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中小學教育懲戒：動因、舉措及特征

張文麗

(福建師范大學 教育學部，福州 350117)

2019年11月22日教育部發(fā)布了《中小學教師實施教育懲戒規(guī)則(征求意見稿)》，其中將教育懲戒界定為教師和學校在教育教學和管理過程中基于教育目的與需要，對違規(guī)違紀、言行失范的學生進行制止、管束或者以特定方式予以糾正，使學生引以為戒，認識和改正錯誤的職務行為[1]。教育懲戒是教師履行教育教學職責的必要手段和法定職權。然而在現(xiàn)實的教育生活中，因教師懲戒學生而引起的師生矛盾及法律糾紛日漸增加，越來越多的教師在管理學生時出現(xiàn)“不想管、不敢管”的心理。英國對教育懲戒的實施相對較早，其教育懲戒的實施從探索到完善共經(jīng)歷了全面禁止體罰、恢復教師懲罰權力、規(guī)范教師懲戒權和進一步完善教師懲戒權四個階段[2]。我國教育懲戒的發(fā)展與英國相似，經(jīng)歷了禁止教師體罰學生到教師擁有懲戒學生權力的過程?；诖?，本文將對英國中小學教育懲戒的實施動因進行分析，介紹教育懲戒的實施途徑與舉措，以及教育懲戒實施過程中遇到的問題與障礙，并對英國教育懲戒的主要特征進行探討，以期為我國中小學教育提供參考借鑒。

一、英國中小學實施教育懲戒的動因

(一)學生干擾教學的失范行為日益嚴重

英國在賦予教師懲戒學生的權力之前，學生干擾教學的失范行為層出不窮。學生的失范行為主要包括課上用手機打電話、對教師和同學進行人身攻擊等。

英國的全國校長協(xié)會(NAHT)和全國女教師協(xié)會(NASUWT)曾就學生失范行為做過聯(lián)合調查，調查結果顯示，大約平均每七分鐘就可能有一位教師遭受學生的言語或人身攻擊。英國中小學總督學大衛(wèi)貝爾(David Bell)在2005年2月公布的年度報告中表明，許多中小學教師表示因學生干擾教學的失范行為問題而感到身心疲憊。英國教育標準局的相關調查數(shù)據(jù)也說明，1996年紀律情況良好的學校比例為76%，而到了2004年紀律情況良好的學校比例已下降為68%[3]。

針對學生干擾教學的失范行為，英國政府提出教師擁有懲戒學生的權力。英國前教育大臣路斯·凱利(Kelly)在2005年成立工作組專門針對學生的失范行為提出有益懲戒建議，如所有學校都必須制定有關手機使用的政策、給具有失范行為的學生發(fā)黃卡，累積3張黃卡將被處以課后留校的懲戒措施。同年，英國政府承諾將出臺相關法律法規(guī)，對教師懲罰具有失范行為學生的權力作出明確規(guī)定。教師與講師協(xié)會的秘書長瑪麗·鮑斯泰德博士(Dr. Mary Bousted)將政府的計劃看作“為在每個學生的個體權利與學校的集體權利之間重建平衡邁出的實質性的第一步”。

(二)校園欺凌及暴力行為引發(fā)多種心理健康問題

欺凌(Bullying)是指個人或群體的攻擊性或侮辱性行為，通常會在一段時間內重復地故意傷害他人。有研究表明，欺凌對青少年生活有破壞性的影響，如使人產生無力感、削弱自尊、影響學生在學校中的表現(xiàn)，甚至對被欺凌者的心理健康造成嚴重后果，更嚴重的還會違法犯罪[4]。校園欺凌(school bullying)一直是世界各國政府和社會所關注的熱點問題，且長期困擾著各國家和地區(qū)的中小學教育和管理工作。早在20世紀70年代，挪威著名學者丹·奧維斯(Dan Olweus)就對校園欺凌現(xiàn)象作過調查，調查發(fā)現(xiàn)37%的小學生和14%的中學生都曾遭受過校園欺凌，16%的小學生和 7%的中學生承認有過欺凌他人的行為。

英國中小學校園欺凌現(xiàn)象日益增多，引起英國政府和社會的廣泛關注。2001年英國學者艾德里安·凱茨(Adrienne Katz)就校園欺凌問題對英國青少年進行訪談，結果顯示超過50%的人表示自己曾遭受過欺凌，25%的人表示欺凌給自己帶來了很嚴重的心理壓力[4]。國家統(tǒng)計局(the 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對英格蘭地區(qū)和威爾士地區(qū)的10—15歲青少年兒童的犯罪調查分析顯示，有17%的人表示在過去一年中受到過欺凌，這令他們感到害怕和不安；32%的人表示每周至少被欺負一次；12%的人表示每兩到四周被欺負一次[5]。校園欺凌不僅困擾著學生管理工作，而且對學生的心理和身體造成嚴重傷害，英國政府認為實施好教育懲戒有利于治理校園欺凌問題?！?006年教育與督學法》(Education and Inspections Act 2006)及《學校中的行為與紀律：給校長和教師的建議》(Behaviour and discipline in schools：Advice for headteachers and school staff)在制定教育懲戒細則時都表示應采取各種有效措施防止校園欺凌現(xiàn)象的發(fā)生。

(三)教育懲戒有利于規(guī)范學生行為

沒有懲戒的教育從某種程度上說是無效的教育。許多研究表明，對具有失范行為的學生實施懲戒措施不僅有效維護了教學秩序，也有利于規(guī)范學生的行為。

因英國《倫敦時報》曝出學校管理人員體罰學生導致許多家長不滿，英國眾議院曾以一票之優(yōu)勢宣布公立學校體罰學生的行為屬于違法行為，隨后擴大到私立學校和家庭教育中。學校和家長懲戒學生的權力受到限制，學生的失范行為越來越嚴重，教學秩序及學生成績越來越差。英國政府于2006年頒布《2006年教育與督學法》，該法新增了教師懲戒權，明確教師可以對具有失范行為的學生進行合理懲戒。此后，英國中小學的紀律普遍好轉。英國教育標準局的報告表明，英國大多數(shù)中小學校的紀律令人滿意或有所好轉；將學生行為問題列入棘手問題的校長比例也已下降到10%以下；在2008—2009學年學生行為水準達到優(yōu)秀和良好的比例小學占95%、中學占80%[3]。英國政府將教師懲戒權進行立法，對改善英國中小學教學紀律產生了積極效果，對規(guī)范學生行為也產生了積極影響。

二、英國中小學實施教育懲戒的途徑與舉措

英國在完善教育懲戒上采取了諸多行動。在政府層面，英國政府于2006年頒布《2006年教育與督學法》，于2014年頒布《學校中的行為與紀律：給校長和教師的建議》，這些法律法規(guī)給教師懲戒學生提供了法治保障；在學校層面，校長制定學校學生行為準則，教師依法對具有失范行為的學生執(zhí)行教育懲戒措施。

(一)政府層面：頒布教育懲戒相關法律法規(guī)

教育懲戒的有效實施離不開法律法規(guī)的支持。研究者李丹認為“無法可依導致教師不好懲戒”是教師懲戒權缺失的原因之一[6]。自2001年學校教師和家長聯(lián)名申訴后，英國政府開始意識到教師懲戒權立法的重要性。

2014年2月英國教育部在綜合考量多部法案中關于懲戒內容的基礎上頒布了《學校中的行為與紀律：給校長和教師的建議》，從政府角度向學校管理者提出了管理和懲戒學生的官方建議，其中包括制定學生行為準則、懲戒主體的規(guī)定、懲戒形式的細則等[7]。完善合理的教育懲戒立法并不是一步到位，在《學校中的行為與紀律：給校長和教師的建議》頒布之前，英國對教育懲戒的研究也是一波三折。由禁止體罰學生的規(guī)定而引起越來越多的教學問題以及問題學生，社會要求恢復教師懲戒學生權力的呼聲高漲。為解決中小學校園紀律問題，工作組針對教師懲戒失范學生以維護校園秩序提出了許多有益建議。工作組負責人阿蘭爵士表示，這些建議是基于學校中的大量實踐經(jīng)驗而提出的，具有可操作性。經(jīng)過英國政府的努力，《2006年教育與督學法》于2006年 4 月正式頒布并且執(zhí)行，自此，英國教師擁有了對校園內外具有失范行為學生進行合理教育懲戒的權力?！?006年教育與督學法》新增了教師可以懲戒具有失范行為學生的權力以及阻止學生鬧事、留校、沒收手機等權力。另外，在必要情況下教師有權使用“合理武力(reasonable force)”去禁止學生的失范行為。《2006年教育與督學法》用了大量篇幅對學生懲戒的相關細則作了規(guī)定，但不足之處在于法案規(guī)定太過繁多，學校和教職工在實施懲戒的過程中很難全面掌握。

為了更加完善學生的管理體系，《學校中的行為與紀律：給校長和教師的建議》應運而生?！秾W校中的行為與紀律：給校長和教師的建議》進一步優(yōu)化了教師懲戒的多項權力，校長和教師等學校管理者在懲戒失范學生時更加有章可循。除此之外，英國政府還于2013年頒布了《合理使用武力：向校長、教職員工和管理機構提供建議》(Use of reasonable force：Advice for headteachers, staff and governing bodies)[8]，于2018年頒布了《搜查、篩選和沒收：對校長、學校職員和管理機構的建議》(Searching, screening and confiscation：Advice for headteachers, school staff and governing bodies)[9]，以此完善教師懲戒學生的細則。

(二)學校層面：制定學生行為準則

學生行為準則是每個學生進入校園后需閱讀的守則，學生行為準則的制定有助于規(guī)范學生的行為，減少失范行為發(fā)生的概率，并且可以給教師有效管理學生提供強有力的支撐?！?006 年教育與督學法》和《學校中的行為與紀律：給校長和教師的建議》都指出學校校長及學校管理者必須制定學生行為準則，旨在促進學生的自律、良好行為及學生之間的互相尊重，確保學生完成指定的任務，避免學生中一切形式的欺凌現(xiàn)象，從而規(guī)范學生的行為。

校長在制定學生行為準則時不僅需要考慮到政府關于篩選搜查學生、使用合理武力、校門以外的紀律管理權等方面的規(guī)定，還應考慮學校在運行過程中涉及的管理方面問題?？偟膩碚f，校長在制定學生行為準則時，應反思學校實踐的以下十個方面因素：(1)行為管理的一致性方法(A consistent approach to behaviour management)；(2)學校領導力(Strong school leadership)；(3)課堂管理(Classroom management)；(4)獎懲制度(Rewards and sanctions)；(5)行為策略(Behaviour strategies and the teaching of good behaviour)；(6)教職工的支持(Staff development and support)；(7)學生支持(Pupil support systems)；(8)與父母和其他機構的聯(lián)系(Liaison with parents and other agencies)；(9)學生轉學的管理(Managing pupil transition)；(10)組織和設備(Organisation and facilities)[7]。

學生行為準則應具有完整性、清晰性、公開性。學生行為準則的制定不僅應規(guī)定學生良好行為的標準，還應該說明學生違反校紀校規(guī)后所要面臨的相應的懲戒措施。除此之外，文件還強調了學校管理人員有權針對學生在校外的失范行為進行合理懲戒。學生行為準則的表述必須清晰簡明，使學校管理人員、家長和學生都能清楚地理解學生行為準則中的規(guī)定，避免出現(xiàn)認識模糊的情況。學生行為準則必須公開發(fā)布，校長應將準則發(fā)布到學校網(wǎng)站上以供學校管理人員、家長及學生閱讀，如果學校沒有自己的網(wǎng)站，也應將準則發(fā)布到其他網(wǎng)站上，并將網(wǎng)址告訴學生及家長。除此之外，校長必須以書面形式向學校管理人員、家長和學生宣傳學生行為準則，宣傳至少每年一次。

(三)教師層面：合理規(guī)范地執(zhí)行懲戒措施

當學生具有失范行為時，學校的管理人員和教師應該按照學生行為準則的規(guī)定公平地對學生實施懲戒。有些學校會將一系列的懲戒措施明確傳達給學校工作人員、學生及家長。一系列的懲戒措施可能包括口頭訓斥、額外的作業(yè)或者重復寫不合格的作業(yè)直到達到老師的要求、罰寫特定作業(yè)(如寫一篇文章)、失去特權(如不能參加學校的自由著裝日)、減少休息時間、拘留(包括午餐時間、放學后和周末)、學校中的志愿服務(如撿垃圾、整理教室、餐后幫忙收拾餐廳、擦除涂鴉)、定期進行行為檢查；在更極端的情況下，學?？梢詫W生實施短期或長期的停學處罰。對于比較嚴重的懲戒措施，英國政府頒布了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進行詳細說明，使教師在執(zhí)行懲戒措施時更加合理規(guī)范。

1.拘留

學校有權對學生實施校內拘留懲戒措施，校外拘留也是被法律所承認的。法律規(guī)定教師有權對18歲以下的學生實施拘留懲戒措施，并且可以不需要父母的同意，但是學校必須讓家長和學生明白“拘留”是對失范行為的一種懲戒措施。實施拘留懲戒措施的主體并非任何一個教職工，而是校長所規(guī)定的某一些人如部門主管，校長也可以規(guī)定學校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可以實施拘留。拘留學生的時間可以是午餐時間、放學后和周末，實施拘留懲戒必須合理，需要考慮到學生的年齡、特殊教育需要以及宗教信仰等，比如在午餐時間進行拘留時，工作人員應給學生合理的時間吃喝和上廁所。實施校外拘留時，學校工作人員不應該在知道這樣做會危及學生安全的情況下發(fā)出拘留令，他們必須考慮以下幾點：實施拘留是否危及學生的安全、學生是否知道拘留措施、是否應將拘留通知父母、家長是否能為學生作出適當?shù)男谐贪才拧?/p>

2.沒收不適當?shù)奈锲?/p>

《1996 年教育法》和《2006年教育和督學法》規(guī)定教師擁有沒收學生不當物品的權力。2018年英國政府發(fā)布的《搜查、篩選和沒收：給校長、教師和管理機構的建議》進一步細化了這項權力的使用[9]。

(1)搜查權(Searching)：學校工作人員在經(jīng)過學生同意的情況下，可以搜索任何物品。如果工作人員有合理理由懷疑學生攜帶違禁物品，法律規(guī)定他們有法定權力在不經(jīng)過學生同意的情況下使用搜查權。如果學生不聽從教師的指示，教師可以根據(jù)學生行為準則對他實施適當?shù)膽土P。違禁物品包括刀具和武器、酒精、非法藥物、被盜物品、煙草和卷煙紙、焰火、色情圖片、已經(jīng)或可能被用于犯罪的物品、造成人身傷害或財產損害的物品等，校長在制定學生行為準則時，應該與家長和學生溝通明確哪些物品是被禁止帶入校園的。學校工作人員在搜查學生時，需要考慮該學生的性別、是否有證人在旁。

(2)篩選審查權(Screening)：學校有制定學生行為準則的權力，也有管理工作人員、學生和訪客安全的責任，學校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有權要求學生接受步行式或手持金屬探測器的檢查，即使未經(jīng)過學生同意。如果學生拒絕接受檢查，學校將不讓學生進入校園。

(3)沒收權(Confiscation)：《2006年教育和督學法》第91條規(guī)定，學校工作人員可以在合理的情況下沒收、保留或處置學生的財產。學校工作人員在合理理由下沒收的物品發(fā)生損壞或損失時，法律規(guī)定工作人員不用承擔相應責任。沒收的違禁物品如管制藥物、被盜物品、色情圖像、任何作為犯罪證據(jù)的武器或物品等必須盡快交由警察處理，煙草或卷煙紙、酒精等違禁物品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工作人員可以自行處理，但不能歸還學生。

3.隔離室

當學生具有失范行為時，學校可以在合理情況下采取將學生隔離的懲戒措施，但這項懲戒措施需在學生行為準則中明確說明。隔離時間由學校決定，負責的工作人員決定學生在學校期間可以做什么和不可以做什么。學生在被隔離時，應享受到基本的人身權益，比如在隔離期間不能禁止學生吃飯或者上廁所。

4.合理使用武力

《2006年教育和督學法》中第93條規(guī)定，工作人員在合理情況下可以使用武力來阻止學生的失范行為。2013年英國政府頒布的《合理使用武力：向校長、教職員工和管理機構提供建議》詳細闡述了學校工作人員合理使用武力的情況，主要包括合理武力的概念界定、使用武力的懲戒主體、什么情況下使用合理武力等[8]。

5.開除

開除分為定期開除和永久性開除。定期開除(A fixed term exclusion)是指在一個特定的時間段內，學生因其失范行為而被暫時開除，通常來說，一個學生在一個學年內的定期開除時間不超過45天。例如一個學生在午餐期間具有失范行為，午餐期間所發(fā)生的短暫開除將被計算為半天的上課時間。英國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不允許延長定期開除的時間或者將“定期開除”轉化為永久性開除。永久性開除是指學生因其失范行為而被開除學籍，但是在獨立審查小組的結果出來之前，校長不能將學生的名字從學校招生登記冊上刪除。開除必須遵循合法的、理性的、合理的、公平的、適當?shù)脑瓌t?！皩τ趪乐剡`反或持續(xù)違反學生行為準則的行為或允許學生留在學校會嚴重損害學生或其他人的教育或福利的行為，學校有權永久性地開除學生。

開除學生必須遵循一定的程序。當教師決定開除學生時，學校必須立即以書信的方式通知家長，書信的內容必須說明以下幾點：開除是否永久；開除的原因；家長擁有向管理機構陳述的權利；學生如何參與陳述；學生應該與誰聯(lián)系進行陳述；家長有權根據(jù)書面要求查看兒童的學校記錄副本(僅限地方當局維護的學校)；學校/學生推薦單位為學生在被排除在外的前五天內繼續(xù)接受教育所作的安排，包括設置和標記工作(家長有責任確保送回家的工作由學生完成并返回學校)；為學生提供其他適當教育的學日(或開學日)。

三、英國中小學教育懲戒實施的問題與阻礙

英國政府在教育懲戒的相關政策中規(guī)定了教師懲戒學生的細則，為教師懲戒學生提供了法律支持和懲戒指導，然而政策實踐過程中中小學教師在管理學生行為時阻礙重重。2010年英國教育部為深入、全面地了解教師和學校領導在多大程度上使用法定“懲戒權力”所做的一項研究表明，教師在使用“懲戒權力”方面存在一系列阻礙(詳見表1)[10]。

四、英國中小學教育懲戒的主要特征

(一)教育懲戒凸顯“以人為本”的理念

教育懲戒的根本目的是立德樹人，促進學生的健康成長和發(fā)展，因而在實施教育懲戒時，應堅持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教育學家夸美紐斯(Comenius)和馬卡連柯(Macarenco)認為懲戒學生的前提是尊重和愛，只有真誠地愛學生，教育懲戒才能實現(xiàn)其價值追求。

表1 教師使用“懲戒權力”的主要阻礙

英國政府在制定教育懲戒政策文本時，將尊重學生放在了突出位置?！?006 年教育和督學法》第91條規(guī)定，在合理情況下懲戒必須適度，對學生實施懲戒時應考慮到該學生的年齡、性別、宗教信仰、有無殘疾、是否有特殊教育需要等因素?！秾W校中的行為與紀律：給校長和教師的建議》再次強調了這一點，并規(guī)定學校在審查學生失范行為時應考慮該學生失范行為產生的原因，若情有可原，在這種情況下學校工作人員應遵守學生的保障政策，不可一味地對其實施懲戒措施。除此之外，政府文件還反復強調學校工作人員要依法管理學生。凡此種種，英國中小學教育懲戒凸顯了“以人為本”的理念。

(二)較好平衡教師懲戒權和學生權利

教師擁有懲戒學生的權力，但在實踐過程中易出現(xiàn)教師過度懲戒、隨意懲戒而導致學生合法權益受損的現(xiàn)象。教師懲戒權力和學生權利易存在沖突，這是各國所面臨的一個重大問題。

對于教師懲戒權而言，英國政府頒布的政策文件規(guī)定當學生不遵守學生行為準則或學校管理人員的指示時，教師有權對學生實施懲戒。甚至當學生的失范行為發(fā)生在校外時，教師也可以在某些情況下對學生進行管教。除此之外，文件還援引相關的法律規(guī)定詳細闡述了教師實施懲戒的具體細則，這不僅給教師實施懲戒提供了有力的法律支撐，也使教師管理學生時更加有章可循。

對于保障學生的合法權益而言，英國政府給教師實施懲戒設定了限制以維護學生權益?！秾W校中的行為與紀律：給校長和教師的建議》指出教師對學生作出的合理懲戒必須滿足三個條件：其一，懲戒主體必須是學校聘請的雇員或者校長授權的教職工。懲戒主體即懲戒權的享有者和懲戒實施的具體執(zhí)行者。學校管理人員有懲戒學生失范行為的權力，并不代表任何雇員可以實施任何形式的懲戒，對于需要進行嚴厲處分的學生，懲戒人員必須獲得校長的授權才可執(zhí)行。其二，懲戒決定及懲戒實施必須在校內進行。對學生失范行為的懲處不能在任何地方都可進行，必須在校園里面。其三，教師實施懲戒時不能違反其他法律政策。如《2002年教育法》(the Education Act 2002)第175條規(guī)定公立學校的管理機構有義務作出安排以保障和促進兒童的福利；《2010年平等法》(the Equality Act 2010)規(guī)定學校在保護和照顧有特殊教育需要的學生方面的法律義務。

(三)家校合作

英國的教育懲戒在得到政府支持的基礎上，也得到了家長的認可和支持，這更好地促進了教育懲戒的實施。教育懲戒并不只是學校和教師的事，在這背后應有政府、學校和家長三方共同的努力。

《學校中的行為與紀律：給校長和教師的建議》規(guī)定學生行為準則的詳細信息必須公布在網(wǎng)站上以供家長閱讀，并且校長每年都會向家長和學生宣傳學校的學生行為準則，并要求家長簽字，目的在于讓家長明白學校的教育懲戒是有利于促進學生健康成長的。為此，英國教育部還發(fā)布了《家庭—學校協(xié)議：地方當局和治理機構指南》(Home-school agreements: Guidance for local authorities and governing bodies)。教師懲戒學生權力的使用，離不開政府、學校及家長三方力量的支持和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