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業(yè)
(揚州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江蘇揚州225009)
提 要:一般認為,揚州槐泗“隋煬帝陵”是清代學者阮元錯誤考證的,但這一說法并不準確?;便簟八鍩哿辍笔敲鞔J定的,造成錯誤認定的原因主要是與隋煬帝墓有關的地名雷塘所指范圍發(fā)生了變化。自唐代起,雷塘或為政府用于灌溉漕運,或被民眾占墾,時興時廢。作為重要的水利設施,數百年間雷塘不斷被修浚,面積也隨之縮小。雖然阮元是再次確認錯誤結果,但因他本人有較大的影響力,槐泗“隋煬帝陵”長期被廣泛接受,直到2013年曹莊隋煬帝真墓的發(fā)現,這一結論才被推翻。
槐泗“隋煬帝陵”
2013年4月,文物部門宣布在揚州市邗江區(qū)西湖鎮(zhèn)司徒村曹莊組發(fā)現隋煬帝墓。[1]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各種質疑聲紛至沓來。這些質疑不僅針對曹莊隋煬帝墓諸多“反?!敝嶽2],也有對清代學者阮元所認定的揚州槐泗“隋煬帝陵”真?zhèn)涡缘囊苫蟆kS著專家學者一致確認,曹莊隋唐墓葬系隋煬帝楊廣與蕭后的最后埋葬之地[3],種種質疑才告停歇。不過,學界對相關問題的討論卻從未停止。顧風[4]、余國江[5]先后就阮元錯誤認定“隋煬帝陵”的原因做了分析,但所論或失之簡略,或有疏誤之處。有鑒于此,本文就此問題試作較為全面的探討。
隋大業(yè)十四年(618)三月,巡行江都的隋煬帝,為右屯衛(wèi)將軍宇文化及等人所弒,時年五十。蕭后與宮人撤漆床板為小棺,將隋煬帝與趙王杲同殯于西院流珠堂。同年八月,“隋江都太守陳棱求得煬帝之柩,取宇文化及所留輦輅鼓吹,粗備天子儀衛(wèi),改葬于江都西吳公臺下,其王公以下,皆列瘞于帝塋之側”[6]。唐平江南之后,武德五年(622)八月,改葬隋煬帝于揚州雷塘。[7-8]貞觀二十二年(648)三月(《北史》作貞觀二十一年),隋蕭后卒,詔復其位號,使三品護葬,備鹵簿儀衛(wèi),送至揚州合葬于煬帝陵。[9-10]
隋煬帝墓及唐代雷塘的位置,《元和郡縣圖志》稱在江都縣北十里[11],《新唐書》稱在江都東十一里[12]。雷塘又稱雷陂,《漢書》載:“(建)后游雷波(顏師古曰:波讀為陂。雷陂,陂名。其下云入波中亦同),天大風,建使郎二人乘小船入波中。船覆,兩郎溺,攀船,乍見乍沒。建臨觀大笑,令皆死。”[13]當即此處。《初學記》“釣臺輿浦”條引《西征記》曰:“雷陂有臺,高二丈”,又引《南兗州記》曰:“以為吳王濞之釣臺也。”[14]可見唐代以前,雷塘不單作為水利設施存在,還是王公貴族的賞游之處。
大運河開通后,伴隨而來的是唐代揚州的鼎盛,這一地區(qū)經濟繁榮,人口增長,開發(fā)速度加快。故有唐一代,雷塘的水利價值逐漸凸顯。貞觀年間,李襲譽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江南巡察大使,“為引雷陂水,筑句城塘,溉田八百頃,以盡地利,民多歸本”[15]。杜佑任職揚州時,亦“決雷陂以廣灌溉”,使海瀕棄地變?yōu)榱继?,“積米至五十萬斛,列營三十區(qū),士馬整飭,四鄰畏之”[16],對民生改善頗有幫助。其后大和年間(827—835),“決(雷)塘水成田,民得其耕”,唐末復“潴水以備漕運”。[17]唐代隋煬帝墓的情況,據唐宣宗時張氏所著《燕吳行役記》載:“煬帝陵高五十余尺,后齊王暕、趙王杲、其孫燕王倓三陵東西羅列,各高二十余尺。”[18]晚唐詩人李涉《醉中贈崔膺》中亦有“煬帝陵邊草木深,汴河流水空歸?!币痪???芍藭r煬帝墓地表遺跡尚存,時人是很清楚其位置所在的。
宋代的一些地理志書記載了雷塘及隋煬帝墓的方位道里,如《太平寰宇記》及《方輿勝覽》稱其在縣(州)東北十里。按:“縣(州)東北”當為“縣(州)西北”之誤。[19]除地理志書的記載外,宋人詩詞中常見雷塘意象,因其是隋煬帝所葬之地,故成為文人憑吊懷古的對象。這一時期與雷塘有關的大事是宋仁宗時,劉敞任揚州知州,將官占的雷塘土地還民,朱熹詳細地記載了這一事件:
揚州雷塘,即漢江都之雷陂也,舊屬民,自唐以來耕種其中。往數十歲,官取蓄水以備漕運,舊田主二十六家皆奪業(yè)失職,官始議以它田償之,竟無與也。然塘亦破決不修,漕運未嘗賴此。發(fā)運使因以假揚州種稻,舊田主三百余口皆饑寒,縣官莫省。及公至,持大和年契書詣府自訟,公即判還之。發(fā)運使猶以漕運事動朝廷,靳留之,公用種稻事證明其無用朝廷,乃聽公。杜公丞相衍致仕居南都,聞之喜曰:“真良太守矣!”[20]
朱熹所說的雷塘“自唐以來耕種其中”,應該是指上文提到的大和年間決雷塘水成田。數百年間,雷塘或為政府用于灌溉漕運,或被民眾占墾,時興時廢。劉敞所還民田的面積,據歐陽修所撰劉敞墓志銘,有數百頃之多,可見雷塘面積頗大。[21]宋金對峙時期,江淮地區(qū)軍事重鎮(zhèn)揚州,城池建設超乎其他朝代。嘉定年間崔與之守揚州時重修城壕,“合雷塘水灌西城壕”[22],這是雷塘功能擴大的反映。寶祐三年(1255),宋理宗敕賈似道筑寶祐城,詔書云:“今復增堡城以壯廣陵之勢,朕披來圖,包平山而瞰雷塘,可以廣營屯便牧圉矣。”[23]從“包平山而瞰雷塘”一句可推想此時雷塘的重要性。此后,元代王都也曾“筑句容[城]、陳公、雷塘三河[塘]”[24]。還需注意的是,劉敞《公是集》載有《雷陂勸耕作雜言》一文,其云:“此陂蓋江都宮之地,吳王釣臺在其旁。先時民三十家耕其中,后強為吏所奪,廢不耕者十余年矣。予按地籍悉召還耕者,使縣大夫授之地如其舊?!盵25]透露出隋江都宮與雷塘間的密切關系,已為近年來考古發(fā)掘所證實。[26]
明代記載隋煬帝墓及雷塘的文獻,最具權威性的當屬同時期的揚州地方志?,F存最早的《嘉靖惟揚志》云“隋煬帝冢在府城西北十五里雷塘側”[27],是書卷1《古今圖·隋唐揚州圖》則將隋煬帝墓置于雷塘側。稍后成書的《萬歷江都縣志》稱“隋煬帝墓在城西北十二里雷塘側”,又稱“西北十五里曰煬帝溝。舊志云水徑隋故宮、雷塘□接,煬帝墳在其側,因名?!盵28]按煬帝溝,《輿地紀勝》云“煬帝所開,即今運河”[29],不知是否指此。實際上,煬帝溝旁的煬帝墳,就是阮元所考證的煬帝墓,也就是說,明代已經誤認了隋煬帝墓所在。
這一錯誤是如何發(fā)生的呢?首先是因此時隋煬帝真墓遺跡已無法辨識,其次是因雷塘范圍發(fā)生了變化。這一時期有關雷塘的記載非常詳細,焦竑《揚州修復三塘碑記》對雷塘有概括性的描述:
……旱干則轉轉灌輸于河,若揚之“三塘”是也。雷塘上塘在城西北,廣六里,下塘廣七里。上塘東北曰小新塘,廣二里。炎漢間謂之雷陂,其來久矣。王端毅恕、郭郞中升,成化中造石閘水,其設甚備。嗣后督視不時,奸民乘之,決塘為田,久不能正。頃郡守吳公秀、郭公光復銳意興復,侵者以輸稅為解。當事又或左右之,隨以報罷。[30]
王士性在其地理名著《廣志繹》中對雷塘也有介紹:
揚州五塘,一曰陳公塘,延袤八十余里,置自漢陳登;一曰句城塘,六十里,置自唐李襲譽;一曰小新塘,一百一十里;一曰上雷塘、下雷塘,各九十里,皆創(chuàng)自先朝。千余年停蓄天長、六合、靈、虹、壽、泗五百余里之水,水溢則蓄于塘,而諸湖不致泛濫,水涸則啟塘閘以濟運河。嘉靖間,奸民假獻仇鸞佃陳公塘,而塘堤漸決,鸞敗而嚴世蕃繼之,世蕃敗而維揚士民攘臂承佃,陳公塘遂廢,一塘廢而諸塘繼之。夫五塘大于氾光、邵伯、五湖數倍,水既不入塘,惟泛于湖,故湖堤易決,他日堤東興、鹽、高、泰五州縣之民悉為魚矣。所佃之稅止七百余金耳,視五州縣之民數百萬、糧二十余萬何啻倍蓰之,而竟不可復者,則以今之所佃皆豪民、富商及院道衙門積役,其勢足以動搖上官,故雖以家司寇督漕,吳太守理郡,皆銳意復之,竟亦中止。[31]
明代雷塘分為上、下兩部分,上雷塘東北還有小新塘。據《萬歷揚州府志》載,此三塘皆“唐長史李襲譽所筑”,“受觀音閣后及上方寺后并本地高田所下之水,而局面窄小蓄水無多,故漢唐二臣筑塘積水以為溉田之計,非以資運也”。由以上記載可知,揚州五塘作為重要的水利工程,承擔著灌溉、調節(jié)水系等功能,但是水利功能與民眾占田需求之間的矛盾一直存在。還需分析的問題是,焦竑與王士性二文中關于雷塘面積記載的差誤。通過搜檢文獻,發(fā)現《廣志繹》“各九十里”的記載為孤證,當有誤,應以焦文為準。
包括雷塘在內的揚州五塘,在明代多次被修浚,嘉靖以后,因河道的變化,導致濟運作用消失,五塘逐漸湮塞。[32]其后雖有官員數次進行疏浚,但成效不大。[33]總之,這一時期,雷塘所代表的范圍明顯小于前代。不過,自唐代以來,無論是史籍中的記載,還是詩詞文賦中所塑造的意象,雷塘就是隋煬帝墓的代名詞。明人不知煬帝墓所在,僅依照縮小后的雷塘的位置,將距城十幾里外的另一座墓葬誤認為是隋煬帝墓。
世居并長于揚州的阮元,不僅學問深厚,對家鄉(xiāng)揚州的歷史文化也做出了較大貢獻。他考證的“隋煬帝陵”位于今揚州槐泗,顯然是錯誤的。那么,阮元為什么會出現差錯?以往學者或認為阮元受到文獻記載及鄉(xiāng)民的誤導[34],或認為阮元未注意到揚州地方文獻的記載[35]。實際上,阮元雖不具備現代考古學知識,但他查閱大量文獻并做了實地調查。他對槐泗隋煬帝的考證,不過是確認明代的錯誤結果而已。為了便于討論,先將阮元所撰《修隋煬帝陵記》移錄于下:
煬帝被弒后,殯于流珠堂,堂在宮中,應是今揚州宋寶祐廢城子城內。繼葬于吳公臺下,臺在雷塘之南。貞觀中,以帝禮改葬于雷塘之北,所謂“雷塘數畝田”也。嘉靖《惟揚志》圖于雷塘之北畫一墓碑,碑刻“隋煬帝陵”四字,距今非久,不應迷失。乃問之城中人,絕無知者。嘉慶十二年,元住墓廬,偶遇北村老農,問以故址。老農言陵今故在,土人名為“皇墓墩”,由此正北行三里耳。乃從之行,至陵下,陵地約剩四五畝,多叢葬者,陵土高七八尺,周回二三畝許。老農言土下有隧道、鐵門,西北向,童時掘土尚及見之。予乃坐陵下,呼村民擔土來,委土一石者與一錢,不數日,積土八千石,植松百五十株,而陵乃巋然。復告之太守伊君墨卿,以隸書碑,刊而樹之。[36]
可以確定的是,明代誤認的隋煬帝墓,清代前期依然為人所知,如順治、康熙時人何洯撰《隋煬帝墓前戲作二首》[37]?!睬 场督贤ㄖ尽返任墨I載“隋煬帝陵在府城西北十五里雷塘”[38],可能是因襲明代方志的說法。時過境遷,嘉慶年間這座假墓不再廣為世人所知,才有阮元考證一事。阮元與雷塘的淵源在于,其家族墓地正在雷塘,故他又號雷塘庵主。[39]阮元父親阮承信卒于嘉慶十年(1805),葬于揚州城北中雷塘祖塋側。[40]阮元丁父憂居于雷塘墓廬期間,萌生尋找隋煬帝墓的想法,而他考證隋煬帝墓的重要突破點就是雷塘。顯然,他對雷塘十分熟悉,其所著《雷塘阮氏墓圖記》云:“雷塘在揚州宋寶祐廢城之北。漢謂之雷波,亦謂之雷陂。六朝后稱雷塘。有上、中、下三塘之分。中塘最大,長亙東南,形如連阜,筑其缺處,可潴水千畝,今惟田中一澗,寬數丈,出其巽方缺處而已。雷塘水源從西北甘泉山來,行十余里,入秦九女澗。又十余里,入上雷塘、中雷塘。又五、六里,入下東塘,由槐子河入運河?!庇衷疲骸皠e有煬帝溝,水出上雷塘之后,由中塘之北而東至辰方,交于中雷塘之水。其迤南之巽方,即元祖昭勇將軍墓所向也……煬帝溝今俗名楊家澗,在煬帝墓南一里許?!盵41]從這里我們可以知道,清代雷塘又分上、中、下三塘,比明代二塘又多了一塘,而且,在上雷塘旁還有煬帝溝,這也是誘導阮元,使他相信煬帝墓就在附近的線索。
與阮元大約同時的焦循,在《劇說》中談到“吾郡城北槐子河旁,有高土,俗亦呼為祝英臺墳。余入城必經此?;蛟?,此隋煬帝墓,謬為英臺也”[42]。實際上,焦循所說的槐子河旁高土,就是阮元考證系“隋煬帝陵”的“皇墓墩”。至少在當時,這堆拱起的土地有著“祝英臺墳”和“隋煬帝陵”兩種說法。在阮元考證“隋煬帝陵”時,城中人已不知道有個俗稱“皇墓墩”的假隋煬帝墓,但附近的村民卻依稀記得兒時的傳說。阮元“凡榛莽邱墟,無不步及”[43],在雷塘附近做了大量的實地考察,從文獻記載中雷塘與煬帝墓之間的關系、煬帝溝這一地名以及老農的證言三個方面,推定槐泗的“皇墓墩”就是“隋煬帝陵”,但他并沒有認識到,明代雷塘所代表的范圍,已遠遠小于唐代,而當地人口耳相傳的隋煬帝墓,也是明代錯誤認定的。
基于阮元的聲望,在曹莊隋煬帝墓發(fā)現前,他所考證的“隋煬帝陵”被很多人認為是真墓。陳文述《頤道堂集》云:“余前過雷塘,訪煬帝陵不可得。今重來揚州,見阮夫子云在雷塘西北二里有土隆然,高及中人之屋,土人名王墓墩,有識者云即煬帝墳也。老人年八九十者云童時曾見其下有穴甚深,內有鐵門,叩之聲洞然,不能啟。后乃以土填之,以《嘉靖圖經》考之,界址確然。按煬帝唐貞觀中曾以禮葬,則立一碑以存其跡,非過也,因復為此詩以志之?!盵44]再如嘉慶二十年(1815),焦循與眾好友探訪“隋煬帝陵”,撰《雷塘話雨記》云:“先是陵久荒失,歲乙丑,宮保丁憂居墓廬,尋得其處,太守正守郡,乃修筑之,太守隸書隋煬帝陵四字勒石,字徑尺許立陵前,今越十年矣。”[45]除了文人墨客相繼尋訪外,此后成書的一些揚州方志,更將阮元的這一考證說法采納?!都螒c重修揚州府志》卷二十七《冢墓》“隋煬帝墓”條錄入《修隋煬帝陵記》全文,民國時期編纂的《甘泉縣續(xù)志》也認為,阮元所考證的就是隋煬帝墓[46],可見他的影響是相當大的。
1956年10月,槐泗“隋煬帝陵”被列為第一批江蘇省文物保護單位。據該陵管理人員介紹,20世紀70年代,一批專家通過對“隋煬帝陵”祭臺磚塊的風格進行考證,判斷祭臺建于唐初,又依據事實記載,并對周邊村民進行了走訪,最終認定這里是隋煬帝墓。1995年4月,江蘇省人民政府公布“隋煬帝陵”為第四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隨著對隋煬帝認識的全面客觀,加之當地發(fā)展旅游的需要,1986年揚州市政府對“隋煬帝陵”初步整修,1995年進一步整修保護,存雷塘、祭臺、陵冢三處歷史遺跡,1999年再次整修,增建石牌坊、大門、石橋等建筑。整修后的“隋煬帝陵”占地3萬平方米,由石牌坊、陵門、石橋、祭臺、神道、城垣、石闕、側殿、陵冢等組成,氣勢宏偉,具有典型的隋唐建筑風格。[47]
雖然多數人對“隋煬帝陵”深信不疑,但質疑聲早已出現。據稱“文革”時期,“隋煬帝陵”遭到當地村民的破壞,挖出大量墓磚,后揚州市文管會人員帶回一塊墓磚,該墓磚與揚州博物館從城北東風磚瓦廠零星征集回來的東漢墓磚大小、紋飾相同,由此推斷槐泗“隋煬帝陵”很可能是東漢磚室墓[48],此后也有學者認為“有必要進一步予以考證”[49]。曹莊隋煬帝墓被確認后,《揚州日報》曾發(fā)表《槐泗隋煬帝陵將何去何從》一文,引述當地文物部門人員的話稱“槐泗陵不會改名,也不會摘牌省文保單位,而且會得到更好的保護”,并表示按照計劃,曹莊隋煬帝墓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后,現有槐泗帝陵將與之“打包”,成為揚州隋煬帝墓的系列遺產,將來或許存在升格國保的可能。[50]倘若事實真如此,對槐泗“隋煬帝陵”來說,可謂不幸中的萬幸。又,王巍主編的《中國考古學大辭典》“隋煬帝陵”條稱:“此次發(fā)掘結果(按指曹莊隋煬帝墓的發(fā)掘),印證了清嘉慶年間大學士阮元曾認定距曹莊5千米外的槐泗鎮(zhèn)槐二村的一處大土墩為隋煬帝陵的記載?!贝苏f不確,當為“推翻”。
《長安志圖》咸陽古跡圖
就筆者檢索的資料而言,至遲從元代起,其他地方曾出現隋煬帝墓。元代李好文《長安志圖》咸陽古跡圖部分繪有隋煬帝陵,稱煬帝陵在畢原(在今陜西咸陽、西安附近)。[51]《萬歷武功縣志》則稱:“隋煬帝墓在縣西原,武德五年八月辛亥,唐高祖葬帝于此?!盵52]又《明一統(tǒng)志》云:“隋煬帝陵在永寧縣(今河南洛寧縣)東北,煬帝崩于江都,唐太宗為遷葬于此?!盵53]關于這些隋煬帝墓的真?zhèn)?,〔雍正〕《陜西通志》有案語云:“《揚州府志》煬帝墓在城西雷塘側??剂x寧二年煬帝崩,蕭后令宮人殯于西院,陳棱改葬吳公臺下,唐復移葬雷塘,別無北徙之說,是咸陽、武功兩說俱無據也?!盵54]明代祁光宗則認為武功隋煬帝墓當為唐殤帝陵,其所著《關中陵墓志》云:“縣志有隋帝墓?!端鍟窡鄢踉釁枪_下,后改葬雷塘?!杜f唐書》武德五年八月,葬隋煬帝于揚州,不當在武功。考唐中宗長子重茂謚殤帝,葬武功西原,《長安志》有之,而縣志無殤帝墓,當是殤訛為煬耳。”[55]不可否認,這些已成為當地文化符號的墓葬,與槐泗“隋煬帝陵”一起,在正確認識的前提下,也應受到完善的保護。最后還需說明的是,前引相關文獻稱煬帝子齊王楊暕、趙王楊杲、燕王楊倓俱葬雷塘,今后文物部門可考慮加大曹莊隋煬帝墓周邊地區(qū)的考古工作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