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山
抵 近
當水田的光亮漸漸暗下來
蛙鳴的潮水,開始讓大地上浮
抵近南方耀眼的星座
我眼里的灼熱,傾向于內(nèi)心
那些從田埂上、渠水邊
扛著鐵锨晚歸的父親們
他們讓漸濃的夜色不斷地趨于完整
總是融入夜晚的人
才會讓你覺得他們還在夜里
沒 有
沒有一場大雪遮蓋不住的
但一塊山巖的黑做到了
一只松鼠的黑做到了
一個守林人小木屋的黑做到了
林風(fēng)是插敘的
它在雪后是時緩時疾的
它有足夠的耐心
走遍整個林區(qū)
讓這個閏年二月延長的一日,還做早春
其 實
其實,越是在山頂
一個人越會感到虛無
他看到的都是模糊不清的
可是,人們還是都愿意爬到山頂上去
大山,從來就是把自己最小的部分
擱在高處,讓人們難以站穩(wěn)腳跟
陡 峭
在大山里生活了一輩子
我們是否因此有了陡峭的人生
牧羊人,走慣了懸崖上的小路
其實,那是羊教會他的
征服懸崖最早的,不是人
而是被驅(qū)趕的羊群
它們把有關(guān)陡峭的哲學(xué)
掛在了人類的身上
因 為
因為靜水,我們都有了另一個對稱的自己
這呈折疊狀的人生
它和鏡子不同,它的平面,是一種過渡
讓我們不是走近它
而是離去
水的靜,永遠大于我們
槐花,做了六月的警督
沒有誰,能走出自己的影子
槐花,就做了六月的警督
來管理自己,管理白
它的白,因為出自我們鄉(xiāng)下
出自鄉(xiāng)下人的心里
它就如一場局部的降雪
就和月光一起逡巡
讓我們想起故人
想起槐花給予過我們的生活
而牢記這又一年的花事
有時,我看見山坳里有一片孤獨的槐花
又會覺得那是它的一次抽身
帶有幾分想勘破的俗念
松 開
父親?我慢慢地松開——
你已變得冰冷的大手
你把一輩子的溫熱交給了我
你安靜下來
像我在那些農(nóng)具的鐵里
呆立了很久
它們一輩子都在拒絕生銹
父親 當我一個人想你的時候
我的心
就像一塊易碎的土坷垃
又被你的根須一寸一寸地加固
讓它有著你老繭一樣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