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高速（四首）

櫻 花

關(guān)于櫻花我說過

姑娘們都去雞鳴寺了

我就不去了，我在自家陽臺上也能領(lǐng)略

窗外的飛花

太多的花瓣落下

一棵樹的心情多么凌亂

櫻花櫻花。離我最近的春天也最遠(yuǎn)

她們背光的一面

是有記憶的

剛剛又有兩個講述者

離開了櫻花大道

那些花粉

比花瓣更蒼白的哀傷

稍縱即逝，打開了一座城市

或兩座城市的飄窗

南京

也許是東京

趙五娘

吹唱班的人，圍坐在花架下

第一天放哀樂，吹嗩吶

第二天戲曲清唱

唱的是趙五娘

趙五娘命苦

但與我父親無關(guān)

我父親口眼緊閉躺在冰棺里

二姐從上海趕回來

看到手持麥克風(fēng)的女人

頭上包著白布，且哭且唱，親爹啊

有一點點刺痛

老父親93歲

按當(dāng)?shù)厝说恼f法

也是喜喪了

不會有太多的悲傷

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不記得小時候是跟父親

還是母親去看

舞臺上的趙五娘

老戲迷謝幕了

代替她哭的人

沙啞的女聲

讓死亡像正在排練的一個節(jié)目

白衣飄飄的靈魂

混合著紫楝花的味道

她是表姐從窯灣找來的

女人抹眼淚的時候

我看到她的臉，是真哭。

尤其是端午節(jié)

尤其是端午節(jié)

我深深厭倦的那種陳詞濫調(diào)

又開始刷屏了。它們沿錢塘江、曹娥江、汨羅江

溯流而上，追到伍子胥、屈原的朋友圈

說五月初五是祭祀的日子

一個有毒的惡日

只能互送安康

而不能說節(jié)日快樂

在我記憶中，端午節(jié)是快樂的

快樂的打開方式，先給粽子松綁

剝離它的文化外衣

讓粽子回到糯米

讓糯米回到水稻田

讓水稻田回到鄉(xiāng)村敘事

讓菖蒲、艾草、粽葉

回到河、湖、港、汊

回到我老家九龍口

九條龍匯聚的蘆葦蕩

父親的夜航船

那年端午節(jié)

我把我們家最值錢的家電

一把手電筒弄丟了

童年清澈見底的記憶

湖水中的一束光

至今亮著

初 春

小縣城的初春

一百只或者更多叫不出名字的鳥兒

一浪接一浪地俯沖

懸停與降落

突然靠近

縣人民醫(yī)院10樓

整整10天

我抽煙。它們在門診樓上空盤旋

意味著我所在的位置

有相應(yīng)的高度

比較適合思考人生

我相信鳥看見了

住院部樓梯拐角處

一個人在抽煙

一個人從黃昏的太陽里走出來

玻璃幕墻的反光

停在他臉上的一片云

如同回憶

如此寂靜的

瑟瑟發(fā)抖的春天

一百只或者更多

清脆的鳴叫

對地平線上卑微生命的看法

懸于空中的某個點

詩人簡介：格風(fēng)，詩人，媒體人，現(xiàn)居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