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扣兒
愿你我明白時,人間再無劫難,新世界已隨春風(fēng)到來。
請戰(zhàn)書,驚神明
這一天的天在請戰(zhàn)書的手印上,顯現(xiàn)著紅色。
這一天的天,在推開病房之門的人的頭頂上,是明亮的。
這一天,在寫請戰(zhàn)書人的生命中,橫亙起熱血鑄就的關(guān)口。
誰不怕呢?
病毒的尖刺漸已接連成無際荊棘,踏上去,沒有誰能認(rèn)出哪一步是??啵囊徊绞前踩牡缆?。
誰不怕呢?
這一次直面的不只是救死扶傷,還可能是死生無間。
誰不怕呢?
這一次走遠(yuǎn)的背影,有可能永遠(yuǎn)地,只留下背影。
但是紅墨盒被打開了。一個又一個名字,鄭重地簽下了。
親人滿含淚水,無語凝噎。親人緊緊擁抱,依依相別。
多少句叮囑都不嫌夠,剛要說保重,胸腔就刮起千萬里北風(fēng)——但幾分料峭沒有搖動你們的胸襟,唯獨只疼紅了親人的眼睛。
請戰(zhàn)書。
盛世華燈的背景下,這三個字依次在人性的高處,傾倒出烈酒,匯聚成德行的激流。突起的浪濤拍打你的名字,如即來的春潮問候避風(fēng)的港口,如高亢的旋律奔向預(yù)示靈魂的節(jié)奏……
世上若真有神明,看到這一幕,必也含淚而笑了。
馳援者,現(xiàn)肝膽
殘雪在北方孤山的肩膀上顫抖。
草木在南方大地膽怯地探頭。
中間是2020年的春天,晝夜漫長,寂靜如夢。
而這不是夢——那么多人已告別故鄉(xiāng),向遙遠(yuǎn)的武漢星夜兼程。那么多人已用鏗鏘的心跳為急需支援的消息伴奏,去往一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
人間由此起了長風(fēng),震蕩之聲響徹祖國的四面八方。
響徹來時的所有河道、鐵軌、航線。
原來,紅塵中,最令人忍不住想流淚的是這樣的景象——同一種族的人們,在凜春之際,以白衣之形齊聚,為遼闊的大地種下了另一種蔥郁。
原來,人生在世,最不可切開的血脈之親,是不論多遠(yuǎn),我都能不辭勞苦,與子同命。
誰能掂量出這些人的體內(nèi)有多少鮮活的血液?
一夜之間,他們的脈搏就掠過了大江大河。
而這并不是句號,還有下一行的綿延不絕——
整好行裝的同胞正在遠(yuǎn)方嚴(yán)陣以待,他們排出的陣形,早就跨過了地域的界限……
馳援。這疾速寫就的碑帖,被四面八方的人背著,依次立于大野之上與蒼天之下,配色是無畏,主體是肝膽。
封城日,念蒼生
一個月了,春風(fēng)空寂,吹不上行人的臉。
多少雙腳一直在原地踏步,走不進(jìn)想要的山海之間。
每個窗子后的人都是寂寥的詩行,單薄如斯,無人拾撿。窗子外,無人的街區(qū)對著遙遠(yuǎn)星辰,天下空曠,沒有故事可以言傳。
一片土地病了,暫時不宜觀行。
急于奔走的人需要摁下恐慌的足印,在理智的框架里,靜一靜。靜靜地,想一想,否極泰來之前,千般苦厄從何而來。
蕓蕓眾生是否已對大自然索取太多?
萬物各有其命、其靈,它們是否被我們漠視太久?
寸寸逼近的天災(zāi)以生死之危施以考驗,捫心向墻的人,是否已計算出巨大的意外之殤,其中又有多少筆畫來自于人禍……
痛苦或痛哭的人啊,我愿他的悲哀里,沒有令自己頓足的無知與罪孽。封城。由此而封的,還有之前的從眾與傲慢。
唯有懺悔的語言,能打通人性與獸性之間的繭。
唯有受教于疫災(zāi),脫胎于醒悟,以一粒沙子的謙卑向宏大的蒼穹致敬,世道才會真正健康起來。
愿你我明白時,人間再無劫難,新世界已隨春風(fēng)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