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煒
雙重面孔
整個夏天你閉門不出,用思考
換來一種劇痛和劇痛之后的安寧
有時隔世的小雨,會在深夜來訪
路上已無車流,燈把時間的弦拉到盡頭
一個過去的年代,在你的注視中
匆匆逝去,詞在紀念碑上泯滅
令它成為一塊普通的石頭
坐在椅子上,等待夏天自我毀滅
鏡中那垂暮之人,閃耀著一生的故事
童年的,青春的,初戀的,衰老的
賬單一般羅列,隨時都有一筆勾銷
或者,再來一次的念頭
力量使人變得難以測量,永生之手
托舉起所有刀尖上的晨昏
我們太年輕了,以至于可疑的事物
常常環(huán)繞著我們,陷入長久的揣測之中
有時憤怒地藏起面孔,你看見
面頰與黑夜之間隱隱的銹跡
你碰到了鹽粒般輕柔痛楚,你嘗過滋味
月色溶溶,失眠的人合上一本書
假想鼾聲起伏,窗外只有星辰和泥土
滿溢之書
有人在井里汲取了火,從一堆灰燼
憑空辨認出群山的回聲,這峭壁
將霧的另一端隱入夜晚
像在蛹里,打量世間而噩夢頻生
誰挪動象征,內心遍布蝴蝶的粉翼
柔軟的樹枝,在晃動,天空正深呼吸
你是變幻,是嗅
在真實的淚水中投射出玲瓏倒影
寒光壓墜了秋天的書頁,瞳孔里
粼粼的記憶,擁堵在泥淖般的童年
你的襯衫穿在一頭鹿的身上
它轉身躍入樹叢身體里的傍晚
酒杯里風暴頓生,朝向徹底的啞默
所有的房間都回蕩昨日的——
疼。碎落的花瓣
涂寫著,宇宙的混亂
在藍色的窗口,云一次次玄思
如同一場自我的剝削儀式
不可名狀
無意義的晚上,觀察一面鏡子的失眠
感慨于古老的輪回,即是倦怠之心
在密林中,我們這些幼獸曾高歌走過夏天
以兇猛的真理支撐一塊磐石的重負
那最初的修辭被烘干,堆進谷倉
太過靜謐也是一種別樣的聲響
對事物所產生的挫敗,令我們開始洞察
事物本身,想象力和解剖學
同樣細致入微,但需要保持適當的
無知,年輕的人兒呼吸著云朵
感到隱喻的暗示,那挪動的方寸之間
似乎藏有完整的天空
在我們舊的妄想中,有人站在形容詞之上
闊步行走在深井旁,他是某個人的兒子
也是天底下唯一的圣徒,他自私、幽閉
否定抽象,卻建造了一個夏天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