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雪輝
摘 要: 南翔的短篇小說《回鄉(xiāng)》,以“我”的表哥病危為始,以望鄉(xiāng)之詩為終,流露出作者對人性的許多思考?!痘剜l(xiāng)》中作者對世事人情進行深入細致的描寫,把普通的社會底層人物寫得有聲有色,由此開辟出一條獨特的小說創(chuàng)作之路。本文從思想內(nèi)涵、語言藝術(shù)以及人物形象的塑造這三個方面來對該作品進行賞析,以期探索南翔小說的特色。
關(guān)鍵詞:《回鄉(xiāng)》;語言藝術(shù);人物塑造
中圖分類號: I20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8264(2020)04-0085-02
南翔,本名相南翔,他的短篇小說《回鄉(xiāng)》自發(fā)表之后便被多家期刊轉(zhuǎn)載,引起評論家的廣泛關(guān)注。該作品以大舅從臺灣回鄉(xiāng)省親為核心線索,以大舅的兒子廣福為具體切入口。廣福是大舅青春時遺留的血脈,也是小說諸多矛盾的匯集點。廣福和小舅因為大舅的“海外關(guān)系”而爭風吃醋,最終,大舅以海峽另一邊家庭的決裂,來彌補當年背井離鄉(xiāng)時留下的無盡遺憾。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說的最后,廣福用劣質(zhì)的油漆反復地粉刷生父資助而蓋起的樓房,導致患上白血病而不治身亡。臨終前的廣福,竟然惦記著將生父贈予他的金鐲子還給遠在臺灣的二媽,以此來彌補他當年鬼迷心竅時的各種不妥。在金錢與親情的選擇中,廣福最終選擇了親情,無需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作者將世事人情描寫到了極致,平實而又自然地透示出人性的善良。
這是一部描寫社會底層人民悲愴人生的小說,作者取材于民間,關(guān)注社會弱勢群體,運用簡潔而質(zhì)樸的語言,把人物形象塑造得真實而又具體,引起讀者無限的思考。
南翔在上大學之前,當過7年的鐵路工人,同樣來自社會底層的他,早已體驗過生活的種種艱辛與磨難。早年的人生經(jīng)歷使得他的小說更接地氣,具有濃厚的底層生活氣息,在他的小說《回鄉(xiāng)》中也體現(xiàn)出一種深厚的民間情懷。
作者南翔以一次看似簡單的回鄉(xiāng)之旅,揭開了底層人物各懷心酸的難言之痛,傳達了對普通群眾的關(guān)心和憐憫。內(nèi)戰(zhàn)遺留的問題是小說《回鄉(xiāng)》的社會背景,在這個社會環(huán)境之下,大舅與大舅媽這對新婚夫婦長久別離,生父初次見面竟然成了“叔叔”。
在這特殊年代里,大舅的“海外關(guān)系”給大舅媽、廣福以及小舅等人帶來諸多不幸。大舅媽在“一打三反”時為了給廣福治病,鋌而走險到集鎮(zhèn)上售賣貨物,不幸被現(xiàn)場抓住,以投機倒把之名游街批斗,當晚回家大舅媽以自盡的方式結(jié)束了痛苦的人生,給廣福留下的是撕心裂肺的痛。大舅年輕時在異鄉(xiāng)漂泊打拼,年老時身體每況愈下,返鄉(xiāng)之后更是不惜賣掉臺北的一套房產(chǎn),即使傾盡半生的積蓄也要資助原配之子廣福蓋起新房。
大舅的作為引起了臺北家庭的矛盾,身心疲憊的大舅,僅六十出頭便撒手人寰。小舅雖然謹慎圓滑、精打細算,但也因當年的“海外關(guān)系”吃了不少苦頭,正所謂“頭頂上壓了一頂帽子,手腳還不得舒展”。大舅的兒子廣福家境貧困潦倒,得到生父資助才蓋起來兩層樓房,殊不知這是他生父以海岸另一邊家庭的決裂為代價來彌補當年留下的遺憾。廣福日夜守護著這座青磚壘砌的房屋,用劣質(zhì)的油漆反復地粉刷墻壁,結(jié)果患白血病而不治身亡。
以上的種種都是《回鄉(xiāng)》中呈現(xiàn)的底層群眾的傷心往事,讀來自有無法言語的哀傷。而作者南翔運用這些普通群眾的生活場景,來表達他對社會底層人民的深切同情。“南翔的小說表現(xiàn)出了對弱勢群體的極度悲憫和對底層百姓的真摯關(guān)懷。作者悲天憫人,同情弱者,情系民生,這是具有人文關(guān)懷精神作家的可貴品質(zhì)?!?h3>二、質(zhì)樸的語言風格
小說《回鄉(xiāng)》的語言簡潔、凝練而質(zhì)樸,恰到好處地將方言引入小說的創(chuàng)作之中,展現(xiàn)了濃厚的地域文化,體現(xiàn)出獨特的語言風格。
如母親給小舅拿私房錢的那一段描述:“母親給弟弟的私房錢,是靠她即使風雪天,來例假也要裹上綁腿、披上雨衣,去塘口挑方土、打石頭、扛毛竹、裝車皮掙來的辛苦錢。”這些毫無修飾的語言將母親忍著種種痛苦掙辛苦錢的畫面描寫得形象而具體,使讀者過目難忘。
大舅回鄉(xiāng)第二天和眾人前往后山給原配的墳冢燒香時,母親寬慰那心胸狹窄的小舅:“哥哥十八九歲就飄洋過海出遠門,吃幾多的苦頭!口袋里能有幾多錢攢呦!”這里恰如其分地引入質(zhì)樸的方言,將來自民間原生態(tài)的語言再現(xiàn)于讀者面前,這種帶有濃厚的地域色彩的語言使母親那寬宏大量與善解人意的人物形象躍然紙上。
而后,廣福與小舅發(fā)生了沖突,大舅寬慰兒子廣福時柔聲中帶著嚴厲道:“男子漢,該擔當?shù)木鸵獡?,該放棄的就要放棄,又不是細伢子,有臉哭么!”大舅對兒子話語中嚴厲而不失慈愛,一句簡潔明了的“該擔當?shù)木鸵獡?,該放棄的就要放棄”體現(xiàn)出了大舅那種軍旅男兒的氣勢。
小說中不乏“他搞么子裝修啰”“鬼曉得他唦”“你姆媽還好唦”等諸如此類帶有濃厚生活氣息的地方性語言,正是這些簡潔樸素的語言交代了大舅回鄉(xiāng)省親的來龍去脈,展現(xiàn)出了濃厚的地域文化,呈現(xiàn)出了鮮活的人物形象。
小說《回鄉(xiāng)》講述的是大舅從臺灣回鄉(xiāng)省親的盤根錯節(jié),故事有歷史之殤、家國之痛,讀來哀傷。作者利用大舅回鄉(xiāng)省親這條主線,對社會背景下的蕓蕓眾生進行了深刻的剖析。該作品于苦悶中流露出真情,于慌亂中體現(xiàn)出用心,于細節(jié)中凸顯出人性,將人物形象刻畫得活靈活現(xiàn)。
作者在文中塑造了身材高大而偉岸,卻已年老體衰的大舅,由于身體不適,大舅的行動有諸多不便。當大舅如廁不便時,廣福自告奮勇地替大舅想辦法,他拿出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上好樟木給大舅做了四腳枷凳。作者于苦悶中流露出廣福對生父的真情,給讀者勾勒出一個實實在在為生父著想的廣福形象。
廣福將多年堆積的怨氣向大舅如山崩地裂般發(fā)泄時,大舅突然吃廣福一嗆,雙肩一抖,臉色頓時由白轉(zhuǎn)青,身子也向前撲去。眾人想把大舅扶坐在躺椅上,只有大舅媽堅持將大舅扶進屋里躺下,相比小舅以及廣福的慌亂和無措,“大舅媽利索地從一只銀亮的小藥盒里拿出一粒藥來,讓大舅就著溫水服下,便在他的身邊搭脈,做出不讓我們發(fā)聲的姿勢?!绷攘葦?shù)語,作者便將大舅媽的臨危不亂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大舅媽有條不紊地給大舅服藥、把脈,可見大舅媽對大舅的良苦用心。大舅雖然吃了不少苦頭,但幸得大舅媽的悉心照料,才得以挺過來。
隨著小舅的百般刁難,積壓在廣福心中的一團怒火徹底爆發(fā)了,“他的肩膀劇烈地抖動了兩下,忽然雙手舉起枷凳反身就套在小舅脖子上,一使勁將小舅壓趴下來?!泵鎸π【艘欢?,再而三的挑釁,廣福終于也忍無可忍了。“劇烈抖動”“忽然舉起”“反身套在”“使勁壓趴”這幾個動作描寫一氣呵成,將廣福隱忍后的爆發(fā)描寫到了極致。
在廣福襲擊小舅成功之后,作者又運用了大量的語言描寫呈現(xiàn)了一個命運悲慘而又令人同情的廣福。而當大舅安慰廣福時,“他兩眼流露出憎恨的兇光道,你一個人到外頭討老婆生崽……把我們丟在老家,水塘里浸,火塘里烤……”此處則用神態(tài)描寫以及語言描寫將廣福對生父的抱怨與不滿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于細節(jié)描寫中凸顯了人性的丑陋與不堪。
然而人性并非是單一的,也不是性本善或性本惡的,人性會隨著時間的轉(zhuǎn)移、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以及個體經(jīng)驗的不同而改變。南翔的小說在平凡的寫實中隱含著逆轉(zhuǎn)式的結(jié)局,小說的最后,臨終前的廣福喃喃道:“你下次去臺灣,替我還給她老人家……替我到爸爸墳前磕一個頭,告訴他,我對不起他,我想他……”從作者對廣福的語言描寫中,可以看到也有人性善良的一面,相比那些在劇烈的矛盾沖突中刻畫人物形象的小說筆法,南翔小說更傾向于在細節(jié)描寫中凸顯人性。
其實廣福、小舅甚至是大舅,都是漫漫歷史長河中微不足道的小螻蟻,他們都是普通之人,也皆有各自的無奈之處。南翔的小說《回鄉(xiāng)》呈現(xiàn)了社會底層人物的悲愴人生,該作品以其深厚的民間情懷,獨特的語言風格,豐富的人物形象觸動了讀者的心靈。真正的藝術(shù)是需要時間去被人們所接受的,南翔的小說正在一步一步地走進讀者的視野,逐步引起學者們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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