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飛
若干萬年前,蜘蛛和螞蟻一樣,也生活在陸地上。山坡,河畔,宅前,屋后,任意游逛。
后來蜘蛛看到天鵝蒼鷹凌空翱翔,云雀雨燕騰云嬉戲,羨慕得不得了,覺得在地上亂爬實在枯燥乏味,甚至莫名其妙地萌生出一種卑賤恥辱感,整日琢磨著如何飛上藍天,傲視萬物,于是就拼命地練飛,早起練,晚睡練,經(jīng)常夢里狂喊:“飛起來,我要飛起來!”
練呀,練呀,練了千百萬次,蜘蛛始終飛不起來。
“飛天夢,夢飛天,不能飛天死不甘。”蜘蛛念念不忘自己曾經(jīng)對天許下的宏愿,上不了天怎么辦呢?最后,他只好吐絲結網(wǎng),把自己吊起來,總算離開了地面,聊以此自慰吧。
螞蟻望著吊在半空中的蜘蛛,覺得上不上,下不下,怪難受。心想,蜘蛛賭咒發(fā)誓要飛天,現(xiàn)在夢想落空了,覺得丟面子,就把自己吊起來。何必太較真呢,心血來潮吹牛皮,是可以理解的,沒啥難為情,地上爬行過日子也不錯,于是開導說:“老哥,你既然上不了天,就安安心心地在地上生活吧,沒有必要吊在半空中活受罪?!?/p>
蜘蛛顛簸一下蛛網(wǎng),蕩蕩悠悠,洋洋自得,瞥一眼螞蟻,喜滋滋地說:“什么活受罪?我的飛天夢總算沒有全落空,你看看,我現(xiàn)在是不是比你高一等?”
屎殼郎暴紅
古往今來,華夏特講究書法,說字是臉面,字是招牌,字是聲譽,甚至還流傳著這樣的段子:“好字能勾顏如玉,好字能換黃金屋,好字不愁揚美名。”
屎殼郎做夢都巴望出名。他聽了這個段子,非常激動,心想,我常年與大糞摻和在一起,沒完沒了地擺弄臭球球,沒誰樂意待見的,都是望影就捂鼻子,撒腿就跑,躲瘟疫似的。名聲忒難聽,簡直臭上了天,不是“推屎夫”,就是“糞球蟲”。書法既然能讓人出名,這下子,我也該時來運轉(zhuǎn)了,我的糞球軌跡就是一種書法藝術,彎彎曲曲,粗粗細細,斷斷續(xù)續(xù),標新立異,堪與“雞爪體” “狗拉屎體” “驢打滾體” “蚯蚓找他爹體”媲美,異曲同工啊!
屎殼郎又把自己的“滾球體”練了半個月,然后放到網(wǎng)上,并且自封了一大串炫目的頭銜,譬如“華夏滾球書法大王” “亞洲特級書法大師” “地球村書法家協(xié)會會長” “銀河系書法家協(xié)會顧問”,等等。盡管如此,瀏覽仍然寥寥,有兩個跟帖,全是吐槽的,一個痛斥:“這是書法嗎?臭氣熏天!”另一個譏諷:“什么滾球體?玷污書法藝術,罪不容赦!”
出師不利,給撈名心切的屎殼郎當頭潑了一盆冰水。他于心不甘,寢食不安,夙夜憂嘆,總也琢磨不出招數(shù),就去找狐貍請教。
狐貍想,你臭,我騷,氣味相投,前世有緣,就點撥屎殼郎說:“現(xiàn)在呀,世道變了,不罵名家不出名,一罵名家準出名?!?/p>
屎殼郎回家排了幾個書法界的名流,逐個在網(wǎng)上罵,文章發(fā)了十幾篇,全如泥牛入海,毫無反應,沒辦法,又去找狐貍。
狐貍詭秘地笑笑,說:“并不是所有的名家都能產(chǎn)生連鎖反應的,罵‘死的的沒用,要罵‘活的?!?/p>
“我罵的,都沒死呀。”
“熱點的才是活的,懂嗎?”狐貍點點自己的腦袋,“要動腦子,轉(zhuǎn)轉(zhuǎn)彎。”
屎殼郎思忖了片刻,似有所悟,問:“罵啄木鳥如何?”
“啄木鳥是一流名家,口碑極好,滿天下都夸他是神醫(yī)。不過,他嘴不好,到處敲打,尋找毛病,總被扣上不滿現(xiàn)實、抹黑形勢的帽子。”狐貍擊掌稱贊,“罵啄木鳥,算你找對了下家?!?/p>
屎殼郎急忙趕回家,連夜撰寫檄文攻擊啄木鳥,說啄木鳥天生反骨,心地陰暗,唯恐天下不亂,一貫打著查病醫(yī)樹的幌子,詆毀現(xiàn)實,抹黑形勢。啄木鳥不除,永無寧日。剿滅啄木鳥,實乃當務之急。
檄文上網(wǎng)后,連日刷屏,攪起輿情海嘯,閱讀量連連攀升,高達千萬+,球書大師屎殼郎一夜暴紅。為紀念輝煌,屎殼郎將3個臭球摞在一起,頂上插面旗幟,旗幟上寫著“球書大師屎殼郎千萬+”,并邀徒子徒孫前來聚會慶賀。
正值屎殼郎在彩臺上激情講演的時候,轟鳴驟起,隆重的熱烈的喜慶的場面統(tǒng)統(tǒng)被掘土機鏟掉,這里在為神醫(yī)啄木鳥建造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