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華
頭頂是澄瑩的天,耳旁是颯颯的風。
聽潮起潮落,觀日升日墜,賞云起云飛,望水天蒼茫,思渺渺心事,聊未來暢想,可謂風華正茂,激情飛揚。至今我的腦海中還常常出現(xiàn)這樣一個美麗的剪影:清晨,一輪紅紅的朝陽冉冉升起,一艘揚帆漁舟從闊廣的飛云江水面上穿過晨曦緩緩而行……這是我在西山的流年碎影。
西山是我家鄉(xiāng)浙江瑞安市內(nèi)的一座小山,現(xiàn)已改建為公園。我已有三十多年未登了,不知西山有無變化?;氐郊亦l(xiāng)后,心中又涌上這份念想,遂登西山而去。
西山又稱紫霞山、鰲山,在瑞安舊城的西部。山臨江而屹,景色宜人且富有傳奇色彩。相傳有一天,唐朝道士馬湘云游到瑞安,對此山環(huán)水擁的龍虎之勢頗感興趣。他登山遙望飛云江入海,浪濤翻滾,水天一色,不覺逸興遄飛,就此擇定筑修精舍,供奉玉皇,稱“玉皇宮”,又在附近巖坦突起處,修建丹臺,并題詩:
何用燒丹安駐顏,
靜非城市鬧非山。
時人若覓長生藥,
對景無心是大還。
西山有前山與后山之分,前山有四賢祠,人文氣息頗厚。
沿四賢祠拾級而上,林蔭小道,郁郁蔥蔥。桂花樹開滿了黃色的小花,時而在風中飄落,散發(fā)著純澈的芳香。夕陽從樹隙間透射進來,閃爍著鉆石般的光芒。
四賢祠建筑其實就是一個亭子,約50平米。前面是拄笏亭,祠亭連檐,風格古樸,構(gòu)筑獨特。暗色的穹頂,朱紅的木拄、橫梁以及間或青磚砌成的方柱,底下拄著或圓或方的磉盤。祠中墻壁嵌有四位賢者石刻畫像和簡介,分別為許景衡、陳傅良、高明、卓敬四位著名的瑞安鄉(xiāng)哲紀念建筑物。
祠宇原為南山律院,后作五通廟。清初禁祠五通,經(jīng)邑人倡議改祀上述四位鄉(xiāng)哲,故清同治五年重建四賢祠。四位鄉(xiāng)哲高風亮節(jié),博學多才,為后人敬仰。
許景衡(1072—1128)為瑞安白門人,元祐九年進士,累官至尚書右丞,為官清正,是北宋一代名臣和杰出政治家。
陳傅良(1137—1203),為今瑞安塘下人,乾道八年進士,是南宋永嘉學派代表人物之一。
高明(1305—1368),瑞安閣巷人,元至正五年進士,歷官處州錄事等,我國元代著名戲劇作家、南戲鼻祖,著有《琵琶記》。
卓敬(?—1402),今瑞安云周人,明洪武二十一年進士,累官至戶部侍郎,生性耿直,敢于秉公直言,是明初名節(jié)之士。
傍晚的四賢祠,游人稀疏,多為老年人。亭里亭外,有的在下棋,有的在閑聊,有的在打麻將,有的在看露天大電視,怡然悠閑。
記憶中的四賢祠是八十年代瑞安最具文化氛圍的地方。那時候,這里主要休閑生活方式就是聽溫州鼓詞。溫州鼓詞,又稱“瞽詞”或“盲詞”,俗稱“唱詞”,是浙南地區(qū)最大的曲藝種類,亦為華東和浙江省主要曲種之一,發(fā)源于溫州瑞安,流傳于溫州、青田、玉環(huán)等地區(qū),其藝術(shù)表演形式以一人演唱為主,長于抒情,善于敘事,通俗易懂,內(nèi)涵豐富,且唱腔押韻,音節(jié)和諧,保持了民間說唱音樂的特色。
人們每天都聚集在這里,開心地聽聽鼓詞聊聊天,人氣爆棚,舒悅之色像花朵一樣漾動在人們的臉上。
那是一個蕭瑟的深秋,我和發(fā)小就時常上四賢祠聽“唱詞”?!俺~”開始時,亭中間椅子上常常端坐著一位男藝人,其左手執(zhí)拍板,右手持鼓簽(竹簽),敲奏琴、鼓、梆、鑼。悠揚的鼓琴聲伴著藝人的有聲有色說唱,如泣如訴,聲調(diào)時而高亢,時而悲哀,時而急急如暴風聚雨,時而慢聲如云淡風輕,而嘴上則幻化出千姿百態(tài)的人物形象,營造出紛繁復雜的故事情景,加上眉飛色舞、活靈活現(xiàn)的表演,往往把聽“唱詞”的人們弄得如癡如醉,欲罷不能。亭子外面的風很大,冷嗖嗖的,但亭子里人群挨挨擠擠,依然感到非常暖和。秋蟲在草叢中不時幽鳴。時悠時急的鼓琴聲在蕭瑟的秋風中顯得更加空曠清遠。
如今,四賢祠悠揚的鼓琴聲隨著歲月的淡化而遠去了,早沒有當年的喧鬧。但看著怡然自得的的人們。轉(zhuǎn)身望向四賢祠,它依然在淡黃色夕輝中臨江兀立,猶如沉思的哲者。
從四賢祠下來,沿后山臺階而上,是西山烈士陵園。
臨近黃昏的陵園,顯得更加靜穆。高聳的紀念碑在夕陽的斜照下閃耀著金黃色的光芒,仿佛在無聲地述說著當年浴血奮爭的中國革命歷史。與烈士陵園相鄰的,是2019年9月剛創(chuàng)建的全國首家綜合性國旗教育館和數(shù)字化國旗互動空間——瑞安國旗教育館。
1949年,瑞安人曾聯(lián)松設(shè)計的五星紅旗圖案在2992幅設(shè)計圖案中脫穎而出,被確定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該館穹頂中央裝飾著鮮紅的國旗,館前旗桿上飄揚著國旗。館內(nèi)的展柜里、展板上、屏幕中也有著大大小小的國旗實物或圖案。國旗館很大,總建筑面積約2600多平方米,共有4層,分設(shè)國旗誕生廳、國旗知識廳、國旗榮耀廳、瑞安發(fā)展廳四個主題廳。難得的是該館還藏有一份珍貴的“鎮(zhèn)館之寶”——編號2019—0046國旗,它是北京市天安門地區(qū)管理委員會贈與瑞安的,這面國旗曾在2019年5月10日至5月12日于天安門廣場國旗桿懸掛使用。對瑞安來說,這面國旗意義重大:70年前的5月10日,瑞安和平解放。
俯瞰山下環(huán)山人行道,層林疊翠,綠意蒼郁,游客步履悠然而從容。紅旗在秋風中獵獵飄揚,在夕照中熠熠生輝,此刻的西山一片寧靜安詳。
戰(zhàn)爭的槍炮聲早已離我們遠逝而去,歲月靜好,但這靜好歲月的守候,是否因每人心中都飄揚著這樣一面永屹不倒的紅旗?
西山面臨的那條江就是浙南的飛云江。此江曾名羅陽江、安陽江、安固江、瑞安江,被稱為浙江省第四大河、溫州市第二大河,發(fā)源于景寧畬族自治縣洞宮山白云尖,自西向東流經(jīng)泰順、文成等縣,在瑞安上望鎮(zhèn)新村入東海,全長193公里。南宋著名詩人陸游在《過瑞安江·俯仰兩青空》詩里曾這樣贊美飛云江:
俯仰兩青空,
舟行明鏡中。
蓬萊定不遠,
正要一帆風。
飛云江如一條斑斕的錦綢,繞過西山向東奔騰而去,獨流入海。
八十年代時,我離開舊城到瑞安高樓山區(qū)工作。由于公路汽車流量較少,來回交通極不方便,所以有時只能乘飛云江輪船回家。輪船在黃濁的江面上劈波斬浪,伴隨著歲月勇往直前。快至瑞安時,悠長的汽笛就會響徹蒼穹。這時,一眼躍入我眼簾的就是這座既親切又熟悉、令我欣喜萬分的西山:哦,我到家了!
在西山之巔觀賞飛云江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當然,最佳的觀賞點就在原廣播站遺址即現(xiàn)在的國旗館附近。以前這里曾矗立著一座亭子。亭子上有張鐵做的爬梯。閑暇時,我與友人常常通過爬梯,到亭背觀賞飛云江。而今,這個小亭子隨著西山公園的改建已經(jīng)隱匿于時光深處,留給我的只有對往事美好的追憶。想及此處,我的心情不免有些失落。
“嗚——”
一聲長長的汽笛在飛云江江面迅疾彌漫開來,似乎要震動寂靜的山林。一條藍白相間的載客渡輪從對面南岸劈風斬浪而來。哦,渡輪開始進港泊岸了。
迎風獨佇西山之巔,聆聽山林歸鳥的啁啾,凝眸遠眺,映入眼簾的江面上新建的氣勢雄偉、燈光璀璨的跨江大橋。地平線上橙紅色的落日把天邊染紅了,把江面染紅了,把西山染紅了,仿佛燃燒了一般。
我驀然頓悟:人,應要學會舍棄,曾經(jīng)的擁有便是最為沉甸甸的美好。
永屹的旗幟和脊梁
遠處有幾座稀稀疏疏隱約可見的蒙古包。
兩匹高大的雙峰駝在路邊迎風屹立,仰天長嘯。高聳的駝峰突兀而立,像沙漠上永屹的旗幟,堅挺的脊梁。我仿佛聽到了荒寂沙漠上飄蕩的天竺之音——那漸漸遠去悠揚駝鈴聲伴隨著的嘶嘶長嘯的粗獷駝鳴。它們前進的足跡,不知疲倦地深深烙印在茫茫沙漠之上,高大偉岸的身軀,永遠不停地穿行在這個世界的偏陋不毛之地,從險峰走向幽谷,又從幽谷邁向險峰,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大漠上默默前行,每一蹄都是艱難跋涉的一顆朝圣印記,每一蹄都是沉實扎下的一份堅強信念,每一蹄都是走出絕境的一枚重要標志。
這就是吳作人先生的精品之作——《嘯傳萬里足立千秋》動人心魄的畫面。此幅駱駝畫,是我曾收藏的吳作人先生一幅極為精妙的水墨畫。
從畫面遠景看,穿黃大衣的趕駝人、堅毅遠行的沉默駱駝隊、淡筆而寫的蒙古包以及廣袤的蒼穹、蒼茫的沙漠,組成了一幅極為壯美亮麗的沙漠商旅風景線。駱駝以闊筆淡墨掃出健壯的身軀,又用濃墨復染頸鬃、駝峰、尾部和四肢關(guān)節(jié),與整體畫面構(gòu)成了黃、黑、白、灰等對比鮮明的色彩韻律。從畫面近景看,屹立路邊的兩匹雙峰駝則雙腿用力撐開,關(guān)節(jié)勁突,仰天長嘯,筆筆是形,筆筆有質(zhì),呈現(xiàn)出傲視大漠的雄渾氣概,表現(xiàn)了一種堅韌強勁的力度節(jié)奏美。整幅畫面用筆洗練、簡潔、靈動,淡墨濃墨,豐富多變,粗獷的色塊、細膩的畫風與遠去的駝隊、長嘯的駱駝構(gòu)成了一幅意境深邃闊遠、表現(xiàn)雄強有力的駱駝精品圖,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此畫上方有吳作人先生“嘯傳萬里足立千秋一九八七年寫漠上吳作人”的落款及印章,落款之上又另有我國著名文物鑒定專家史樹青先生親自題跋的“沙漠之舟題作人先生所畫駱駝精品二00四年十月史樹青”落款及印章。
我不禁為此幅畫面中,駱駝身上那種充滿厚重、堅韌和使命感的蓬勃之生命張力所震撼,并由此深深感悟到,在艱難的沙漠跋涉中,駱駝身上所迸發(fā)出的那種高貴之奮進精神。
我屏聲靜氣地品賞,常常流連忘返,驚嘆不已,遐思聯(lián)翩。
吳作人先生為安徽宣城涇縣人,師從徐悲鴻,早年攻素描、油畫,晚年后專攻國畫,境界開闊,寓意深遠,以凝練而準確的形象融匯了中西藝術(shù)。1984年法國政府文化部授予他“藝術(shù)與文學最高勛章”,1986年比利時國王授予他“王冠級榮譽勛章”。吳作人先生是繼徐悲鴻之后中國美術(shù)界的又一領(lǐng)軍人物。
吳作人先生追求自然,崇尚創(chuàng)新。他以自然為師,總是充滿活力地進行藝術(shù)創(chuàng)造,把寫實與寫意、再現(xiàn)與表現(xiàn)有機結(jié)合起來,既融合了東方與西方的審美情趣,又貫通了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藝術(shù)追求,精益求精,不斷創(chuàng)新,從而使作品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抒發(fā)得淋漓盡致,出類拔萃。在題材創(chuàng)作方面,正當一些畫家在古老的題材上炒冷飯的時候,他又打破常規(guī),獨具特色地創(chuàng)作出古人很少入畫的駱駝形象,以及前人沒有接觸的牦牛、熊貓等題材,從而給畫壇帶來了一股剛勁質(zhì)樸的新鮮空氣,并且這些題材也成為他最為擅長創(chuàng)作的作品,如駱駝的奮進、牦牛的勇猛、熊貓的憨態(tài)等等。
對于駱駝,吳作人先生可謂情有獨鐘。
抗日戰(zhàn)爭艱苦年代,吳先生痛失愛妻與稚子,轟炸中住房被燒光。國恨家仇,憂悶中奮發(fā),坎坷中拼搏,這一切都無形中為他藝術(shù)素質(zhì)的沉淀準備了感情基礎(chǔ),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他正是帶著這種復雜的心境,深入大西北腹地的荒漠敦煌進行藝術(shù)考察和藏區(qū)的生活體驗,成為其藝術(shù)生活的十分重要之轉(zhuǎn)折點。
吳先生西涉大漠,深入敦煌、炳靈寺、麥積山等地,漫游青藏高原牧區(qū)。古代中國藝術(shù),特別北朝藝術(shù)獷放騰動、剛健宏大的氣魄,現(xiàn)實生活,特別是牧民生活中勇猛、雄健、淳樸的素質(zhì),都給予他的藝術(shù)以旺盛的生命力,使他的藝術(shù)既接通了傳統(tǒng)的源流,又找到了直接的生活源泉,從而得到了無比豐富的營養(yǎng)源,使他從歷史和現(xiàn)實兩個方面均受到民族精神與審美意識的洗禮。自然而然,他的作品則藝術(shù)地體現(xiàn)了他生活修養(yǎng)、精神境界、筆墨情趣的和諧統(tǒng)一。他不僅是只獵取那些耀眼的服飾與色彩,而還取其雄渾、質(zhì)樸的素質(zhì)與蒼莽高原的氣魄。他亦不僅是只從生物學、解剖學的視角去研究駱駝,而且還從生活學、藝術(shù)學的觸角,去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駱駝在雪線地域高寒缺氧生存過程中形成的那種拼搏、剛勁、倔強的勇與力,以及在荒漠缺水環(huán)境中形成的那種堅韌剛毅耐勞的素質(zhì)等奮進精神。
吳作人先生說:“戈壁灘上的駱駝能夠負重致遠,不畏艱苦,跟牦牛那樣雄強與猛沖不同。它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它的造型也很有特點,從頭、脖子、駝峰到腿,給人以堅毅厚重的感應。尤其到寒天將臨時,它長了新毛,一群群站在沙丘里或是在戈壁灘上行走,使人激動得不禁體驗到一種不平凡的力量,在風沙漫天的時候,它會趴下來,頭貼在地上成為一個流線型,人就聚在它身軀的保護之下。不管你給它馱上多么重,只要它不至于跪在地上起不來,它就往前走,在漫長的路程上,它自帶水和脂肪,有時疲乏極了,就倒下死去。從動物本身來說,這是它的特性;對人說來,能把人帶到一個與環(huán)境奮斗的境界,一個既是詩,是音樂,又是畫的境界”(《客有問》)。
從這段話中,吳作人先生已把駱駝從生活中的“物象”提煉為心中的“意象”,并通過自己反復意匠經(jīng)營,如黑白色塊的構(gòu)成、形體的夸張塑造、畫面力度節(jié)奏的追求以及色彩高度提純后的調(diào)子等形式美的過濾與創(chuàng)造、意境美的凝煉與抒發(fā)、氣質(zhì)美的醇化升華之后,他的藝術(shù)最終進入一種既是詩、音樂,亦是畫的極高藝術(shù)境界,無論從駱駝負重致遠、奮力前行、堅韌不拔的性格里,從駱駝在沙漠中迎風屹立、仰天長嘯的形象內(nèi),從駝隊沉著行進的腳步節(jié)奏之美中,都精妙典型地體現(xiàn)了駱駝高貴之奮進精神——那種“不平凡的力量”,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了吳先生磅礴激昂的民族、人生情感和頗為深厚的文學詩詞、音樂等藝術(shù)素養(yǎng)。
吳作人先生的駱駝畫,還使我想到了鄂爾多斯關(guān)于駱駝的一個神奇民間傳說。
一年,成吉思汗率軍攻打西夏。但當大軍到達鄂爾多斯高原時,被一座高聳陡峭的烏蘭陶勒蓋(紅色的山峰)擋住了。盡管成吉思汗的坐騎朝這座大山?jīng)_了九百九十九次,但都沒能沖上去?,F(xiàn)在,隆冬將至了,如果大雪封山,進軍就會遇到更大的困難。
為此,成吉思汗在宮帳里踱來踱去,冥思苦想,焦慮不安。
這時,有人向成吉思汗獻策,說在成吉思汗億萬畜群中有一峰頗有靈性的白色母駱駝,如果乞求上天,能使母駝懷孕,生出一個神奇的駝羔,就有可能逾越這座險山。
于是,第二天,成吉思汗便命人把白母駝牽到帳前,然后登高祭天,乞求上天賜胎于神駝。不久,這只白母駝便生下一只小駝羔。由于奶汁越來越多,小駝羔吃不完,就任潔白的奶汁隨便流淌,慢慢地,這些奶汁最后便流成一片湖泊,人們稱白母駝奶汁流成的湖泊為“查干淖爾”(白色的湖)。
當小駝羔成長為一只非常健壯的駱駝時,它就馱著成吉思汗來到了這座高聳陡峭的紅色山峰面前,先是使勁搖頭擺尾,又蹦又跳,然后就嘶嘶地鳴叫起來。
突然,只見神駝前蹄騰躍,沖向前方起伏的山巒,并用他的后蹄踏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來。成吉思汗高興極了,隨令大隊人馬沿著神駝踏出的小路越過烏蘭陶勒蓋山,繼續(xù)向西進軍。
歸來時,發(fā)現(xiàn)白母駝和小神駝就臥在山峰的旁邊,但都已經(jīng)化成了一座形似兩只駱駝的堅硬無比的石山。積年累月,原來的那座山峰,被風吹雨打,漸漸地消失了,而那座形似駱駝的怪石山,卻依然聳立在那里。至今,鄂爾多斯伊金霍洛旗新街鎮(zhèn)西南的烏蘭陶勒蓋,松道河和道倫阿貴附近,依然有一個叫“駱駝峰查干淖爾”的湖泊,世世代代飲養(yǎng)著那兩只神奇的“駱駝”。
在古代,駱駝雖然幾乎沒有成為入畫題材,但對駱駝的贊美,歷代文人墨客都表現(xiàn)了極為豐富深刻的內(nèi)涵。元代詩人陳孚有詩贊駱駝“塞沙莽莽出關(guān)道,駱駝夜吼黃云老”,郭沫若曾在《駱駝》一詩中,贊駱駝為“沙漠的船、星際的火箭、生命的山和導彈”,梁實秋在散文《駱駝》中則稱譽駱駝為“任重而道遠”的“沙漠之舟”。
無論是民間傳說抑或文人墨客的詩文,為什么對駱駝都贊美不絕呢?
其實,這一切原因皆源于駱駝身上特有的那種“不平凡的力量”——高貴之奮進精神。
駱駝,被譽為“沙漠之舟”的哺乳動物,常常成群結(jié)隊,是沙漠地區(qū)重要運輸工具。它們?nèi)沃囟肋h。在蒼茫的沙漠,它們迎著肆虐的風沙,冒著惡劣的天氣,始終如一地沿著遠方既定目標,負重前行,砥礪跋涉。昂首闊步是它們堅強的性格,仰天長嘯是它們凜然的氣概,而在它們?nèi)岷统领o的眼里,永遠貯存著憧憬的春水。
它們堅韌不拔。因為它們吃苦耐勞,從不依賴別人,自己的眼簾可防風沙,自己的駝胃可儲水源,自己的底蹄足可遠行,除非生命完全透支,否則它們永遠不會在大漠上跌倒。在荒無人煙的茫茫沙漠之上,它們常常孤獨無助,即使都市的喧囂,與它們無關(guān),都市的繁華,亦與它們無關(guān),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止它們堅定的朝圣腳步,因為伴隨著它們艱難跋涉的還有悠揚的駝鈴、嘶嘶長嘯的粗獷駝鳴。當然,無論道路如何崎嶇,無論風沙如何狂暴,即使沙礫刀子般的痛苦磨礪,也無法收住它們勇往直前的腳步,縱使酷日煉獄般的拷問,亦沒能使它們放棄使命的初心。
任重而道遠,一步一個腳印,堅韌不拔,這就是駱駝高貴的奮進精神!它,不僅是我們民族一種傳承千秋、永立不敗之地的頑強拼搏之奮斗精神,而且也是一種值得我們深深借鑒的人生進取精神,猶如吳作人先生筆下高聳的駝峰,是心靈沙漠上,那座永屹的旗幟和堅挺的脊梁。駱駝就是這樣,一步一步,一蹄一印,堅定而沉實,默默邁向詩和遠方。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