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哪里（組詩）

◎ 魏先和

[我喜歡你們的樣子]

從逼仄的出租屋里，我拔出身來……

深夜回家的人，我喜歡你們的樣子：

長長的影子緊貼城市

在擁擠的地鐵上讀書看報，或者電話討論工作

把小小的屋子收拾得潔凈、整齊

給陽臺上的牽?；菜糁?/p>

喜歡你們認(rèn)真談戀愛，或者獨飲悲喜

你們偶爾哼著小調(diào)，關(guān)心一場故鄉(xiāng)花事

喜歡你們留一盞小夜燈

給無處安放的活蹦亂跳的夢想

我喜歡你們翌日一早又從擠扁的時間里

抽出身來

輕拍身上灑下的新的陽光

鮮衣怒馬，談笑風(fēng)生

[留守少年李小濤的一個早晨]

須把牛放到山上

扯滿一背簍豬草

給魚塘里丟的葉子必須是嫩嫩的

鴨有十一只，放出籠，趕到水田

順道菜園子摘些青椒回屋

刷牙是隨便鼓搗了幾下

洗臉也是胡亂抹上幾把

抓起桌上兩個包子一瓶豆奶

邊背書包邊喊：

爺爺，我上學(xué)去了。

然后，像風(fēng)一樣出了門

路上遇到三五個小伙伴，也不打招呼

他在盤算該怎么應(yīng)付數(shù)學(xué)老師的盤問——

家庭作業(yè)的幾道數(shù)學(xué)題還沒做完。

想著想著，三年級學(xué)生李小濤小跑起來

8：20 快到了，到學(xué)校還有二三里

李小濤越跑越快

邊跑邊唱我們是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

[我相信]

總有傷疤無法消除。

總有人后會無期。

很多希望提前破滅。

不是每一顆種子都能發(fā)芽。

善惡未必有報。

路的盡頭可能是懸崖。

每一把鈍刀曾經(jīng)鋒芒畢露。

一場雪，輕飄飄地掩蓋了錦繡山河。

但我相信，每一盞燈

都可以溫暖一個黑暗中歸來的人。

每一個窗戶都可以看到不同的世界。

我還相信

落日那么圓滿，長河也一定會

流入大海。

盡管，堅守的無助

有時比我們的忍耐更痛苦。

[喂，你在哪里——]

在梧桐山，我對著遠(yuǎn)處喊：

喂——你在哪里——

遠(yuǎn)處是高樓，是海

它們并不答我，幾個登山的年輕人滿臉疑惑

小時候，在老家的山谷里

我也總喜歡喊：

喂——你在哪里——

山谷里就傳來同樣的喊聲

我便趕緊大聲回答：

我——在——這——里——

一問一答間

老黃牛在坡上安靜地吃草

年輕的父母放心地給莊稼除草施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