂回敵后,乘勢形成合圍。
戰(zhàn)局的發(fā)展果如粟裕所料。激戰(zhàn)3小時,獨6旅全軍覆沒。翁達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首次“演出”就成了“絕唱”。望著部下橫尸遍野,翁達長嘆數聲后,舉槍自殺。
獨6旅既滅,頑軍主力第89軍完全暴露和孤立了,戰(zhàn)場重點也隨之轉到了黃橋城下及其以東地區(qū)。李守維預感大事不妙,急將主力集結在黃橋東北一線,企圖最后猛撲黃橋或固守待援。但第89軍已成甕中之鱉,插翅難逃了。
午夜,第二縱隊切斷了第89軍的退路。隨后,第一、第二、第三縱隊三路夾擊,將第89軍主力分割包圍于黃橋東北地區(qū)。粟裕決定5日下午對包圍之敵實施總攻。
戰(zhàn)場情況瞬息萬變。就在此時,粟裕得到情報:頑軍增援部隊約8個團已進至黃橋東北不遠的地方。粟裕果斷應變,決定提前發(fā)起總攻。但當時蘇北新四軍通訊裝備落后,各縱隊沒有電臺,提前總攻的命令已經來不及下達了。粟裕急中生智,想出了一個妙計:命令第三縱隊以小部隊向黃橋以東之敵佯攻,引起敵人回擊,造成濃密的槍聲,以此作為同第一、第二縱隊的聯絡信號。
5日中午,圍殲第89軍的戰(zhàn)斗打響了。第一縱隊聽到槍聲迅速南下,第4團首先攻擊其軍部,第1團主力隨后勇猛出擊。第二縱隊則立即西進。這時,粟裕總算松了一口氣,命令第三縱隊全部出擊,并不無幽默地對陶勇說:“王必成的二縱隊已插到如黃公路分界一帶,切斷了頑軍歸路。你們縱隊趁頑軍混亂時,從黃橋東門及其兩側地區(qū)全線出擊,配合王必成聚殲第33師,狠狠地打,這樣韓主席就輸得連褲子也要送進當鋪嘍!”
陶勇立即把包括炊事員在內的所有人員組織起來,從黃橋的東門及其兩側地區(qū)殺了出去。新四軍各縱隊緊縮包圍,奮勇沖殺。第33師昨日還在猛攻黃橋,氣焰囂張,不可一世。僅僅過了一天就已毫無斗志,潰不成軍,師長孫啟人束手就擒。他沮喪地說:“不瞞長官,我看過《霸王別姬》的戲,有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我今天嘗到的滋味,比那還要嚴重得多!”
李守維見回天無術,丟下部隊,妄圖渡河逃竄?;艁y中失足落水,急呼救命。無奈部下只顧各自逃命,無人肯出手相救。可憐這位堂堂的國軍中將軍長竟溺死于八尺溝河中。
時任第一縱隊參謀長的張藩回憶道:“天明后,看到八尺溝的大河被頑軍的尸首填滿了。老百姓用漁網往上拉,一網就是五六個。后來撈出一個又肥又胖的頑軍軍官,正是89軍軍長李守維。這個要把新四軍趕到長江去喝水的‘英雄,自己卻下河喝水脹死了?!?/p>
一槍未發(fā),就俘虜了500多個敵人
頑軍失去指揮,陷入極度混亂之中,但第349旅仍拼死抵抗。最終,在新四軍的窮追猛打下,頑軍的反抗氣焰被徹底壓倒了,紛紛繳械投降。葉飛的第一縱隊司令部竟然也俘虜了五六百人。
原來,第89軍被殺得七零八落,各自逃命。黑暗中,一支約五六百人的隊伍竄到了第一縱隊司令部所在的村頭屋外。這時,司令部里除了司令員葉飛、參謀長張藩和幾名參謀外,只有兩個警衛(wèi)班和幾名偵察員。
剛剛返回司令部的謝中光(后任第1師1旅3團團長)回憶道:
忽然,屋外傳來一片嘈雜的人聲和零亂的腳步聲,隱隱約約還聽到有罵人的粗話。我心里猛地一驚,會不會是頑軍?這時,屋里的其他同志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都不約而同地拿起了武器。
我握著駁殼槍,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門口,警惕地向外望去,只見不遠處黑壓壓的有一大群人,正七嘴八舌地嚷著找團長、找連長的。有個家伙剛劃著一根火柴要抽煙,就被另一個粗魯的聲音喝住了:“他媽的!不要命了!新四軍發(fā)現了往哪兒跑?”火柴馬上熄了。原來,這是敵人突圍出來的潰兵,看那亂七八糟的隊形,好像有幾百人。
怎么辦?眼前的情形使我躊躇起來。部隊都在前面,縱隊部只有兩個警衛(wèi)班和幾個偵察員??磥?,要保證縱隊首長的安全,不讓敵人跑掉,硬干是不行的。這時,張參謀長也從屋里走了出來,我趕緊把情況向他說了,他拉著我連忙回到屋內,吹熄了蠟燭,和葉司令員低聲商量了幾句,當即叫我派人到前面去聯絡部隊,不要讓這伙敵人跑掉……
好在是黑夜,敵人本身就很亂,所以我們出屋時,并沒引起他們的注意,我要警衛(wèi)班的同志護衛(wèi)縱隊首長抄小路先走,以免和敵人遭遇。自己則帶了司號長等人尾隨在敵人后面,監(jiān)視頑軍們的動靜。
這群烏合之眾像一群見不得人的老鼠,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鬼鬼祟祟地拼命向前逃竄。走了不多久,前邊出現了一座小橋,這些家伙又亂了起來,七嘴八舌地亂嚷嚷,不知往哪里走好。我一看,頓時高興起來,心想,橋那邊肯定有我們的部隊,應該把敵人引過去。這時張參謀長也叫人傳下話來,要我們設法把敵人帶過橋去。
我立即招呼其他幾個同志,加快腳步趕到了敵人前面,對著亂哄哄的頑軍,司號長亮開大嗓門喊了起來:“弟兄們,不準亂跑,跟我來!”一見有人領路,這群驚弓之鳥馬上乖乖地跟了上來。
到了河對岸,派去聯絡部隊的通信員悄悄跑來告訴我,這里有我們一個擔架連,并說縱隊首長已被擔架連的同志接走了,連隊正在集合,馬上就趕到這里。聽到這消息,我心里仿佛一塊石頭落了地。我輕聲將這情況告訴了身邊的同志們,要他們準備動手。
不一會兒,前面?zhèn)鱽砹溯p微的跑步聲,我知道這是擔架連的同志到了,便向司號長等人做了個手勢,然后,猛地回過頭去,大聲命令跟在后面的頑軍站隊。這一來,把頑軍們搞得稀里糊涂,不知是怎么回事。我趁他們還蒙在鼓里,猛然大喝了一聲:“不許動!我們是新四軍,想活命的快把武器放下來!”
聽說是新四軍,他們都嚇呆了,剛才亂哄哄的隊伍一下子變得出奇的安靜。這時,擔架連的同志已迅速從兩邊圍了上來,頑軍們也弄不清我們究竟有多少人,一個個驚魂未定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只聽到一陣噼里啪啦的槍托著地聲。我們一槍未發(fā),就俘虜了500多個敵人。
激戰(zhàn)至6日清晨,第89軍大部被殲,只有少數殘部突出重圍。奉命增援的頑軍部隊進至分界以西時,見第89軍潰敗,便轉守營溪。新四軍第二縱隊緊追不舍,在營溪將其包圍,激戰(zhàn)半天,殲其大半,殘部向海安方向逃竄。韓德勤糾集來的各保安旅見勢不妙,爭先撤退。
為擴大戰(zhàn)果,粟裕下達了追擊命令,要求各部不顧疲勞,不惜一切犧牲,不重繳獲,乘勝追擊,連克海安、東臺。
與此同時,八路軍第五縱隊由漣水東進,攻占阜寧、東溝、益林,殲韓部保安旅一部后,直下鹽城。1940年10月10日,新四軍第二縱隊前鋒與八路軍第五縱隊先頭部隊,在東臺以北的白駒鎮(zhèn)勝利會師。
韓德勤見前線主力幾乎全軍覆沒,率殘部千余人猶如驚弓之鳥向老巢興化狼狽逃竄。陳兵運糧河東西之線的各保安旅團更是樹倒猢猻散,爭相逃命。企圖坐收漁利的李明揚、李長江部和陳泰運部亦隨之撤退,黃橋戰(zhàn)役勝利結束。
此戰(zhàn),新四軍以少勝多,以弱克強,共殲滅韓德勤部1.1萬余人,其中俘虜第33師師長孫啟人、第99旅旅長苗瑞林以下3800余人,繳獲長短槍3800余支、輕重機槍189挺、山炮3門、迫擊炮59門,以及一大批彈藥和軍用物資,奠定了蘇北抗日根據地的堅實基礎,打開了華中抗戰(zhàn)的新局面。
捷報傳到延安,毛澤東欣喜無比,于10月9日致電劉少奇、葉挺、陳毅等人,指出:“國民黨軍無論何部向我進攻,必須堅決消滅之。只有消滅此等反共部隊,才有進攻日寇之可能。你們的部署與決心是完全正確的,國民黨任何無理責難都不要理它。陳毅部大勝,振我士氣,黃克誠南下增援是完全正當的。”
(參考資料:《黃橋戰(zhàn)役:打開華中抗戰(zhàn)新局面》《學習時報》2019年1月28日、《軍史:黃橋戰(zhàn)役中的三道“數學題”》《解放軍報》2013年4月24日、《戰(zhàn)典6:新四軍征戰(zhàn)紀實》作家出版社2017年4月第1版;作者:于躍躍、陳賦斌、李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