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鵬 莫純揚 秦倩瀅 蘇子晴 鄭焰丹 鄺靜雯
摘 要 傳統(tǒng)書店和新型書店的概念存在差異,傳統(tǒng)書店是純粹以書籍為中心的商業(yè)模式,新型書店的模式則借助書籍為文化底色進行引流,同時從飲料、文創(chuàng)、服裝與奢侈品中獲利?;谶@一界定,通過店主、讀者、社區(qū)、時代不同視角,梳理不同記憶維度中的傳統(tǒng)書店,以深入認識和解構傳統(tǒng)書店,重點剖析傳統(tǒng)書店的價值和意義。
關鍵詞 城市記憶;傳統(tǒng)書店;新型書店
引用本文格式 肖鵬,莫純揚,秦倩瀅,等.作為記憶的傳統(tǒng)書店:來自店主、讀者、社區(qū)與時代的交叉視角[J].創(chuàng)意設計源,2020(4):38-42.
Traditional Bookstores as Memory: From the Cross Perspectives of Hosts, Readers, Communities and History
XIAO PENG,MO CHUNyang,QIN QIANying,SU ZIqing,ZHENG YANdan,KUANG JINGwen
Abstract ?There ar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concepts of traditional bookstores and new bookstores. Traditional bookstores are a purely book-centric business model, while the new bookstore model uses books as a cultural background to attract traffic, while at the same time from beverages, cultural creativity, clothing and luxury goods Profit. Based on this definition, through different perspectives of shop owners, readers, communities, times, etc., sort out traditional bookstores in different memory dimensions, in order to understand and deconstruct traditional bookstores, and focus on analyzing the value and significance of traditional bookstores.
Key Words ?urban memories; traditional bookstores; new bookstores
[基金項目]本文系中山大學本科教學質量工程“面向數字學術范式的經典閱讀與寫作訓練:以圖書情報與檔案管理為中心”和“發(fā)掘文化自信的歷史底蘊:《圖書與圖書館史》思政教學改革探索”階段性成果。
引言
近二十年,中國乃至于世界各地的實體書店都正在經歷一條迅速衰落而后逐步反彈、復興的發(fā)展曲線。當部分書店從生存的陰影中艱難走出時,它們不再以書籍的販售為中心,而同時以書籍作為文化底色和引流工具,除了書籍之外,還從飲料、文創(chuàng)、服裝與奢侈品中獲利。由此引致的一個問題是:當書店不再純粹依賴書籍獲得生存,其性質必然在某種程度上發(fā)生變化。這種變化之于書店的生存是必要的,因此沒有必要做“對錯”“高低”之分,但不可否認的是,書籍與書店的傳統(tǒng)價值由此受到了影響。作為以書為業(yè)的研究者,我們的擔憂是:如果書籍只能成為引流的工具和曼妙的裝飾,那我們是否終將把它拋棄,因為這個世界上并不缺少更有吸引力的文化遺物。在這個實體書文化漸行漸遠的時代,或許有必要對“以書籍為中心”的傳統(tǒng)書店進行一些回望,剖析和解讀其價值和內涵。
一、研究綜述
近年關于書店的研究并不稀缺,但主要集中在書店的運營現狀、困境及發(fā)展策略[1]等方面,顯然,經營方面的議題更受到青睞[2][3]。這些研究普遍贊同的觀點是:書店不再只是賣書或買書的交易場所。從各大實體書店的轉型方向來看,書店應該是一個跨產業(yè)融合的場所,甚至將成長為結合餐飲、文創(chuàng)、休閑、建筑等功能的復合商業(yè)體[4][5][6][7]。在這樣的背景下,書店日益被拔高為“城市文化的精神標桿”,可是,這一說法似乎是一種宣傳式的自說自話,它是否能夠得到廣泛認同?這一疑問成為了本研究的起點。
在上述的背景下,本文要探討的核心問題是:傳統(tǒng)書店有何種內涵或價值?更具體言之,對于傳統(tǒng)書店的店主、顧客、書店所在的街道與社區(qū),乃至于書店曾經寄身的時空而言,“書店”這一實體或概念,究竟寄托了怎樣的意義?在回應上述兩個問題時,我們談及的“書店”主要是以販售書籍為中心的傳統(tǒng)書店,出于比較研究的目的,也會牽涉一些在文化消費場景下出現的新型書店。為了了解真實的書店形象和書店記憶,從城市記憶的維度展開對傳統(tǒng)書店的研究是一個可取的路徑。以往關于城市記憶的研究多聚焦于圖書館、博物館、地方建筑、鄉(xiāng)土記憶等領域。近年來,隨著對書店文化價值的日益重視,部分學者已關注到書店在城市文化傳承和承載方面的特別功用[8],發(fā)現實體書店的場所、服務、文化特色對城市文化和居民閱讀有重要的影響[9],是城市文化空間和城市記憶的重要組成部分[10]。在前幾年書店的低谷時期,還有學者指出,書店作為城市記憶載體之一,其消失加快了城市記憶消失的腳步[11],這種聲音在疫情時期,也成為“捍衛(wèi)書店”的話語中心。隨著新型書店建設思路的提出和相關商業(yè)模式的日益成熟,學界著力開展書店跨界融合的相關研究,強調書店應該以書為媒,實現自我拯救。但這些研究很少指出,跨界背景下的新型書店無疑也會成為一種新的城市記憶,而這種記憶與那些以書籍銷售和運作為中心的傳統(tǒng)書店必然是不同的。實際上,書店與文化本身有著更深層次的關聯:不管是傳統(tǒng)書店或新生的文化空間,它們本質上都是置身于人際網絡、城市網絡與時空網絡的記憶實體。
(三)社區(qū)的書店:生長的記憶
在不同的社區(qū)中,書店有著不同的氣質——在這里,“社區(qū)”(Community)指向的是小社會的概念。學校周邊的書店是最典型的“社區(qū)”書店之一,如中山大學旁的笨牛書店、南京大學旁的萬象書坊以及武漢大學旁的又合書店等,它們與學校的生態(tài)鏈緊密相連:一方面,學校能夠為傳統(tǒng)書店提供穩(wěn)定的客流,也具有一定的文化氛圍;另一方面,教輔書日益成為傳統(tǒng)書店維生的核心品類,它們最主要的顧客就是學生。在這樣的情況下,甚至有一些書店會隨著學校的遷移而遷移,例如本團隊在采訪廣州大學城南亭村的藝昌閣書店時,店主就透露該店是在十余年前跟隨廣州美術學院一起搬遷到大學城的。這些書店并不是一味向社區(qū)“索取”,它們同樣滋養(yǎng)著社區(qū)的閱讀習慣,陳夢熊在《我淘舊書的經歷和故事》中回憶道:“當時學校坐落在愛文義路(今北京西路)、卡德路(今石門二路)之間,校門對面就是舊書攤點,穿過馬路就可前去瀏覽?!龅较矚g的而且書價低廉的也會買下幾本,慢慢積累起來,過了一段時間重新翻閱,很有回味,漸漸地就培養(yǎng)起買書和藏書的興趣了[21]?!边@種書店對文化習慣的構建,當然不僅限于學校社區(qū),在居民社區(qū)中也有雷同的情況。作家黑馬對書店有過這樣的回憶,“那是離我家最近的書店,小時候經常到那里買小人書,中學時也常去。那間小屋一直像黑夜里的一盞小燈讓我心里亮堂,每次去其實不為買什么書,只是一種童年時養(yǎng)成的習慣動作使然[22]?!?/p>
在網絡購書興起之前,書店是社區(qū)中最典型的文化空間之一,只要一個社區(qū)里有書店,這個社區(qū)就具有一定的文化可能性,它培育著社區(qū)讀書、買書、藏書的氛圍。從這個角度來講,書店和社區(qū)中的民眾是共同生長的。對于強調以“書本量”換“人流量”、書籍銷售并非本業(yè)的新型書店來講,這種共同成長式的記憶同樣存在,但其內涵和作用的發(fā)生可能會有一些明顯的變化。
(四)時代的書店:生存的記憶
書店是一個文化實體,不同時代人群對書店的回憶,往往可以帶出不同風味的文化記憶和時代記憶。從小的方面來講,書店的名字是時代的一面鏡子,“新華書店”自不必說,上文提及“浩天書店”在20世紀90年代曾以“外鄉(xiāng)人書屋”為名,是當時眾多外鄉(xiāng)人赴珠三角謀生的寫照。從大的方面講,書店的某些行動也響應了時代的特定需求,例如,周一葦回憶20世紀50年代在浙江省店的工作時,就談到當時推廣“背簍精神”,加強農村的圖書發(fā)行工作,“我們還走訪學校師生、鄉(xiāng)村干部和識字的農民,了解他們對圖書的需要,征求對新華書店的意見、建議和要求。去近的鄉(xiāng)村,我們每天晚上跑回縣城睡,路遠的我們則背著被頭,晚上到鄉(xiāng)政府或學校里攤地鋪睡覺。接著我們又到金華、麗水等店, 深入農村、山區(qū),一邊流動供應圖書,一邊調查研究,下基層好幾個月[23]。”
從現在的視角來看不同時代對傳統(tǒng)書店的回憶,總有讓人驚訝的地方。解璽璋在《北京的書店》中回憶到,“20世紀70年代最后的那幾年,王府井新華書店就像是讀書人的天堂。……王府井大街南口的樓前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總有人手提著成捆的書,匆匆而去,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在他和同時代人的描述中,當時王府井新華書店的熱度遠超其他店鋪,人們甚至排起長隊、花上整個月的工資購買書籍,乃至在書店搬遷時,還相約與書店合影留念,這恐怕是我們現在所無法想象的[24]。
結語
本文的工作重點,是嘗試超越商業(yè)圈和學術圈的“書店話語”,考察不同來源的記憶如何創(chuàng)造出其獨有的書店意義,為傳統(tǒng)書店的價值詮釋提供一些新的視角。我們認為,傳統(tǒng)書店不僅是一種經營實體,也是一種記憶實體——一種非物質性的文化遺產[25]。書店及書店記憶反映了一段社會歷史,賦予了不同社會主體以不同的文化理解,對于社會文化獨特價值的建構也產生了一定影響。
通過上一部分的討論,本文回顧了四種不同記憶維度中的傳統(tǒng)書店。同樣
一個書店,從不同角度觀望,顯然有著截然不同的面貌。例如讀者記憶中的新華書店是他們童年的一部分,而從時代的大格局來看,則成為中國現當代建設發(fā)展史的一個縮影;對于店主吳浩來講,浩天書店是他養(yǎng)家糊口的工具,但對于它所在的社區(qū)而言,卻是一個文化交流的空間。唯有把這些視角糅合起來,編制一張密密麻麻的記憶網絡,我們才有可能真正靠近傳統(tǒng)書店的文化內涵。當然,這種方法未來也同樣可以用于新型書店形象和價值的探索和構建。
傳統(tǒng)書店的組織和構建是以書籍為中心的,新型書店則非如此。對于城市面貌的設計者、城市文化的研究者來講,一個尤其值得關注的問題是:在新型書店幾乎成為必然趨勢的當下,傳統(tǒng)書店的記憶以及與這些記憶息息相關的價值與功能是否還能在未來的城市中延續(xù)下去?或者說,是否還有必要延續(xù)下去?例如,社區(qū)書店會滋養(yǎng)讀書的習慣,因為它要生存就必須販賣書籍,但新型書店的核心目的并不是純粹是出售書籍,它既培育飲用咖啡的習慣、消費文創(chuàng)產品的習慣和進入文化生活的習慣,它的文化邊界比較寬泛和模糊,文化話語也更為開放,與傳統(tǒng)書店顯然有所不同。我們并非新型書店的抗議者和反對者,從內核上來講,本文也并不認為新型書店將帶來的影響是負面的,我們呼吁和強調的是:意識到并理解新老類型書店的文化差異,無論從學術或實踐層面而言,都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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