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7月,中國歷史上發(fā)生了開天辟地的偉大事件,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了。建黨之初,中國共產(chǎn)黨就提出了在馬克思列寧主義與中國工人運動相結(jié)合的基礎(chǔ)上,建立工人階級政黨的政治任務(wù)。在當(dāng)時中國社會特定的歷史條件下,中國工人階級深受帝國主義、資產(chǎn)階級和封建勢力的三重壓迫,具有最堅定的革命性和頑強的戰(zhàn)斗力,組織發(fā)動和開展工人運動是建黨初期的首要任務(wù)。1922年8月,中國共產(chǎn)黨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黨的“一大”“二大”代表王盡美同志受中共中央的委派,來到冀東要塞山海關(guān),領(lǐng)導(dǎo)山海關(guān)造橋廠的鐵路工人,開展了反對帝國主義、資本主義和封建勢力壓迫的革命斗爭,成功地組織了京奉鐵路線上第一大罷工。在舉世矚目的萬里長城起點掀起的罷工浪潮和革命烽火震驚中外,樹立起了黨領(lǐng)導(dǎo)中國工人運動的一面勝利的旗幟。
飄散的硝煙中依次露出“天下第一關(guān)”牌匾、城樓、城墻,由近而遠?!稗Z轟”的幾聲巨響,硝煙四起,槍炮聲、爆炸聲、喊殺聲不斷。直系軍隊向山海關(guān)城開炮進攻。士兵在城墻上、河套里、山嶺間廝殺。硝煙逐漸散盡,槍炮聲稀稀拉拉。
畫外音:公元1922年4月下旬,直系軍閥吳佩孚的軍隊向駐守山海關(guān)的奉系軍閥張作霖軍隊發(fā)起進攻,挑起第一次直奉戰(zhàn)爭。萬里長城的起點山海關(guān)是主戰(zhàn)場之一。戰(zhàn)爭持續(xù)了50多天,士兵尸橫遍野,百姓生靈涂炭。帝國主義國家為取得在華利益出面調(diào)停,兩大軍閥簽訂合約,劃定以山海關(guān)為中心,東至錦州、西至灤州為中立區(qū),雙方在此區(qū)域都不派駐軍隊,成為不設(shè)防的非軍事緩沖地帶。
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會議。一條長方桌,圍坐8人。
字幕:1922年7月底。
鄧中夏,中共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主任。
鄧中夏:“幾天前,我們黨的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在上海召開,會議制定了我們黨的最高綱領(lǐng)和最低綱領(lǐng),通過了《關(guān)于工會運動與共產(chǎn)黨的議決案》,現(xiàn)階段我們的任務(wù)就是帶領(lǐng)無產(chǎn)階級,用革命手段鏟除內(nèi)亂、打到軍閥、消滅封建制度,推翻帝國主義的壓迫,建立真正的民主共和國。陳獨秀總書記和李大釗先生要求我們書記部要抓緊在鐵路、礦山和沿海、沿江大城市工人集中的地方掀起工人運動高潮,率先向帝國主義、封建勢力和軍閥政府發(fā)起斗爭,從而喚醒全國民眾?!?/p>
鄧中夏環(huán)視了在座的每一個人:“建黨一年來,我們南、北兩個分部工作都在積極組織開展工人運動,現(xiàn)在天賜良機,冀東地區(qū)的直奉兩大軍閥在那里停戰(zhàn)了,并設(shè)為雙方不駐防的緩沖地帶,這對于我們發(fā)動工人運動是一個絕好的時機。上個月我考察了山海關(guān)鐵路和開灤煤礦,那里的工人運動如同布滿了干柴,只欠火種,黨組織先期派到山海關(guān)造橋廠的黨員楊寶昆同志幾次請求派人去加強領(lǐng)導(dǎo)力量,你們北方分部是怎么考慮的?”
羅章龍(戴眼鏡):“我們北方分部人手太少,現(xiàn)有的幾個人都在北京長辛店和唐山開灤煤礦,確實抽不出人來?!?/p>
字幕:羅章龍,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北方分部主任。
鄧中夏思考一下:“李大釗同志非常關(guān)心抓住時機在冀東地區(qū)開展工人運動,推薦王盡美同志來擔(dān)此重任?!?/p>
羅章龍:“那太好了!可他現(xiàn)在還在上海吧?聽說中央讓他協(xié)助大會秘書處整理二大的文件和檔案?!?/p>
鄧中夏:“我請他馬上回來,好鋼用在刀刃上,他會在千年古城要塞點燃起工人運動的烽火?!?/p>
鐵路軌道,一個蒸汽機車頭拖著幾節(jié)車廂在鐵道上由遠而近駛來。
車廂內(nèi),一個身著長衫的年輕人頭靠車窗向外遠望。年輕人轉(zhuǎn)過頭來,呈現(xiàn)出英俊的臉龐、堅毅的目光。
字幕:王盡美,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北方分部副主任。中國共產(chǎn)黨一大、二大會議代表。
推出片名:《古城烽火》——王盡美在山海關(guān)。
演職人員名單。
車窗外。貧瘠的土地,稀疏的莊稼,干涸的河流,破爛的房屋……
畫外音:1922年8月初,王盡美受黨的委派,到華北與東北交界的重鎮(zhèn)山海關(guān)領(lǐng)導(dǎo)工人運動,被任命為京奉鐵路特派員。
加熱爐爐火正旺,爐火映著王盡美英俊的臉頰。他身著工裝,腰間系著圍裙,雙手拿鐵鉗翻動爐火中的鐵塊,額頭上滲出汗珠。楊寶昆過來,比畫著教王盡美掌握技巧。
字幕:楊寶昆,北京長辛店鐵路工廠第一批工人黨員,1921年10月到山海關(guān)開展工作。
廠房內(nèi),三組工人圍著加熱爐和砧案鍛打作業(yè)。
畫外音:王盡美到山海關(guān)以后,在楊寶昆的安排下進入造橋廠當(dāng)學(xué)徒工人,化名劉瑞俊。
砧子上,一塊燒紅的鐵塊被鉗子翻動,兩個錘頭輪流擊打鐵塊。
楊寶昆雙手緊握鉗把,來回翻動鐵塊。王盡美、趙有生輪錘擊打。
楊寶昆示意停下來,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指點王盡美要領(lǐng):“落錘的時候,手不要攥得太緊,時間長了手受不了。”
王盡美笑著甩了甩手,接過楊寶昆的毛巾擦汗。
另外兩組干活的人也停下來擦汗,喝水。
楊寶昆:“起錘要用巧勁,落點要準(zhǔn),速度還要快。不是有那句話嗎,‘趁熱打鐵’?!?/p>
王盡美四下一看,低聲道:“你說得太對了,要‘趁熱打鐵’,現(xiàn)在開展工人運動的形勢對咱們十分有利,要盡快把工人組織起來。”
楊寶昆:“你來了,我心里就有底了?!?/p>
張鳳翔搖著扇子從一側(cè)走過來,看到工人沒干活,對著另兩組干活人瞪起眼珠子,一臉兇氣:“我說你們才干多點兒活就歇了,還想掙工錢不?誰要是完不成數(shù)量,就給我滾蛋,想到這兒干活的人多著呢?!?/p>
張鳳翔走近楊寶昆三人,面堆假笑地看著王盡美。
王盡美禮節(jié)性地向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點一下頭。
張鳳翔打量一眼王盡美,沖著楊寶昆開口:“表姐夫,新來的這小子干活咋樣?”
楊寶昆:“不錯,挺靈巧的。”
張鳳翔:“我看他干干巴巴的,能干這打鐵的活嗎?”
楊寶昆:“你放心吧,他一定能干出樣子來?!?/p>
俯拍鐵路道口,京奉鐵路主干線四條鐵軌,東部100多米處的火車站,山海關(guān)造橋廠在西南部緊鄰道口。
山海關(guān)造橋廠花梁柵欄鐵門。拱形標(biāo)牌“山海關(guān)京奉路造橋廠”。
下班時分,工人們排著長長的兩隊,接受廠警的搜身檢查。工人有穿長衫的,有穿背心的,有光膀子的,有衣服搭在肩上的。部分人手里拎著老式鋁飯盒。
楊寶昆、王盡美、趙有生隨隊走到門口,舉手、轉(zhuǎn)身接受廠警的搜身檢查。
廠大門院內(nèi),一股鐵道線上停著幾節(jié)貨車,有工頭吆喝工人在裝卸貨物。遠近擺放著鋼梁,碼放著鐵軌、道岔、小麻袋包……
夕陽西下,余暉下的古城,雄偉的“天下第一關(guān)”城門樓上,遠處的一座小山包,布滿彈坑。壕溝、掩體、焦煳的斷樹、熏黑的地面,輪廓清晰可見。
王盡美、楊寶昆著干凈的工裝沿小路登上城樓,向四下張望。
王盡美看著眼前的景象感慨不已:“這就是萬里長城的起點,不愧為‘兩京鎖鑰無雙地,萬里長城第一關(guān)’?!?/p>
楊寶昆指著前方小山包說:“這就是直奉兩軍爭奪的陣地,死了不少人。吳佩孚的軍隊向城墻打炮,城里的老百姓遭殃了,房倒屋塌,死的死,傷的傷?!?/p>
王盡美:“可惡的軍閥,把國家攪得烏煙瘴氣。咱們首先要喚醒工人階級,同軍閥政府和封建勢力斗爭,這也是黨當(dāng)前的首要任務(wù)?!?/p>
王盡美:“楊大叔,我年輕,斗爭經(jīng)驗也不多,到這里人生地不熟哇,你多給我講講工廠和工人們的情況?!?/p>
楊寶昆:“我來這兒還不到一年,這個廠子2000多人,從四五個地方來的,小團抱得緊,大團合不來,我費了不少勁,還有幾個挑頭的心思沒放在給大伙干事上,只想著自己這幫人不吃虧?!?/p>
王盡美:“成立俱樂部可要人心齊呀,咱們抓緊做工作?!?/p>
楊寶昆:“參加籌備的骨干有十幾個人,我給縣衙送了兩次標(biāo)貼,他們還沒答復(fù)。這俱樂部主事的誰干哪個角還沒最后定下來,你來了,我就有主心骨了?!?/p>
王盡美:“咱們鐵路工人力量最集中,有條件走在各行業(yè)前面,咱們力爭在京奉鐵路上燃起第一支火炬?!?/p>
楊寶昆:“好,不過你要注意安全,不要暴露身份呀。”
王盡美:“不要緊,咱們工人團結(jié)了,力量強大了,我的安危就有保證了?!?/p>
楊寶昆笑了笑:“是這么個道理。”
王盡美:“大叔,還是先爭取縣衙批準(zhǔn),把俱樂部建起來,咱們的斗爭要有合法的掩護,用組織形式把工人們發(fā)動起來。”抬頭望著“天下第一關(guān)”的牌匾動情地說,“天下第一等的大事,就是讓工人階級、勞苦大眾挺起腰桿,翻身做主人!”
楊寶昆:“對,咱就在這天下第一關(guān)干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
余暉照耀在二人的面頰上。
一條彎曲胡同,一座拱形小門樓,門樓上方三個字——“慶福里”。
進入門洞,兩側(cè)“非”字形排列民房,教課讀字的聲音傳出。
東側(cè)第二排民房六間,第四間房舊式木框窗戶中間鑲著一塊玻璃。
透著亮光,第三間房兩扇門敞開,借月光可以看到屋內(nèi)有灶臺及相連的土炕,灶臺對面一扇門,玻璃透著光亮。
楊寶昆、王盡美著長衫走進屋門,里邊傳出讀字的聲音更大了。
幾排破舊的長凳,一塊黑板,黑板右邊是門,左邊吊著一盞汽燈。
前排有幾個空位置。黑板上寫著:大、小、工、人、天、地、上、下、水、火……
崔玉書站在黑板前教工人識字。四五十人分四塊擠坐著,身著長短不同的工裝。有人打著瞌睡,無精打采;有的吸著煙袋;有的靠在墻邊睡覺。
崔玉書:“今天把上次學(xué)的字復(fù)習(xí)了一遍,這些都是筆畫少的簡單字,你們用心記一下?!?/p>
一個青年工人發(fā)牢騷:“我說教書先生,這認了字就能多掙錢,就能有好日子過嗎?”
一個中年工人:“小崔先生,我這個歲數(shù),也記不住啊?!?/p>
一個年輕工人:“你說咱這搬大鐵的手,能寫好字嗎?”
工人們從竊竊私語,逐漸變得嘈雜起來。
坐在前排的佟煥田磕了磕煙袋,回過身來:“你們別亂嚷嚷好不好,想識字、學(xué)點文化是大伙早就有的愿望,怎么剛學(xué)幾天就犯難了。咱不學(xué)點文化,祖祖輩輩都是睜眼瞎。祖祖輩輩都得受窮?!?/p>
黑板右邊的門開了,楊寶昆、王盡美走進來。工人驚奇地看著陌生的王盡美。
楊寶昆:“佟師傅說得好哇。”指崔玉書“小崔,你先坐下?!?/p>
崔玉書坐到前排一個空位上。
楊寶昆:“大家可能都聽說了,長辛店工人俱樂部辦起來了,真羨慕人家,也盼著咱把俱樂部辦起來?!敝竿醣M美,“這是我請來的劉先生,剛從長辛店過來,他可有文化了,來幫咱們辦夜校,再把俱樂部張羅起了,像長辛店一樣。下面就請劉先生給咱們說說啊?!?/p>
屋里氣氛活躍了。
幾個人叫著:“好!好!”幾個人拍了巴掌。
王盡美給大家鞠了一躬:“工人師傅們,楊師傅請我來幫咱們辦俱樂部、辦夜校,我經(jīng)驗也不多,我可以把長辛店和其他工廠成立俱樂部的做法介紹給大家,咱們共同想辦法,準(zhǔn)能把事辦成。我今年24歲,在座的好多都是我的長輩,大家就叫我小劉吧?!?/p>
佟煥田:“噯,不行不行,你來教我們識文斷字,就是先生?!?/p>
王盡美笑著點點頭:“好,好?!鞭D(zhuǎn)身指向黑板,“剛才,有的師傅說認字不好記,不要緊,大家想想,一天就認一個,一年就能認300多個,這幾年下來,你不就能看書念信了嗎?是這個道理吧?”
大家應(yīng)和著。
王盡美:“再說,這識字有規(guī)律,字里還有道理?!敝负诎宓淖?,“大家看,‘人’字上邊是人的上身,下邊一撇一捺是人的兩條腿,再看這兩個字,點在上面就念‘上’,點在下面就念‘下’,大家找到規(guī)律就好記了。這個字念什么?”
大多數(shù)人回答:“工?!?/p>
王盡美:“對,工廠的工,也是工人的工。大家看,這上邊一橫代表天,下邊一橫代表地,中間一豎代表人,這個字念工,它是說咱工人頂天立地呀。這個字念什么?”
大家回答:“天?!?/p>
王盡美:“對,大家看天字上邊是工,下邊是人,我們工人合起來就是天哪。咱們可不能小看自己,工人聯(lián)合起來的力量是天底下最強大的力量。有人可能聽說俄國工人的事了,俄國工人聯(lián)合起來,把他們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沙皇推翻了,在全世界第一個建立起無產(chǎn)者政權(quán),也就是工人和勞苦大眾當(dāng)家做主的社會,人人都有飯吃,人人都有衣穿,小孩子都能背著書包上學(xué),家家都能住上遮風(fēng)擋雨的房子,就是全社會人人平等了?!?/p>
工人們好奇地聽著。
有人疑惑:“這是真的嗎?”
王盡美:“是真的,千真萬確。你們認字少,報紙書刊看得少,可能還不知道。俄國就在咱中國的北邊,地盤比咱中國還大。五年前,俄國的工人和起義的士兵聯(lián)合起來暴動,推翻了沙皇的統(tǒng)治,建立了屬于工人農(nóng)民的蘇維埃政權(quán),也就是勞苦大眾當(dāng)家做主的新社會?!?/p>
工人們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劉武站了起來:“劉先生,咱們中國能推翻資本家和軍閥政府嗎?”
王盡美:“能,一定能。咱們團結(jié)起來,一塊兒跟資本家斗爭,就能推翻資本家。中國就能像俄國一樣,建立起屬于工人和勞苦大眾當(dāng)家做主的新國家?!?/p>
工人們情緒有些激動。
前排的景樹林在座位上說:“劉先生,跟資本家斗爭有那么容易嗎?誰領(lǐng)頭干哪?”
王盡美:“咱們把工人俱樂部建立起了,這是咱工人自己的組織,咱工人說了算。”
楊寶昆在座位上轉(zhuǎn)身:“前兩次我跟大伙商量,辦俱樂部要出幾個管事的,你們都爭,還是商量不妥,怎么就不能心胸大點,想著快把俱樂部辦起來?!?/p>
佟煥田:“我們唐山人多,我們主事的人自然要多嘛?!?/p>
景樹林:“哪次跟廠里爭工餉、爭福利,不是我們天津人說話?”
劉武:“論手藝,哪個車間的大工匠不都是我們滄州人,工人都靠手藝吃飯,手藝人說話才有分量。”
屋內(nèi)又開始爭議起來。
王盡美:“各位大叔、大哥,楊師傅說得對,咱工人要有大的胸懷。我們從各地來做工,身份是一樣的,都是給資本家賣苦力,所得的工餉相差無幾。資本家、英國佬不會因為你是天津的就對你好,也不會因為你是滄州的就多賞你工錢,我們都一樣受剝削受壓迫,一樣過苦日子,天下工人是一家,咱們不要爭高低,咱們要合起心來同資本家、英國佬斗。”
趙有生:“劉先生,你說得太對了?!?/p>
王盡美伸出左手五指,用右手食指分別指著各手指:“大家看,我這只手好比咱們廠的工人,有天津來的,有滄州來的,有唐山來的,有本地的,還有從其他地方來的,咱們用一個手指頭去打人,一點力氣也沒有,只有把五個手指攥成拳頭再打出去,你們看有力量沒有。我們就是要攥成拳頭去和資本家、英國佬斗?!?/p>
劉武一拍大腿站起來:“說得好!”
其他人紛紛贊同:“好!說得對!”
楊寶昆笑著伸出大拇指。
王盡美:“大家都想?yún)⒓泳銟凡?,都想在俱樂部為工人主事,這是好事。可是總不能幾百號人都主事吧,咱們要推舉出有威信、能為工人說話、替工人辦事的人來主持俱樂部的事。這俱樂部啊,是工人自己給自己干事,沒有酬勞,只有多跑腿,多費口舌張羅,多挨累呀?!?/p>
楊寶昆站起來:“劉先生是讀書人,說得在理,大家都愛聽?;厝ズ?,大家再想想,辦俱樂部是大好事,咱們要把好事辦好?!?/p>
一組蒙太奇鏡頭。
王盡美、楊寶昆深入到各個工人家里訪貧問苦;王盡美、楊寶昆與工人交談。工人和家屬們臉上呈現(xiàn)出笑容。
一條胡同內(nèi),偶有行人。王盡美、楊寶昆并肩走來。
王盡美:“這兩天咱們到工友家里做工作,反響不錯。我看俱樂部成立的條件已經(jīng)成熟了?!?/p>
楊寶昆:“那明天我就去縣衙催他們?!?/p>
王盡美:“我陪你一塊兒去?!?/p>
楊寶昆:“好?!?/p>
王盡美:“大叔,我看夜校那兒挺好,干脆我到夜校去住,省了住店錢,還方便跟工友們接觸。”
楊寶昆思考片刻,點頭:“也行,明天讓孩子他娘給你拿床被褥,吃飯就到我家去?!?/p>
王盡美:“我自己能做,就不麻煩你們了。”
楊寶昆:“這是啥話,你是黨派來的領(lǐng)導(dǎo)人。這樣吧,每天晚上孩子他娘給你送過去,多帶點,夠你早上吃的,中午飯就到我家去,沒好的,但能填飽肚子。”
王盡美:“那大嬸就多受累了。”
楊寶昆:“說這話,你可外道了。”
大辦公桌,墻上一個掛鐘。太師椅上靠著肥胖的張縣長,手晃一把扇子。秘書站在一旁。佟煥田、王盡美、楊寶昆依次站在室內(nèi)中央。王盡美著長衫。
楊寶昆:“縣長大人,我們辦俱樂部的標(biāo)貼已經(jīng)送來兩次,你怎么還沒有答復(fù)?”
張縣長:“我真不明白,你們白天上工掙錢,晚上回家跟老婆孩子過日子,哪來的閑心鬧什么俱樂部哇?”
佟煥田:“我們靠賣苦力養(yǎng)家,累死累活沒人管,有了俱樂部,大伙相互有個依靠,一起樂呵樂呵,這點要求也不過分嘛?!?/p>
張縣長:“本縣那么多工礦,還沒有一個要成立什么俱樂部的。好吧,等我發(fā)個公函問問省政府吧。”
王盡美上前,拿出兩份報紙,放到辦公桌上:“縣長大人,你看看,現(xiàn)在國民政府天天都在講保護勞工利益,連吳大帥都說‘勞工神圣’了,從北京長辛店到武昌江漢,從濟南到上海,到處都有工人俱樂部,為什么我們這里還要請示省政府,難道省政府就能跟國民政府唱反調(diào)嗎?”
秘書:“哎,你怎么敢質(zhì)問縣長大人?”
王盡美:“我是在和縣長擺道理,眼下不就是這形勢嗎?”
張縣長撥了一下報紙,抬頭打量王盡美:“你是什么人哪?”
楊寶昆上前一步,用手擋著王盡美:“他,是我們工人請來的教書先生?!?/p>
張縣長把扇子往桌子上一扔:“你們有手能掙錢養(yǎng)家就行了,還都想當(dāng)先生?。俊?/p>
佟煥田:“我們工人就是因為不識字,才受英國佬和工頭的欺負。”
王盡美:“縣長大人,如果您遲遲不批準(zhǔn),那我們可要把這不許工人成立俱樂部的事登在報紙上,讓國人看看臨榆縣政府是怎樣保護勞工的?!?/p>
張縣長:“別,別,各位別急,你們成立俱樂部,總得讓本縣看看你們的章程吧,再說,你們出幾個管事的,總得讓我見見都是誰吧?”
楊寶昆:“那好,我們明天就給你拿來。走?!?/p>
三人轉(zhuǎn)身大步向外走。
張縣長搖著頭,疑惑地看著三人走出房間。
鐵柵欄大門敞開,一個警察懶散地挎槍站崗,身后牌子“直隸省臨榆縣政府”,門口另一邊的牌子“臨榆縣警察所”。
楊寶昆、王盡美、佟煥田三人從里邊走出,在門外不遠處停住。
王盡美:“大叔,看來他已經(jīng)同意咱們成立俱樂部了,咱們抓緊把管事的人定下來?!?/p>
楊寶昆:“劉先生,你幫咱把章程重新寫一下。我倆去通知骨干?!?/p>
王盡美:“好,我馬上寫?!?/p>
三人向遠處大步走去。
十幾個工人骨干有的坐在炕上,有在坐在長板凳上。王盡美伏在桌上寫著字。墻角一套被褥。
楊寶昆:“咱俱樂部管事的人就這么多。佟師傅你來當(dāng)委員長,老景當(dāng)副委員長,剩下大伙都是委員,小劉當(dāng)總干事?!?/p>
佟煥田:“老楊,還是你當(dāng)委員長吧,你懂得多?!?/p>
崔玉書:“哎,劉先生也應(yīng)該是主事的吧?”
景樹林:“請劉先生給咱們主事吧。”
楊寶昆示意大家安靜:“我到咱這兒時間也不長,好多人我還認不全,我就當(dāng)委員吧。劉先生雖然教書,可在廠里還是徒工,他也當(dāng)委員,可以給咱們出主意,當(dāng)參謀?!?/p>
崔玉書:“對,軍師,就像《水滸傳》里的軍師?!?/p>
王盡美抬頭,放下筆,把紙推向一邊:“師傅們,咱們都是大伙推舉出來的有威望的人,要拼命地為咱工友干事,要抱成一個團,可千萬不能再說他是天津幫,你是滄州幫的。現(xiàn)在咱們都是山海關(guān)造橋廠的,俱樂部一成立,大家都是俱樂部的會員,要齊心協(xié)力帶領(lǐng)工人爭利益,把這上千號人凝聚成像一家人一樣。這樣,英國佬、資本家就不敢小看咱們了,咱們就有力量爭取屬于咱工人的權(quán)利?!?/p>
楊寶昆:“劉先生說得多好,團結(jié)起來一起奮斗,不給金錢當(dāng)奴隸,咱們自己做主人,這個道理回去以后多跟身邊的人講講?!?/p>
景樹林:“劉先生講得在理,是當(dāng)之無愧的軍師?!?/p>
佟煥田:“有劉先生指點,咱俱樂部一定能辦好?!?/p>
在場的人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
張縣長坐在太師椅上,叼著煙卷,看著工人俱樂部章程,秘書站在身后。景樹林、楊寶昆、佟煥田、劉武、崔玉書站在中央。
張縣長把紙放在辦公桌上,逐一打量工人,清清嗓子:“嗯,嗯,章程嘛還可以,不過有一條寫得淺薄,什么‘會員要遵守俱樂部章程’,俱樂部算什么?你們都是中華民國的國民,要遵守國法民規(guī)?,F(xiàn)在有些地方像俄國似的,搞赤色鼓動,你們可不許跟赤色分子有聯(lián)系。本縣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們有違法活動,立即取締?!?/p>
楊寶昆:“縣長說的這條,我們可以加到章程里,我們都是本分做工的人,不會違法。”
張縣長:“你們主事的都有誰呀?”
楊寶昆回身介紹:“這都是幾百號工人推舉出來的。他是俱樂部的委員長,他是副委員長。”
張縣長站起來打斷楊寶昆的話:“你呢?”
楊寶昆:“我是委員。”轉(zhuǎn)身介紹,“這兩個小伙一個是總干事,一個當(dāng)文書?!?/p>
張縣長:“上次跟你來的那個教書先生呢?”
楊寶昆:“他在廠里是個徒工,晚上在夜校當(dāng)小先生?!?/p>
張縣長走到桌前:“你是哪兒的人呀?”
佟煥田:“唐山人。”
張縣長:“你呢?”
景樹林:“天津人?!?/p>
張縣長:“你呢?”
劉武:“滄州人?!?/p>
張縣長:“好啊,你們還是五湖四海呀。到了本地謀生,就要精誠團結(jié)。我看你們還是信得過嘛,啊,就暫且同意你們的請求。你這個委員長可聽好了,俱樂部、聚樂部,只許聚在一起樂呵,不許惹是生非?!?/p>
佟煥田:“我們就是在一起樂呵樂呵,不會給縣上惹事的?!?/p>
楊寶昆:“縣長,這批文?”
張縣長漫不經(jīng)心地指著秘書:“好吧,讓他起草一下,明天來拿?!?/p>
拱形小門樓一側(cè),掛著一塊長條牌匾,白底黑字楷書“山海關(guān)造橋廠工友俱樂部”。院內(nèi)兩側(cè)房山墻都有彩色標(biāo)語。工人夜校這排房子前,幾個人正在敲鑼打鼓,幾個人拿著京劇家什圍坐一起,幾張舊方桌上擺著茶壺,大院里站滿了老少工人和家屬,他們面帶喜悅在自由交談。王盡美、楊寶昆、佟煥田、景樹林、劉武等俱樂部骨干分列在工人中。
一個雙響爆竹騰空爆響,院內(nèi)外小鞭炮響起,煙霧騰升。
字幕:1922年8月15日,京奉鐵路沿線,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第一個工人組織在山海關(guān)誕生。
鞭炮縷縷煙塵尚未飄散,楊寶昆走到一張桌子前,示意大家靜下來。
楊寶昆:“工友們,咱山海關(guān)造橋廠工友俱樂部今天正式成立了!”
眾人熱烈鼓掌。
楊寶昆:“俱樂部是啥呀?就是一個大家、大伙散了工,到這兒坐一坐,喝點茶,唱個曲,下棋打撲克,樂呵樂呵,還有愿意識字的都上這夜校來,咱們可以多借幾間房子,你們說好不好?”
眾人紛紛喊:“好!”“好!”
楊寶昆:“咱們既然是一個大家,就要有主事人?!?/p>
楊寶昆在人群中拉出佟煥田、景樹林。
楊寶昆:“這二位就是咱俱樂部的正、副委員長,大家鼓掌?!?/p>
全場熱烈鼓掌。
楊寶昆:“請委員長給咱們講幾句,好不好?”
眾人紛紛喊:“好!”“好!”
佟煥田上前一步,給大家鞠了一躬:“我不會說什么,大伙信得過我,我就一門心思給咱工友干事,誰家有什么難事了,咱們就一塊兒去幫襯。哪個工頭再敢欺負誰,咱們就一塊兒跟他理論,一定保護大伙?!?/p>
眾人鼓掌。
一個青年工人擠到前面,一舉手,問道:“委員長是什么官呀?”
眾人哈哈大笑。
楊寶昆:“委員長不是什么官,和你一樣,都是廠里做工的,是咱們俱樂部里給大伙張羅事的,咱們這些委員長、委員不拿一文餉錢,就是為大伙干事,讓大伙滿意。咱們夜校請來了劉先生,他是個有學(xué)問的人,也讓他給我們說幾句?!?/p>
王盡美走出人群,面對眾人鞠了一躬。部分人無表情地看著陌生的面孔。
王盡美:“山海關(guān)的工友們,大叔大嬸們,大家都是靠出苦力掙錢養(yǎng)家的人,每天汗水淌盡,掙的錢不夠養(yǎng)家糊口。我們穿的是粗布麻片,住的是低矮潮濕的土房,夏天悶熱,冬天冰涼,這是為什么?這世道不公啊!現(xiàn)在有了工友俱樂部,就有了為咱工人主事的地方。佟師傅說得好,不允許資本家、工頭再來欺壓我們,俱樂部就是為工人撐腰的。咱們還要學(xué)習(xí)文化,明白為什么受窮?怎樣才能不受窮?這些道理明白以后,我們就可以抱成團去和英國佬、資本家斗……”
趙有生從外面跑進來,在楊寶昆耳旁說了幾句。
楊寶昆示意王盡美停下演講,再示意拿著京劇伴奏家什的人開始敲鼓,拉弦。
京劇《將相和》伴奏樂響起。
王盡美唱起藺相如的唱段:“老將軍你何必身背荊杖,有什么衷腸話細說端詳?!?/p>
警長帶領(lǐng)一班背著長槍的警察東張西望走進院子,站到工人前面。
王盡美沒理會,繼續(xù)唱:“我雖然在秦邦完璧無恙,我雖然澠池會羞辱秦王,我雖然僥幸封丞相,怎比得你老將軍,東擋西除、南征北戰(zhàn),可算得是蓋世的忠良?!?/p>
景樹林走出人群唱起廉頗的唱段:“我這里謝過了賢明丞相,從今后保江山文武全堂。”
王盡美唱:“走向前還大禮還懇你諒?!?/p>
楊寶昆唱起趙王的唱段:“見此情不由孤喜在心腸?!苯又似鹱郎系囊煌胨畎?,“幸喜將相和好,準(zhǔn)備酒宴,眾卿同飲!”
背短槍的警長上前一揮手:“停,停,大白天你們在這兒聚眾飲酒,這是干什么?”
楊寶昆:“長官,我們窮工人買不起酒,是拿著涼水唱曲窮開心,不信你聞一聞?!?/p>
楊寶昆端著這碗水,在警長面前晃過,然后一飲而盡。
佟煥田:“長官,你們是來保護我們的吧?”
警長:“政府嚴(yán)令,禁止聚眾鬧事,你們這么多人跟唱堂會似的,誰敢保證不會有人滋事,我是維持治安的?!?/p>
佟煥田:“我們成立俱樂部,有縣政府批文的,大伙在這里唱曲樂呵樂呵,怎么會擾亂治安,更不會有人滋事,我們不歡迎帶槍的?!?/p>
眾人紛紛喊:“我們不需要保護!”“帶槍的出去!”“警察出去!”
警長:“你們喊什么,我就是縣政府派來監(jiān)視你們的?!?/p>
楊寶昆:“我們都是本分的工人,沒有前科劣跡,憑什么要監(jiān)視我們?”
人群里有人喊:“不準(zhǔn)侮辱我們?nèi)烁?!”“帶槍的出?”
警長一拍盒子槍:“我是執(zhí)行公務(wù),你們阻攔就是犯法?!?/p>
王盡美走上前:“長官,俱樂部還真的需要你們保護,就怕別有用心的人到這兒破壞搗亂。不過,今天是工友們喜慶的日子,你們這身裝束的確不太合適。長官能不能行個方便,暫且到其他需要的地方,改日再過來喝茶、歇腳?!?/p>
警長:“嗯,這話還中聽,我會常來這兒檢查的。走?!?/p>
在工人“噓”聲中,警察沒趣地撤出院子。
景樹林:“劉先生,你的京劇唱得蠻有味道,是專門學(xué)過嗎?”
王盡美:“沒有,我讀師范的時候,旁邊有個戲園子,每天唱戲的聲音傳到學(xué)校,我就跟著哼哼,日久了,就能唱幾段?!?/p>
趙有生:“你是不花錢也把藝學(xué)到手了?!?/p>
王盡美:“我沒錢學(xué)藝,只能用心偷藝?!?/p>
旁邊人都笑了。
楊寶昆:“大伙繼續(xù)開心玩啊?!?/p>
眾人一片歡呼,京劇鑼鼓伴奏響起。
兩間屋子透出燈亮。
崔玉書在教室教工人識字,王盡美坐在炕上與工人們交談。
王盡美:“我了解了咱造橋廠的情況,咱們辛辛苦苦干一個月,工餉不過5元、7元,老師傅也不過10元,那些不干活的工頭、監(jiān)工卻拿幾十元,上層管事的和英國總管是幾百元,甚至更多。咱們趕工加班他們不給錢,誰病了請假卻要加倍扣罰,這哪兒還有公理?現(xiàn)在物價一天一變地上漲,咱們這點工餉還不夠買米買面,有的人家已經(jīng)到了變賣家產(chǎn)、賣兒賣女的地步??蓯旱氖悄切┐笮」ゎ^還不放過咱們,明里暗里逼咱們給他送禮進貢,對不送禮的人刁難克扣,動手打罵,甚至無故開除。被開除這些人的活咱們大家干了,可工餉卻進了他們的腰包,這樣的世道咱還能忍下去嗎?”
工人們紛紛說:“不能!”“我們要討公道!”
一工人:“趙壁就整天體罰我們,還拿鞭子打人,我們恨死他了?!?/p>
另一人站起來:“找政府找鐵路局去,讓他們抓這些壞蛋?!?/p>
王盡美:“現(xiàn)在的政府叫國民政府,可不為國民干事。各級政府都被大小軍閥操縱,他們干的是撈錢、搶地盤的事,不管勞苦大眾的死活。幾個月前軍閥之間那場‘直奉戰(zhàn)爭’,東北、華北的大片土地上都是戰(zhàn)火,咱們山海關(guān)城也是戰(zhàn)場,你們看到了,當(dāng)兵的血流成河,咱老百姓也遭了難哪?,F(xiàn)在,兩大軍閥還在調(diào)兵備戰(zhàn),政府的錢財都用在了打內(nèi)戰(zhàn)上,這樣的政府咱還能信任嗎?”
景樹林:“劉委員,咱們怎么干?你給出個道吧?!?/p>
王盡美:“咱們誰也靠不上,只能靠自己。資本家、工頭才幾個人,咱們上千號工人團結(jié)起來去和他們斗爭,就一定能爭取到最基本做人的權(quán)利,俗話說,人心齊、泰山移嘛?!?/p>
工人紛紛議論,臉上充滿了希望。
王盡美、楊寶昆、佟煥田、景樹林等俱樂部骨干十余人坐一起議事。
楊寶昆:“現(xiàn)在,有兩千來人報名參加俱樂部,大伙心氣十足。下一步要各房把特別困難的人掌握一下,大家窮幫窮過日子,讓更多人看到俱樂部愛護每一個家庭,咱俱樂部是一個大家?!?/p>
佟煥田:“好,各房的回去登記一下,把名冊交給我?!?/p>
楊寶昆:“還有,為工人撐腰不能光喊在嘴上,再有哪個監(jiān)工欺負工人,逼咱送禮的,‘吃空餉’的,要趕快報告俱樂部,俱樂部出面去討公道?!?/p>
王盡美:“對,咱俱樂部就是要辦讓工人樂意、替工人做主的事。眼下,政權(quán)、槍桿子都不在咱們手里,斗爭是很困難的。俱樂部是個合法的身份,我們要把工人都團結(jié)到俱樂部里,有事情咱們這些委員要一塊兒拿主意,用合理合法的手段去爭取屬于工人的權(quán)益。”
楊寶昆:“劉委員說得對,咱們不能蠻干,凡事都要想周全。有劉委員當(dāng)‘軍師’,有外地俱樂部的樣子,咱就一步步帶大伙干?!?/p>
王盡美:“咱們同資本家、工頭斗爭,要有理有節(jié)有證據(jù),不斗則已,要斗就要徹底勝利,把俱樂部聲威壯大。所以,咱們在廠里要注意收集工頭、惡霸克扣工人的憑據(jù)。”
廠房內(nèi),天軸滾動。景樹林、崔玉書等十幾個工人開著皮帶傳動的車床作業(yè)。
廠房一頭一個小辦公間,監(jiān)工趙壁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哼著小曲,一手扇扇子,一手往嘴里扔花生米。一堆記錄工人作業(yè)的單據(jù)擺在桌子上。墻上掛著一個小日歷,頁面上是1922年8月30日,日歷旁掛著一根皮鞭。
趙壁把扇子扔到桌上,起身走到日歷旁,撕下一張。日歷顯示1922年8月31日。
趙壁從墻上摘下皮鞭,挺著肚子,邁著四方步走出辦公間,兇惡地斜著眼睛看著每臺機床上的作業(yè)工人,不時地用皮鞭敲打左手。他轉(zhuǎn)了一圈走到崔玉書身旁,用鞭子敲了一下崔玉書肩膀,一晃頭示意跟他去,崔玉書關(guān)機。二人一前一后進了辦公間。
趙壁拿鞭子敲打著桌面的工單:“小崔子,這個月的工票幫我算一下,我去廠部了?!闭f完,掛上皮鞭,邁著方步,搖著扇子走了。
崔玉書一邊捋著工票,一邊做記錄。翻過幾頁后一愣,三個熟悉的名字在紙上:王四虎、趙大海、李金生。
崔玉書氣憤地嘀咕一句:“這個狗東西,又吃空餉了?!毖壑檗D(zhuǎn)了一下,又向門外看了一眼,然后拿一張紙把工票抄錄下來。
剛下工回來的王盡美、楊寶昆、佟煥田、劉武一起議事。
崔玉書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來到王盡美他們面前,拿出抄寫的紙,拍在桌子上:“劉委員,趙壁這個狗東西又‘吃空餉’了,我王大叔他們被開除三個月了,工票上還寫著他們的活,這家伙太黑了?!?/p>
王盡美拿起紙看,別人也湊過來看。
王盡美:“這個憑據(jù)抓得好?!?/p>
劉武:“找他對質(zhì),揍他這個王八蛋!”
楊寶昆:“咱們?nèi)S部告他,以俱樂部的名義要求恢復(fù)那三個人的工作,把克扣的工餉平分給大家,懲辦趙壁這個惡棍?!?/p>
王盡美:“對,如果工廠不答應(yīng),我們就上書到京奉鐵路局?!?/p>
崔玉書:“那趙壁肯定要報復(fù)我?!?/p>
佟煥田:“不用怕,有俱樂部撐腰,有千把來號工友做后盾,他不敢把你怎樣?!?/p>
王盡美:“像趙壁這樣的惡棍,必須殺他的威風(fēng)。馬上把這事告訴工友們,讓大家做好斗爭準(zhǔn)備?!?/p>
工廠大門內(nèi)不遠處,一幢二層小洋樓,樓前一塊空場。寬大的房間,辦公桌椅、柜子、沙發(fā)、衣架、花瓶等略顯豪華。桌上放著抄寫工票的紙。工廠總管博曼坐在辦公椅上,手拿煙斗,傲慢地瞇著眼睛。副總管陳宏經(jīng)、監(jiān)工趙壁在一側(cè)畢恭畢敬站立。陳宏經(jīng)西裝革履,戴著眼鏡。楊寶昆、佟煥田、景樹林義憤地站在屋內(nèi)中央。
博曼對著陳宏經(jīng)、趙壁:“怎么回事呀,你們?nèi)橇斯と诉@么大的氣?!?/p>
陳宏經(jīng):“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開除幾個干活不行的人,他們這是小題大做,故意找事。”指楊寶昆三人,“你們不要多管閑事,跟工廠作對你們要想想后果。”
趙壁:“那仨人出工不出力,我就上報開除了。”
佟煥田:“總管大人,那三個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沒錢給他送禮,他就找借口開除,他吃了空餉。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工廠不能不管。我們俱樂部就是要替工人做主?!?/p>
博曼:“俱樂部?你們中國的俱樂部不就是唱花臉戲的地方嗎?怎么要管工廠的事?”
楊寶昆:“俱樂部是政府批準(zhǔn)的工人團體,每個工友的事都要管。不能讓惡霸隨便欺負我們工人。無故開除的人要復(fù)工,趙壁吃的空餉要分給那些出力干活的人,工廠也要懲罰他。”
博曼:“陳,趙他多拿錢了嗎?”
陳宏經(jīng):“沒有,沒有,開除的人工錢都返回工廠了。”
景樹林:“被開除的人多了,我們都有數(shù)。你敢把這一年里開餉冊子拿出來對證嗎?”
陳宏經(jīng):“你們就是臭苦力,有什么資格查工廠的賬本?總管,他們這是沒把您和我放在眼里。”
佟煥田:“我們是苦力,但我們也是人,不能平白無故受欺負。”
趙壁討好地:“總管大人,您管理的工廠是很公平和諧的,他們這是沒事找事。他們不把你們總管當(dāng)回事,更不拿我當(dāng)回事。”
景樹林:“姓趙的,你哪天不是打罵工人,揩工人的油撐自己的肚皮,哪個工人沒受過你的欺負,你還敢說公平?呸!”
博曼:“陳,你們中國人就愛整小故事。好了,陳,你們中國人自己的事,你來辦吧。”雙手一攤,叼著煙斗,頭靠在椅背上,瞇上眼睛。
陳宏經(jīng):“好了,今天的事就到這兒,你(指趙壁)今后辦事細點心,至于那三個人復(fù)工嘛,現(xiàn)在廠里人多,等需要人時再說?!?/p>
佟煥田:“不行,今天的事沒完,我們工人也是人,不能平白無故受欺負。趙壁打罵、克扣工人不是一天兩天了,工廠必須懲戒這樣的惡棍。三天內(nèi),你們不答應(yīng),我們就到京奉鐵路局去控告?!?/p>
博曼笑了笑,站起身來:“陳,鐵路局認識我、認識你,認識他們是誰????”
博曼、陳宏經(jīng)一起嘲笑。趙壁也討好地跟著一笑。
楊寶昆:“不認識我們不要緊,從今天起要讓你們都認識有個替工人說話、為工人撐腰的俱樂部?!?/p>
王盡美和俱樂部委員們一起議事。
楊寶昆:“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咱們不指望工廠答應(yīng)。劉委員已經(jīng)把控告信寫好了,這次堅決要求開除趙壁,給其他惡霸工頭以警告。咱們商量一下,看看誰去天津送信?!?/p>
景樹林:“我去,我老家是天津的,我路熟,當(dāng)天可以返回來?!?/p>
楊寶昆:“那好,要注意安全?!?/p>
王盡美:“咱們同資本家、工頭的斗爭已經(jīng)開始了。要告訴工友們,不要怕現(xiàn)在這些掌權(quán)的、拿槍的,是咱們用雙手造出這世間一切,咱們也一定能推翻人剝削人的社會制度,奪取屬于咱們的生存權(quán)利?!?/p>
楊寶昆:“各房的分頭跟工友們說說趙壁這事,必要的時候,俱樂部開個全體大會,動員全廠工友和他們斗?!?/p>
王盡美:“佟師傅說得對,只要全廠工人都起來了,誰也不敢小看咱們?!?/p>
博曼一邊接電話,一邊在紙上記錄。陳宏經(jīng)站在一旁。
博曼:“嗯、嗯……是、是……好吧,局長大人?!狈畔码娫?,生氣地看著陳宏經(jīng),“他們真的去告狀了,都是你手下這些廢物把我工廠的名聲搞壞,現(xiàn)在鐵路局要我們開除趙,讓工人把火氣消一消?!?/p>
陳宏經(jīng):“鐵路局怎么能聽信這些窮小子的?”
博曼:“局長說全國都有這種為工錢跟廠礦鬧事的,不能讓這股風(fēng)到處刮,不能因小失大,要把工人穩(wěn)住?!?/p>
陳宏經(jīng):“博曼先生,趙監(jiān)工可是忠實效力的,他得罪的都是不守規(guī)矩的人,容我去把這事從頭調(diào)查一下,你看行嗎?”
博曼點點頭,揮手示意陳宏經(jīng)出去。
陳宏經(jīng)走到門口,又轉(zhuǎn)身回來:“博曼先生,是誰到鐵路局告的狀?”
博曼用煙斗劃過桌上的紙,看了一眼,用煙斗敲點著紙:“景。”
廠房外一角,陳宏經(jīng)、趙壁站在一起說話,趙壁弓腰點頭。
陳宏經(jīng):“都是你惹的事。那點破工票自己登一下就完了,怎么會惹這么大的禍?你懶得要死!”
趙壁扇一巴掌打自己的臉:“是我的錯,是我的錯,都賴我,您消消氣?!闭f著拿出一沓錢塞進陳宏經(jīng)的口袋,“陳總管,您行行好,這事就靠您保我了。我可不能丟了這份差事呀!”
陳宏經(jīng):“好說,幾個臭苦力鬧不出什么名堂。對了,景樹林昨天請假了嗎?”
趙壁:“他昨天讓人捎信說家里有急事,請假一天?!?/p>
陳宏經(jīng):“哼,他撒謊,是他去天津告的狀?!?/p>
太陽照射著地面。
大門口旁靠墻碼放著一摞小麻袋包包裝的成品鐵件。
一雙赤腳踩在一塊大鐵板上。崔玉書大汗淋漓地扛著麻袋包站在鐵板上,汗水濕透上衣,汗滴不斷落在鐵板上。他眼里噙著淚水,咬牙支撐著。
趙壁在一旁來回踱步,一手扇扇子,一手握鞭子頂在腰間:“你給我站好了,小兔崽子,誰借你的膽子,敢壞我的事?今天我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看你還敢不敢去告密?!?/p>
崔玉書吃力地:“是你吃空餉,欺負工人……”
趙壁:“住口,誰叫你管閑事,你就是找挨揍。”揮起皮鞭向小崔打去。
小崔一頭栽倒在地,撞在鐵板上,額頭流出了血,麻袋包壓在腿上。趙壁掄起皮鞭劈頭蓋腦地打小崔。小崔發(fā)出慘叫。
趙壁邊打邊說:“我叫你告密,叫你告密,我打不死你……”
廠房內(nèi),景樹林隱約聽到小崔的叫聲,放下手中的活,招呼工友跑過來。小崔躺在鐵板上,臉上道道血印,衣服也滲出血跡。
景樹林一把抓住趙壁揚鞭子的手,大吼:“住手!不許打人!”
趙壁:“哼,打人怎么了?他敢壞我的事,老子就是要教訓(xùn)他?!?/p>
景樹林:“住手,他揭你的丑,你就瘋狂報復(fù),你還有沒有人性?”
幾個工人把小崔扶坐起來。
趙壁:“人性?你們臭苦力還敢管閑事,就是找挨揍?!?/p>
景樹林:“我們工人現(xiàn)在抱團了,有俱樂部做主,不允許你欺負工人。打傷人你要給治病,打死人你要償命。”
趙壁用鞭子點著景樹林:“嘿嘿,沒聽說過,你們臭苦力還反了天了。姓景的,你的賬咱還沒算呢,你不是也會告狀嗎?這回我也不打你了,你卷鋪蓋走人吧?!?/p>
景樹林:“工廠是鐵路局的,不是你姓趙的說了算?!?/p>
趙壁得意地一笑:“走著瞧吧?!睋P長而去。
景樹林蹲下,在旁人幫助下背起小崔……
下班。大批工人排隊接受搜身檢查,陸續(xù)走出大門。
劉武從廠內(nèi)向大門走來。一個職員正在往墻上刷糨糊貼《布告》。
劉武和幾十個工人湊上去。
劉武小聲念出來:“查本廠機械房車工景樹林,謊報理由,擅自離廠?,F(xiàn)按違反廠規(guī)處理,開除景樹林之廠籍。民國十一年九月五日?!?/p>
崔玉書躺在炕上,頭部包扎著。
王盡美坐在炕沿上,一手拉著小崔的手,一手撫摸小崔的頭:“小崔,感覺怎樣了?”
崔玉書:“全身都疼?!?/p>
楊寶昆、佟煥田、景樹林?jǐn)v扶小崔的奶奶站在旁邊。
小崔奶奶:“這孩子爹媽死得早,夠可憐的,他要是有個好歹,我這老婆子可怎么辦哪?”
王盡美:“奶奶,您別擔(dān)心,現(xiàn)在有工友俱樂部了,我們都是您的孩子,我們共同和惡霸壞蛋斗爭,我們會想辦法保護他的。我們要向工廠討要治病和養(yǎng)家的錢,要讓工廠懲治趙壁這個惡棍!”
崔玉書:“劉委員,我好了,還和你們一起斗爭!”
景樹林:“趙壁這家伙太兇殘了,毆打小崔,還揚言要開除我?!?/p>
王盡美:“不用怕,他越是囂張,越能激起工友們的反抗。我們已經(jīng)組織起來了,一定要奪下他的鞭子,打掉他的囂張氣焰?!?/p>
楊寶昆:“已經(jīng)五天了,鐵路局還沒有回信,會不會有什么貓膩?”
景樹林:“不行的話,下禮拜我再去一趟?!?/p>
劉武急匆匆闖進來:“你們都在這兒,不好了,廠門口剛貼了布告,他們把景師傅開除了?!?/p>
大家一怔。王盡美氣憤地站起來。
景樹林:“就因為我去送帖子,這個渾蛋英國佬。”
楊寶昆:“這是工廠蓄意報復(fù)咱們俱樂部,逼咱們跟他決斗?!?/p>
王盡美:“鐵路局會是什么答復(fù),咱們還不清楚,我看還是先和廠里理論,他們不理睬,再到鐵路局控訴。”
楊寶昆、佟煥田、景樹林、劉武站在室內(nèi)中央。博曼坐在椅子上,陳宏經(jīng)站在后面。兩個廠警站在側(cè)面。
陳宏經(jīng):“我告訴你們,景樹林他違反了廠規(guī),撒謊請假,擅自去告狀,總管大人批準(zhǔn)開除他的廠籍。”
楊寶昆:“景樹林是我們俱樂部的負責(zé)人,你們不管工人死活,任憑趙壁這樣的惡棍欺壓工人,他是代表上千號工人去鐵路局控告的。你們必須收回成命,景樹林不能開除,應(yīng)該開除的是趙壁?!?/p>
景樹林指著趙壁:“昨天,他又毆打工人,明目張膽地報復(fù)我們,這樣的惡棍必須開除,工人治病錢、歇工錢都得讓他出?!?/p>
陳宏經(jīng):“你們吃了熊心豹膽了,敢在這兒指揮總管大人?”
博曼:“景他不該撒謊,更不該去告狀,給我的工廠抹黑,有什么要求可以坐下慢慢談,如果一點小事都去告狀,讓我這個總管怎么當(dāng)?我可是你們國家請來的。所以,我的決定不能更改。”
陳宏經(jīng):“聽到了吧,都聽到了吧?總管大人說了,他的決定不能改,今后誰跟工廠作對,就開除?!?/p>
佟煥田:“陳總管,你把良心放正了,你跟幾個惡霸工頭勾勾搭搭,明里暗里坑害工人,我們早就記在心里了,你就不怕老天報應(yīng)?”
陳宏經(jīng):“你們要造反?敢誣陷我,我是鐵路局派來的!”
景樹林:“我們造反是你們逼的?!?/p>
劉武一揮拳頭:“官逼民反,不讓我們活,你們也別想過好日子?!?/p>
楊寶昆:“你們不答應(yīng)我們的要求,我們還要去控告。鐵路局不答應(yīng),我們就告到國民政府,總有一天我們會告贏。到時候,別說是開除趙壁,就你陳總管也跑不了?!?/p>
陳宏經(jīng)“嘿嘿”一笑:“你們真是異想天開,就憑你們?你們兜里有幾個錢????還敢去國民政府告狀?窮折騰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博曼拿煙斗的手一揮:“讓他們?nèi)ズ昧??!?/p>
楊寶昆:“走著瞧,會讓你們看到工人的厲害?!?/p>
汽燈光亮下,王盡美和俱樂部委員們在一起議事。
佟煥田:“這兩天,趙壁更狂了,打罵和體罰工人,還找碴兒說工人干活不合格,要扣工餉?!?/p>
景樹林:“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趙壁扳倒。”
楊寶昆:“咱們不指望英國佬和狗腿子們開恩,就去天津找鐵路局。咱們多去些人。”
王盡美抬手擋一下楊寶昆,思索片刻:“不,暫時不能去太多人。工友們生活太苦了,買車票會加重生活負擔(dān)。這樣吧,我和景師傅去,景師傅代表俱樂部,也是受害人。我們?nèi)ヒ婅F路局當(dāng)官的,看看他們是什么態(tài)度?!?/p>
佟煥田:“我也去,大伙推舉我當(dāng)委員長,我怎么能不出頭呢?”
楊寶昆:“好吧,你倆要穩(wěn)妥些,遇事多聽劉委員的?!?/p>
佟煥田、景樹林一同答應(yīng):“好?!?/p>
寬大豪華的套間辦公室,一大一小辦公桌主次擺放,套間門略開。
楊寶昆、王盡美、景樹林依次站在室內(nèi)中央。王盡美工人裝束。
秘書從側(cè)面走過來:“你們山海關(guān)工廠怎么回事呀?不是已經(jīng)通知開除趙壁了嗎?你們還告什么狀?”
王盡美、楊寶昆、景樹林三人一怔,相互看了一眼。
景樹林:“可趙壁沒開除,我被開除了?!?/p>
秘書:“你犯的是什么事呀?”
王盡美:“他叫景樹林,是我們俱樂部的副委員長,上次他代表我們工友到鐵路局來控告趙壁,廠方就把他開除了。我們是來討公道的?!?/p>
佟煥田:“你們通知開除趙壁,可廠里沒執(zhí)行,反倒把我們工友代表開除了。趙壁還打傷了我們工人。我們要見局長大人,讓他給我們工人做主?!?/p>
秘書:“局長公務(wù)繁忙,沒工夫,你們的要求我可以轉(zhuǎn)達。”
王盡美指佟煥田:“這是工友俱樂部的委員長,我們代表兩千多工人來向局長大人陳述工人的冤屈,見不到局長,我們就不回去。”
佟煥田:“對,不開除趙壁,我們就罷工,帶更多人來請愿?!?/p>
秘書:“你們這不是胡鬧嗎?還有沒有王法?”
套間的門開了,局長走了出來,走到大辦公桌前,坐到大靠背椅上。局長西裝革履、油光的背頭,寬大的眼鏡,肥胖的身材。
局長:“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就帶人上我這兒鬧事。”
佟煥田:“您是局長大人吧,我們是山海關(guān)造橋廠的工人代表,我們沒有看到廠方開除趙壁的告示,他們卻把我們送帖子的人開除了,趙壁還把我們工人打傷了?!?/p>
局長:“還有這事?”指秘書:“你知道嗎?”
秘書:“工廠還沒有報告?!?/p>
王盡美:“既然鐵路局已經(jīng)通知廠方開除趙壁,說明我們工人是有理的,那么景樹林就不應(yīng)該開除,被趙壁無故開除的工人也要復(fù)工。工廠不執(zhí)行鐵路局的指令,鐵路局就要督辦,否則鐵路局還有什么權(quán)威?!?/p>
局長:“趙壁是職員,開除他我可以督辦。至于你們工人的去留,那是廠里的權(quán)利?!?/p>
王盡美:“局長大人,現(xiàn)在國民政府天天都在說保護勞工權(quán)利,連吳大帥都喊‘勞工神圣’,京奉鐵路局距國民政府不過百里,我想局長大人應(yīng)該率先與國民政府一致,既懲辦侵害工人利益的惡棍,也要出面維護工人的利益,否則,您怎么配做政府官員?”
局長:“啊……啊,這……這,你這個小伙子念過書吧,很會說話。這樣吧,你們先回去,我來督辦你們廠子的事,工人的利益我也保護。”
佟煥田:“你說話可要算數(shù),三天之內(nèi)我們要見結(jié)果。還有,不許廠方報復(fù)我們工人,不能發(fā)生隨意開除工人的事。否則,我們就真要罷工請愿了?!?/p>
局長與博曼通電話。
博曼:“局長大人,這很難辦,按工人說的做,我的威信放哪里?”
局長:“博曼先生,現(xiàn)在時局有些動蕩,工人真要是鬧起事來,我們都不好擔(dān)待,開除一個工頭不是什么大事,把事平息就完了。交通部指令的生產(chǎn)計劃,你們還有好幾項沒干完,津蒲路,還有東北幾條支線要的橋梁,都催得緊,不按期供貨,我交不了差呀?!?/p>
博曼:“局長大人,我已經(jīng)抓得很緊了,每天都有人加班?!?/p>
局長:“好了,好了,博曼先生,請你按我說的做吧,開除趙壁,穩(wěn)住工人。那幾個已經(jīng)開除的人嘛,能復(fù)工就復(fù)工吧,你看著辦。千萬別讓他們再來我這兒鬧。”
博曼:“好吧,局長大人?!狈畔码娫?,摸了摸腦門,頭靠椅背上,“真頭痛,中國的官員是怎么了?”
陳宏經(jīng)走了進來。
博曼:“陳,你來得正好,開除趙。你不要保護他了,他們又去鐵路局告狀了。”
陳宏經(jīng):“博曼先生,要是開除趙壁就讓窮苦力們得臉了,您的威信,還有工廠的威信怎么辦?”
博曼:“局長下了最后命令,還讓我們把開除的工人收回來,我是真沒辦法?!?/p>
陳宏經(jīng):“是誰去告的狀?”
博曼:“景,還有佟什么委員長,還有一個年輕人?!?/p>
陳宏經(jīng):“這個俱樂部不是什么好東西,讓縣衙把它封了?!?/p>
博曼:“不,不,那個事我們不管,按局長的要求把他們穩(wěn)住,別在工廠鬧事。鬧了事,完不了鐵路局生產(chǎn)指令,你我都沒有這個。”做了一個數(shù)錢的手勢,“另外,你找人去監(jiān)視俱樂部那幾個領(lǐng)頭的,我總感覺他們不是簡單要錢、要工作,他們是要鬧大事?!?/p>
陳宏經(jīng)嚇了一跳:“啊!他們會像俄國工人那樣暴動?”
博曼微笑著搖頭:“不,不,他們上哪兒搞那么多槍?不可能。不過,要掌握他們的動向和企圖,再告訴縣政府,讓縣政府……”比畫了一個手抓動作。
陳宏經(jīng)點頭稱道:“博曼先生,您真有遠見和謀略。”
一張《布告》貼在大門一側(cè)的墻上,上面寫著:“查本廠機械房
職員趙壁,借工作之便,營私舞弊,貪占錢物?,F(xiàn)按違反廠規(guī)處理,開除趙壁之廠籍。民國十一年九月十二日”。
下班工人圍著看。
人群里發(fā)出歡呼:“好!早該開除這個惡霸?!薄疤鈿饬?!”“這是他欺負工人的下場!”
俱樂部委員們和一些工人有坐有站,大家面帶悅色。
佟煥田:“那個自以為是的局長一聽我們要罷工,要去更多人請愿,嚇壞了,趕忙答應(yīng)督辦?!?/p>
景樹林:“是劉委員給他上了一課,說國民政府吳大帥都要保護勞工,你當(dāng)局長的怎么保護呀?他沒詞了?!?/p>
眾人哈哈大笑。
楊寶昆注意到人群里沒有王盡美,向室內(nèi)看一眼,兩扇門開著,可以看到王盡美低頭沉思。
楊寶昆向王盡美走去:“劉委員,在想啥?”
王盡美:“趙壁雖然被開除了,可景師傅和那三個工人還沒復(fù)工,我看英國佬和狗腿子們不會服輸,一定還會報復(fù)咱們,咱們要有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
陳宏經(jīng)、趙壁在一起。
趙壁哭喪著臉:“陳總管,我冤枉呀,博曼大人怎么能卸磨殺驢呀?”
陳宏經(jīng):“好了好了,都是你自找的,你冤什么呀?”
陳宏經(jīng)掏出一沓錢遞給趙壁:“這是我向博曼大人給你請領(lǐng)的。”
趙壁立刻笑臉去接:“陳總管,你就是我親爹呀?!?/p>
陳宏經(jīng):“這錢你不能白拿,你去盯著俱樂部那幾個領(lǐng)頭的,找出他們的主謀,他們要是煽動鬧事,你馬上報告?!?/p>
趙壁:“好,他們一有動靜我立刻向您報告?!?/p>
陳宏經(jīng):“蠢貨!向縣衙報告,讓警察來法辦?!?/p>
趙壁:“哦,明白了,明白了。”
陳宏經(jīng):“你干好了,會得到縣衙和博曼先生的雙份獎賞?!?/p>
趙壁滿臉堆笑,拱手,點頭。
翻砂廠房內(nèi),有的工人在做砂型,有的在澆注鐵水。
廠房一頭,一個簡易的廁所。陳宏經(jīng)、高六在廠房門口咬耳朵。
陳宏經(jīng)胸扣掛鏈,手握懷表。佟煥田從廁所出來,向廠房門口走來。
陳宏經(jīng):“佟大師傅,你上廁所超過五分鐘,這是違反廠規(guī)的?!钡靡獾鼗瘟艘幌聭驯?。
高六:“對,他一天去好幾趟廁所,就是磨洋工,這回讓陳總管逮著了吧?!?/p>
佟煥田:“我沒在廁所里睡覺,沒拉稀跑肚,怎么會超時間?表攥在你手里,你說超時就超時,你是找碴兒報復(fù)我?!?/p>
陳宏經(jīng):“對,你也可以報復(fù)我呀,你不是管上千多號人嗎?委員長的官還不小呢,哼哼,可那是你們下了班窮折騰,在工廠這院子里還是我說了算,你被開除了?!?/p>
佟煥田氣憤地吐了一口:“呸!”
一張《布告》貼在大門一側(cè)的墻上,上面寫著:“查本廠翻砂房鑄鐵工佟煥田,上廁所超時,故意怠工,現(xiàn)按違反廠規(guī)處理,開除佟煥田之廠籍。民國十一年九月十三日?!?/p>
下班圍觀的工人氣憤的表情。
人群中有人議論:“這是報復(fù)咱們俱樂部?!薄熬褪顷惡杲?jīng)和趙壁搞的鬼?!薄拔瘑T長的飯碗都丟了。”“欺人太甚了?!?/p>
王盡美和俱樂部委員、一些骨干有坐有站,大家臉色陰沉。
楊寶昆:“拿咱們的兩個委員長開刀,就是想嚇唬住工人,讓咱們規(guī)規(guī)矩矩地當(dāng)奴隸。咱們偏不信這一套,這幾百上千號人他都開除?誰給他們造橋梁、做鐵道???”
趙有生:“咱們最后能斗得過他們嗎?”
王盡美拍著趙有生肩頭:“能,一定能!工友師傅們,現(xiàn)在工人起來和資本家斗爭,不光是咱們一個工廠,在京漢路各個工廠,在上海、南京、廣州、香港,造機器的、造輪船的、紡紗織布的,還有礦山,到處都有工人組織,到處都在開展為勞苦大眾求生存的斗爭。就連外國的工人也學(xué)俄國的樣子,同資本家斗爭,爭取屬于自己的權(quán)利?!?/p>
劉武:“劉委員,我們怎么干?”
王盡美:“繼續(xù)和資本家、英國佬斗爭,俱樂部要堅決保護工人利益。辦法咱們大家一起想,還有,就是學(xué)習(xí)外地的斗爭經(jīng)驗?!?/p>
楊寶昆、王盡美對坐。
楊寶昆:“現(xiàn)在個別工人情緒有些低,怕跟著俱樂部干丟飯碗子?!?/p>
王盡美:“是啊,我們遇到了暫時的困難?!?/p>
楊寶昆:“劉委員,你是黨派來領(lǐng)導(dǎo)斗爭的,你可不能退卻呀?!?/p>
王盡美:“我不會退卻。但我的斗爭經(jīng)驗不足,為自己能不能領(lǐng)導(dǎo)這場斗爭擔(dān)憂。畢竟是上千人的安危呀?!?/p>
楊寶昆:“那怎么辦?”
王盡美:“我馬上給羅主任寫信,匯報一下咱這兒的情況,請示下面該怎么辦?!?/p>
楊寶昆:“對?!?/p>
胡同。羅章龍身著長衫、挎著一個背包向慶福里門口走去。他在門口處停下來,推了一下眼鏡,借著月光打量并用手指點了兩下俱樂部的牌子,露出笑容。他向院里走,迎面遇到一個外出的男人。
羅章龍:“勞駕,請問夜校教書的劉先生在哪里???”
那人一指第二排房子:“在那兒”。
住室窗戶透著小油燈的光亮。王盡美在燈下看書。羅章龍輕輕地敲門。
王盡美:“哪位師傅有事?請進來吧?!?/p>
門開了,羅章龍出現(xiàn)在門口。
王盡美一驚:“羅主任,你怎么來了?”
羅章龍:“昨天接到你的信,今天我就趕來了?!?/p>
王盡美接過羅章龍的包,二人坐到炕上。
王盡美略有興奮:“羅主任,你來得太好了,我沒有單獨負責(zé)過一個地區(qū)的工作,經(jīng)驗不足,正思考下一步如何發(fā)動斗爭,這關(guān)系到成百上千人的身家性命。您來,我太高興了……”
寂靜的院落,月光皎潔,透過玻璃窗可見王盡美、羅章龍在小油燈下熱烈交談。
羅章龍:“盡美同志,我們黨剛成立一年多,領(lǐng)導(dǎo)工人運動也算剛開始,我們都在摸索斗爭方法,在實踐中總結(jié)經(jīng)驗,你也在實踐嘛?!?/p>
王盡美:“剛才,您的話對我有很大啟發(fā)。我們要把眼光放大,不能僅僅盯著一個工廠、一個資本家,要把一個地區(qū)、一條鐵路線連在一起,作為開展斗爭的大機器,各個部位相互連接,一起運轉(zhuǎn)起來,才能有力量,斗爭才會出成果?!?/p>
羅章龍:“對,你和老楊同志工作得很有成績,工人已經(jīng)發(fā)動起來了,可以進行聲勢浩大的斗爭。要盡快把山海關(guān)的情況見諸報端,讓輿論的力量支持咱們工人斗爭,各地工人組織可以相互聲援,團結(jié)一致,必要時可以聯(lián)合起來罷工斗爭,共同向反動勢力進攻。”
王盡美:“好,就按您說的辦?!?/p>
羅章龍從布包里拿出幾本書:“這是新出版的《共產(chǎn)黨宣言》,還有李大釗先生的著作,你們可以組織工人學(xué)習(xí):同時,要在斗爭中培養(yǎng)發(fā)展黨員,建立黨的組織,壯大黨的力量,迎接中國革命的高潮?!?/p>
一摞小冊子攤在小桌上,上面三本是《共產(chǎn)黨宣言》《庶民的勝利》《布爾什維克主義的勝利》。
王盡美異常激動:“我們一定牢記使命,讓共產(chǎn)黨在這塊土地上生根、開花、結(jié)果?!?/p>
小油燈的火苗由暗到亮。
王盡美、楊寶昆并肩走在上工路上。
王盡美輕松愉快地:“大叔,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羅主任來了?!?/p>
楊寶昆驚訝地:“在哪兒呢?”
王盡美:“昨晚夜校下課以后他才到,我們談了一宿,今天一早他去開灤煤礦了,直接負責(zé)那里的工人運動?!?/p>
楊寶昆:“羅主任有什么指示?”
王盡美:“他給我講了近期的形勢,要求咱們壯大斗爭隊伍,爭取社會輿論的支持,把斗爭的聲勢造大。我想今天晚上就召集委員們開會,發(fā)動會員有親屬、鄰里關(guān)系的,把車站、工務(wù)段、機務(wù)段工人都介紹加入咱們的俱樂部。俱樂部也不叫造橋廠俱樂部了,咱改名叫‘山海關(guān)京奉路工友俱樂部’,都是鐵路工人嘛?!?/p>
楊寶昆:“好啊,這幾個站段加起來也是兩千多號人,咱們一起斗爭,力量可就大多了。”
王盡美:“羅主任他們已經(jīng)開始在開灤五礦和秦皇島碼頭發(fā)動大規(guī)模的工人斗爭,讓我們時刻關(guān)注。他還讓我們在堅定的工人骨干里發(fā)展黨員,建立黨的組織?!?/p>
楊寶昆激動地站住腳:“太好了,壯大黨的隊伍是咱的使命,有了黨的組織,就能更好地帶領(lǐng)工人斗爭了?!?/p>
王盡美比畫著給俱樂部委員們布置任務(wù)。
王盡美坐在炕上手拿《共產(chǎn)黨宣言》給佟煥田、景樹林、劉武講著,三人面露堅定的神色。
一片民居區(qū),夜深人靜,兩扇窗戶透出光亮?!秶H歌》樂曲漸漸響起。
室內(nèi),黑板上一塊紅布,紅布中央墨筆畫著鐮刀斧頭。王盡美帶領(lǐng)佟煥田、景樹林、劉武面對黨旗握拳宣誓。楊寶昆站在后面。
王盡美說一句,他們重復(fù)一句:“嚴(yán)守秘密,服從紀(jì)律,犧牲個人,階級斗爭,努力革命,永不叛黨,為共產(chǎn)主義奮斗終生?!?/p>
宣誓完畢,王盡美面對四人:“我代表上級組織宣布山海關(guān)造橋廠黨小組今天正式成立。楊寶昆同志任組長。黨小組當(dāng)前的任務(wù)就是組織工人開展斗爭,為工人爭取最大的利益。”
王盡美、楊寶昆和三人緊緊握手。
畫外音:1922年9月,秦皇島地區(qū)第一個黨組織在山海關(guān)誕生。在組織工人斗爭期間先后有12名工人入黨。
王盡美全神貫注趴在一個小飯桌上疾書。桌上分別有幾摞紙。
楊寶昆、崔玉書進門。
王盡美:“小崔,你的傷怎么樣了?”
頭纏紗布的崔玉書:“已經(jīng)不那么疼了。”
王盡美放下筆:“不用怕,總有一天咱們會推翻這黑暗的世道,由工農(nóng)大眾當(dāng)家……”突然一陣咳嗽。
楊寶昆:“劉委員,你是不是累著了?”
崔玉書端過一碗水,遞給王盡美。
王盡美一手端碗喝水,一手捂著胸口,穩(wěn)了幾秒鐘:“沒什么,可能是吃咸了。喝點水就好了。”
楊寶昆:“劉委員,這些天你看書、寫文章,覺睡得太少了,當(dāng)心累壞了身體?!?/p>
王盡美笑了笑:“我這么年輕,怎么能累壞呢,我身體棒著吶,打鐵不比你們壯工差?!?/p>
楊寶昆:“這樣吧,小崔有傷不能上工,我想讓他給你當(dāng)個幫手,有抄抄寫寫的活可以幫你做,你看怎么樣?”
王盡美:“好,這樣可以加快發(fā)出去。來,小崔,這幾篇你先看看。”
桌上幾摞紙。第一頁題目分別是《山海關(guān)京奉路工友俱樂部致山海關(guān)造橋廠總管的公開信》《山海關(guān)京奉路工友俱樂部致京奉鐵路局的公開信》《山海關(guān)工潮之醞釀》。
楊寶昆、崔玉書各拿起一摞看。
崔玉書看著看著不由自主地念出聲:“此次造橋廠工人之憤怒,系因副總管陳宏經(jīng)勾結(jié)死黨克扣盤剝工人,蓄意報復(fù)俱樂部領(lǐng)導(dǎo)人,俱樂部全員無不憤慨至極,遂向京奉鐵路局提出請求。(一)開除陳宏經(jīng),請我們的代表佟、景二君復(fù)職;打傷我俱樂部會員要賠償醫(yī)藥費和誤工費。(二)與鐵路局員工一致,每逢星期日、年假日均要息工,并發(fā)全薪;……劉委員,你寫的正是我們盼望的,能實現(xiàn)嗎?”
楊寶昆拍了一下崔玉書肩膀:“小伙子,只要咱團結(jié)一心,就一定能實現(xiàn)。”
王盡美:“小崔,一會兒我寫完,咱倆分頭抄兩份,給報館寄去,讓國人都知道咱們的斗爭,共同譴責(zé)這不公平的世道,這叫口誅筆伐?!?/p>
楊寶昆等俱樂部委員和一部分骨干坐在長凳上。
王盡美拿著文稿站在前面給大家講解:“這第三條,我們要求立即漲工錢,現(xiàn)在物價日升,一天工錢買不來一天口糧。咱們要求工齡每夠兩年就加一成工薪,四年加兩成,依此上漲。第四條是不論何時進廠,不論徒工還是長工,每年都要加薪一次?!?/p>
院內(nèi),趙壁悄悄溜進來,身貼教室偷聽。
室內(nèi),大伙聽到這兒,紛紛插言:“是呀,早該給咱們漲工錢了。”“這條提得好。”“我進廠五年了,還拿學(xué)徒工錢呢。”
楊寶昆示意大家安靜。
王盡美:“第五條,本年初直奉戰(zhàn)爭,殃及山海關(guān)于戰(zhàn)火,工人所受損失慘重,應(yīng)比照鐵路站段,發(fā)給工人補助金?!?/p>
現(xiàn)場工人紛紛鼓掌。有人道:“就該這樣?!薄拔壹曳孔佣急徽▔牧恕!薄拔壹宜懒藘煽趻赍X的?!?/p>
楊寶昆:“大家先別說話,讓劉委員說完。”
趙壁在外聽到這,疑惑地嘀咕:“劉委員,哪來個劉委員?”
王盡美:“下面就是幾項公平待遇的問題。一是每年須有一個星期假,休假發(fā)全薪;二是因公致病致殘休假,必須發(fā)全薪;三是工人家屬往來探親,每年必須發(fā)給一次鐵路免票;這最后一項是工廠必須按照鐵路局的章程辦事,不準(zhǔn)無故開除工人?!?/p>
眾人鼓起掌來,紛紛叫好。
楊寶昆站起來:“明天,咱們分頭給廠里和鐵路局送去。劉委員還要給北京、上海幾個大城市的報館發(fā)電文,讓山海關(guān)斗爭的消息在報紙上登出來,讓天下人都評評理。鐵路局再不答應(yīng)咱們,咱們就罷工?!?/p>
聽到這兒,趙壁溜了出去。
室內(nèi)響起了叫好聲和掌聲。
廠房內(nèi)一臺舊式印刷機在工作,膠輥轉(zhuǎn)動。
一張張報紙疊落?!渡陥蟆贰冻繄蟆贰稌r報》《工人周報》等報頭,每張報紙豎版排列的版塊中,有一塊山海關(guān)工人斗爭消息。題目分別為《山海關(guān)工人向京奉鐵路局訴求》《山海關(guān)工人要求開除副總管》、《山海關(guān)工潮之醞釀》……
門口的木牌已換成“山海關(guān)京奉路工友俱樂部”。
院落一房山墻上貼著大楷字書寫的《山海關(guān)京奉路工友俱樂部致京奉鐵路局的公開信》,落款時間是民國十一年九月二十日。有工人和家屬圍觀,紛紛議論,一個戴眼鏡的老先生用手指點著念出聲來。
一個婦女說道:“俱樂部真給咱撐腰了,往后興許有好日子過?!币粋€工人說道:“鐵路局是大衙門,能聽咱俱樂部的嗎?”
又一人說:“咱俱樂部主事的人有學(xué)問,有骨氣,也有主張,咱就跟著干,也許能管用?!?/p>
局長和博曼在通電話。局長桌子上一張報紙,手里攥一張報紙。
局長:“博曼先生,報紙你都看到了嗎?”
博曼:“看到了、看到了,出現(xiàn)這樣的后果我是沒有想到,對不起局長大人。不過,中國有句俗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政府應(yīng)該用強硬的手段去壓服他們?!?/p>
局長:“唉,他們第一條就要求開除陳宏經(jīng),我不好決斷啊!”
博曼:“局長大人,陳是工程師,廠里懂技術(shù)的人太少了,陳不能走。他走了,圖紙翻譯不了,那橋就造不出來了?!?/p>
局長:“工人的要求上了報紙,影響太大了,我要向交通總長請示再作決定。博曼先生,在我沒作決定之前,請你們不要去激怒他們,更不要讓陳宏經(jīng)再左右你。”說完,啪一下撂下電話,“這個可惡的英國佬,簡直是砸我的飯碗!”
王盡美和俱樂部委員們圍坐在兩張并在一塊兒的桌子旁,個別人站立。
楊寶昆:“今天是第三天了,鐵路局和廠里都沒有動靜,我看應(yīng)該采取下一步行動了?!?/p>
王盡美:“對,不能等了。我們召開俱樂部全員大會,給我們自己壯聲勢,給英國佬、資本家以震懾。就定在明天散工后,怎么樣?”
楊寶昆:“行,地點就在鐵道北大空場。各房負責(zé)的把人都通知到,老景負責(zé)查人數(shù),我來主持大會。老佟你宣布我們的公開信,限鐵路局和英國佬在本月答復(fù)咱們的要求,否則就罷工。劉武、有生你倆找些青年負責(zé)會場秩序?!?/p>
王盡美:“囑咐工友們開會前要保密,防止工頭狗腿子們來搗亂?!?/p>
劉武:“誰敢搗亂,就打爛他的狗頭。”
景樹林:“各站段報名參加咱俱樂部的工友已有一千多人了。”
楊寶昆:“太好了,讓他們也來開大會,山海關(guān)的工人走到一塊兒了,咱們的力量更強大了?!?/p>
與工廠隔鐵道相對的大空場上,兩根木桿分立,挑著橫幅會標(biāo)“山海關(guān)京奉路工友俱樂部全體大會”。主席臺是幾張舊課桌,兩側(cè)地上插著幾面彩旗。楊寶昆率俱樂部委員們站在主席臺上。主席臺對面幾步遠,王盡美站在中央,左右是劉武、趙有生,后面是數(shù)百名下班后涌來的工人。有的工人手里拿著小紙旗。
趙壁躲在遠處墻角窺視。
景樹林從一側(cè)帶三名工人走到王盡美跟前,介紹道:“這是山海關(guān)鐵路站段的工友代表。”
王盡美、楊寶昆、佟煥田與三人熱烈握手。
楊寶昆:“歡迎你們,這下我們的聲勢更大了?!?/p>
王盡美:“天下工人是一家,咱們共同向資本家和黑暗勢力斗爭?!?/p>
楊寶昆、佟煥田、景樹林回到委員們當(dāng)中。
楊寶昆:“工友們,咱們山海關(guān)工友俱樂部開大會了。俱樂部代表工人利益控告惡霸工頭,卻遭到資本家和工頭的報復(fù),他們打傷咱們工友,開除咱們的工人代表,不答應(yīng)咱們的合理要求,置工友的死活于不顧,咱們就是要起來斗爭,爭取屬于我們工人的權(quán)利?!?/p>
下面人群喊著口號:“擁護!”“誓死力爭!”“向資本家討還我們的權(quán)利!”“勞動萬歲!”……
楊寶昆:“下面,由我們的委員長公布山海關(guān)工友俱樂部《致京奉鐵路局的公開信》,申明我們的立場?!?/p>
佟煥田:“工友們,這第一條就是強烈要求開除陳宏經(jīng)的公職,恢復(fù)我們工人代表的工作,工頭打傷工人要賠償;第二條是每逢禮拜日、年假日均要息工,給我們休息的權(quán)利;第三條現(xiàn)在物價飛漲,工錢早已不夠養(yǎng)家糊口,要立即給我們漲工錢;第四條是立下規(guī)矩,每年都要加薪一次,不論何時進廠,不論學(xué)徒工還是長工,都要加薪,要讓我們干活人和家里人填飽肚子……”
人群里發(fā)出“擁護”“人人平等”“我們要生存權(quán)利”的呼應(yīng)。
佟煥田:“這最后一條是工廠必須按照鐵路局的章程辦事,不準(zhǔn)無故開除工人,更不許找碴兒報復(fù)我們俱樂部。以上是我們給鐵路局和工廠的公開信,已經(jīng)登在全國大小報紙上。今天是第五天了,我們再給他們五天時間,月底不答復(fù)我們的要求,我們就罷工?!?/p>
王盡美站在人群中,與眾人一同鼓掌,舉拳頭呼口號:“勞動萬歲!”“堅決驅(qū)逐陳宏經(jīng)!”“不答應(yīng)條件就罷工!”“誓死不當(dāng)奴隸!”“斗爭到底!”“我們要做主人!”
印刷機工作,膠輥轉(zhuǎn)動。
一張張紙報疊落。
《申報》《晨報》《時報》《工人周報》等報頭。
每張報紙豎版排列的版塊中,都有一塊山海關(guān)工人斗爭消息。題目分別為《山海關(guān)工友俱樂部召集千人大會》《山海關(guān)鐵路站段工人加入工友俱樂部》《山海關(guān)五日后有罷工事發(fā)》……
楊寶昆、佟煥田、景樹林、劉武、趙有生等人圍坐。
劉武:“全體大會開得太有氣勢了,那么多人喊口號,驚天動地,英國佬、陳宏經(jīng)看到一定嚇尿褲子。”
趙有生:“俱樂部為工人撐腰,許多老師傅都感動得哭了?!?/p>
王盡美興奮地拿著幾張電報紙走進院子:“你們看,各地工友都來電支持我們了。”邊說邊向大家分發(fā)報紙,“這是唐山南廠的,這是長辛店工廠的,這是四方機器廠的,這是開灤礦的……這份是京漢鐵路總工會籌備處的,我來念一下:‘山海關(guān)工友們,你們的大會振奮人心,我們和你們一樣在爭取工人利益,你們的舉動不單純是為自己,也是為全體無產(chǎn)者爭體面,你們是光榮的。我們已準(zhǔn)備十分力量援助你們,祝你們斗爭勝利?!?/p>
大家興奮起來。
楊寶昆:“有這么多鐵路、礦山的工友聲援咱們,把這些消息盡快告訴全廠工友,一定能鼓舞大伙的士氣?!?/p>
佟煥田:“再有兩天就是月底了,看來鐵路局沒把咱們俱樂部當(dāng)回事,咱們做罷工準(zhǔn)備吧。”
楊寶昆:“咱們不是拿工人的身家性命做賭注,是英國佬、資本家和鐵路局那些渾蛋官員不把咱們當(dāng)人看,咱們是不得已才罷工斗爭?!?/p>
王盡美:“罷工斗爭會遇到各種復(fù)雜情況,首先要把工人組織好,把工人家庭可能出現(xiàn)的困難想在前面,鐵路局和資本家可能會威脅利誘,要達到罷工勝利的目的不容易?。 ?/p>
劉武:“我們不怕困難,也不怕為工人利益去死。”
景樹林:“就是魚死網(wǎng)破也要斗到底?!?/p>
王盡美:“大家沉住氣,晚上我把長辛店還有其他工廠罷工斗爭的做法給大家說一下。如果我們遇到相同的情況,采取哪些行動,大家要有思想準(zhǔn)備?!?/p>
楊寶昆:“對,劉委員這方面見識多。”
王盡美:“我們共同出主意,想辦法,一步一步斗爭下去。”
一戶掛著“酒館”幌子。不時有人經(jīng)過。
酒館內(nèi),趙壁在一小桌對窗而坐。桌上一碟花生米,一碟小菜。
伙計放桌上一壺酒。
趙壁嘴里哼著《空城計》:“我正在城樓觀山景……”
張鳳翔沒精打采地從此地經(jīng)過。
趙壁從窗戶看到,急忙跑出去:“張老弟,幾天不見,我還挺想你,你還好吧?”
張鳳翔:“好什么好,工人都鬧俱樂部,沒心思干活,完不成計劃,英國佬也拿我們?nèi)鰵?。?/p>
趙壁:“來來來,張老弟,過來陪老兄喝兩口,解解煩?!?/p>
趙壁把張鳳翔推進了小酒館,遞上一盅酒,二人對飲起來。
趙壁:“伙計,再來一壺?!?/p>
張鳳翔:“趙兄,你走了,工人們也恨我,我一天提心吊膽的。”
趙壁:“張老弟,你可有進財?shù)牡懒恕!?/p>
張鳳翔:“有進財?shù)滥阍缱吡?,還能給我留著?!?/p>
趙壁湊到張鳳翔耳根嘀咕幾句,張鳳翔把他推開。
張鳳翔:“我可沒看見什么赤色宣傳。”
伙計把一壺酒放到桌上,趙壁揮手讓伙計離開。
趙壁:“得了,你‘連襟’可是俱樂部的主事人,俱樂部明里是辦夜校識字,暗里就是赤色宣傳,鼓動鬧事,跟政府作對。我還聽說夜校有個教書的,是通過你打招呼他才進廠學(xué)徒,他就是什么劉委員,我看也像個出謀劃策的。你不好意思去檢舉,我可以替你去,到時候賞錢咱倆對半分?!?/p>
張鳳翔:“哎哎哎,我‘連襟’不算主角,有兩個委員長呢,再說我們是親戚?!?/p>
趙壁:“你傻呀,他們那伙人干的那些事,你不說,總有人會說,到時候該你得的賞錢讓旁人得了,你后悔不后悔呀?!?/p>
趙壁又勸了一盅酒,張鳳翔有點暈了,把趙壁拉近自己。
張鳳翔:“趙兄,我告訴你我猜的,你可不能把我賣出去,也不能給我‘連襟’找麻煩?!?/p>
趙壁:“行,行?!?/p>
趙壁湊近,張鳳翔嘴對著趙壁的耳朵。
教室窗戶透出亮光。透過玻璃,可以看見王盡美在給大家講著什么。大家認真嚴(yán)肅地注視著王盡美。
教室內(nèi)。王盡美講完,大家表情松弛了下來。楊寶昆站起來,王盡美坐到楊寶昆的位置上。
楊寶昆:“剛才,劉委員把外地的做法和經(jīng)驗給大家說了,我很受啟發(fā)呀,你們也一樣吧?我和劉委員已經(jīng)商量過了,咱們先把工人小組分好,各房以工人家庭住得相近為原則,十人一組,定好組長,這樣工人可以相互提醒、相互幫助和相互監(jiān)督,防止有人松勁,防止壞人搗亂破壞。這樣做,你們看行不行?”
大家紛紛表態(tài):“行!”“明天就把小組分好?!?/p>
楊寶昆:“組長可要找堅定可靠的人來當(dāng),各房分好小組后,把名單交給老景。”
王盡美站起來:“大家在分組時,一定告訴工友堅定斗爭信心,還是那句話‘人心齊,泰山移’,外地斗爭的經(jīng)驗也告訴我們,只要工友團結(jié)一心,就一定能克服各種困難,取得斗爭的徹底勝利?!?/p>
局長和博曼在通電話。局長桌子上散放著《山海關(guān)京奉鐵路工友俱樂部致京奉鐵路局的公開信》,局長手拿筆點著紙說話。
博曼辦公桌上放著臺歷,最新一頁是1922年9月29日。陳宏經(jīng)站在博曼身后。
局長:“博曼先生,我請示了交通總長,他對工人鬧事很惱火。他說如果答應(yīng)了他們的要求,怕各地的工人效仿都起來鬧事,他要我們謹(jǐn)慎行事,答應(yīng)一部分要求,給一點甜頭,不再鬧事就行了?!?/p>
博曼:“局長大人,我們答應(yīng)他們哪些要求呢?”
局長:“我想他們不就是要錢嘛,就答應(yīng)漲點工錢。再有嘛,加上周日、年假日按上班給錢,這樣就行了。啊,還有什么直奉戰(zhàn)爭中工人有損失,站段給了補助,同在一個地方的工人,你就看著辦吧?!?/p>
博曼:“好吧,局長大人。”
雙方撂下電話。博曼氣憤地用手拍了一下桌子:“真不像話。局長竟答應(yīng)給他們漲工錢,還讓我考慮給工人戰(zhàn)爭損失費。上帝呀,戰(zhàn)爭又不是我讓軍人打的,我的工廠憑什么給戰(zhàn)爭損失費?不給!陳,你記錄行文,答復(fù)兩條。”
陳宏經(jīng)趕忙拿桌上紙筆記錄。
博曼:“一、從下月起,全體職員和工人上漲工薪;二、也是從下月起,禮拜日、中國的年假日工廠放假,照發(fā)工薪。好了,就這些。陳,你寫好以后給他們送去。”
陳宏經(jīng):“博曼先生,我去?這……”
博曼:“對,你去,給他們漲錢是好事,你去當(dāng)一次好人嘛?!?/p>
陳宏經(jīng)無奈地:“這,好吧?!?/p>
陳宏經(jīng)帶張鳳翔、高六來到大門口??匆娋銟凡康呐谱?,陳宏經(jīng)輕蔑地晃了一下頭,帶著二人走進院子。見王盡美、佟煥田、景樹林圍坐一張桌子說話,陳宏經(jīng)走近,逐一看了一下。張鳳翔套著近乎,摘下禮帽,對三人點了下頭。
佟煥田:“你們?nèi)齻€工頭有何貴干?”
陳宏經(jīng):“俱樂部的二位長官,我是代表京奉鐵路局和博曼總管來給你們送好消息的。這是工廠代表鐵路局給你們的回文?!碧统鲆粡埳w有公章的行文放在桌子上。
王盡美站起來,拿起行文,看了片刻,遞給佟煥田。
王盡美:“你們僅僅答應(yīng)從現(xiàn)在起漲工錢,禮拜日、年假日放假給工薪,此外一概沒提,不足我們?nèi)恳蟮氖种?。?/p>
佟煥田站起來,一拍桌子:“不行,必須全部答應(yīng)?!?/p>
景樹林也站了起來,指著陳宏經(jīng):“我們的第一條就是開除你陳宏經(jīng),像你這樣的壞人在工廠里掌權(quán),我們工人就沒好日子過,必須讓鐵路局開除你?!?/p>
陳宏經(jīng):“你們要滿足全部條件?還要開除我?真是異想天開。給你們漲點工錢,已經(jīng)是鐵路局和博曼先生開恩了,你們不要得寸進尺?!?/p>
佟煥田氣憤地一拍桌子,把行文撥在地上,指著陳宏經(jīng):“滾你個鐵路局、英國佬,我們不要他開恩,我們不給工錢當(dāng)奴隸。”
王盡美:“你去轉(zhuǎn)告鐵路局和總管,今天的工人不是奴隸了,不再任憑你們欺負,不再忍受饑寒交迫的生活,他們要找回做人的尊嚴(yán),要討回屬于他們的權(quán)利。他們向工廠和鐵路局提出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現(xiàn)在是民國了,勞動者的權(quán)利是要人人平等?!?/p>
陳宏經(jīng):“你……你?”轉(zhuǎn)問張鳳翔,“他……他是誰呀?”
張鳳翔:“他是夜校的教書先生?!?/p>
陳宏經(jīng):“你這是赤色宣傳的口氣,當(dāng)心官府抓你。”
佟煥田:“你管什么赤色綠色,我們什么色都要,就是不想看到你這種人面獸心的貨色?!?/p>
景樹林揮起拳頭:“滾出去,再拿官府嚇唬人,當(dāng)心我們的拳頭?!?/p>
陳宏經(jīng):“我看你們能折騰出什么花樣。走?!睅Ф顺鋈ァ?/p>
張鳳翔回身,討好地點點頭。
王盡美和俱樂部委員們在一起研究斗爭方案。
王盡美:“先發(fā)一封電報給鐵路局,駁斥他們的答復(fù),再把消息發(fā)給報館,限鐵路局三日內(nèi)答應(yīng)我們的全部要求,否則就罷工。這也算是先禮后兵了?!?/p>
楊寶昆:“我看咱們再開一次全體大會,來個罷工的誓師動員。”
大家相互看看:“行,就這么辦?!?/p>
中午下班時分,工廠大門敞開,工人接受檢查陸續(xù)出廠。
工廠大門斜對過的胡同墻角后面,趙壁和一隊背槍的警察向大門窺視。大部分人走過。王盡美、楊寶昆、趙有生一同走出大門。趙壁向警長指點王盡美等三人。
警察沖過去將王盡美、楊寶昆、趙有生帶走。
劉武和崔玉書緊追出來。
崔玉書:“不好,劉委員、楊大叔出事了。咱們怎么辦?”
劉武:“你快去告訴楊大嬸和附近的工友,我去找佟大叔他們,多喊些人,去縣衙?!?/p>
二人跑過道口。趙壁躲在墻角后面露出奸笑。
崔玉書推開院門,對著西廂房喊:“楊大嬸,不好了。”
楊寶昆妻子開門出來:“啥事呀?”
崔玉書:“楊大叔和劉委員被警察抓走了。咱們趕快去救?!?/p>
楊妻焦急地:“咋救???”
崔玉書:“咱們一起去縣衙抗議示威,俱樂部工友能去都去。”
楊妻:“好,我跟你去。”
院門口已經(jīng)有幾個人,崔玉書一揮手,他們一同跑了出去。
鐵柵欄大門關(guān)著。兩個站崗的警察橫端著槍。警察對面站立了趕來營救的工人和家屬數(shù)百余人,后面不斷有人涌來,有人手里拿了棍棒、鍬鎬等高舉在手。很快,人們擠滿胡同,高喊:“放人!”“放人!”“警察不許無故抓人。”
佟煥田、景樹林、劉武站在人群前面。崔玉書引著楊寶昆妻子擠到前面。
楊寶昆妻子質(zhì)問警察:“你們憑什么抓人?”
人們又高喊:“放人!”“放人!”“警察不許無故抓人!”
一警察:“別嚷了,縣長還沒上班呢。”
一工人:“縣長在里邊睡大覺,不把我們當(dāng)人?!?/p>
佟煥田:“我們沖進去救人?!?/p>
劉武:“工友們,沖!”
人們沖過去,兩個警察被擠到邊上。眾人推擠大門。
大門被推倒,人們涌進院子,又涌進縣長辦公室。
張縣長坐在太師椅上,秘書、警長站立在后面。工人和家屬圍著辦公桌怒視著。院子里擠滿了工人。
警長:“你們聚眾擅闖官府,這是犯上作亂?!?/p>
劉武:“你憑什么抓我們俱樂部的人?辦俱樂部是你們批準(zhǔn)的?!?/p>
楊妻:“憑什么抓我男人?”
張縣長:“我看你們是想造反啊,辦俱樂部是讓你們娛樂的,不是讓你們結(jié)伙鬧事的。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了,這一個多月你們凈跟工廠鬧事,搞赤色宣傳,還想罷工,再這樣下去,我就取締你們俱樂部?!?/p>
佟煥田:“我們俱樂部是一個大家,工人都是大家的成員,工頭惡霸欺負工人,我們就得給工人做主。縣長大人,請問你家人在外面受了欺負你能坐視不管嗎?既然工廠開除了趙壁,就說明我們是正義的,怎么會是鬧事呢?”
景樹林:“我們的楊委員、劉委員犯了什么法,他倆辦夜校,教我們認字明事理,怎么是赤色宣傳?”
張縣長:“你們這么多人來圍攻政府,還不是煽動鬧事嗎?我看這俱樂部該解散了?!?/p>
劉武:“俱樂部給工人爭利益,憑什么要解散?工頭壞蛋恨我們,政府怎么能跟壞蛋一樣?”
現(xiàn)場群情激憤,口號聲響起:“俱樂部不能解散!”“要跟資本家斗爭到底!”“我們要自由!”“警察不許亂抓人!”
張縣長:“你們?nèi)率裁??抓人是你們工廠人自己檢舉的?!?/p>
眾人紛紛質(zhì)問:“是誰?”“讓他出來!”
張縣長示意警長回答。
警長走到前邊:“我們接到趙工頭、張工頭檢舉,說你們的楊寶昆和那個姓劉的教書匠蠱惑你們對政府不滿,煽動罷工鬧事?!?/p>
眾人更憤怒了:“趙壁是工賊!”“打爛他的狗頭!”
佟煥田:“縣長大人,這兩個工頭都是欺壓工人,跟工人作對的。趙壁營私舞弊被工廠開除了,他是在報復(fù)我們,他的話怎么能信?”
楊妻:“張鳳翔是我妹夫,跟我家不和,他這是公報私仇?!?/p>
劉武:“你們要是聽信兩個工賊的胡言,就是逼我們造反?!?/p>
警長指著工人:“你們今天真要造反?”
劉武:“對,今天你們不放人,就是逼我們罷工,你信不信?工廠真要是關(guān)門,后果你倆負責(zé)。”
張縣長、警長傻眼了。警長退到后邊。
眾人又起呼喊:“放人!”“放人!”“不放人我們就罷工!”
張縣長慢慢站起來,抬手示意靜一下:“工人兄弟們,今天的事,可能是屬下聽了謊報,本人沒來得及明察,讓你們?nèi)煌适芪耍疫@就讓他們放人。”對警長擺了一下手。
眾人轟的一下沸騰了,擁著警長去接人。
院子里一片歡呼:“勝利了!”“俱樂部不能解散!”“找工賊算賬去!”“我們要自由平等!”
后院的鐵門開了,王盡美、楊寶昆、趙有生從里邊走出來,人們涌過去,與他們?nèi)藫肀г谝黄稹?/p>
楊寶昆妻子撫著丈夫肩頭,眼角掛著淚水,關(guān)切地問:“他們抓你過堂了嗎?”
楊寶昆笑了,搖搖頭。
王盡美熱淚盈眶,一一同工人們握手:“謝謝大家,謝謝工友們,你們的勇敢行動救了我們,也再一次顯示了山海關(guān)工人團結(jié)戰(zhàn)斗的力量?!?/p>
楊寶昆:“工友們,我們馬上回去準(zhǔn)備開大會。”
人們簇擁著王盡美、楊寶昆、趙有生從院子里向外邊走去。后面的人舉著拳頭、棍棒、鍬鎬等,呼著口號,場面壯觀。
辦公室內(nèi),張縣長從窗戶看著人群遠去,臉上一副陰險的表情。墻上掛鐘顯示下午3點,伴隨報時聲音。
秘書咬牙切齒:“他們?nèi)硕鄤荼?,又讓他們得逞了。?/p>
張縣長轉(zhuǎn)了一下眼珠:“不,這事沒完,要秘密調(diào)查,秘密……”一只手做了一個抓的動作。
會場上,兩根木桿分立挑著橫幅會標(biāo)“山海關(guān)京奉鐵路工友誓師大會?!弊笥腋髫Q一大條幅“是階級斗爭的戰(zhàn)場”“是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楊寶昆、王盡美、佟煥田站在用粗木棒捆釘?shù)募茏由?。臺下一側(cè)是外地工人代表,胸前掛“代表”彩條;一側(cè)是俱樂部骨干們,身后是數(shù)百工人。
全場人舉拳頭或舉小旗高呼口號:“堅決驅(qū)逐工賊陳宏經(jīng)!”“我們要做人的權(quán)利!”“人人平等!”“勞動神圣!”“我們不做奴隸,我們要做主人!”
楊寶昆:“工友們,昨天,京奉鐵路局派人送來答復(fù),不讓咱們享受鐵路局工人的待遇,不給直奉戰(zhàn)爭中工人的損失補助金,繼續(xù)讓陳宏經(jīng)這樣的工賊橫行霸道,咱們堅決不干。今天召開誓師大會,就是表明咱們向鐵路局的當(dāng)權(quán)者、向英國佬、資本家斗爭到底的決心?!?/p>
臺下高呼:“決不妥協(xié)!”“斗爭到底!”“堅決開除陳宏經(jīng)!”
王盡美:“工友們,咱們山海關(guān)的工人已經(jīng)覺醒,再也不愿受資本家、工頭惡霸的欺負,要自由,要做主人?,F(xiàn)在雖然是民國,可大小軍閥不顧勞苦大眾的死活,混戰(zhàn)不止,民眾在經(jīng)受生死煎熬?。」び褌?,翻身做主的好日子沒人給咱們送來,咱們要團結(jié)起來去奮斗,去爭取?,F(xiàn)在各地的工人都在聲援咱們,大家要堅信,是勞動創(chuàng)造了世界,勞動者一定能獲得自由的權(quán)利,一定能做新世界的主人?!?/p>
臺下高呼:“我們要做主人!”“斗爭到底!”“我們要平等自由!”
佟煥田:“我宣布,三天之內(nèi)鐵路局必須重新答復(fù)我們,另外還要加上一條,必須承認工人俱樂部是合法團體。如果三天之內(nèi)不答應(yīng),造橋廠全體罷工。”
王盡美等率領(lǐng)全場人舉拳頭或舉小旗呼口號:“堅決擁護工人俱樂部!”“必須答應(yīng)我們的全部要求!”“開除工賊惡霸!”“罷工斗爭到底!”“誓死不當(dāng)奴隸!”“我們決不屈服!”
一個外地工人代表邁步上前:“我們開灤礦三萬工人同心支持山海關(guān)工人的正義斗爭,我們要聯(lián)合起來,向一切資本家和剝削制度進攻,決不妥協(xié),決不退縮,直到勝利?!?/p>
會場上口號聲再次響起。
博曼和局長在通電話。博曼辦公桌上放著臺歷,最新一頁是1922年10月1日。陳宏經(jīng)站在博曼身后。
局長畫外音:“交通總長發(fā)話了,不許發(fā)生工人罷工事件。我決定派警務(wù)處長去和他們談?wù)劊闶悄銈儎谫Y矛盾的調(diào)停。他們不怕你,難道還不怕警察嗎?警務(wù)處長可以帶人多住幾天,以防不測事件發(fā)生?!?/p>
博曼:“局長大人,您的決定非常英明。我一定接待好處長。”
博曼放下電話,奸笑了一下,對著陳宏經(jīng):“這回才有好戲吶?!?/p>
張鳳翔、高六賊眉鼠眼走進院子。
高六:“屋里有人嗎?”
住室門開了,佟煥田、王盡美、景樹林、劉武人走出來。
景樹林:“你倆有何貴干?”
張鳳翔點頭哈腰地從兜里掏出信封遞給佟煥田:“兄弟是奉命來送信的,鐵路局派官員來了,請你們派代表去談?wù)?,算作你們與工廠勞資糾紛的調(diào)停?!?/p>
景樹林:“有什么好談的?”
佟煥田把信遞給王盡美:“談什么談,是想?;ㄕ邪??痛痛快快答復(fù)我們就完事。”
王盡美看了一眼信紙:“我們?nèi)フ?,敢問鐵路局派了什么官員?”
高六揚起大拇指:“警務(wù)處吳處長,還帶人帶槍了哪?!?/p>
張鳳翔:“好了,我們哥兒倆信送到了,先告辭了?!?/p>
二人心虛地溜出院子。
王盡美:“看來鐵路局不想答應(yīng)咱們的條件,派警察來威脅咱們。”
景樹林:“不怕他們,他們敢動槍,咱就跟他們拼命。”
王盡美:“盡可能不發(fā)生流血傷人的場面。這樣吧,我和委員長去談,你們在外面接應(yīng)。如果他們不答應(yīng)咱們的條件,我們就撤出來。我分析他們現(xiàn)在還不會抓人,是來嚇唬咱們的?!?/p>
劉武:“我也去?!?/p>
王盡美:“好吧?!?/p>
辦公小樓前,十幾個警察背長槍站立。
長條桌旁靠窗一側(cè)坐著佟煥田、王盡美、劉武,另一側(cè)坐著穿警服的吳處長、博曼。兩個背槍警察站后面。
佟煥田:“我是工人俱樂部的委員長,這兩位是委員,你們說是調(diào)停,可里外都是帶槍的警察,是想嚇唬我們嗎?”
吳處長:“本人是奉京奉鐵路局局長的指派,前來和你們代表見面,奉勸你們奉公守法,鐵路局和博曼先生已經(jīng)同意給你們漲工錢,就不要堅持別的無理要求,事情鬧大,你們是要后悔的。”
王盡美:“處長大人,我們給鐵路局的《公開信》你看過嗎?里邊哪一條有悖國法路規(guī),同樣是鐵路局工人,為什么我們的待遇要低得多?同在一個縣城,為什么直奉戰(zhàn)爭損失補助金站段能給,工廠卻不給?為什么工頭惡霸欺壓打罵工人,廠里不管,反而找借口開除我們工人?”
博曼:“你就是新來的教書先生?你為什么蠱惑工人鬧事?”
王盡美:“我是工人俱樂部的委員,是代表工人同你們談判的?!?/p>
博曼:“工廠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們的要求,開除了趙壁。你們……”
劉武:“可是你和陳宏經(jīng)串通一氣報復(fù)俱樂部,先后開除我們兩位委員長,你們顛倒黑白,跟趙壁一樣,壞透了?!?/p>
吳處長:“年輕人,不要激動,開除他們一定有他們自己的原因。”
博曼:“對,他們二人都違反了廠規(guī)?!?/p>
劉武站了起來:“去你的狗屁廠規(guī),你拿著工廠大權(quán),說誰違規(guī)誰違規(guī),哪有我們工人說話的地方?”
吳處長:“年輕人,這么少教養(yǎng),你怎么能對著洋人出口不遜?”
王盡美也站了起來:“處長大人,我們帶著誠意來見你,看來你們不準(zhǔn)備答應(yīng)我們的全部要求,那么,我們只好先告退了。”
吳處長站起來,掏出手槍拍在桌子上:“不行,你們必須放棄亂七八糟的要求,保證不再煽動工人鬧事,否則,你們是回不去的?!?/p>
佟煥田:“你要抓人嗎?那好了,我們正沒有地方吃飯呢。”
劉武:“對,外邊還有人沒飯吃,把我們一起抓去?!?/p>
王盡美蔑視地看著吳處長,示意劉武,劉武回身推開窗戶。
楊寶昆、景樹林、趙有生、崔玉書帶領(lǐng)數(shù)百人站在小樓下面,見劉武出現(xiàn)在窗口,眾人高喊:“不許警察抓工人代表!”“我們要平等權(quán)利!”“驅(qū)逐工賊陳宏經(jīng)!”“不答應(yīng)條件我們就罷工!”
吳處長、博曼無奈地彼此看著對方。
吳處長收起手槍:“吃飯、吃飯,你們把工廠鬧騰黃了,上哪兒去吃飯?!?/p>
王盡美:“我們工人這雙手是創(chuàng)造世界的手。有這兩只手,就不愁沒飯吃。倒是你們,靠我們工人創(chuàng)造財富來養(yǎng)活,總有一天你們會沒飯吃的。走?!?/p>
吳處長、博曼懊惱地看著佟煥田、王盡美、劉武走出去。
樓門口空場上,工人們跑過去,擁抱這三人。又響起一陣口號聲。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王盡美發(fā)言的動作。
屋內(nèi),王盡美和俱樂部骨干在研究斗爭方案。
王盡美:“兩次全體大會,工友們的斗爭激情已經(jīng)燃起,鐵路局和英國佬又把咱們們逼到最后關(guān)頭,罷工的條件已經(jīng)成熟。明天是最后一天,咱們不幻想當(dāng)局能給什么好結(jié)果,后天就開始罷工?!?/p>
楊寶昆:“我和劉委員已經(jīng)商量了,明天下午全體工人提前撤出工廠,咱們搞一次示威游行,讓工人、市民都覺醒起來,讓英國佬和狗腿子看看咱們不可抗拒的盛大場面。”
景樹林:“工人小組已經(jīng)建好,各房按小組通知下去?!?/p>
楊寶昆:“劉武,你當(dāng)工人糾察隊隊長,有生當(dāng)副隊長,你們把青年組織好,沖到斗爭最前邊?!?/p>
王盡美:“還要照顧好體弱、有病的工友,他們參加斗爭不容易?!?/p>
佟煥田:“明天下午聽信號,全廠一致行動?!?/p>
王盡美:“到時候,我們和鐵路站段的工友接應(yīng)你們。今天就到這里吧,大家回去抓緊準(zhǔn)備。”
骨干們先后起身向外走去。楊寶昆略有所思,示意小崔停下。
楊寶昆轉(zhuǎn)身對王盡美:“劉委員,現(xiàn)在是斗爭的關(guān)鍵時刻,我還是為你的安全擔(dān)憂?,F(xiàn)在趙壁之類的走狗和警察都在監(jiān)視我們,我怕你一個人在這兒住有閃失。小崔家有地方,你能不能先住到小崔家去,相互都有照應(yīng)。”
崔玉書:“太好了,就住我家?!?/p>
楊寶昆對小崔:“跟奶奶說一聲,劉委員是咱工人的領(lǐng)路人,咱們都要保護他?!?/p>
王盡美思考片刻:“這樣也好。不過可給小崔家添麻煩了?!?/p>
崔玉書:“劉委員,咱們在一起,你多教我革命道理,我要學(xué)會同資本家斗爭的方法。”
楊寶昆:“對。你們收拾一下,今晚就過去?!?/p>
王盡美:“好吧。”
工廠大門關(guān)閉著。兩個廠警無精打采地倚在門兩側(cè)。
一個機械表盤,指針嗒嗒地轉(zhuǎn)動,指到下午3點鐘時,突然工廠里響起汽笛聲。各廠房里干活的工人停止了所作的一切,蜂擁著向工廠大門口跑來,邊跑邊喊:“罷工了!”“為自由斗爭!”“不達目的決不罷休!”“我們不做奴隸!”“我們要做主人……”
吳處長和一隊背槍警察從一間房門跑出來。吳處長指揮警察阻攔工人,警察持槍和沖在前面的工人扭打起來。警察很快被工人沖到各角落。
陳宏經(jīng)從辦公小樓跑出來,驚呆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高六驚慌地跑到陳宏經(jīng)跟前:“陳總管,工人罷工了?!?/p>
博曼推開二層樓一個窗戶,看到場面,目瞪口呆:“他們真敢罷工?上帝呀,我真搞不明白,是什么讓他們一夜之間都成了敢于決斗的勇士?!?/p>
劉武、趙有生等率領(lǐng)工人沖到鐵柵欄門下,人們猛烈沖擠大門,大門被沖開了。出廠的人群通過道口,向北走去。
山海關(guān)城南關(guān),高大的城門樓,寬厚的城墻。一條土路直通城內(nèi)。
城內(nèi)路不寬,沿街兩邊是住戶和商鋪。
游行隊伍舉著多面旗幟,喊著口號,由南至北向城門走來。市民擁到街上張望觀看。
劉武高舉一面大旗,旗上有“山海關(guān)京奉路工友俱樂部”大字。
趙有生高舉一面大旗,旗上有“山海關(guān)工人糾察隊”大字。
二人走在最前面,跟著是王盡美、楊寶昆、佟煥田、景樹林、崔玉書等骨干,后面是上千名工人。
人們舉著拳頭或小旗,高呼著口號。
隊伍中出現(xiàn)兩條橫幅“勞動工人聯(lián)合起來!”“支持造橋廠工友的正義斗爭!”兩面中型旗幟分別有“山海關(guān)京奉路機務(wù)段工友”“山海關(guān)京奉路工務(wù)段工友”大字。
游行隊伍在城東門“天下第一關(guān)”城樓下高舉旗幟,口號聲此起彼伏。城內(nèi)街道兩側(cè)站滿了市民,會合在了一起,氣勢更加壯大。
屋內(nèi),王盡美伏案疾書,兩摞已寫完的紙放在桌角上。崔玉書身子靠在墻角已經(jīng)睡著了。
室外,夜深人靜,月光照進小院,伴有輕聲蟲鳴。
王盡美打開房門走出,伸了一下腰,仰望明月,長出一口氣。
崔玉書輕輕走出,把一件上衣披在王盡美肩上:“劉委員,您別著涼。”
王盡美:“沒事,我把你吵醒了吧?”
崔玉書一臉興奮的表情:“我做夢夢著白天沖出工廠,游行示威,把自己驚醒了。劉委員,我第一次經(jīng)歷這么震撼的場面,所有人都給我們助威,我嗓子都快喊啞了。我這是樂得睡不著覺,這會兒,英國佬、陳宏經(jīng)這幫壞蛋一定嚇得睡不著覺?!?/p>
王盡美:“是啊,咱們和資本家是兩個階級,他們長期剝削壓榨咱們工人,咱們要翻身,要奪回做人的權(quán)利,他們能睡好覺嗎?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這個中秋節(jié),工人師傅們的家里面不好過呀?”
崔玉書:“劉委員,你家里還有什么人?他們知道你在咱這兒嗎?”
王盡美:“我已經(jīng)兩年沒回家了,爹死得早,我娘、媳婦帶著個剛會走的孩子,他們?nèi)兆舆^得苦哇?!?/p>
崔玉書:“那,給他們寫信了嗎?”
王盡美:“我在濟南參加學(xué)生運動,被官府通緝,我回家看我娘,被人看見告了密,就是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我從家逃了出來,到現(xiàn)在沒敢給家里寫信,怕官府知道我在干什么,禍害我家人?!闭f著,兩行淚珠滾落下來。
崔玉書:“劉委員,等罷工勝利了,你就回家看看?!?/p>
王盡美:“不行啊,有那么多事需要我做,我真回不去呀?!?/p>
崔玉書:“那你娘她們往后怎么辦?”
王盡美:“咱們奮斗幾十年,把城里的資本家、農(nóng)村的地主老財都斗倒,把黑暗的社會制度推翻,建立起人人平等的新社會,到那時,我就回家伺候我娘?!?/p>
二人回到屋內(nèi),崔玉書看到桌上的文稿:“劉委員,你又寫了這么多?”
王盡美:“這幾份稿都是明天要公布出去的。”
崔玉書拿起一份,眼睛一亮,激動地念出聲來:“《罷工宣言》。”
楊寶昆手拿文稿,站在院里給工人宣講《罷工宣言》:“我們這些工人,進廠少則四五年,多則十幾年、二十幾年,整天沒鐘點地干活,受盡虐待,飽嘗艱辛?,F(xiàn)物價暴漲,我們的工錢照舊,一天的工錢買不來一家的口糧,工友們回到家里,那真是父母號寒,子女啼饑呀??墒牵べ\陳宏經(jīng)、趙壁之流營私舞弊,百般克扣刁難工人,令我們切齒痛恨……”
大門口處,俱樂部牌子旁,王盡美手拿文稿,站在一張課桌上宣講《罷工宣言》。人們擠滿了胡同。
王盡美:“雖然趙壁被開除了,可是陳宏經(jīng)和英國佬千方百計報復(fù)工人俱樂部,借口開除我們的兩位委員長,我們被逼到這種地步,還能忍受嗎?我們向京奉鐵路局、向工廠發(fā)出公函,提出十幾項要求,他們僅僅作答兩條敷衍我們;我們要求開除陳宏經(jīng),要求享受鐵路局員工的一切待遇,這些他們都沒答應(yīng)。他們名曰調(diào)停,卻派警務(wù)處長荷槍實彈恐嚇手無寸鐵的工人,阻撓我們堅持正義,打傷我們的工人。我們?nèi)虩o可忍了,與其被欺辱冤死,不如奮斗抗?fàn)幎?!?/p>
一條通往大街的路口上,佟煥田站在一個木排車上,手拿文稿宣講《罷工宣言》。周圍站立許多過往行人。
佟煥田:“市民們,父老兄弟姐妹們,我們工人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只有罷工這一條道了。我們向鐵路局提出的要求不變,再增加三條。第一,鐵路局要承認工人俱樂部是合法團體;第二,罷工期間的工資必須全部發(fā)給我們;第三,今后工廠不許無故開除工人。這些要求不答應(yīng),我們就罷工不止,一直斗爭到底!”
周圍人鼓掌。
一張張報頭各異的報紙紛落,版塊的標(biāo)題分別為《山海關(guān)工人罷工宣言》《山海關(guān)工潮掀起》《山海關(guān)工人不懼警察荷槍實彈》……
畫外音并字幕:1922年10月4日,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京奉鐵路,第一次工人罷工斗爭在山海關(guān)造橋廠開始了。
大門口一片寂靜,大門敞開,無人出入,幾個警察在一邊站著。
機械廠房,車床上卡著工件,半成品傾倒,工具散在地上;
鋼梁廠房,鋼板斜吊在半空中,半成品梁架、螺栓零件散在地上;
翻砂廠房,鐵水爐懸在半空,沙箱上有踩踏的腳?。?/p>
鍛工廠房,加熱爐已經(jīng)熄火,冒著余煙,鐵錘、鉗子扔在爐子上:
工廠鐵道上,貨車敞著門,麻袋包、木箱散在地上、鐵軌上。
辦公室開著窗戶,桌子上一張報紙,報紙上有一個醒目的標(biāo)題——《山海關(guān)工人罷工宣言》。博曼、陳宏經(jīng)站立焦慮地望著外邊。
陳宏經(jīng):“博曼先生,鐵路局不表態(tài),我們怎么辦?”
博曼:“不行,這樣下去,我的損失太大了。陳,你去找人,讓職員都去找人,找人來,我可以獎賞,工人來干活,我可以出雙倍工資,不,三倍工資。他們窮,他們是需要錢的??烊??!?/p>
陳宏經(jīng)轉(zhuǎn)身要走。
博曼招手示意停?。骸斑€有,你去找縣政府,成立俱樂部是他們批準(zhǔn)的,工人鬧事他們有責(zé)任,讓他們制裁領(lǐng)頭人。否則,我去國民政府控告?!?/p>
陳宏經(jīng):“對,對,我馬上去辦?!?/p>
胡同內(nèi),張鳳翔、高六正連拉帶拽誘惑十來個遲疑的工人。
高六:“快走哇,管飯吃,還給三倍的工錢,這是天大的好事?!?/p>
張鳳翔:“快走吧,你們真傻,那罷工的人多了,又不缺你們幾個,走,走,干好了將來都讓你們當(dāng)監(jiān)工。”
劉武、景樹林、趙有生等人圍坐一張桌子,他們臂上有紅布黑字袖標(biāo)“工人糾察隊”。
一個青年跑進來,對著佟煥田說:“委員長,高六在那邊拉工友去上工呢。”
佟煥田:“咱們走,截住他們?!?/p>
劉武:“快走?!?/p>
院子里的人起身一起向外跑去。
劉武、景樹林等率人從遠處跑來,邊跑邊喊:“站?。≌咀?!”“別上他們的當(dāng)!”
劉武等跑到跟前,指著高六、張鳳翔:“高六,你們要干什么?”
景樹林:“不許你們破壞罷工!”
高六:“關(guān)你們什么事呀?工廠出高價用人,他們愿意?!?/p>
劉武上前抓住高六的衣領(lǐng):“你給資本家當(dāng)走狗,就是跟我們工人作對?!?/p>
張鳳翔:“這幾個弟兄家里揭不開鍋了,愿意掙點工錢?!?/p>
趙有生:“不行,我們都揭不開鍋,不答應(yīng)俱樂部的全部要求,我們就是餓死,也不去上工?!?/p>
劉武一把推倒高六,張鳳翔趕忙去扶。
劉武指著他二人:“滾蛋吧,再敢來騙人,打折你的狗腿!”
一警察持槍站崗。趙壁跟著陳宏經(jīng)從里面走出。
陳宏經(jīng):“你就盯著俱樂部那幫領(lǐng)頭的,他們一有動靜馬上報告,一旦上頭要收拾他們,這些領(lǐng)頭的一個都跑不了?!?/p>
趙壁:“那幾個人家住哪兒我都知道。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抓他們,消消我心頭的氣!”
楊寶昆坐在炕沿吸煙袋:“今天,已經(jīng)是罷工的第七天了,狗東西們還不答應(yīng)。”
王盡美:“要想辦法,不能拖下去了?!?/p>
劉武從外邊進來:“劉委員,今天下午高六他們要騙工人去上工,說工廠出高價錢,讓我們給趕跑了?!?/p>
王盡美:“這是英國佬他們在瓦解我們罷工隊伍?!?/p>
楊寶昆:“工人家里困難,他們利用這點,想誘惑咱們工人?!?/p>
劉武:“特別困難的家庭,已經(jīng)有工人小組進行互助了。外地工友捐助咱們的錢,都發(fā)給老弱病殘家庭了?!?/p>
王盡美:“佟師傅和景師傅被開除了,上個月沒領(lǐng)到工錢,家里生活一定困難。”掏出幾張紙幣,遞給劉武,“我身上就這么多了,你們買點糧食給他們送去。”轉(zhuǎn)身對楊寶昆說,“明天我們開個會吧,準(zhǔn)備最后的斗爭。”
吳大挺站立著接電話。辦公桌上的臺歷顯示1922年10月11日。博曼、陳宏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
吳大挺:“是,是,請局長放心,我一定抓到?!狈畔码娫?,轉(zhuǎn)過身得意地笑了。
博曼、陳宏經(jīng)站起來。
陳宏經(jīng):“局長大人怎么說?”
吳大挺:“罷工已經(jīng)驚動交通部,限三日解決。局長讓我把領(lǐng)頭的抓回去,讓他們?nèi)糊垷o首,再逼他們復(fù)工。”
博曼:“局長大人英明啊,早就該用強硬的手段?!?/p>
陳宏經(jīng):“我的人給你帶路,就先抓兩個委員長和那個教書的?!?/p>
吳大挺:“馬上行動。”
佟煥田、景樹林在一條街巷里快步走著。
佟煥田:“上午,劉武他們給我家送了半袋子苞米,唉……”
景樹林:“我家也送來了,工友們家家都難,讓我怎么忍心呀!”
佟煥田:“劉委員召集開會,就是研究盡快取得罷工勝利的辦法?!?/p>
佟煥田、景樹林后面,趙壁帶著五個背槍的警察尾隨。
趙壁躲在一個墻角,向警察示意抓這兩人。
警察跑過去,與佟煥田、景樹林扭打起來,兩個警察被重重打倒。佟煥田倒地,被三個警察壓住。
佟煥田:“老景,別管我,快去報信,他們要抓人了。”
景樹林焦急地跺了一下腳,向一個岔路口跑去。
兩個警察端槍追過來,不見了人影。
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
楊寶昆站起來,看了一圈:“呃,老佟、老景咋還沒到?”
景樹林從大門口氣喘吁吁跑進院子:“不好了,吳大挺抓人了,老佟被抓了?!?/p>
楊寶昆:“在哪兒?”
景樹林:“我倆一起來的,就在前邊路上?!?/p>
王盡美:“大叔,你們幾個人到縣衙,我?guī)说焦S,看他們把佟師傅抓哪兒去了。”
楊寶昆:“好,再喊上一些工友,咱們分頭去追。你們幾個跟我走。”
大家起身向外跑去。
緊鄰工廠大門的鐵路道口。王盡美、景樹林、劉武、崔玉書等幾十人向道口緊追。東側(cè)車站方向,警察正押著被綁的佟煥田走上站臺。站臺停著一列客車。
崔玉書大聲高喊:“委員長在那兒呢?!?/p>
王盡美一揮手:“追!”
眾人沿著鐵道線向車站跑去,邊跑邊喊:“不許抓人!”“站?。 ?/p>
警察把佟煥田推進車門,火車緩緩啟動了。王盡美等追到站臺上,火車已漸漸遠去。眾人圍在王盡美身旁,怒目橫眉,緊握拳頭。
景樹林:“劉委員,怎么辦?”
王盡美:“馬上開會,準(zhǔn)備決斗?!?/p>
一盞小油燈下,王盡美和俱樂部委員坐在一起商討斗爭方案。
景樹林:“我看還是鬧騰鐵路局,咱們多去人,他們不放人、不答應(yīng)條件就不回來。”
劉武:“要不然,我們工人糾察隊闖他廠部去,把英國佬抓來,跟咱們的委員長交換,再搶來錢財分給大伙,看他們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p>
大家紛紛發(fā)表看法。
王盡美站起來,示意大家靜下來:“有一個辦法,大家看行不行?”
楊寶昆:“你快說說。”
大家視線全部移到王盡美身上。
王盡美:“大家知道人的血管叫什么?叫動脈,血管堵了,人就活不長了。鐵道線好比是政府的動脈,鐵道堵死了,政府就不好受了。”
大家屏息聽著。
景樹林:“你是說咱們堵鐵道?”
王盡美:“咱們一個工廠罷工,少做些東西,對當(dāng)局不是傷筋動骨的痛。京奉鐵路如果斷了,旅客、貨物堵了,全中國都會知道,當(dāng)局一定坐不住。這就是咱們最后的決斗。”
楊寶昆:“這個辦法可行。”
劉武:“咱們就去截火車?!?/p>
大家紛紛贊同。
王盡美:“這可是生死決斗了,不免要有流血犧牲啊?!?/p>
景樹林:“我們不怕死,為了給咱窮苦人爭利益,死也值得!”
楊寶昆:“對,就臥軌截車。死了,是為大伙死的,咱工人俱樂部撫養(yǎng)他的全家老小。”
王盡美下了決心:“好,就這樣決定。你們分頭去通知工友,還要告訴車站的工友,請他們配合支持咱們。明天一早咱們就臥軌截車!”
鐵路路基,四股鐵道線并行伸向東部100多米以外的火車站。朝霞映照下的鐵軌閃爍著光亮,平靜中預(yù)示著一場風(fēng)暴來臨。
字幕:1922年10月12日,晨。
大空場上,數(shù)百名工人怒目圓睜,在距鐵道線十幾米處站立,一面“山海關(guān)工人糾察隊”的旗幟在空中飄動。劉武手擎旗桿站在人群前面,身邊是王盡美、楊寶昆、景樹林、崔玉書、趙有生等骨干。
景樹林:“我們以工人俱樂部的名義通知了車站站長,讓他們停發(fā)一切車輛?,F(xiàn)在時間到了。”
王盡美一揮手:“工友們,為了自由,為了營救委員長,沖?。 ?/p>
劉武:“沖??!”
數(shù)百人蜂擁而上,幾個工人抬著一根長條枕木沖在最前面,工人擠滿四條鐵道線,面朝東部站立。兩根竹竿挑一橫幅“不懼流血誓死抗?fàn)帯?,枕木橫在南側(cè)第二條鐵道線上。橫幅下面,劉武持旗桿站在最前面,身后是王盡美、楊寶昆、景樹林等。多面紅旗和橫幅在疾風(fēng)中抖動,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音,紅旗下的工人們身披朝霞,仿佛是一組巨大的雕像。
一只雄鷹從空中展翅飛過。
站臺上,一個機械表盤,時針指向8:30。
身穿鐵路制服的站員,脖子上掛著口哨,手持紅綠信號旗從一側(cè)跑來,高喊:“別發(fā)車了,別發(fā)車了,有罷工隊伍堵鐵道了?!?/p>
一列客車停在站臺另一方,發(fā)出了開車前嗚嗚的鳴響。
火車啟動了,吭哧吭哧地響,車輪緩慢向前。英國司機坐在駕駛位置上,探出半身,看著前方軌道上的人群,不屑一顧地推著操縱桿,讓火車前行。一旁的中國司爐在這一側(cè)探身,萬分焦急地看著前方。車輪繼續(xù)向前滾動,距離罷工的人群越來越近。
軌道上,罷工的人們相互摟著肩膀,目視前方,巋然不動。
火車頭距擎旗的罷工人群越來越近。
中國司爐大吼一聲:“人命關(guān)天哪!”一把拽倒司機,搶過手把,拉閘緊急剎車。
車輪咔咔作響,慣性驅(qū)動車輪繼續(xù)滾動,在距工人不足10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車身下噴出一股股白色汽浪。
王盡美深深地呼出一口長氣。
罷工人群發(fā)出陣陣口號聲:“我們不怕死!”“我們抗?fàn)幍降祝 薄氨仨毚饝?yīng)我們?nèi)恳?!”“?qū)逐工賊!”“釋放我們委員長!”
【疊化】一組電訊傳遞場景。
山海關(guān)站站長在向鐵路局報告:“局長、局長,山海關(guān)工人堵住了鐵道,第6次進京快車被截住啦?!?/p>
各個電話插轉(zhuǎn)室。話務(wù)員不停地拔、插電話線插頭:“喂、喂,請接天津……”“請接北京……”“請接奉天……”“請接山海關(guān)……”“請接唐山……”
一臺老式電報在發(fā)報……
罷工的工人或站、或坐、或躺在鐵軌上,沒有人發(fā)聲。鐵道北側(cè)的空場上,警察橫槍面對著工人。
王盡美、景樹林、劉武、崔玉書、趙有生等仍持著旗幟站著。他們面對著被劫住的火車,火車車頭不時噴一下氣。鐵道線俯瞰,四列火車全被截住了。車站站臺上,一個機械表盤,時針指向11:30。
局長披著制服,不安地在屋里來回踱步。電話鈴響起。
局長聽了幾句就不耐煩了:“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在等交通總長的指令。什么,警察已經(jīng)去了?不能發(fā)生沖突,輿論對我們很不利,我再三提醒你們?!绷滔码娫挘臒┮鈦y地坐在椅子上。
秘書手持一張電報紙走進:“總長來電?!?/p>
局長起立,接過電報,額頭滲出汗珠,拿起電話:“給我接山海關(guān)站長?!?/p>
秘書把一白毛巾遞上,局長接過擦汗。
局長對著話筒疾速快語:“我命你代表我,快到現(xiàn)場去,告訴他們答應(yīng)條件,對,全部答應(yīng)。已經(jīng)驚動了內(nèi)閣總理和省政府,弄不好我要受處分的。你快去,讓他們先撤回去,讓鐵路快點通車,鐵路局的批文明天送到?!?/p>
王盡美、景樹林、劉武等人站到了北側(cè)前沿。
站長帶著兩個著制服的人從東面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地面對罷工人群。
站長:“本人是山海關(guān)車站站長,奉命代表局長大人來轉(zhuǎn)告,他答應(yīng)你們?nèi)恳?,請你們撤離鐵道!”
王盡美:“我們憑什么相信你?”
景樹林:“你是在糊弄我們吧?”
罷工的人們在鐵道上站立起來,注視著站長。
站長擺著雙手:“不敢,不敢,你們的舉動,已經(jīng)驚動了國民政府,局長是不得不答應(yīng)啊,鐵路局的批文明天就送到?!?/p>
劉武:“我們的委員長呢?”
站長:“明天也送回來?!?/p>
東北方向,張縣長拄杖帶秘書快步而來,秘書夾著公文包。張縣長來到王盡美、佟煥田等人面前,摘下禮帽,額頭有汗,微微鞠躬。
張縣長:“俱樂部的各位長官、工人兄弟們,鄙人是奉了省政府的指令,來轉(zhuǎn)告各位,京奉鐵路局答應(yīng)你們的全部條件,省政府責(zé)令鄙人為此擔(dān)保,一定滿足工人兄弟的要求。這有電報?!?/p>
秘書從公文包里拿出電報紙。王盡美接過,楊寶昆等湊過來看。
站長:“你們聽聽,我沒糊弄你們吧?!?/p>
張縣長一邊掏手帕擦汗一邊點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晌午,工人兄弟們一定辛苦了,各位長官,就請大伙回去吧?!?/p>
王盡美對著站長:“你告訴鐵路局,先安排幾個人上車,我們馬上去接我們的委員長?!?/p>
站長:“好吧,我安排?!?/p>
王盡美手撫景樹林、劉武:“你倆帶幾個人去?!?/p>
二人回答:“好?!?/p>
楊寶昆:“好吧,既然有你們縣長、站長來擔(dān)保,我們就暫且相信。”手指站長、縣長,“如果?;ㄕ泻覀儯覀兙驼夷銈z算賬?!?/p>
張縣長、站長異口同聲:“不敢,不敢?!?/p>
王盡美轉(zhuǎn)身向罷工的人們揮了一下手:“工友們,鐵路局已經(jīng)同意咱們的全部要求,今天截車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現(xiàn)在派人去接咱們的委員長,明天等候結(jié)果。工友們,咱們撤?!?/p>
站長掏出懷表,指針指向12:30。
【疊化】
一份份報紙落下。
《時報》報頭下,一版塊標(biāo)題《山海關(guān)工人罷工京奉鐵路阻斷四小時》;《申報》報頭下,一版塊標(biāo)題《京奉鐵路局宣布答應(yīng)罷工全部訴求》;《晨報》報頭下,一版塊標(biāo)題《山海關(guān)工人臥軌抗?fàn)幘┓铊F路局被迫應(yīng)準(zhǔn)》《當(dāng)局同意釋放山海關(guān)工人領(lǐng)袖》……
桌上,一張電報紙。
博曼瘋狂地:“為什么?為什么?全部條件都答應(yīng)?為什么?我的威信在哪里?你們的政府無能!”
陳宏經(jīng):“這個結(jié)果太讓我失望了?!?/p>
博曼:“都是你們幾個笨蛋把我的工廠搞亂?!?/p>
陳宏經(jīng):“對不起,博曼先生,我向您致歉。我要走了。”
博曼:“你要走了?哼哼,不用多久,我也要走了?!?/p>
陳宏經(jīng)疑惑地:“為什么?”
博曼:“我來你們中國十幾年了,今天的中國和以前大不一樣?!?/p>
院內(nèi)傳出敲鑼打鼓和眾人歡呼的聲音,拱形小門樓來往的人相互交談,氣氛喜慶。房山墻貼上了彩色標(biāo)語。
俱樂部牌匾旁貼著大字抄寫著《京奉鐵路局致山海關(guān)工友俱樂部請求之回復(fù)》,工人和家屬們圍著觀看,識字的人念出了聲。
一個口音:“造橋廠職員陳宏經(jīng)革職,回本部候遣……”
另一口音:“佟、景二君復(fù)職,停工期間工資完全發(fā)放……”
另一口音:“即日起全部按成增加工資,且每年增加一次……”
另一口音:“承認工人俱樂部為正式團體,……罷工期間工資完全發(fā)放,且不得無故開除罷工人員?!?/p>
人群興奮地發(fā)出歡呼聲。
工人擠滿院子,少數(shù)人坐在長凳上。
崔玉書給大家念報紙:“……雖火車鳴笛前行,工人無懼挺立在鐵道上,現(xiàn)拼死抗?fàn)幹疀Q心,逼火車停在10米處。至12時許,四條鐵道線均有被逼?;疖?,京奉鐵路中斷4小時。鐵路局被迫派員通知答應(yīng)罷工條件,京奉鐵路第一次工潮歷時9日,以工人俱樂部完勝而告罄?!?/p>
眾人鼓掌歡呼。
室內(nèi),王盡美、楊寶昆看著院子里的熱烈景象,露出了笑容。
王盡美:“楊大叔,咱們的斗爭告一段落,開灤那邊也快爆發(fā)了。那邊礦多人多,工作量大,羅主任捎信讓我去一段時間,如果佟師傅回來沒事的話,明早我就動身?!?/p>
楊寶昆:“怎么說走就走哇,大伙還想請你吃飯喝酒慶祝慶祝哪?!?/p>
王盡美:“大叔啊,工友們?nèi)兆舆^得都很苦,不能有錢就花,見酒就喝。俱樂部要告訴工友們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過日子?!?/p>
楊寶昆:“你想得對?!?/p>
王盡美把一沓紙交給楊寶昆:“這是各地工人組織發(fā)來的電報,祝賀咱們罷工斗爭的勝利。在夜校里給工友們讀一讀,繼續(xù)鼓舞士氣。李大釗先生的幾本書,也在夜校里講一下,讓他們知道更多的革命道理?!?/p>
楊寶昆:“好吧。你啥時能回來?”
王盡美:“很快,再說,開灤離咱這兒近,我可以抽空回來。我還要把這次罷工的完整情況向羅主任匯報,再研究下一步斗爭的方向。”
院子外有人喊:“佟師傅回來了!”
景樹林、劉武和兩個工人抬著一副擔(dān)架小跑進院子,后面還跟著一群工人。院子里的人迎上去。
王盡美跑出去:“佟師傅怎么樣?”
景樹林:“傷得不輕,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
王盡美:“快去通知家屬,請醫(yī)生?!?/p>
崔玉書:“我去?!鞭D(zhuǎn)身向大門外跑去。
佟煥田被抬進,躺在土炕上,眾人圍在周邊,氣氛凝重。
王盡美坐到跟前握著佟煥田的手:“佟師傅,你怎么樣?”
佟煥田慢慢睜開眼睛,吃力地問:“這是在哪兒?”
王盡美:“在咱俱樂部哇?!?/p>
趙有生:“委員長,咱們罷工斗爭勝利了?!?/p>
佟煥田:“好哇,這是咱工友們團結(jié)斗爭的力量。”
王盡美眼含熱淚:“佟師傅,您受苦了!”
佟煥田:“我沒給咱俱樂部丟臉。”
楊寶昆:“老佟,你是好樣的,是咱工友的榜樣?!?/p>
外邊傳來劉武的喊聲:“佟大嬸來了!”
人們讓開,佟妻帶兩個孩子進來,撲在佟煥田身上痛哭起來。
佟妻:“孩子他爹,你這是咋的了?”
佟煥田緩慢地:“孩子她娘,我可能不行了,孩子……你養(yǎng)大……”
王盡美安慰著:“佟師傅,你挺住,醫(yī)生馬上就到,你會好起來的。”
佟煥田吃力地伸出雙手,握住王盡美的手:“劉委員,你讓咱們這些窮工人開了竅,我能和資本家斗爭一回也算沒白活?!蹦抗廪D(zhuǎn)向大家,聲音漸弱,“工友們,咱們的斗爭才剛開頭,有劉委員給咱們領(lǐng)路,大伙抱成一團,……俱樂部就一定能、能……”說著閉上了眼睛。
佟妻和兩個孩子哭成一團。
眾人和匆匆趕來的醫(yī)生站在佟師傅身邊。
山海關(guān)城外東北部山坡,在坡上可以看到長城順山而下,遠處是城區(qū)的輪廓。一座新墳前立著“佟煥田之墓”。王盡美、楊寶昆率眾人肅立默哀。佟妻和兩個孩子披麻戴孝跪在墓前痛哭,佟妻捧一把土撒向墳堆。楊寶昆示意,幾個工友、家屬攙扶起娘仨。
楊寶昆轉(zhuǎn)身面對大家:“佟師傅是咱俱樂部的領(lǐng)頭人,他是為咱大伙死的,他的親人就是咱大家的親人,咱們俱樂部要撫養(yǎng)他的全家老小?!?/p>
眾人紛紛表示贊同。
王盡美:“工友們,我們的委員長犧牲了,這是軍閥政府欠下的一筆血債,我們要向當(dāng)局討要撫恤金,贍養(yǎng)一家老小。”拿出《會員證》展示給大家,“這是我們趕制的《會員證》,俱樂部會員每人一冊,這是咱們有組織的象征,是罷工勝利的象征。這編號1號的《會員證》就發(fā)給我們的委員長,咱們要永遠記住他?!卑炎C書雙手遞給佟妻。
《會員證》封面豎版印著:山海關(guān)京奉路工友俱樂部會員證。
王盡美:“委員長在罷工斗爭中給咱們樹立了榜樣,不愧為工人階級的先鋒戰(zhàn)士。咱們要化悲痛為力量,團結(jié)在俱樂部的周圍,不斷地同資本家和軍閥政府做斗爭,朝著當(dāng)家做主人的目標(biāo)去奮斗!”
眾人舉拳高呼:“奮斗到底!”“不怕犧牲!”“不做奴隸做主人!”
一張桌子上放著兩個茶杯。鄧中夏看著一張報紙,露出滿意的表情。羅章龍坐在一旁。
鄧中夏放下報紙:“好哇,山海關(guān)鐵路工人的罷工斗爭歷時九天,終于取得勝利了,這是京奉鐵路線樹起的第一面勝利的旗幟,對全國各地開展工人運動都是一個巨大的鼓舞哇!王盡美有膽有識,應(yīng)該給他更大的舞臺?!?/p>
羅章龍:“我已經(jīng)通知他盡快到唐山,參加開灤煤礦罷工的組織發(fā)動工作?!?/p>
鄧中夏略思考一下:“不,開灤煤礦斗爭形勢很好,由你負責(zé)就可以了。李大釗同志對王盡美在山海關(guān)組織開展工人運動高度評價,說他是我們黨的青年才俊,組織上準(zhǔn)備派他回山東,主持全省的工人運動。”
羅章龍:“主任,我真想把他留在身邊?!?/p>
鄧中夏:“章龍同志,這也是大局。山東是南北方的一個交會地,帝國主義的勢力統(tǒng)治很深,革命斗爭的影響面不亞于北京。山東的工作搞好了,你北方的局面就可以煥然一新?!?/p>
羅章龍:“好吧,我服從大局,馬上通知他?!?/p>
一盞汽燈照亮黑板,上書兩行大字“外爭主權(quán),內(nèi)除國賊”“驅(qū)逐列強,保我中華”。王盡美站在黑板前講述。教室內(nèi)前坐后站擠滿聚精會神的工人們。楊寶昆、崔玉書等骨干坐在第一排。
王盡美:“……帝國主義列強根本不把中國放在眼里,中國明明是參戰(zhàn)的戰(zhàn)勝國,應(yīng)該把戰(zhàn)敗國搶走咱們的東西還回來??墒?,在戰(zhàn)勝國分享勝利果實的會議上,中國提出要廢除八國聯(lián)軍侵略中國時的一系列不平等條約遭到拒絕,他們還要把德國侵占中國山東省的主權(quán)交給日本,天下哪有這種道理?中國大城市的學(xué)生、工人和市民強烈抗議帝國主義強盜的野蠻主張,他們罷課、罷工、罷市,迫使北洋政府不敢在條約上簽字。這場斗爭,是中國人覺醒的信號,中國人不再做洋人的奴隸了。咱們造橋廠的罷工斗爭,從大的意義上講,也是反帝反封建的斗爭,是同軍閥政府和腐朽的社會制度的斗爭……”講到這里,忍不住咳嗽幾聲,捂胸片刻,繼續(xù)講述,“咱們山海關(guān)也遭到帝國主義強盜的禍害,八國聯(lián)軍的兵艦就是從山海關(guān)老龍頭打進來的,百姓飽受戰(zhàn)火的摧殘。今天,各國的營盤還像‘國中之國’一樣在山海關(guān)周圍盤踞,造橋廠對面的‘六國飯店’里,洋人們整天尋歡作樂,咱們中國人看著能不滿腔義憤嗎?”
此時,院里進來兩個密探,四下張望,窺聽教室里的聲音。
王盡美又咳嗽幾聲,捂胸片刻,繼續(xù)講述。
王盡美:“讓我感到欣慰的是,山海關(guān)的工人和市民已經(jīng)覺悟了,再也不愿忍受欺辱與壓迫,為爭取平等與自由開始了頑強的抗?fàn)?。俄國的十月革命是工人率先暴動,奪取了國家政權(quán)。咱們中國工人階級是反帝反封建的先鋒。我從罷工斗爭中,看到了你們身上的勇氣和大無畏的犧牲精神,這種精神是寶貴的,咱們永遠不要放棄。要在俱樂部的帶領(lǐng)下,朝著工人階級和勞動大眾當(dāng)家做主人的目標(biāo)去奮斗。”
屋內(nèi)響起掌聲和叫好聲。兩個密探互相晃了一下頭,溜了出去。
王盡美、楊寶昆坐在炕沿上,崔玉書搬了把椅子坐下。
楊寶昆:“劉委員,我聽你的口氣,你是要走哇?你是打算明天去開灤嗎?”
王盡美沉思了一下:“大叔哇,我真不知道怎么張口。下午,接到羅主任的電報,通知我離開山海關(guān),回山東工作?!?/p>
楊寶昆:“?。∵@、這……”
崔玉書:“劉委員,你真要離開我們嗎?我可舍不得你走?!?/p>
小崔要流眼淚了。
王盡美站起來,拍拍小崔的頭:“小崔呀,咱們都是黨的人,必須聽黨的指示?!?/p>
楊寶昆:“劉委員,山海關(guān)的工人離不開你呀!”
王盡美:“大叔,我也不愿走哇。我來的時間雖短,但和工人兄弟結(jié)下了生死情誼。馬上要成立京奉鐵路總工會了,山海關(guān)各站段還有許多工作沒開展,我不想撒手就走啊?!?/p>
楊寶昆:“哎,山東有更大的戰(zhàn)場等著你,劉委員,你放心走吧?!?/p>
王盡美:“大叔,你的擔(dān)子更重了?!?/p>
楊寶昆:“有黨組織在,我們就能克服困難,一步一步向前走!”
王盡美:“大叔,你能這樣想,太好了!”
楊寶昆:“我明天安排一個送你走的辦法,你必須聽我的,你的安全事關(guān)黨的大業(yè)?!?/p>
王盡美:“好,我現(xiàn)在是黨小組的成員,就聽黨組長的。”
楊寶昆:“小崔,你明天通知全體黨員來送劉委員,為了安全,咱們不要告訴工友們了。到時候,咱們這樣……”
夜幕降臨。崔玉書家院子,大門關(guān)著。小崔奶奶在室外放哨。黨員們站立在屋內(nèi)。王盡美著長衫。趙有生穿鐵路制服棉上衣。
楊寶昆:“都到齊了吧,按我說的,咱們開始行動吧?!?/p>
王盡美脫下長衫,趙有生脫下棉上衣,二人互換了外衣。楊寶昆把一個小包袱遞給趙有生,示意他可以出發(fā)。
王盡美:“等等,楊大叔,我和黨員同志們再說句話吧?!?/p>
大家靜靜地看著王盡美。
王盡美:“我要暫時離開大家了。這段時間,我從大家身上學(xué)到了不少寶貴的東西,看到了山海關(guān)工人英勇抗?fàn)幍母锩?,看到了工人階級的巨大力量。讓咱們在不同地方為共同的理想奮斗吧?!睆谋蛔酉旅婺贸鲆粡堃怀咭姺降募?,上面四縱毛筆字,“我沒有什么物件送給大家,這是我前幾年剛投身革命時寫的小詩,送給大家共勉?!?/p>
紙上,遒勁有力的行書字跡:“貧富階級見疆場,盡善盡美唯解放,濰水泥沙統(tǒng)入海,喬有麓下看滄桑?!?/p>
崔玉書接過王盡美手上的紙:“劉先生寫得太好了?!?/p>
王盡美:“我還要告訴大家,我本姓王,我的真實名字叫王盡美,就是為天下窮人的解放盡善盡美,我記住大家,大家也記住我?!?/p>
王盡美與大家一一握手告別。
小崔奶奶拉住王盡美的手:“孩子,你這就走哇?啥時候再回來呀?”
王盡美:“奶奶,謝謝您對我的照顧了,您多保重,如果咱這兒需要,我還回來,還到您家來?!?/p>
小崔奶奶從鍋臺上拿起一個小布包:“孩子,這兩個餅子你帶著路上吃?!?/p>
王盡美:“好,我?guī)希x謝奶奶,我走了?!?/p>
王盡美出門。小崔奶奶欲開口又止,揮了一下手。
趙有生扮作王盡美的樣子,肩背小布包袱走出院門,景樹林等人隨后一起朝同一方走去。
兩個密探從黑暗中出來,朝大門里望了望,尾隨而去。
劉武閃出大門口,觀察周圍,擺手招呼大家。王盡美、楊寶昆等其余人迅速出大門,朝胡同另一方向走去,消逝在夜幕中。
山海關(guān)車站,幾條鐵軌在探照燈、信號燈的照耀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車站站房和亮燈的窗戶依稀可見。
在距車站不遠處,鐵軌上停著一輛火車頭,車頭兩側(cè)底部不時有小股蒸汽噴出。黑暗中,一個人由遠而近。
楊寶昆拿著手電筒走到火車頭下,兩個司機下來與楊寶昆握手。
楊寶昆舉著手電筒朝過來的方向晃了幾圈。一行人出現(xiàn)了。
火車頭下,王盡美與送行人一一握手。
王盡美對楊寶昆:“大叔,請轉(zhuǎn)告山海關(guān)的工友們,我永遠忘不了他們?!?/p>
崔玉書把一個小包袱遞給王盡美。王盡美登上火車頭,向送行的人揮手告別。
火車頭啟動了。
畫外音:1923年2月,王盡美離開了山海關(guān),回到他的家鄉(xiāng)山東省繼續(xù)組織和領(lǐng)導(dǎo)工人運動。因積勞成疾,于1925年8月19日病逝。享年27歲。王盡美在山海關(guān)的時間雖然短暫,但他領(lǐng)導(dǎo)工人運動、播撒革命火種的光輝業(yè)績,將永遠銘刻在古城人民心中。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