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宣兆
學(xué)校:湖南省長沙市長郡郡維中學(xué)
我家世居湖南,雖不像周作人先生說的那樣“我的故鄉(xiāng)不止一個,凡我住過的地方都是故鄉(xiāng)”,但周先生的故鄉(xiāng)是由心而生的鄉(xiāng)戀,而我的故鄉(xiāng)則是生養(yǎng)長成的一種景致。這種景致在我此后的十?dāng)?shù)年間,深入骨髓,浸入血液,它在瀟湘大地上千回百轉(zhuǎn),不管我在哪里,身在何方,它總能勾起我對故鄉(xiāng)的向往,對鄉(xiāng)景的眷戀。
“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我的心則置于湘地之上,從未遠離,從未停息……
碧藍之水,赤紅之楓。一片知秋的葉子在秋天最后的一個晨里守住了一抹翠綠,綠得發(fā)亮,惹得天空也推開了云朵的束縛,映在湖面上,于是,湖水便共長天一色了。
湖岸上,佇立著幾棵滄桑的楓樹。它們走過百年歲月,看過王朝興衰,孕育出滿樹紅葉。這片片極紅的楓葉,猶如簇簇火焰,驕傲而熾熱,似在向祖先感念生命之恩。時節(jié)將深,熾熱亦被深秋所平和,驕傲卻在平和中悄然釋放,似火的勇猛也化為了淡雅,又似在傾訴著時光綿長。少許的楓葉還有點淺黃,與深紅一起化成了深橙色。我倚在樹旁,仰望天空,陽光從天空里緩緩走來,偶爾有幾片金葉輝映著,流光溢彩。
水,像是詩人的烏托邦,隨心而生,隨念而動,映天得藍,映楓得紅。水火本不相容,紅藍原就對立,但在這湖中,兩者卻相互交融,仿佛萬般爭紛此時休,透出讓人心醉的和諧。
清風(fēng)徐來,引得幾片楓葉離開楓樹,在樹的縫隙里穿梭,在小徑上流連忘返,最終就此睡去。來年楓樹在春日里的復(fù)生,也有它們的一份貢獻。樹高千丈,它們用最原始的感恩來闡述——落葉歸根。
在寒冷的冬夜,漫步于大橋上。橋下有一片被蘆葦占領(lǐng)的陸地,可以清晰地看到幾團篝火。圍著篝火的,似有十來人,興許是露營的。他們的到來讓這寂靜的冬夜多了幾分歡樂與生機,也給這波光粼粼的湘江染上了一層亮色。
風(fēng)靜月明,映出了夜行的湘水。這條漫漫的湘江,我即使站得再高,望得再遠,也看不到它的源頭,看不清它的盡頭。我只知道它一頭連著過去,一頭連著未來。亙古以來,不僅是湘江,每條江河承載著民生國運,文人墨客為之高吟。從遠古時那“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無奈的悲唱,到李太白“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瀟灑的壯歌,再到東坡居士“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激昂的高吟。
我想,在當(dāng)時他們的面前有一條無比寬闊的江河,一輪觀照古今的明月。而此時我面前的湘江,她給人的感覺沒有無奈、沒有瀟灑、沒有豪情壯志、亦沒有婉約情長。她所呈現(xiàn)出的是一片祥和與安寧,就如同我的母親那樣。
月冷星稀,江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船了,只有幾條運沙船在江面上緩緩地移動著。船行得很慢,船上的燈隨著船一起,也在慢慢行著,一點點地晃動著,平靜而深遠。月光也懶懶的灑在了江面上,于是江面波光粼粼;灑在船上,船便托著月光,載著這份皎潔并行于江上。
起風(fēng)了,云也擠擠搡搡,纏繞在月亮之上,于是月光便零零落落地照著船身。大船,便在明與暗之中,朦朧而神秘。
夜航不僅是貨船。我竟然見到了一葉漁舟,在清江水月之上隨流水而動,恬淡而悠然。我便想,那船上的船夫,此刻定在船上滿懷閑情,靜臥在船頭,一桿魚竿垂于湘江之中,不知是在釣江中的魚,還是在釣這湘江月色。
總是在地鐵上看到湖南的宣傳片,有言道湖南長沙為“休閑娛樂之都”。但在我眼中,家鄉(xiāng)湖南最讓人醉心的并不是燈紅酒綠,也不是休閑娛樂,而正如孔子的“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是幾千年歷史所傳承的溫和、威嚴(yán)與安詳。在我看來,這才是家鄉(xiāng)的美景,也只有這樣的美景熏陶,才能讓人覺得“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點評:詩詞的美不僅是它所蘊含的意境之美,還有它所承載著的時間、空間、歲月的厚重美,湘地山水孕育無窮之美,美至心靈,源自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