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
我的一個在金融行業(yè)任職的朋友,在武漢因疫情“封城”當天,被電話驚醒,當時才凌晨5點。打電話的是一個新員工:“行長,今天封城了,怎么上班???”朋友當時睡得正香,“封城”兩個字實在陌生,一時沒轉過彎來。搞清楚之后,朋友呆了呆:“那就不上班吧,你等我請示領導?!?/p>
“封城”了,銀行還要不要開門?業(yè)務還要不要繼續(xù)辦?一頭霧水。慶幸的是本來就已經(jīng)是大年二十九,至少年三十是可以順理成章放假的。電話一級級打到總行,每一個電話都得反復確認“什么是封城”,一時半會兒還沒定下來要不要上班。
朋友突然想起來,趕緊打電話給新員工:“讓運鈔車不要來了。”說完,朋友才意識到在被批復之前,她已經(jīng)默認是不上班了。
在同一時刻,類似的電話在城市上空回蕩:商場要不要開門?超市呢?零食店呢?餐飲呢?游泳館呢?……大概每個人都在問:“封城是什么?封城之后,我們要怎么做?”
出人意料的開始,經(jīng)常會有讓人喜出望外的結局:這位打電話的新員工不久后升職了。
故事要往前拉幾個月, 這位新員工跳槽到這家銀行時就提出想當零售行長。省級總行的領導說:“對自己的能力有肯定、對行業(yè)發(fā)展有企圖心,是好的,但不可能說,正好就有這么個空缺等你來,大部分分行支行這個崗位都有人了?!?/p>
“那么,我要去一家有空位的分行。”她說。恰好銀行在左嶺開了分行,有空位??涩F(xiàn)在她住哪里?常青。分行的行長一聽,驚住了:“這也太遠了。”左嶺在江夏區(qū),常青在漢口,分別處于武漢兩端,直線距離55公里。理論上,不堵車,40分鐘。但這兩點之間的必經(jīng)之路上有很多堵點,凌晨2點還在堵車的照片在網(wǎng)上流傳。正常情況下,每天要花三四個小時在路上吧。她卻堅定地說:“我去。”
但去了并沒有立刻給她心儀的職位。沒什么可委屈的,你放低身段是你的事,銀行有自己的規(guī)章。市場是無情的,幾個月來,她這個普通職員,沒有頭銜,也沒有人承諾過要給她。她也不說什么,早來晚走,勤勤懇懇。中年人經(jīng)過單位與家庭的洗禮,尤其是親手養(yǎng)育過孩子的,都是能干的人。而最難得的是,疫情一來,她展現(xiàn)出了巨大的臨危不亂和應急能力。
“封城”伊始,銀行管理一團亂麻,遠在北京的總行都不知道該怎么發(fā)號施令,畢竟這也是他們從未經(jīng)歷過的事。分行領導,有的已經(jīng)回家過年,有的被堵在城外,有的家有病人因為密接而被隔離。她就這樣,擔起了所有的事,進賬、出賬、票據(jù)、文件……即使在家里工作,每天也要打無數(shù)電話,在微信上與許多人溝通。到后期,員工復工要開證明,機構復產(chǎn)要消殺,她都一件一件辦了下來。
在分行復產(chǎn)的前一天晚上,總行領導親自打電話給她,反反復復談了40分鐘,都是對未來工作的安排。然而開局第一句話卻是:“總行開會通過了你的申請,復工后,你就是零售行長?!币簿褪钦f,她一直“汪著”想要的那個職位。汪著,武漢話,形容眼巴巴到了眼里汪著熱淚的程度。
這是一個普通人,在疫情期間創(chuàng)造的晉升傳奇。
我的朋友正是她的頂頭上司,自己有一個即將大學畢業(yè)的女兒。朋友把她的故事說給女兒聽,要點是: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就要做這個人該做的事。你想當父母官,心里就要裝得上各行各業(yè)的人,要憐惜長安米貴、居大不易的城里人,還要清楚地知道谷賤傷農(nóng)的農(nóng)民。你要勤讀書、長見識、有擔當,遇事既能高瞻遠矚,又能沖在第一線。你要當賢妻良母,那么從現(xiàn)在起,就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并不完全。機會像幻影,若有若無,是有心人一點一點繪制藍圖、一筆一筆描出來的,再一磚一瓦讓夢想建在其上,最后才成為個人奮斗的豐碑。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