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青年寫作者中,以詩歌作為主要創(chuàng)作方向的人數(shù)量眾多。事實上,從事小說、散文等文體創(chuàng)作的年輕人,在正式確定自己的主業(yè)之前,一部分也經歷過一段寫詩的時光,甚至是從寫詩開始介入文學創(chuàng)作。云南的文學雜志長期以來都在關注這個群體,除經常編輯發(fā)表大家的作品外,還不時推出專輯或專號,以呈現(xiàn)這個群體的某些共性。2015年底,在一次閑聊中,《邊疆文學》的編輯雷杰龍?zhí)嶙h編輯一期青年詩人專號,委托王單單、麥田和我組稿編輯,作者的年齡上限以1970 年為準。2016 年2 月,專號編竣出刊。時隔四年,《邊疆文學》再次提議編輯一期專號,作者年齡上限調整為1980 年,因麥田工作繁忙脫不開身,仍由王單單和我代為組稿。
編輯是一個專業(yè)性特別強的職業(yè),優(yōu)秀的編輯,猶如一位擁有火眼金睛的地質勘測員,能夠在一片曠野中準確地發(fā)現(xiàn)礦脈和礦藏。許多文學編輯同時也是具備一定文學素養(yǎng)的作家,但一位寫作者,不一定能完全勝任組稿的角色。這個專號的編輯帶有一定的探索性——讓寫作者承擔編輯工作,專號會呈現(xiàn)出何種狀態(tài)呢?感謝《邊疆文學》雜志主編潘靈先生和本期值期編輯雷杰龍對我們的信任!在他們的信任和指導下,我們懷著忐忑的心情組織了這期稿子。
王單單和我是以寫作者的身份參與組稿的,四年前,我們的時間較如今寬裕得多,而現(xiàn)在,我們都是駐村扶貧工作隊員,自己可以掌控的時間少得可憐,這在一定程度上拖延了專號的進度。對我而言,更糟糕的是常年繁瑣雜亂、勞心勞力的工作,幾乎已經將我的寫作磨損殆盡。幸而王單單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寫作狀態(tài),始終沒有離開過寫作現(xiàn)場,在編輯過程中,他的意見、建議往往一針見血,直切核心。
發(fā)布征稿啟事后,一共收到523 份稿件,剔除超齡作者及古體詩詞、散文詩之后,符合要求的稿件一共495 篇,年齡跨度從1980 年至2013 年,王單單和我對每一篇稿件均進行了細致閱讀。
專號正文按年齡段分為三個欄目,分別是80 后、90 后、00 后,按年齡段對寫作者進行劃分是否有效?不論在文學界還是評論界,這都是一個存在爭議的標準,但在刊物具體的編排中,除此之外,似乎也難以找到一種更佳的處理方式。
來稿眾多而篇幅有限,為了最大限度地展示云南青年詩人的整體面貌,專號“短歌行”的篇幅在以往的基礎上進行了擴充。在我看來,這不是妥協(xié)或是折中,而是另一種形式的呈現(xiàn)。優(yōu)秀的寫作者,筆陣獨掃千人軍,一個人就是千軍萬馬;優(yōu)秀的詩歌作品,一首有一首的分量,一首就可以體現(xiàn)作者胸懷和意志。
四年前的《邊疆文學》青年詩人專號,收錄了1970 年以后出生的詩人的作品,現(xiàn)在這期專號,年齡上限調整至1980 年,這已經在征稿啟示中作過說明。在來稿中,仍舊有部分“超齡”寫作者的作品,這些作品成熟優(yōu)秀,但限于編輯原則,不得不割愛?!哆吔膶W》對青年寫作者的關注是有力而持續(xù)的,下次再編輯青年詩人專號時,身為80 后的王單單和我估計也會被排除在外,作為作者,我樂于見到這種排除。
編輯一期專號的工作量,遠比預想中的要大許多,也十分耗時,在編排中,我不時有力不從心之感,但還是堅持完成了這件事情?!哆吔膶W》策劃這個專號,是對年輕寫作者的鼓勵和關愛,作為這些寫作者中的一員,我深感自己有義務參與承擔一些必要的事務。寫作至今,受惠于許多編輯和師友的提攜,我覺得自己有義務把曾感受到的溫暖傳遞下去。
2002 年夏天,我16 歲,剛上高中,對文學抱有一種執(zhí)著、稚嫩的激情,在之前的初中時光,我已經寫滿了一本綠色硬皮筆記本。我為投稿作了充分的準備工作:改定一首詩歌,到街上找到一家打字復印店,請老板幫忙錄入電腦后打印出來,然后去到郵局,把稿子裝進信封,填寫好地址,貼上郵票,小心翼翼地投進綠色的郵筒,然后開始漫長而焦慮的等待。我懷著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緊張情緒在做這件事,以至于直到今天我都還記得當時的細節(jié),比如把一首詩打印在紙上花費3 元錢,信封1角錢,郵票8 角錢。幸運的是,這首詩最終發(fā)表在了昆明的一份報紙《學生新報》上,還收到了一張10 元錢的稿費單。領取稿費同樣費了很多工夫,根據(jù)郵局的要求,我到街上花3 元錢刻了一枚姓名章,又去學校辦公室開了一個說明我是本校學生的證明,回家取了戶口冊,帶著這些材料返回郵局,才把匯款單兌換成了現(xiàn)金。
以后投稿時,為了省錢,就請字寫得好的同學幫忙謄抄,省去了打印的環(huán)節(jié),但郵資卻是無論如何省不了的。姚安辦有一份文學雜志《荷城文藝》,編輯部離學校不到兩公里,出于鄉(xiāng)村少年和文學初學者的羞澀、敏感,每次投稿,我都是繞道到三公里外的郵局郵寄,連去編輯部,乘編輯不注意,丟下稿子就跑的勇氣都沒有。同校的一位學生去編輯部領稿費,得知也有我的,就約我一起去,那是我第一次踏進一家文學雜志的編輯部,也是第一次見編輯——饒云華和段海珍,現(xiàn)在仍舊在《荷城文藝》當編輯。去過一次,和編輯打了照面,以后就可以直接送稿子過去了。十多年后,饒、段和我都仍在堅持寫作,但每次見他們,我依舊還是會緊張,雖然他們一直都是和藹可親的。
2005年夏天,我到云南師范大學中文系讀書,我從校圖書館現(xiàn)刊閱覽室抄了《邊疆文學》的投稿郵箱,每隔兩個月,就往郵箱里發(fā)一組稿子。持續(xù)不斷的投稿終于有了反饋,2008 年,三年級時,《邊疆文學》發(fā)表了我的兩首詩,那是我嚴格意義上的文學處女作。如今,從作者的身份中抽離出來,暫時承擔編輯的責任,認真閱讀學習同行者的作品,辛勞中也感受到一種溫暖和堅韌。
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于老鳳聲。這個時代,每一位寫作者都能發(fā)出自己獨一無二的光芒,并且,沒有那一道光芒能替代或者覆蓋其他人的光芒。對立志將寫作作為終身追求的作者而言,只要心無旁騖地專注于自身的創(chuàng)作,我們所專注的事物,一定會給予我們所期望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