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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智慧寫下的和平 (上)

      2020-10-27 10:18張曉平
      黨史博覽 2020年8期
      關鍵詞:傅作義華北北平

      張曉平

      1949年1月3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北平。圖為裝甲車部隊行進在前門大街

      從1937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到1947年成為中共晉察冀分局城工部北平學委負責人,我的父親崔月犁經(jīng)歷了六年的游擊戰(zhàn)爭和四年在北平的潛伏生活。盡管那年他才27歲,但豐富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把這個農(nóng)家小伙歷練成了黨的經(jīng)驗豐富的重要干部。

      1948年底,遼沈戰(zhàn)役以中共獲全勝、東北全境解放而宣告結束。此后,解決華北傅作義集團被提上日程。北平地下黨學委奉命將爭取傅作義起義作為頭號任務,而在北平城內組織實施該任務的重要領導人便是我的父親崔月犁。

      走近傅作義

      1948年,父親的“家”——晉察冀根據(jù)地和母親的“家”——晉冀魯豫根據(jù)地,終于合為一家,稱為華北解放區(qū)。晉察冀野戰(zhàn)軍和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被改編為華北野戰(zhàn)軍,其對手是國民黨華北“剿總”司令部所屬部隊。

      1948年初,由于北平地下黨學委多年來在北平建立了廣泛的上層關系,華北局城工部把策反傅作義的工作交給了學委。父親在學委中一直負責上層統(tǒng)戰(zhàn)工作,自然成為最早介入這項工作并自始至終負責到底的地下黨領導人。這是北平地下黨學委接受的最大的策反任務,難度巨大。因為他們的工作對象不是一個團、一個軍,而是擁兵近60萬的整個國民黨華北軍事體系。這時的傅作義正春風得意,沒有把中共放在眼里。他是一員能攻善守的悍將,從抗戰(zhàn)和內戰(zhàn)中一路拼殺過來,戰(zhàn)功卓著。在1946年國共爭奪華北的較量中,傅作義席卷綏遠、察哈爾、熱河,連克集寧、大同、張家口,與聶榮臻、賀龍這兩位中共重量級將領交手,以少勝多,連戰(zhàn)連捷。傅作義借助這幾場勝仗大獲蔣介石信任,成為手握包括若干中央軍主力兵團在內的近60萬重兵、坐鎮(zhèn)華北五省二市的“剿總”司令部總司令,號稱“華北王”。

      崔月犁在北平解放前夕

      怎樣才能接近這位“華北王”呢?華北局城工部部長劉仁說:我們要找到“能和傅作義說上話”的人。學委的干部多是20到30歲的年輕人,無財無勢,收入微薄,僅有一份能掩護自己的職業(yè)。他們和傅作義的子女年齡相仿,但沒有高層社會背景,不可能直接和傅作義建立關系。于是,爭取傅作義的工作就從不斷尋找能接近他的人開始。這不僅需要了解傅作義的全部歷史,還必須找到與他和中共雙方都有密切接觸的可靠的人。即使有了這樣的人選,整個過程也將是一波三折,遇到挫折時需要不斷調整才能達到目的。

      被學委選定的第一個人是傅作義在保定軍官學校的同學和拜把兄弟、老搭檔曾延毅。此時他賦閑在天津當寓公。這項工作由父親直接領導的專門負責軍事策反的王甦(時名張箴)負責。1948年3月,劉仁指示天津地下黨學委把曾延毅的女兒、南開大學學生、地下黨員曾常寧接到滄縣泊鎮(zhèn)城工部,親自和她談話,布置了對曾延毅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并把王甦介紹給她。王甦得知曾延毅并不反共,便到天津和他見了面。曾延毅坦率地說:“蔣介石政府很腐敗,但你們要打倒他也不容易?!北M管這么說,他還是給王甦詳細介紹了傅作義的政治態(tài)度、個人歷史、性格特點、家庭情況和社會關系等,特別提到第35軍是傅的“王牌”,一旦這個軍完了,傅就垮了。這些情況對城工部非常有用。其間,父親和王甦每周見面,除了討論如何做曾延毅的工作,也搜集曾提供的情報,發(fā)往城工部。按照和父親商定的計劃,王甦每周兩次去天津拜見曾延毅,漸漸和他結為好友。在王甦的鼓動下,曾延毅終于到北平去見傅作義,借口“要兵請戰(zhàn)”,意圖掌握部隊。然而兩人話不投機,傅作義表面熱情,但只給他一個“剿總”副總司令的空頭銜,不給實權。曾延毅看出對方存有戒心,很難深談下去,于是對王甦表示自己不便直接做傅的工作。

      至此,曾延毅退出了策反傅作義的工作,但他提供給王甦一個重要情況:傅、曾二人的老師,西北軍前高官劉厚同和傅一直有來往。劉厚同知兵,1928年晉奉戰(zhàn)爭中傅作義巧取涿州,以不到萬人死守達百日,一仗成名,此役后來成為中國近代軍事史上的城市攻防戰(zhàn)例。據(jù)說打涿州的作戰(zhàn)計劃就是劉厚同制訂的。從此,傅作義對劉持弟子禮,很尊重他。劉家住地離曾家很近,兩人時常來往。在王甦的鼓勵下,曾延毅和劉厚同建立了更頻繁的聯(lián)系。他甚至成功地說服了劉厚同去北平,以便開始對傅的說服工作。同時,劉仁也通過劉厚同的女兒劉杭生動員劉去做傅作義的工作,劉厚同答應一定盡力。

      油簍胡同杜宅謀劃

      曾延毅這條線沒有走通,父親在苦苦思索怎么才能換一條線。這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中國民主同盟(民盟)盟員、中共黨員關世雄向父親報告:有一位躲避閻錫山追捕的教授從山西秘密逃到北平,正在尋找地下黨,此人叫杜任之。杜是中共早期黨員,哲學家,1934年在太原結識傅作義,二人甚是投機。后來,杜把從日本京都大學醫(yī)學部留學回國的胞弟杜敬之(杜書勤)介紹給傅作義當了貼身軍醫(yī),又把自己的學生閻又文介紹給傅當了貼身秘書。這次杜秘密逃到北平,首先去找傅作義。傅很熱情地接待了他,而且建議為了安全起見,杜任之就住在杜敬之家里。有了安身之處,杜便去拜訪留歐時的老同學、華北學院院長王捷三。華北學院剛好有個政治系主任的空缺,王一口答應可以聘杜為教授和政治系主任。杜任之是民盟盟員,通過民盟北平負責人吳晗聯(lián)系到了關世雄。

      傅作義

      關世雄歸父親直接領導,肩負著掩護地下黨領導人的重任??吹絽顷系臈l子,關世雄并不敢完全相信杜任之。沒有人清楚杜的底細和背景,北平地下黨不會隨便接受他。關世雄的謹慎是有原因的——他家住在東直門內板章胡同一個僻靜的角落,城工部北平地下黨的核心領導人佘滌清(北平解放委員會總指揮,北平學委書記)、楊伯箴(學委委員)、崔月犁(學委秘書長)、張大中(學委委員)、趙凡(民委書記)、李霄路(學委委員)、葉克明(鐵委書記)和王漢斌(學委委員)等經(jīng)常在這里接頭或開會,他們領導著北平3000多名地下黨員和5000多名共產(chǎn)黨外圍組織成員。關世雄深感自己不能出一點差錯。他花了差不多個把月時間摸清了杜任之的來歷,終于了解到杜在山西的聯(lián)系人是中共隱蔽戰(zhàn)線重要領導王世英,由于王去了解放區(qū)所以失聯(lián)。通過解放區(qū)終于核實了杜的身份是中共地下黨員。由于關世雄身負特殊掩護任務,中共北平地下黨授意他今后只能以民盟盟員而不能以中共黨員的身份與杜任之繼續(xù)保持聯(lián)系。

      一天,夜幕還沒有降臨,父親看了看表,約會的時間到了。當天他要見的正是杜任之,會面的地點是西城錦什坊街油簍胡同六號杜敬之家。杜任之的到來給父親增添了一分欣喜:中共黨員、民盟盟員、知名學者、傅作義的朋友加老鄉(xiāng)以及保健醫(yī)生的哥哥、貼身秘書的老師……這些條件加在一起,簡直太合適了!或許他能給無法開始的談判帶來新的轉機?父親一邊想著,一邊騎車跟在關世雄的后面。兩人很快拐進了錦什坊街深處的一條小巷,小巷最深處的四合院便是杜敬之的家。父親迅速地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小巷處在鬧市之中,周圍幾個院落人家寥落,十分幽靜,是個開展秘密活動的理想場所。

      這是一座青灰磚瓦、庭院寬闊的兩進院落,外院是客房和警衛(wèi)及廚師住的地方,后院是主人居室和客廳,杜任之就住在這里。父親被領到后院客廳,面前這位學者模樣的中年人就是杜任之了。父親對外的身份則是同仁醫(yī)院的李顯農(nóng)大夫。杜任之非常高興,第一次見面就馬上對這位新上級產(chǎn)生了好感——他雖然很年輕,但給人一種穩(wěn)重和親切的印象。介紹了自己的情況后,杜任之征詢道:“你看我是到解放區(qū)去,還是留在北平?”城工部指示,為了配合平津戰(zhàn)役,凡是可以在北平站得住腳的地下黨員都盡量留下。于是父親說:可以留在北平,搞民主運動和革命工作。這樣,杜任之算是正式接上了關系,從此轉由父親領導。

      父親仔細詢問這個住處是否安全,杜任之說:“這是弟弟杜敬之的家,我住在這兒比較安全?!倍私又勂鹞磥砉ぷ髦心莻€最重要的人——傅作義。父親問:“你和傅作義交往這些年,對他的總的看法怎么樣?”杜任之告訴父親:“作為老鄉(xiāng)和朋友,傅作義對人很和氣;可作為總司令,又有距離感。他畢竟是六十萬軍隊的統(tǒng)帥,盡管和蔣介石的矛盾很深,說服工作依然會很棘手?!?/p>

      父親認真地聽著,這一回答和城工部的分析基本一致。他對杜任之說:“這就要求我們對傅作義作兩種可能的分析:一種是在國民黨政府即將覆滅時,我們能把他爭取過來;另一種可能是由于他反共,跟我們打過多年的仗,不到不得已的時候不會輕易接受和談。在有實力可恃、有路可走時,他會長時間處于猶豫動搖中。這些情況決定了我們在爭取傅作義的同時,還要配合解放軍做好攻城的準備。城工部對我們的指示是:首先把立足點放在武裝奪取,但也盡力爭取傅作義起義。”父親這些話體現(xiàn)了城工部在爭取傅作義的工作中自始至終堅持的原則。杜任之問起對工作的具體要求,父親沒有直接回答。他相信杜任之的關系一定會給和談帶來很多便利條件,但是他不了解杜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傅作義,因而沒提任何具體要求,只是說,記住一點,我們是在薄冰上行路,一旦不小心掉入冰河,個人遭到危險不說了,事業(yè)跟著受損失可了不得。最關鍵的是要穩(wěn)!分手時,父親握著杜的手笑著說:“希望你為爭取北平和平解放做出成績?!闭鞯酶赣H同意,第二天杜任之接受院長王捷三聘請,做了華北學院政治系主任。他和父親約定,如果看到杜宅門上有一個粉筆圈,就說明自己上課去了,不在家。

      在這場絕密策反中,杜敬之是最少被提到的一個人。他是杜家七兄弟中最小的一個,與四哥杜任之的感情最深。七七事變時,杜敬之正在日本京都大學醫(yī)學部攻讀內科學,接到四哥“速作歸計”的來信,立即中斷了即將完成的學業(yè)回國,投于傅作義將軍麾下。從此他追隨傅轉戰(zhàn)晉綏,組建戰(zhàn)地醫(yī)院,盡職盡責,醫(yī)術精湛,深得傅的信任和關愛。此時任少將參議的他,接管了日本人手中的惠民醫(yī)院并任負責人,同時負責傅作義及其家人的保健工作,是一位既有軍人擔當,又有學者風度的干才。父親和杜任之的多次見面都是在杜敬之家里進行的。杜敬之已猜到四哥帶來的“李大夫”是共產(chǎn)黨,但還是冒著生命危險提供了謀劃策反的場所。

      重量級的參與

      1948年9月,國民黨駐濟南的第96軍軍長吳化文率部兩萬余人起義,對中共在濟南戰(zhàn)役中完勝起到了重要作用。杜任之認為機不可失,便要閻又文安排他去見傅作義。杜直率地把自己對時局的看法一股腦兒都和傅說了,希望傅效仿吳化文。沒想到傅作義不屑一顧地說:濟南一城的得失不足以決定全局。東北除四平外各大城市都在國軍手里,華北除石家莊外各大城市也都在國軍手里,我現(xiàn)在還一直控制著華北局勢。杜任之聽后知道多說無益,便起身告辭。吳化文于1943年投降日軍,據(jù)說是奉戴笠密令“曲線救國”,因此抗戰(zhàn)勝利后未被追究,但“漢奸”之名難以擺脫,更為抗日將領傅作義所不齒,恐怕這也是杜任之此次勸說無效的原因之一。

      兩天以后,杜任之從杜敬之處得知蔣介石飛抵北平的消息,心里不由得一陣欣喜。他打電話把閻又文叫來,商量動員傅作義策動“北平事變”,把蔣介石扣起來逼其停戰(zhàn)。此議一提出便馬上被閻又文否決了。閻說,根據(jù)他的了解,傅作義不是張學良,沒有膽量策動這樣的事變;再說北平有中央軍40多萬,鬧起來傅作義也控制不了局面??稍诙湃沃膱猿窒拢愑治牟缓民g老師的面子,于是把這個建議告訴了傅作義。果如閻所料,傅作義認為此舉簡直不可思議。杜任之的第二次嘗試又失敗了。需要介紹的是:閻又文表面上是傅作義的秘書、華北“剿總”司令部政工少將副處長,其實是中共中央社會部領導的秘密黨員,起著無法替代的重大作用。這一真實身份直到閻去世后多年都秘而不宣,包括我父親和杜任之都不知道。

      此后,杜任之又幾次要求面見傅作義,得到的回復都是:傅將軍太忙。1948年10月,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民革)代表彭澤湘奉命來北平,建議傅走國共之外的第三條道路,成立華北聯(lián)合政府。傅對此很感興趣,希望多聯(lián)合一些中堅力量。然而這時錦州易手,共產(chǎn)黨把東北的大門關上了,長春和沈陽的國民黨軍困守孤城。唇亡齒寒,傅作義第一次感到華北岌岌可危,心情十分郁悶,不想見任何人。杜任之當然更沒機會了,只有干著急。

      杜敬之看在眼里,便給四哥支了一招兒:找劉厚同先談談。他說:“你這么老等著和傅談不行。劉厚同老先生現(xiàn)在是傅的高級政治顧問,與傅關系很深,歷來都是傅作義的出謀劃策之人,傅對他言聽計從。我前幾天和劉談過你的情況,他已經(jīng)知道你的為人、略歷和與傅的關系?!眱商旌螅?jīng)杜敬之牽線,杜任之在臺基廠傅部的高級招待所“聯(lián)誼社”見到了劉厚同。由于兩人都是傅作義的朋友,很快消除了陌生感。他們從軍政形勢談起,劉告訴杜說這年2月他已向宜生(傅作義的表字)說了,估計南京政府恐怕維持不了一年半載了。杜便順水推舟說:“你既然看清了形勢,按你和宜生的關系,是否可以勸宜生另作他圖?直截了當?shù)卣f,是否可以勸他與中共和談?識時務者為俊杰,這樣宜生本人也不失為英雄嘛!”劉厚同搖了搖頭:“你是了解宜生的,你看他能向共軍投降嗎?”杜任之說:“與中共談判,和平解放北平絕不是投降,就國共對峙的戰(zhàn)局而言,也可以說是起義?!?/p>

      劉厚同聽出合作有望,便直言不諱地說:“我認為按照中共組織聯(lián)合政府的主張,可用辛亥革命方式,由宜生通電全國,主張和平,同時先在華北實行和平,然后促成全國和平,重新召開政治協(xié)商會議,組織聯(lián)合政府?!甭牭竭@些話,杜任之估摸著這大概是傅作義的真實想法——他已經(jīng)在找后路,于是告辭。這些重要情況,他必須盡快匯報給地下黨。按照北平地下黨的紀律,領導人的聯(lián)系地點是絕密。杜任之只能把情況告訴關世雄。父親聽了關世雄的匯報后再次來到了油簍胡同六號杜宅。工作的進展讓他興奮:劉厚同這條線有希望重新打通與傅作義和談的渠道。父親對杜說:“只要傅作義能下決心和談,和談一開始,事情就會演變?!倍耪f:“傅方提出了要有民主黨派代表作為‘第三方面參加的問題,我找了張東蓀?!?/p>

      知名學者張東蓀是民盟華北地區(qū)負責人,為國共兩黨和美國所看重。民盟是當時中國的第三大黨,對抗戰(zhàn)勝利后“中國向何處去”的選擇,提出了走有別于歐美和蘇聯(lián)的“第三條道路”。作為中間人,民盟還參與了調停國共內戰(zhàn)。民盟于1947年被國民黨政府宣布為“非法團體”予以取締,雖然已被迫宣布解散,處于地下狀態(tài),但民盟在國統(tǒng)區(qū)仍然影響很大。傅認為民盟介入會讓和談帶上中立色彩,不但可使自己擺脫“背叛”和“投降”的惡名,還能加重自己在政治天平上的砝碼,因此對張寄予厚望。

      對張東蓀,父親并不陌生。日本投降時,城工部有接收北平的計劃。父親奉命代表共產(chǎn)黨和張聯(lián)系,勸其和周圍的民主人士與共產(chǎn)黨合作,以保證接收后各項工作順利進行。接收雖未成功,但父親由此建立了和張東蓀及民盟的聯(lián)系,從此民盟成為中共地下黨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重要對象。聽完杜任之的匯報,父親說:“你已經(jīng)找過張東蓀了,我很同意。為了鄭重起見,我再和他正式談一次,請他代表民盟參加談判?!备赣H認為,應該盡快打通和談渠道,在目前情況下變數(shù)太多,必須趁熱打鐵。請示劉仁后,第二天他就去拜訪張東蓀,一見面就開門見山地說:共產(chǎn)黨和傅作義的談判,希望民盟作為第三方參加。張立刻表示非常高興參加談判。

      父親向學委匯報了杜任之和劉厚同的談話。由于劉厚同對傅作義的作用極為重要,學委經(jīng)過反復討論,最后決定讓父親親自出馬。這意味著他作為北平地下黨上層統(tǒng)戰(zhàn)總負責人的身份將被公開,憑國民黨北平保密局的偵查能力,他將面臨隨時被追捕的危險。然而事態(tài)緊迫,不能顧及那么多了。第二天,父親立即投入與劉厚同會面的準備之中,首先他必須立即聯(lián)系杜任之。深秋的北平寒氣襲人,那天風很大,父親把衣領豎起來,帽子壓得很低,匆匆來到油簍胡同六號找杜任之。杜宅門上有一個粉筆畫的圈,這是杜任之不在家的暗號。父親連忙來到華北學院,與杜商定,以私人朋友的名義把同仁醫(yī)院的“李大夫”介紹給劉厚同,會面地點定在北平市高等法院院長吳煜恒的辦公室。當時在北平,保密局和中統(tǒng)對立場鮮明一點的上層人士都會監(jiān)視跟蹤,幾乎每天都有地下黨員和接近共產(chǎn)黨的學生被捕。中共與劉厚同這樣的重頭人物接觸一旦開始,每一步都必須在絕對保密和安全的場所進行。

      “華北王”動心了

      學委如此重視并急于與劉厚同聯(lián)系是因為隨著遼沈戰(zhàn)役結束,百萬大軍一旦入關,軍事占領北平只是時間問題。但是,中共對未來新國家的建都地址已有考慮,北平的優(yōu)勢顯而易見,完好保護北平這座城市意義重大。更何況北平有幾朝古都留下的眾多歷史文化遺產(chǎn),一旦毀于戰(zhàn)火,雙方都將成為歷史罪人!可想要和平解決北平問題,沒有敵方主將傅作義的配合絕無可能。那么,和平的希望到底有幾分,包括父親在內的學委負責人必須找到答案。

      事過多年,對這一艱巨策反過程的描述出現(xiàn)了各種版本,彼此或有差異,以下我記述的是父親親身經(jīng)歷的版本。

      經(jīng)過六年的苦心經(jīng)營,到了1948年,晉察冀城工部播撒到北平的“火種”已成氣候。這時北平有地下黨員約3000人,外圍組織“民青”(民主青年同盟)和“民聯(lián)”(民主青年聯(lián)盟)的盟員約5000人。在北平地下黨市委的下屬各委中,學委系統(tǒng)的人員最多,約占全部地下黨員的2/3。11月初,為配合平津戰(zhàn)役,城工部決定解除北平地下黨不作橫向聯(lián)系這一規(guī)定,成立由學委、工委、民委和鐵委負責人參加的迎接北平解放委員會(簡稱“解委”)。解委總負責人是學委書記佘滌清,成員有學委委員楊伯箴、工委書記張鴻舜、民委書記趙凡和鐵委書記葉克明。此時,以西南聯(lián)大學生為基礎的南系學委(由袁永熙領導)和以平津學生為基礎的北系學委(由佘滌清領導)已合并成新的學委,由佘滌清、楊伯箴、父親崔月犁和王漢斌領導,父親擔任學委秘書長。

      北平地下黨解委和學委當時最大的任務就是爭取傅作義起義。從1948年春天起,學委通過曾延毅、杜任之等渠道,試圖摸清傅作義對和平解放北平的態(tài)度?,F(xiàn)在,轉眼180天過去了,傅作義能不能坐下來和共產(chǎn)黨談判,北平地下黨仍然沒有把握。戰(zhàn)爭年代的180天意味著千變萬化。年初,蔣介石想把東北國民黨軍主力從沈陽南撤錦州,既可與華北傅作義部互相配合,又可奪回東北。由于國民黨軍各將領對此多持反對意見,因而未能實施。共產(chǎn)黨方面,林彪因擔心傅作義派援軍出關,因此對先打長春還是先打錦州舉棋不定。10月,蔣介石調華北兵力解錦州之圍,讓林彪腹背受敵,意在扭轉敗局。東北野戰(zhàn)軍一邊拼死擋住華北援兵攻勢,同時猛攻錦州,背水一戰(zhàn),起死回生。隨即,救援錦州的東北國民黨軍主力廖耀湘兵團5個軍10萬余人在遼西全軍覆沒,國民黨在東北大勢已去。

      唇亡齒寒,東北傳來的消息讓傅作義坐立不安,他知道下一步自己面臨的是東北野戰(zhàn)軍和華北野戰(zhàn)軍的夾擊。是戰(zhàn)是和,都必須有所安排了。傅作義久經(jīng)滄桑,在抗戰(zhàn)時早已領教過蔣介石排除異己和限制雜牌軍發(fā)展的種種手段。現(xiàn)在國民黨內外交困、喪失人心也是不爭的事實,傅作義對此心知肚明。自己不是蔣介石嫡系,主將一走了之當然容易,多年帶出來的幾十萬人馬怎么辦?傅作義以善于守城聞名,如今北平還要不要守?又如何守呢?東北局勢的變化和對國民黨的失望,使傅作義不得不撿起那個以前并不想考慮的話題——和共產(chǎn)黨合作。

      1948年10月30日,傅作義叫來了自己的心腹、“剿總”秘書長兼政工處少將處長王克俊。把貼身衛(wèi)士支開后,傅對王表示自己想和共產(chǎn)黨接觸。他說,我是準備冒著“三個死”來做這件事的。第一個死,因我多年對部下“剿共”的教育,不愿合作的部下得知有可能告密或打死我;第二個死,如果事成之前泄露出去,軍統(tǒng)或中統(tǒng)可能會暗殺我;第三個死,我和共軍打了那么多年仗,共產(chǎn)黨在合作成功之后也可能處決我。王克俊一聽,知傅作義決心已下,便說:“士為知己者死”,我會相機行事,絕對不辱使命。就在這一天,東北國民黨軍主帥衛(wèi)立煌逃離沈陽。兩天后,沈陽被攻克,遼沈戰(zhàn)役結束,東北全境解放,其中包括筆者母親的故鄉(xiāng)遼陽。傅作義此時主動提出和共產(chǎn)黨接觸,既是為自己找出路,也是為后續(xù)的軍事調動爭取時間。

      王克俊不敢耽擱,第二天來到“聯(lián)誼社”拜見劉厚同。他們商議之后,決定向共產(chǎn)黨提議:傅作義脫離蔣介石集團,而后和共產(chǎn)黨談判,共同組成“華北聯(lián)合政府”,在平津和綏遠一帶建立和平區(qū)。這樣一來,傅作義可免于“投降”或“叛變”的惡名,不但可得到“和平將軍”的桂冠,還能繼續(xù)保留軍隊。劉厚同和王克俊會面后心里有了底,恰好幾天前和杜任之有過長談,于是馬上告訴杜,要求盡快和中共代表見面。

      忘年交的合作

      此時的北平地下黨學委已經(jīng)是一個嚴密的組織。學委的地下黨員按活動類型分為三種:第一線的地下黨員是各種社團和群眾中的黨員,占學委黨員的絕大多數(shù);第二線的是各校學生會負責人,單獨編組;第三線的是學委負責人,不公開活動。父親屬于第三線,當時的掩護身份是同仁醫(yī)院放射科的“李顯農(nóng)大夫”,真實身份是學委秘書長,負責北平秘密電臺,兼管上層統(tǒng)戰(zhàn)和軍事策反。一旦和劉厚同見面,他的身份就算是半公開了,隨時有可能被捕。母親說那時父親是冒死去做這件事的。此時的北平已經(jīng)是風聲鶴唳,國民黨特務大肆搜捕地下黨員和親共人士,臨時戒嚴和搜查經(jīng)常發(fā)生。

      1948年3月,哥哥出生了。父親忙得很少著家,只有姥姥陪著母親,帶著一個未滿月的孩子。

      當時城工部給學委的任務是:設法說服傅作義放棄抵抗、逃跑和自殺,轉而與共產(chǎn)黨接觸并談判。父親認為在不了解傅作義的真實想法之前,與劉厚同的第一次見面不宜談任何條件,應該先交朋友,保持與傅作義及其親信的接觸,讓和談渠道暢通。至于具體條件,要根據(jù)軍事形勢的變化才能決定。無論如何,與劉厚同的見面是重要的。對這位老先生,傅作義幾乎是言聽計從。一切都將從今天開始。

      11月的一天,父親和杜任之如約來到了見面地點——北平市高等法院院長辦公室。吳院長已經(jīng)在門口迎候。他溫文爾雅,一邊把父親和杜任之引進屋,一邊輕聲告訴他們:劉老先生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這是我的朋友,同仁醫(yī)院李顯農(nóng)李大夫?!边M門后,杜任之按事先定好的說法把父親介紹給了劉厚同。劉厚同愣了一下,眼前竟然是個年輕人!那年父親28歲,劉厚同66歲。老先生不禁暗吃一驚:如此毛頭小伙兒,已經(jīng)是中共地下黨的負責人了。那只是本能的一閃之念,就在握手的那幾秒鐘,劉厚同從父親那雙有神的眼睛中看出了機警和沉穩(wěn)。

      劉厚同舊學深厚,頗有才氣,十分健談。他很想見識一下眼前這位共產(chǎn)黨人的學識和分量。一坐下,老先生便縱論古今,也談到了對中共的看法。父親只是聽著,并不多說話,只在關鍵的時候才插入自己的意見,闡述共產(chǎn)黨對未來中國的作用。其中有些見解在國統(tǒng)區(qū)很難聽到,老先生感到頗為新鮮。這場談話輕松愉快,父親的儒雅風度和敏捷才思使劉厚同大為贊賞。他想起了傅作義曾經(jīng)的感嘆:為什么全國最有作為的青年都投奔到了共產(chǎn)黨的麾下?劉厚同竟感到有點兒相見恨晚,共產(chǎn)黨內藏龍臥虎真是不假,以前只是耳聞,現(xiàn)在可算是目睹了。

      吳煜恒和杜任之看他們談得投機,十分高興。不知不覺便到了用餐時間,吳煜恒讓人備飯,大家繼續(xù)在席間暢談。劉厚同越聊越高興,提出每周要和父親見兩次面,互通情況。父親甚喜,欣然同意。劉老掩蓋不住對父親的喜愛,這個小伙子和自己的孩子年齡相仿,卻天天在特務眼皮底下做這么危險的事,心里不由生出了欽佩之情,同時也為他擔心。思維縝密的劉厚同主動提出:“如果一星期不見你來,就認為你被軍統(tǒng)逮捕了,我便請傅先生到監(jiān)獄找你?!备赣H心里充滿感激,老先生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

      父親心里很清楚,今天要做的事就是交朋友,增進了解,向停戰(zhàn)議和方向努力,不涉及具體條件。該談的都談了,父親于是告辭。他對劉厚同說,現(xiàn)在東北已全境解放,解放軍會很快入關。為了北平這座文化古都和天津這座工業(yè)城市,為了保護華北地區(qū)包括北平老百姓免受戰(zhàn)火之災,也為了傅先生的前途,還請劉老先生向傅先生剴切進言,早下決心,息戰(zhàn)和談。劉厚同鄭重答應:老朽定當盡力促成好事。臨別時,他把隨身帶的一張全家照送給了父親。父親接過這張照片時心里有了底,這位朋友今天算是交上了。本來,劉厚同把勸說傅作義當作個人的事,見到父親后他忽然覺得此舉的意義遠遠超過了個人私誼,身上承擔的是爭取北平和平解放的歷史重任,身后將有一批像父親這樣的人以及廣大民眾的支持。從此,父親與劉厚同每周秘密會面兩次,持續(xù)了兩個多月,直到傅作義接受和平協(xié)議條件。父親回憶說,事隔多年,很難記起每次都談些什么內容,大體上都是針對傅作義當時遇到的令他難以決斷的問題。

      傅作義坐鎮(zhèn)華北,舉足輕重,是共產(chǎn)黨、蔣介石和美國人競相爭取的對象。美國人為傅作義設計了三條出路:第一條路,固守津塘,以守待援,萬不得已時由海上或沿津浦線南撤,與蔣介石會合;第二條路,固守平、津、塘;第三條路,西撤綏遠,那里是傅作義起家的地方。此時蔣介石的軍事老本——美式裝備部隊損失了大半。為了保存實力,重建江南防線,蔣當然希望將傅作義部撤回江南。但事情沒有蔣想的那樣簡單,美國不肯及時提供船只讓傅部從海上南撤,那樣一來共產(chǎn)黨會毫不費力解放華北。危急關頭,美、蔣各有打算。

      傅作義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的部隊來自察綏,如果撤往滬寧,部下有抵觸;如果沿津浦線南撤,幾十萬軍隊連同眷屬要通過遼闊的解放區(qū)和黃河天險,大有可能遭遇圍堵;如果西撤綏遠,又顧慮帶不走中央軍。是走是守,舉棋不定。這時北方已進入嚴冬,大部隊難以遠征。傅作義認為東北野戰(zhàn)軍至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休整,最早第二年開春才有可能入關。何況自己守住華北,可使蔣介石從容部署長江防線,補充兵力。基于這一判斷,傅、蔣反復磋商后,決定采取“暫守平津,保持???,擴充實力,以觀時變”的基本方針。

      針對美、蔣對傅作義的拉攏,父親和劉厚同講:蔣介石歷來消滅異己,抗戰(zhàn)中對嫡系中央軍和對傅作義雜牌軍的待遇不同就是明證;至于美國,裝備了幾百萬蔣軍,也免不了失敗;傅將軍應該珍惜自己的抗日愛國的光榮歷史,投靠美國會使自己名聲掃地。針對傅作義想退守察綏,父親明確和劉厚同講,此路不通,察綏已經(jīng)很難回去了。傅心里最大的“坎兒”是怕被人斥為叛徒,為了扭轉傅作義對“叛逆之名”的看法,劉老先生對傅作義做了不少分析和說服工作。他對傅說:“湯與武是舜、紂的臣,后人不但不稱湯、武是叛逆,反而贊美他們。忠君當忠于民眾,而非忠于一人。目前國事敗壞成這個樣子,百姓流離失所,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民眾希望和平,政府必須改造。如果你能順應歷史的發(fā)展,迎合民意,起來倡導和平,天下會提壺送酒來歡迎你,誰還會說你是叛逆?”

      父親冒著生命危險,每周和劉厚同見面,分析形勢,商量怎樣說服傅作義認清形勢放下武器,這對忘年交一直默契配合。父親在他的回憶中這樣評價劉厚同:“劉厚同在北平為和平奔走八十五日,由于勞累焦急致使左目失明。人們稱他為‘和平老人,可以當之無愧。傅作義決定起義后,劉老先生不以功高自居,從此隱退,回到了天津?!边@85天的奔走斡旋,劉厚同都寫在日記中。其中記錄了他參與的“和談”活動,包括和傅作義的部分談話以及和父親的部分交流。日記原件雖然已經(jīng)丟失,但劉老根據(jù)日記用毛筆小楷親筆手書整理出了《北京古城和平記略》,盡管經(jīng)過“文革”中抄家,還是幸存了下來。今天,《北京古城和平記略》被列為國家一級文物,陳列在天津的平津戰(zhàn)役紀念館中。(未完待續(xù))(特約編輯: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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