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
愛新覺羅氏入主中原,當(dāng)政權(quán)尚不穩(wěn)固時,順治、康熙兩朝吏治較為清明廉潔。到了乾隆朝,受賄行私的腐敗之風(fēng)盛行,雍正朝更是貪縱成弊,積重難返,民間有“康熙年間多清官,雍正以來無清官”之謠諺。
道光帝對封建官僚集團(tuán)腐敗憂憤不已,雖然“當(dāng)今之勢,憲章具在,法令森然”,但“世風(fēng)日下,人心益澆,官不肯虛心察吏,吏不肯實意恤民,遇事念及身家,行法不計及久遠(yuǎn)”。(《宣宗成皇帝實錄》)因此,道光帝強(qiáng)化了對官員的考核,企圖力挽官場這一頹勢。
道光帝對官員的考核基本承襲的是始于順治二年實施的制度,即:三年一次的“京察”(考核京師各部院司科大小官員)和“大計”(考核京外各省衙門大小官吏),以及“軍政”(考核軍隊的將弁官員)。京察和大計“校以四格,懸‘才(才能)、‘守(守廉)、‘政(政勤)、‘年(年齡或身體健康)為鵠”;軍政“分操守、才能、騎射、年歲四格”。(《清史稿》卷111)考核后,有“卓異”“平等”甄別,前者“加一級注冊”,后者仍原官奉職。不合格的“劣者分別輕重,置于六法”,即對“不謹(jǐn)”“疲軟無為”者,均予革職;“浮躁”者降三級留任;“才力不及”者降二級留任;“年老”“有疾”者休致(官員年老退休去職)。此外,道光帝還多次下諭,要求各省督撫不必拘泥于三年一次的京察、大計、軍政,對于屬員隨時可以參劾或保薦,以懲戒貪枉、獎勵清廉。
道光朝的官員考核并沒有達(dá)到預(yù)期效果,究其原因,首先在于官員考核所保薦的卓異名額竟按各行省有限定,使得考核結(jié)果有湊數(shù)的流弊。道光朝《欽定六部處分條例》規(guī)定:“大計卓異,按省分大小缺分多寡”,如廣西、貴州保薦卓異的名額不及直隸的一半。道光朝諸次大計中,都出現(xiàn)將“辦事顢頇,步履艱澀”“以職官販私,行同市儈”的貪劣之員濫保卓異。無怪乎,道光帝感慨:“大計卓異,無非虛應(yīng)故事耳;蓋統(tǒng)察之人,不能公正乃心,視國事如家事,無非按序就班,奉行故事……甚則夤緣奔競,是非顛倒,考最者竟有昏墨不職之人?!保ā缎诔苫实蹖嶄洝罚?/p>
道光帝諭內(nèi)閣,稱京察、大計、軍政為“激揚大典”,必須“舉劾并用”,結(jié)果呢?考核被督撫大吏視為具文,敷衍塞責(zé),加上官官相護(hù)、徇情私恩,“舉多劾少”成為官場的一種常態(tài)。道光朝的官員考核走的全然是上層路線,如京察分別由其長官出具考語,最終由道光帝親批考語;大計則是層層察查屬員,總匯至督撫處進(jìn)行考核,再轉(zhuǎn)呈吏部。如此由上而下的考核,完全取決于考核者與被考核者的好惡、親疏關(guān)系,因此常有舉劾不實之虞,即便是清官也有走眼時。如1825年(道光十五年)林則徐曾密考江南河庫道李湘茝,上奏表彰其“明練樸誠,力事細(xì)致”。時隔兩年,李被查出貪污所管河庫庫款,“款目牽混,不清”而被革職示懲。道光帝甚至懷疑林“平日非隱忍受欺蒙,即意存瞻徇”而“著交部議處”,并頒諭命各省督撫:“將來別經(jīng)發(fā)覺,定將該督撫等嚴(yán)行懲處不貸,毋謂誥誡之不豫也?!保ā缎诔苫实蹖嶄洝罚?/p>
道光帝生性儉樸,一生勤勉,他奢望通過考核官員以激濁揚清,改變朝廷奢華之風(fēng),鞏固其封建統(tǒng)治。但是,由于制度、體制的腐敗,道光帝的治吏之策根本無法改善機(jī)制,農(nóng)業(yè)社會的生產(chǎn)和管理模式也難以解決官場奢靡的頑疾沉疴,他所實施的官員考核不只是流于形式,還使得各級官吏的貪腐更為隱蔽、更為巧飾,導(dǎo)致晚清政局每況愈下,內(nèi)政窳敗,外患入侵,最終在失敗、羞辱中沉淪。
圖:王儉?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