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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車房

      2020-11-18 15:03:44
      黃河 2020年1期
      關(guān)鍵詞:海林母親

      高 璟

      1

      單位搬家了, 喬知聆起床的時間得提前半個小時,就這樣都不能保證按時到。那趟該死的公交車走的是最熱門的路線, 一院、二院、兒童醫(yī)院、廣場、人民公園、五中、一附小,代表老城區(qū)生活品質(zhì)與核心價值的站點都分布在這條彎彎曲曲的路線上。 于是在每個焦頭爛額的早高峰, 遭遇堵車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喬知聆隔三岔五就會被困在堵得不能動彈的公交車?yán)铮?而手腕上的分針秒針卻用一往無前的節(jié)奏向前狂奔。

      好幾次, 喬知聆只能像潑婦一樣拍打著后車門讓司機放她下車, 然后不顧形象地發(fā)足狂奔在路上, 這樣總比懊惱萬分地戳在車廂里詛咒暗罵這個城市的路況要強。 還有個別時候,單位確實有要緊的事,比如開會,容不得遲到十分八分,她只好忍著心痛打車了。坐上出租車就自由多了,司機們也都聰明,不和公交車爭大路,他們方向盤一轉(zhuǎn),一頭栽進了城市的小胡同里,七拐八繞之后,單位竟然轉(zhuǎn)眼工夫就到了。 二十多塊錢的打車費雖不算多,可假如一個月打上個十次八次的,也有點兒受不了啊。 于是喬知聆想到了搬家,可是,房租是才交的,還有九個多月的時間,還是忍忍吧,明年再作計較,再說她跟那個住了四年的破敗的小區(qū)也有了幾分感情了, 樓上樓下也認(rèn)識了幾個看起來比較和善的熱心腸鄰居, 巷子口還有幾家厚道的小店可以買得到廉價的水果蔬菜和一塊錢一只的大燒餅。

      午休時間,喬知聆慢慢從單位樓上下來,獨自一人外出熟悉環(huán)境。從城北搬到城南,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像是出差時到了某個陌生的城市,可走著走著,她便有了些失望,無論在城北還是城南,其實都是千篇一律。比如那家連鎖的酒樓,落地窗戶后面,一張張鋪著粉色格子臺布的小四方桌, 半遮半掩的青色的窗簾,都一般無二;超市也找到了,也是連鎖的, 又可以買到現(xiàn)炸的兩塊一根的放心油條帶回家作晚餐了;書店也有,只是比原來單位旁邊的那家大了許多, 可惜它正處于倒閉的邊緣在慘淡地維持著, 門臉一點點被美術(shù)培訓(xùn)、24 小時銀行、陽澄湖大閘蟹蠶食著。 王萍面皮店、南肖墻丸子湯、戰(zhàn)斗雞排、黃燜雞米飯也照例是有的,成功的業(yè)態(tài)就是如此,總是像病毒一樣不斷自我復(fù)制著。

      大街與小巷的交匯處, 照例安放著一個修自行車的老頭, 當(dāng)然他也兼著修鞋配鑰匙的業(yè)務(wù),在他們破舊的小馬扎旁邊,一到冬天就會放上一只廢舊鐵桶改造成的煤球爐子,老頭兒們嘴里則一年四季叼著永不熄滅的劣質(zhì)香煙。

      繼續(xù)往前走, 路邊花池邊坐著一個臟兮兮的老頭在叫賣他的蜂蜜膏, 那是一種黃色的塊狀物,有大有小,被堆放在一個面目可疑的布口袋里,他用倔強的聲音一遍遍喊著“蜂蜜膏。 治咳嗽的。 潤肺化痰。 ”盡管手里握著一只電喇叭,可以循環(huán)放音的那種,可他將它當(dāng)作擺設(shè),自顧自費力地喊著,聲音疲憊,上氣不接下氣,還帶著些倔強與不滿。他讓喬知聆想起了原先單位附近的另一個老頭, 那個老頭比他年齡要大,是個“行商”,他常年弓著腰,推一輛兩個輪子的小車,小車上安著玻璃罩子, 里面是被籠布苫著的潔白瓷實的豌豆糕, 穿著白圍裙的老頭一邊旁若無人地推著車子在洶涌的車流里穿行,一邊大聲吆喝著,可是,就算喬知聆已經(jīng)聽過了成百上千遍,可還是沒聽懂他吆喝的內(nèi)容是什么。 他的吆喝太特殊了,只有最后的那個字似乎是個“糕”字, 被他悠長而又九曲十八拐地拋上了比路邊的銀杏樹梢還高的地方。 她覺得應(yīng)該感謝這兩個老人,讓這個城市不再單調(diào),不再像一場噩夢。

      心情剛剛才好一點, 卻突然像被蜂蜇了一下,眼前出現(xiàn)了一家女裝店,那是家品牌專賣店,店名只有一個字,紅底子上孤零零一個白色的變了形的字。 所有的店都長成一個樣子,不論它在城南,還是城北,抑或在別的城市,都會有統(tǒng)一的標(biāo)識,統(tǒng)一的貨品,統(tǒng)一的標(biāo)價。 說起那標(biāo)價, 簡直讓喬知聆恨得牙癢癢。 這種檔次的衣服放在這樣堂皇的店鋪里出售,那價錢自然是貴,不是喬知聆能消費得起的,可是兩年前的一個夏天的某個時刻,她卻頭腦一熱地沖著它“裝修清貨”的招牌踱了進去, 之后又鬼迷心竅地看上了一條本不太起眼的七分褲。

      到現(xiàn)在,喬知聆還在后悔當(dāng)時的事情,看看也就算了,居然還張嘴問了價錢。售貨員懶洋洋地說了一句:“700。 ”她被這個價錢噎在那里,連嘀咕一下“真貴”的勇氣都沒有,因為眼睛毒辣的售貨員只消用0.5 秒的時間掃視一下喬知聆身上從頭到腳的淘寶貨就料定她是只看不買的主。 喬知聆不好意思再在那種目光的注視下像個叫花子似的東摸西看,只能渾身不自在地離開了。 不用扭頭也能感覺得到,身后是那兩個售貨員鄙夷的目光。從那以后,喬知聆就像對待仇敵似的,路過這家店時,總會下意識地繞著它走,好像櫥窗里那幾個高傲的模特會向她射出毒箭似的。窮人,可能就是這么敏感吧。

      城南與城北唯一不一樣的氣象, 大概應(yīng)該算是那家加油站了。 這座身處鬧市的加油站,很突兀地和銀行、金店、童裝店、牛肉面館為鄰,但它的占地面積要大得多。這家加油站很特別,他們提供一種全自動洗車服務(wù)。那間洗車房里豎立著兩排巨大的雞毛撣子似的東西,在不停旋轉(zhuǎn)著,傳送帶那頭的車輛被這些大雞毛撣子夾在中間打磨著, 加上從頂上淋下的水流,只消一分鐘,雞毛撣子便從這頭吐出了一輛出水芙蓉般閃亮的車了。 司機們接下來將車停成一排,提桶水,將車?yán)镆睬鍧嵰环愦蠊Ω娉闪恕?/p>

      她以前從未這樣注意過加油站, 直到看見這間神奇的洗車房。 喬知聆承認(rèn)自己對一切新鮮事物都抱有一種天真的好奇心。 她曾經(jīng)停下腳步癡迷地看著一輛輛車由灰頭土臉變得煥然一新, 直到順風(fēng)飄來的洗車水灑到她手里握著的雞蛋灌餅上。

      喬知聆不再埋怨這城市的千篇一律,她每次從單位出來解決午飯,總習(xí)慣朝西走,然后看看那間神奇的洗車房。 加油站在她眼里遠(yuǎn)沒有那間女裝專賣店令人生厭。 而且她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這家加油站后面還連著一家加氣站, 就是出租車最離不開的天然氣加氣站。

      大概全市的加氣站點不夠多, 街邊經(jīng)常停著一長串出租車在等著進場加氣。 喬知聆對它們熟視無睹, 這種到處出沒的紅色出租車實在沒有什么能引起人注意的地方。

      那也是一個午后,喬知聆心情很好,在連鎖超市里的“即時吃”吃了份素菜米飯?zhí)撞?,手里拎著兩大袋打折的衛(wèi)生紙和方便面往回走。在加油站門口,她習(xí)慣性地朝洗車房瞥了兩眼,便繼續(xù)往前走,卻不料被一個人喊了一聲“喬知聆”。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但卻是熟悉的鄉(xiāng)音。喬知聆有些奇怪,扭頭尋找聲音的方向,是從那一溜出租車附近傳來的。

      果然,是一輛出租車旁的一個男人喊的。這人喬知聆認(rèn)識,盡管好多年沒見過他了,可他還是那個模樣, 憨厚地沖著她笑著。 崔海林,初中同學(xué)。喬知聆迅速從記憶中提取出了這兩個關(guān)鍵詞, 同時, 已經(jīng)熱情地回應(yīng)了一聲。

      偶遇讓這個原本應(yīng)該很無聊的中午變得很不同。他們在街邊談了五分鐘之后,崔海林不得不上了出租車跟著長蛇陣往前挪去。 喬知聆不好意思追上他去再說什么, 于是矜持地?fù)]揮手走開了。

      這個偶遇也讓這個本應(yīng)該無聊的下午變得有了些不同, 喬知聆一直都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她知道崔海林那時是暗戀過自己的,他在她上高中后的第一個生日那天,給她送過禮物。那是一支閃亮的銀色鋼筆??蓡讨龀踔袝r壓根兒就沒注意過崔海林這個人。禮物雖然收下,但臉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驚喜。

      本來應(yīng)該很快成為過去時的一個人,可讓喬知聆感慨的是, 那支鋼筆竟然陪伴了她六年。 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前夕那支筆莫名其妙的失蹤為止。

      這個下午,喬知聆懷念著那支筆,最后終于想起崔海林的好來。 下雨天的放學(xué)路上他不是幫她修過自行車嗎? “五四”青年節(jié)的演講臺下他不是給她拼命鼓過掌嗎? 優(yōu)秀班干部的評選中他不是只把票投給了她嗎?

      直到高中上完, 再到大學(xué), 甚至上班以來, 喬知聆都再沒有遇到過一個像他這樣單純的人了。喬知聆輕嘆一聲,才發(fā)現(xiàn)手里的一摞文件已被她裝訂得顛三倒四。

      2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五分, 喬知聆照例外出解決午飯問題, 意外地在單位的大門口又看到了崔海林, 他沒有穿出租車司機的白色制服,而是穿了一件深藍(lán)色的T 恤,盡管這個顏色襯得他的膚色有些黑, 但他的身材挽救了這一切, 從遠(yuǎn)處看, 他顯得挺有男人味的,走近后會覺得他的神情有些局促,于是這個場景讓喬知聆想起了那個遙遠(yuǎn)的周五下午,她出了縣城一中的校門準(zhǔn)備回家時,站在馬路對面局促不安地將禮物盒子捏在手里直到潮濕的崔海林。

      那時的她有點驕傲, 雖然因為中考發(fā)揮失利沒能考到市里的重點高中, 但也正因如此,在那個縣城的普通高中里,她確實有一些可以目空一切的資本。而他,早已在中考結(jié)束后就和學(xué)校說了再見。 那天她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禮物, 臉上卻老于事故地裝出驚喜的樣子,謝過他之后,她說已經(jīng)約好了同村的幾個同學(xué),要一起騎自行車回家,說完便迅速走掉了,而他,還呆在原地,就那樣看著她。后來她想,那時的他,應(yīng)該就在縣城打工吧。

      這個重逢后的中午, 他們是在一家肯德基度過的。 這讓喬知聆想起了她大學(xué)時的那段時光, 她和她的同窗兼男友在不同的快餐店里度過的那些假日時光。 可那個男生在畢業(yè)前一年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分手, 然后瀟灑地去討好他的一個同鄉(xiāng)學(xué)妹, 聽說那個女孩子的父親是個什么局長。

      這次在肯德基的感覺非常不錯, 崔海林不斷地講著他們上學(xué)時的事情, 盡管喬知聆自認(rèn)為自己的記性一向不錯, 但他講的那些細(xì)節(jié)對于她而言十之七八都不記得了, 好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記憶像一卷可擦洗的磁帶, 初中覆蓋小學(xué),高中覆蓋初中,大學(xué)覆蓋高中,工作后的經(jīng)歷很快再覆蓋那些終將逝去的青春。 喬知聆的遺忘很正常,而崔海林的記得也正常,他的校園生活結(jié)束得早, 沒有那么多次的反復(fù)擦洗,閃著可貴的光芒。

      “還記得那次開運動會嗎? 廣播操比賽,你是領(lǐng)操員,咱們班得了全校第一呢。 ”

      “是嗎? 初幾來著? ”喬知聆順口問到。

      “初二,是初二。 初三就不參加了。 ”

      “有一次生物老師上課問我,什么是昆蟲的擬態(tài),我當(dāng)時根本沒有在聽課,是你在后面提醒的我。 ”“原來我還是個活雷鋒呢! ”喬知聆咯咯地笑著。

      在崔海林講的那些故事里, 主角大部分是喬知聆。這讓喬知聆很感動,像是超級明星見到了鐵桿粉絲。

      可以說就是在這種極度醺醺然的狀態(tài)下,喬知聆迅速地放下了多年來端著的身架,和崔海林陷入了一場始料未及的熱戀。

      從此以后, 崔海林的早班再忙也會負(fù)責(zé)把喬知聆送到單位, 后來喬知聆暗示崔海林不必再每天穿過大半個城市來接自己, 最經(jīng)濟的辦法就是和自己住在一起。

      崔海林可以說是帶著幾分感激的心情搬進了喬知聆一室一廳的公寓里。他的到來,讓喬知聆的心情變得很陽光,到了一定年齡,女人就像夏季里盛放的花朵一般, 是需要男人的欣賞、呵護和滋潤的,就像救活了一株幾近枯死的月季花。

      崔海林應(yīng)該有幾個積蓄, 因為他迅速地給喬知聆添置了一臺新的全自動洗衣機,接著又陸續(xù)添置了微波爐、空氣凈化器,他把每一樣?xùn)|西搬回家的時候, 臉上洋溢著的光彩都讓人心驚, 他太希望看到她驚喜滿意的表情了。

      某個晚上,房東來催交房租時,喬知聆正好在衛(wèi)生間洗澡,沒聽見外面的動靜,哪知崔海林毫不猶豫就下樓去自助取款機上取了八千塊續(xù)了一年的。 喬知聆得知后, 有些埋怨他,也不跟她商量一下,萬一她想換一處房子住呢? 崔海林窘在那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喬知聆一邊生著氣, 另一邊又在心里安慰自己,他舍得給自己花錢,這比什么都強。于是她下樓去買了兩瓶啤酒和幾樣小菜回來算是給他的無聲道歉了。

      喬知聆在一家交通事故鑒定事務(wù)所工作,主要工作就是打字復(fù)印什么的,但好在事務(wù)所業(yè)務(wù)不少,每個月的收入也比較穩(wěn)定,所以她時常感嘆自己的幸運, 一個農(nóng)村家庭出身的三流大學(xué)的畢業(yè)生, 能孤身在這個城市里立住足,已經(jīng)很不簡單了。 正因如此,才使得她有余力照顧到家里。 父親年輕時下過煤窯,肺不好,早已干不了重活。 妹妹不好好學(xué)習(xí),早早就跑出去打工,還不到二十歲就嫁到了一個偏遠(yuǎn)地區(qū)的小村莊里, 經(jīng)濟條件比喬家還不如, 妹妹自出嫁后一年都不回來看一次爹媽,如今更是拖兒帶女當(dāng)起了留守婦女。弟弟剛上高一,在縣城高中住校,家里的花銷明顯比以前大,她就不買花哨東西,只買實用的, 或者離家時干脆給母親被子底下壓上幾百塊錢。能幫襯到家里讓她有一種自豪感,但交了房租水電,刨掉一日三餐、交通通訊和人情往來之后, 剩下的可供喬知聆支配的資金已少得可憐, 可以說完全不夠她在大商場里買一件當(dāng)季的時髦衣服。 母親常常在她回家后念叨讓她學(xué)著些打扮,可她嘴上答應(yīng)著,心里卻是一汪淚,哪有閑錢打扮呢?

      多虧趕上了電子商務(wù)的好時代, 才讓喬知聆們在有限的金錢條件下能適當(dāng)?shù)靥碇脦准?yīng)季的衣服了。打開簡易衣柜,里面的衣服鞋子都沒有一件超過三百塊的。 最多的是百八十塊一件的, 不過這已經(jīng)讓以O(shè)L 自居的喬知聆心滿意足了。

      話說回來, 時常是一身淘寶裝備的喬知聆也會心生煩惱,因為隔壁辦公室的吳姐。據(jù)說吳姐的老公是開貿(mào)易公司的,看人家,每天開著寶馬車上下班, 身上更是從頭到腳的名牌,就算是最無知的女青年,也認(rèn)得出吳姐背的是普拉達(dá)的女包,腳上是菲拉格慕的鞋子。至于吳姐身上常年散發(fā)的那股香水味她就辨別不出來了, 因為她實在缺少在那些高檔商場的化妝品柜臺前逗留的勇氣。 她用的都是中檔品牌的化妝品, 而且基本都是在“雙十一” 活動期間才大方一回囤下的。 喬知聆最害怕吳姐用憐憫的眼神望向她, 吳姐有時還會好意地幫她拽一拽那件價值八十八塊錢的后背皺巴巴的西服外套, 雖然吳姐從不有意炫富, 但只要她游走在喬知聆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都對喬知聆是一種無形的壓迫。

      喬知聆其實是比較認(rèn)命的,可非常奇怪,她一旦見到吳姐就無法淡定了, 這個初中文化的中年女人,連“肇事”的“肇”都不會寫,連“腳踝骨”的“踝”都會念錯的女人,憑什么可以過上如此優(yōu)裕的生活? 難道就是因為她嫁得好?

      喬知聆沒閑錢買書, 但手機上下載的電子書不少,什么《優(yōu)雅的女人養(yǎng)成術(shù)》《女人不狠,地位不穩(wěn)》《三十歲前女人必須懂的事》等等都有,這些教科書都在反復(fù)說明一個道理,女人要么創(chuàng)業(yè)成功,做女強人,要么釣個金龜婿,從此過上衣食無憂的闊太生活。只有這兩種人生才是真正精彩的人生, 其它的都只能是湊合地活著。

      喬知聆不想湊合地活著, 但創(chuàng)業(yè)她沒資本沒實力,只能靠嫁人這一條路。可惜沒家世沒背景, 相貌也不出眾的喬知聆在這個遍地剩女的婚姻市場上,一直都是滯銷品。她只好一直繃著臉裝清高, 在看完唯美浪漫的韓劇后的一個個睡夢中, 期待一場等在轉(zhuǎn)角處的韓式戀愛。

      夢總要醒,氣球總有破的時候,現(xiàn)在,備受生活擠壓的喬知聆已經(jīng)夢醒, 并試著開始面對現(xiàn)實。她已經(jīng)不年輕了,像超市入口處的臨界期食品,必須得招徠到愿意買走它的人。

      要不就這樣嫁了吧。 崔海林至少目前沒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不良嗜好, 又是那樣死心踏地對她好。 而崔海林最近也頻頻提出要帶她回他家去。這要是走到見家長這一步,那就離訂婚結(jié)婚不遠(yuǎn)了。哪一天邁出這一步?喬知聆一時還在躊躇。

      3

      大學(xué)同學(xué)白潔要結(jié)婚了, 她在班里也算結(jié)婚晚的,因為她人長得漂亮,家境又好,所以擇偶的條件就比別人額外高, 一直挑不到滿意的。她與喬知聆雖然同屬剩女,但人家是另外一種層次的“剩”。喬知聆像一瓶飲料,而白潔卻是一瓶美酒,有了年份更加珍貴。白潔一畢業(yè)就進了非常熱門的煙草專賣局工作,因為她有爹可拼。目前,白潔已經(jīng)成了單位某個科室的負(fù)責(zé)人,每次春節(jié)同學(xué)聚會,穿著最講究、妝容最精致的一定非白潔莫屬,喬知聆從心底里服氣, 人家的氣場才是真正的OL氣場。

      白潔的婚禮必將是喬知聆參加的最為奢華高檔的婚禮,因為新郎也是官二代,而且還是個“海歸”。據(jù)說男女雙方經(jīng)人介紹后,一見鐘情, 細(xì)聊之下才發(fā)現(xiàn)兩人居然曾在同一所小學(xué)讀過書。 這樣久遠(yuǎn)的緣分讓人們無不稱奇。

      當(dāng)白潔打電話來邀請喬知聆作伴娘的時候,喬知聆有點受寵若驚,不過一想也正常,跟白潔要好的女同學(xué)大都已婚, 而且大多正拖著孩子,身材也都紛紛趨于圓潤,只有喬知聆還保持著屬于未婚女性的纖細(xì)與一點青澀。 所以,她會選喬知聆也在意料之中。 但這給喬知聆出了一個難題, 她需要一件伴娘禮服。 看電視劇時她發(fā)現(xiàn)有些新娘是會給伴娘一起租套洋氣的伴娘服的, 但白潔似乎并沒有向她透露過要給她租一件, 況且鞋子總得穿自己的吧。喬知聆突然意識到,自己連一雙能出席如此正式場合的細(xì)高跟鞋也沒有。

      這樣的憂慮持續(xù)了有一個星期, 她還是忍不住向崔海林抱怨了一番。 白潔的這個婚禮可把我害慘了,份子錢倒還算了,從頭到腳配置一身衣服也得花費不少。這個月的工資,一天就都花進去了。

      沒事,有我呢。 我給你。 三千夠不夠? 崔海林總是這么痛快。

      三千?差不多了。我好好算一算。她打開電腦,登錄了淘寶賬號,把自己事先放在購物車?yán)锏囊路?、鞋子、包包都合計了一下?差不多。 那我就下單了?

      崔海林無限寵愛地說, 買, 貴有貴的道理, 貴的衣服穿在身上才有檔次。 我給你微信轉(zhuǎn)賬吧,崔海林起身去找他的手機。

      但始料不及的是, 夏日里的極端天氣讓沿海那邊的快遞受阻, 喬知聆不得不承認(rèn)一個現(xiàn)實,白潔的婚禮那天,她收不到那雙漂亮的白色細(xì)高跟皮鞋了。

      那就去商場買一雙吧。 崔海林永遠(yuǎn)不急不惱,給她出主意。

      買不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樣的跟禮服相配的鞋子,商場里一般都不賣。 你看,上面這么多水鉆,商場里沒有的。

      那就租一雙?

      你哪里聽說過租鞋的?

      我就不信買不到。明天我早收工,幫你去找。

      喬知聆有點后悔, 要是能早點下單就好了?,F(xiàn)在,她找出了這些年買過的幾雙還像點樣的高跟鞋, 想湊合配一下, 但到鏡子前一站,根本不能看。 鞋子必須是新的,才壓得住這一身的行頭。 喬知聆多年來的審美觀告訴她這個事實。

      離婚禮只剩一天,這是個周五,喬知聆在單位上班,一天都魂不守舍,覺得自己辜負(fù)了那件漂亮的夢幻般的白色歐根紗伴娘裙,也辜負(fù)了自己想要盡情綻放一天的夢想。

      一天都沒接到崔海林的電話, 總算捱到下班,喬知聆看看手機,沒有未接來電,沒有微信。

      她嘆口氣, 準(zhǔn)備坐兩站公交車去她常去的一家大眾檔次的商場買一雙新鞋對付一下。 鞋子只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白色的,二是細(xì)高跟的,只要樣式還說得過去,真皮不真皮也無所謂了。但她心里知道,只有名牌的鞋子穿在腳上才不會累。

      買了鞋子, 她得趕去白潔家, 她們約好了, 她在白潔家住一晚。 第二天直接開啟婚禮的日程。

      時間挺緊張的, 路上還會有例行的周五下班高峰期擁堵,喬知聆心里有些發(fā)急。公交車也不坐了,干脆走著去商場,說不定走著還快一些。

      喬知聆穿著一雙舊的半高跟鞋, 鞋跟很沉,走路時間一長,除了雙腳,連兩條小腿都累。 她進了商場直奔女鞋專柜。 還沒找到她的目標(biāo)鞋,手機響了,是崔海林的。

      聆聆,我給你買到鞋了! 我去接你! 你等著。

      是嗎是嗎?你知道我穿多大號嗎?快拍個照給我發(fā)個微信! 喬知聆一邊說一邊往商場外面走。

      微信很快過來了, 圖片上那雙閃著耀眼光芒的白色鑲水鉆的高跟鞋果然跟她在網(wǎng)上下單的那一雙一模一樣。她的眼眶有些濕,她知道崔海林一定跑了好多家商場才買到的。

      你從哪家店買到的?

      圣美。

      啊?圣美?那家店的東西那么貴。這雙鞋多少錢?

      一千八。

      太貴了,你,你還是退了吧。 我從網(wǎng)上買的那雙才五百多。

      沒事兒, 我都付了款了。 人家售貨員說了,你在網(wǎng)上五百多買的不是正品,我這一千八買的可是正品。你還在單位吧?我去單位接你。

      不用去單位,我在大華商場。我正準(zhǔn)備買鞋呢。

      不用了, 我過來接你。 你得多等一會兒了,現(xiàn)在路上正堵……你還是別等我了,趕緊找家店去吃晚飯。 等我過去接上你再把你送去白潔家。

      崔海林的安排很周到。 喬知聆卻知道他在車上還餓著肚子, 于是吃完后又買了一份打了包。

      傍晚的車流一直非常洶涌。 雨又下了起來,好像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喬知聆更加著急了。 當(dāng)崔海林的車子終于開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冒著雨沖向了他。 上車后,她從副駕駛的位置上探過身去給了他一個感激的吻,而他也高興地把那只鞋盒從后排座上拿過來遞到她手里。

      白潔的婚禮非常成功, 喬知聆對自己的表現(xiàn)也非常滿意。 白潔的化妝師給喬知聆也一并化了美美的伴娘妝, 再加上她從頭到腳的一身新裝, 喬知聆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 只可惜新郎身邊的伴郎是個已婚的男人,要不,喬知聆會更加滿足。不過,就算伴郎未婚又能怎樣, 她總不能腳上剛穿上一千八的鞋,就拋開崔海林吧。

      從婚禮上回來, 喬知聆舍不得脫掉她的伴娘裝,在崔海林面前美美地端坐著,讓他給自己拍照,還讓他也坐過來和她一起拍,他說別別,我開了一天的車,衣服又臟又皺,臉還那么黑。

      喬知聆這才覺得, 他們在同一框里確實有些不搭。 她催他去洗澡,他問她,那你不做晚飯嗎? 我餓。

      喬知聆這才換了家居服去做飯。 這個夜晚, 喬知聆對崔海林的柔情不知比平時多多少倍。

      第二天是周日, 喬知聆還要去參加白潔的回門宴。 她一直在躊躇要不要和頭一天穿得一樣。穿得一樣怕和白潔的中式婚服不搭,也怕別人笑話她只有這一身衣服。 可當(dāng)時她想著回門那天穿自己上班常穿的一身暗粉色套裝就成,但那身衣服太過于正式,不像是參加宴會應(yīng)該穿的。

      崔海林一直催她趕緊出門, 他好送了她之后去拉活兒。但她一直在鏡子前左試右試,把衣柜翻了個亂糟糟, 雙人床上更是被堆得波濤翻涌。

      樓下的喇叭已經(jīng)按過兩次。 喬知聆還是對自己的形象不滿意,不停地扯掉這件,又換上那件。 她后悔沒有提前租一件適合的伴娘禮服,當(dāng)時本來可以租的,租兩套,如果崔海林沒有支援她那三千塊的話。 正因為他支援了她,導(dǎo)致她頭腦一熱,便忘了考慮自己在白潔的回門宴上穿什么。

      崔海林的電話進來了,快點,我堵了后面的車了。 人家要走, 我再去小區(qū)外面兜個圈子,你可快點啊。 我都等半個小時了。

      行了, 知道了。 你不知道人家現(xiàn)在有多煩。

      還在選衣服?。?就穿昨天那身,多好。

      不行,兩天穿同一身太寒酸。

      你這從頭到腳四千多,只穿這一天,太不合算了吧? 崔海林無法理解。

      那我干脆不去算了。你走吧。我就在家呆一天。喬知聆在跟自己生氣,說出來的話也比較狠。

      真的?那我可真不等你了。我這兒正好有個人要打車,你決定了? 那我可就真走了?

      走吧。 我不去了。

      喬知聆扔掉手里的衣服, 轉(zhuǎn)身撲到床上的那一堆衣服里,此時,那一件件劣質(zhì)的化纖衣服,生著褶子的衣服,顏色艷俗的衣服,都在嘲笑她,嘲笑她的貧窮,嘲笑她的寒傖,嘲笑她那灰姑娘般不安分的心。

      喬知聆趴在那兒不知過了多久, 才蓬頭垢面地起來,洗漱、化妝,然后取出了那身暗粉色套裝。 只能這樣了。 而那雙一千八的鞋子顯然也不適合用來搭這樣一身庸常的衣服,她只能將它細(xì)細(xì)打包進鞋盒子里,再抽出那雙黑色舊皮鞋蹬在腳上。

      就在她拼命彎腰擦拭著鞋面和鞋跟上的陳年污漬的那一刻,有兩滴淚水滑落了下來。

      4

      母親突然從鄉(xiāng)下來看喬知聆, 原來是喬知聆的一個表舅動了大手術(shù), 母親是去醫(yī)院探望病人的。 于是她看完病人后順道來看看喬知聆。

      得知母親要來,喬知聆有一絲緊張,母親還不知道她和崔海林同居的事兒。 如果像以前一樣母親在她的住處住一晚的話, 那崔海林的存在總是無法遮掩的。 那干脆就跟母親明說了吧,反正母親早就想讓她嫁人的。但母親到底對崔海林滿意不滿意, 喬知聆還真沒有什么把握。

      這天下午喬知聆提前請了假出來, 在公交站臺上接到了從醫(yī)院坐車過來的母親,然后兩人再換乘另一路公交車回家。路上,母親先是說了一通表舅的病情, 喬知聆心不在焉地應(yīng)答著, 心里卻想著該怎么引出關(guān)于崔海林的話題。 快到家了,她想了個辦法,給崔海林打了個電話,以便讓母親的心里有所準(zhǔn)備。

      你在哪兒? 能不能早點回來? 我媽來了。你回來吃晚飯吧。

      就這幾句,母親的臉色已經(jīng)大變。

      你這是在給誰打電話?

      哦,小崔。我忘了跟你說了。我男朋友。是我以前的初中同學(xué)。

      干什么的? 他也住你那兒?

      嗯。 喬知聆有點尷尬。

      母親有點坐不住了, 立在一邊的喬知聆趕忙按了按母親的肩膀,今晚讓他睡沙發(fā)。沒事的。 他……是個開出租的。 開了有幾年了……最近才遇到。

      那,你打算……跟他結(jié)婚?母親仰起頭盯著她。

      嗯,應(yīng)該是吧。

      什么叫應(yīng)該是?他家里條件怎么樣?買了房沒有?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和他……母親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

      馬上要到站了, 喬知聆拉著母親往公交車后門擠,母親一臉的不高興。喬知聆假裝沒看見,繼續(xù)往前走。

      下了公交車,母親趕忙甩開喬知聆的手。母女二人又走了五六分鐘,誰也沒說話,但很顯然兩人都在想著心事。 喬知聆在巷子口買好了晚飯要用的食材,就帶著母親回到了家。

      房子不大, 兩個人的東西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母親在雙人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喬知聆連忙去給她倒水。 倒完水,她就鉆進廚房去忙活。母親只喝了兩口水, 就追到廚房來, 接著追問。

      這個小崔,你說是老鄉(xiāng)? 哪個村的? 崔家營的?

      嗯。 是啊。

      家里做什么的? 兄弟姊妹幾個?

      他家里就是種地的啊,好像還有個弟弟。

      你怎么挑了好幾年就挑了個這樣的?啊?母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我在咱們那兒隨便幫你踅摸一個也比他強。 上次你三姑來家里還說他們下集村里有個后生,家里是養(yǎng)豬的,人家村里有三層樓的獨門獨院,縣城里還買了新樓房。這樣的人家我都不樂意,都沒跟你提過。 可你……唉!

      喬知聆一邊洗菜,一邊不置可否。

      母親還在嘮叨, 你是城里人啦, 上了大學(xué),有了好工作,就應(yīng)該嫁個城里人,怎么找來找去還是找了個村里的? 而且還是個開出租的。你倒也找個跟你相當(dāng)?shù)模退阏也幌鲁抢锏淖貞?,也找個跟你一樣,從村里考出來的,有文憑,有正經(jīng)工作的,以后住在城里,孩子也生在城里,養(yǎng)在城里,這多好! 可你再看你這個,他要哪天不開出租了,還不是卷上鋪蓋就回家種地去了?你呢?丟了工作跟他回去種地?

      喬知聆聽到這兒有些煩了。 行了,媽,你還沒見到人,就說三道四的。 我又不是傻子,我找的人自然心中有數(shù)。

      母親被頂了這么一句, 氣得坐回到那個逼仄的小客廳里去了。

      喬知聆拌了兩個涼菜,又炒好兩個熱菜。老舊的油煙機嗡嗡地響著, 她也沒去理會客廳里的母親在做什么。

      她正在爐子上做西紅柿雞蛋湯, 聽見防盜門開關(guān)的聲音,是崔海林回來了。她趕忙關(guān)掉火,從廚房里出來。

      崔海林手里拎著一個大西瓜, 另外還有幾個火龍果。 正探頭探腦地往沙發(fā)那兒瞅。

      媽,小崔回來了。

      母親從沙發(fā)上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臉上卻沒有多少笑意。

      崔海林在門口一哈腰,叫了聲,姨,你來啦? 然后就不知該說什么了。

      喬知聆接過他手里的西瓜放進廚房,剩崔海林還愣在原地,進退兩難。

      喬知聆端起碗來攪著手里的雞蛋液,一邊使眼色叫崔海林進廚房來。

      崔海林很尷尬, 他似乎感覺到了未來丈母娘對自己的冷淡。 喬知聆說,菜齊了,擺桌子吧。

      崔海林這才出了一口氣, 在廚房水龍頭上洗了手, 就悄悄地按著她的吩咐忙碌了起來。

      這頓飯吃得挺別扭的, 三個人都找不到該說的話,特別是崔海林,連菜也不敢多夾,拼命扒拉著碗里的白米飯。 后來又盛了滿滿一碗的湯。

      母親的飯量不大,但吃得慢,崔海林瞅著她剛吃完最后一口飯, 就馬上飛快地抄起湯勺給她碗里盛湯。母親不置可否,任由他獻殷勤。

      等喬知聆也吃完了, 崔海林又趕忙給她也盛上湯。

      等三個人都吃完了,崔海林沒敢耽擱,搶著收拾、洗碗。 母女倆轉(zhuǎn)移到客廳,母親依舊在沙發(fā)上坐下, 喬知聆則坐在對面一只塑料凳子上, 顯然她不想跟母親挨著坐在那張雙人沙發(fā)上。屋里還是那么沉悶,喬知聆只好打開了那臺舊電視,又把遙控器遞給母親,但她沒接,眼睛扭頭看向窗戶外邊。

      崔海林嘩啦嘩啦洗完了碗, 又切了西瓜和火龍果盛在一個塑料水果盤里端了過來。母親對于喬知聆遞過來的西瓜倒也沒有拒絕,但卻捧在手里并不去咬一口。

      崔海林回身去廚房找了個小勺子, 仔細(xì)地?fù)傅粢话晡鞴仙系淖眩?然后才遞到喬知聆手里。 喬知聆心安理得地接過來吃了起來。嗯,這個西瓜挺甜的,媽,你快吃。喬知聆對母親說。

      姨,要不你吃火龍果吧,這個,挺下火的,崔海林遞過去半只切好的火龍果。 這次母親并沒有去接, 而是開始一口一口吃起了手里的那瓣西瓜。

      5

      這個尷尬的丈母娘見女婿的過程結(jié)束在防盜門的又一次開合之后。 崔海林說他今晚替夜班司機一晚,明早七點半才回來。喬知聆知道他是故意這樣說,躲出去的。也不知他是不是真打算連軸轉(zhuǎn)再開一個夜班, 還是去朋友家將就一晚。但隨著那一聲門響,母女二人都放松了不少。喬知聆關(guān)了電視,把桌上的西瓜收進了冰箱。 就招呼母親去衛(wèi)生間洗漱。

      小小的衛(wèi)生間里, 到處都是小夫妻過日子的痕跡。喬知聆趁母親洗漱的工夫,把雙人床上的被單、枕巾換了新的,又取了一條新涼被放在床上。

      母親洗完并沒有進臥室里來, 而是重新坐到那張舊沙發(fā)里, 失神地瞅著窗外對面人家的燈光。喬知聆從臥室里出來,這次她坐到了母親身邊。

      媽,他對我挺好的,真的。 他舍得給我花錢。上個星期才給我買了一雙一千八的鞋。說完她朝鞋柜那邊指了一下。 我去給白潔當(dāng)伴娘,從頭到腳一身新衣,都是他花的錢。 他把明年的房租也替我交了。他還買了洗衣機、微波爐……

      行了,別說了。 是個男人都會這么做。 他那是高攀。 他想娶你,當(dāng)然要想辦法哄著你。男人都會這一手。等以后天長日久了再看,哪里還會有這份耐心?你呀,就是見不得人家對你有一點點好,這一點點好就能買走你的心。唉!

      母親的失望、責(zé)備溢于言表,喬知聆心里卻酸得直想哭。她埋下頭去,像自言自語般地說:我上班快八年了,我受夠了一個人孤零零的日子了,我就想找個能幫我買米面、修水龍頭、接保險絲的男人,不行嗎? 我們在一起又怎么啦?兩個大活人能餓死嗎?為什么非得找有錢人?有錢人能看得起咱嗎?你知道有多少像我這樣的剩女在每天瞪大眼睛到處找對象? 八年啦,要能找到好的我早找了,還會等到現(xiàn)在?

      母親聽到這兒身子一顫。 可你是正兒八經(jīng)上過大學(xué)的呀,又是坐辦公室掙錢的,怎么就非得嫁個開車的呢?

      開車的怎么啦?又不是去偷去搶,每天是靠辛苦掙錢,可收入總還算說得過去,有什么不好?

      那以后呢?買不買房?你就打算跟他租房住嗎?

      買,誰說不買,只要兩個人一起攢,總有能買起的一天。

      什么? 你要和他一起攢? 那是他家里應(yīng)該準(zhǔn)備的。再說,等你有了孩子,可要花錢呢,得攢到何年何月去?

      不用你管。我們就樂意租房住。喬知聆說罷氣呼呼地站了起來。一說結(jié)婚就提買房,我就不知道你們這些當(dāng)媽的都是怎么想的。 不管嫁什么樣的人, 只看有沒有房。 有房的也有,老的,丑的,二婚的,殘疾的,也行?你是讓你姑娘嫁人還是嫁給那個破房子?

      母親聽到這兒也氣得站了起來, 嗓門不由得也放大了。我們辛辛苦苦培養(yǎng)你上大學(xué),就是為了讓你嫁個開出租的? 那你還上大學(xué)干什么?初中畢業(yè)也不愁找個這樣條件的呀。不知母親此時是不是想起了妹妹。

      鬧了半天你們供我上大學(xué)就是為了讓我嫁給城里的房子是吧?那好,我遲早會給你們買房的。

      不是給我們買,是給你買。我們才不會住你的房。

      那你們就不要管我,我看中誰就嫁誰,有房沒房是我的事。

      好,好,你也不用光說漂亮話,將來有你后悔的一天。母親重重坐在沙發(fā)上不再言語。

      這一夜,母女二人都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久久不能成眠。 天還沒亮,母親就起來了。 她在客廳里一個人孤零零地坐了一個早上, 直到樓下響起了車?yán)嚷?。是崔海林在樓下,他這是打算送喬知聆去上班的。

      喬知聆沒聽到車?yán)嚷暎?但緊接著手機響了起來,是崔海林在樓下給她打的。

      喬知聆發(fā)現(xiàn)睡過了頭,就急匆匆地穿衣、洗漱。飯也沒吃就跑下了樓。母親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坐進了崔海林的出租車?yán)铩?/p>

      母親在陽臺上看著出租車走遠(yuǎn), 轉(zhuǎn)過身來慢慢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想著該不該現(xiàn)在就走,以往喬知聆都會送她去長途汽車站的。她正想著,手機響了。 媽,等會兒小崔送我到了單位就返回來送你回家,你在家等著啊。

      喬知聆的母親沒坐過幾次出租車。 這次不但坐了,而且一直坐到了家門口。她盡管推辭了好幾次, 讓崔海林送她去長途汽車站就行,可崔海林說他是順路,反正他最近要回家去看他父母的。

      6

      崔海林在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很會表現(xiàn)的。 只這一趟兩個多小時的車程, 就讓未來的丈母娘改變了負(fù)面的看法。他不但把人送到門口,還從后備箱里拎了兩大提煙酒、 水果一并送進門去。然后他也不多言語,就開著車返回省城了。

      喬知聆并沒有追問這些細(xì)節(jié), 以為崔海林只是把母親送到了長途汽車站。 等她估摸著母親該到家了就打了個電話回去。 哪料母親早就到家了,午飯都快做好了。但她卻故意沒有提崔海林直接送她回家的事兒, 她不想在女兒面前這么快就變臉, 昨晚還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今天就說崔海林的好話。

      喬知聆掛了電話,也沒多想,就繼續(xù)上她的班。中午午休時,她沒事就想給崔海林打個電話,但似乎信號不太好,沒打通。

      下午一上班,隔壁的吳姐探頭進來,見是喬知聆一個人在, 就笑瞇瞇地走進來跟她寒暄起來。等寒暄完,喬知聆感覺吳姐似乎有什么話想說,果然,七繞八繞,吳姐問起了喬知聆的婚姻。

      我說,小喬,你這一直單身也不是事兒,吳姐給你介紹個對象吧!

      不用,吳姐。 喬知聆隨口這么一應(yīng)。

      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有什么難為情的。吳姐給你相中一個,保準(zhǔn)你能看上。她說著關(guān)上門,坐在喬知聆對面的椅子上。

      這個男的今年三十二,就是本市人,父母都是退休干部, 家里有兩套房, 后生挺能干的,能說會道的,做買賣好幾年了,也有車。好像是輛帕薩特。

      那這么好的條件,他咋這么大了沒結(jié)婚?喬知聆忙著手頭的工作,順口那么一問。

      我正要跟你說呢,這后生哪哪都好,就是有一點兒腿腳不方便。不過,這一點也不礙事兒,都不影響開車,真的……

      哦, 難怪呢。 喬知聆聽到這兒算是明白了。 她對這個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哎呀,小喬,你聽我說完,人家父母說了,女方家里的條件好壞不在乎, 只要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立馬把房子過一套給兒媳婦,以后也不用上班,就坐在家里當(dāng)少奶奶,有了孩子他們還給雇保姆。 你說這條件……

      是不錯啊。 這得有多少丈母娘得排著隊上趕著想把女兒嫁到他們?nèi)ゼ已健?喬知聆一邊打趣地說著,一邊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可不是嗎? 可人家也要挑滿意的女孩兒啊。 按他們的條件,只有你這樣有文化、有素質(zhì)、樸素、老實的姑娘他們才看得上呢。 怎么樣?見一見唄?吳姐把臉湊近了喬知聆熱情地問道。

      喬知聆臉一紅,吳姐你還當(dāng)真啦?我有男朋友啦。

      哦,你看我,多嘴啦。 那你們談多長時間啦?他來過咱們單位沒有?快說說,我見過沒?

      你應(yīng)該見過吧。 他是我老鄉(xiāng),開出租的。

      哦,那個后生呀。想起來了,是見過兩回,就是早上來送你上班的那個。我說嘛,最近老見你打車來上班,原來是有護花使者、免費專車?yán)玻?/p>

      喬知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但吳姐似乎并沒有要就此打住的意思, 而是繼續(xù)說了下去。

      要我說啊, 這談朋友和嫁人中間還有一段距離呢。 你可得想清楚了,女人嫁得好了,少奮斗十年二十年。他是你老鄉(xiāng),那家庭條件怎么樣? 給你買房了沒有?

      沒,他一個人在城里開出租,應(yīng)該還沒攢下那么多錢吧。

      這不就對了? 就算他現(xiàn)在交了首付買了房,你不得跟他一起還上二三十年的房貸啊?吳姐的腦子轉(zhuǎn)得真是飛快。

      喬知聆一聽心上也是一驚,可不嘛。房價那么高,真是二十年翻不了身。 此刻,她真是不知該怎樣應(yīng)答吳姐的這個問題了。

      傍晚時分,喬知聆回到家,一看崔海林已經(jīng)在家了,正一個人懶懶地躺在沙發(fā)上,雙眼發(fā)直,像是在想什么。

      喬知聆放下包,換了鞋,坐在他身旁問,今天回來得挺早?。?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對了,下午給你打電話怎么沒信號?

      唉,崔海林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別提了,惹上大麻煩了。

      怎么了? 喬知聆心里一驚, 難道出事故了?

      我送你媽回了家?;爻堑臅r候,路上有兩個人攔車,我就讓坐上了,說是正好要到省城來,有急事。 我說,那打表吧,他們也同意了。等到進了城上了二環(huán)路, 他們叫我往客運辦開,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可也沒多想就開過去了。沒想到那兩個家伙是釣魚執(zhí)法的。車讓扣了,說我是跨區(qū)營運。 罰款一萬。 唉! 我咋這么倒霉呢?

      什么,你送我媽回家了? 一百多公里呢,你倒真舍得,又是油錢又是過路費的。

      我不是想討她高興嗎, 還順便給你爸買了點煙酒什么的。本來想得好好的,就是不該貪心拉那兩個人,表上的字才走了四百多,這下得交一萬。我真是倒霉到家啦。一向樂呵呵的崔海林, 今天被這從天而降的巨額罰單砸得一蹶不振。

      喬知聆聽了也急了, 怎么會罰那么多?啊? 平常違章不也就一二百的么。

      這不一樣,異地營運就得罰這么多。最近正趕上嚴(yán)管,按上限罰。他們說啦,知足吧,成都罰得更多,三萬!

      三萬? 這不是吃人嗎? 喬知聆心疼崔海林,一萬塊就這樣沒了。而且車還被扣在客運辦。 每扣一天就是一天的損失。

      我得趕緊把錢交了。才能把車領(lǐng)出來。崔海林愁眉不展。

      那你……有錢嗎?喬知聆試探了他一下。

      別提了,一個哥們兒要結(jié)婚,上個月剛挪了五萬給他,說是交彩禮。說好了辦完婚宴就還我,可這得兩個月以后呢。我手里也就一共這么多錢。

      喬知聆心里一涼,他可真是一個窮人啊。自己上班這么些年,雖說貼補了家里不少,可也存了三萬多呢。不過,也說不定他也在貼補家里。 真是家家都有難念的經(jīng)。

      喬知聆去拿她的銀行卡, 她必須得取一萬塊錢給崔海林,這樣才能盡快把車要回來。

      崔海林一開始不想動用喬知聆的錢,但經(jīng)不住喬知聆的勸, 于是兩個人下樓去自助取款機上取錢。取好錢剛到家,崔海林的手機就響了, 是一個關(guān)心他的哥們兒打來的慰問電話。

      我得出去一下。接完電話崔海林說。我們一起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讓他們少罰點兒,于是他穿好衣服,也沒吃晚飯就出門了。

      崔海林是十一點多才回來的。 喬知聆剛躺下,微微有了一點睡意就讓驚醒了。進來的男人酒氣熏天, 衣服也沒脫就一頭栽在了床上。

      喬知聆很心疼這個男人, 幫他脫去鞋襪外套,又拿濕毛巾給他擦了臉,這才關(guān)了燈蜷在一邊。

      半夜里,崔海林的呼嚕聲起起伏伏的,后來又爬起來去衛(wèi)生間吐了兩回。 喬知聆也跟著里里外外跑了兩三趟,幫他拍背、漱口,扶他重新躺好。

      第二天喬知聆眼睛通紅去上班。 吳姐剛巧在單位樓道里遇見了她。怎么了小喬,今天沒見你男朋友送你。 她可能也就是隨口說了這么一句,可在喬知聆聽來,就有點像是在嘲諷了,她嘟囔了一聲就低頭去開辦公室的門。

      中午時分, 崔海林打來電話, 說罰款交了,但車還開不出來,按規(guī)定得扣二十天。 喬知聆急了,連忙去找領(lǐng)導(dǎo)老程,看他有沒有門路。

      老程說他只認(rèn)識交警隊事故科的人,平時和客運辦也不打什么交道的, 不過可以再托人問問。

      又焦急地等了兩天, 總算等到了老程的一個回話。 他說有個交警隊的副隊長認(rèn)識客運辦的一個科長,可以幫忙通融一下,但是得再另外交三千塊。

      三千就三千吧。 喬知聆覺得能提前半個多月開出車來就不愁掙那三千塊錢。

      可崔海林居然不干。不給!一分也不給他們! 讓他們扣著去!

      你這是氣話。 我好不容易找了這么個門路。

      我沒錢。 從沒見崔海林這樣惡狠狠地說過話。

      我有。 我給你。

      我不要!你不要老是給我給我。我不花你的錢!崔海林居然跟她這樣大聲嚷嚷,喬知聆有點受不了,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貧賤夫妻百事哀。 喬知聆第一次想到了這句話。 是的,他們在一起這三四個月里,有甜蜜,當(dāng)然也有苦澀,而那些苦澀,都來源于他們捉襟見肘的經(jīng)濟能力。 他們沒進過電影院,沒逛過商場,更沒去過什么名勝景點。 最多也就是花幾十塊錢在樓下的家常菜館里要兩三個菜,或者是一起逛逛超市,買點正在打折的生活必需品。 因為他們都明白彼此都不是有資格隨意瀟灑的人。

      一萬塊錢的坎兒剛邁過去, 眼前又為這三千塊錢起了爭執(zhí),喬知聆覺得有點悲涼。她在想, 難道自己的一生就這樣和這個男人捆綁在一處, 然后無奈地一次次面對這樣的困窘嗎? 有沒有別的選擇, 可以活得像別人一樣,從容瀟灑一點?

      當(dāng)然有,不過得放棄崔海林。喬知聆想到這里,心一驚。 母親的話言猶在耳,有你后悔的一天。 她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得這么快。

      那個別扭的夜晚, 喬知聆沒有再堅持給崔海林三千塊錢, 崔海林也就任由出租車被扣在客運辦。 白天,他在窩在家里睡覺,晚上出去找同伴們喝酒吃串兒。 而她,白天上班,晚上回家一個人吃飯、洗碗、睡覺。 也就二十天時間,他們幾乎變成了陌生人。 一萬塊錢,像一道墻,隔開了這對男女,讓他們再也觸摸不到對方,再也找不回當(dāng)初的親密無間。

      崔海林終于把出租車開回來了。 他還欠夜班司機師傅一筆錢, 因為他耽誤了人家每晚的生意,這也是一筆客觀存在的損失,崔海林沒有抵賴,說好了以后慢慢還。他把車開回來的那天, 正是周六, 喬知聆正在家里洗衣服。 他打開門進來, 順手把鑰匙從鑰匙環(huán)上取下來放在了一進門的鞋柜上, 然后把他的衣物用品都塞在了一個大旅行包里, 他甚至把她剛晾在陽臺上的一件還在滴著水的白襯衣也拎在手里拿走了。

      他一直都默不作聲, 喬知聆似乎也清楚他想干什么, 居然并沒有像電視劇中常見的那樣哭喊著挽留他,她只是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看著他收拾東西。還讓開了一條道,讓他從衛(wèi)生間取走了他的浴巾、剃須刀和兩雙襪子。

      他的腳步聲在樓道里漸漸消失了, 緊接著熟悉的發(fā)動機的聲音傳來, 車子駛出了小區(qū),一去不回頭。

      直到晚上, 喬知聆才收到了崔海林的最后一條微信,他說,對不起,我沒有自信能讓你過上好日子。咱們到此結(jié)束吧,謝謝你曾愛過我。 祝你幸福!

      他太貼心了,貼心得過分,像每次在外吃飯搶著結(jié)賬一般,搶在了她的前面,用這樣無比爛俗又無比程式化的分手留言痛痛快快地結(jié)束了這段無望的感情,免得她為難,免得她糾結(jié)。

      喬知聆心情復(fù)雜,一時竟不知如何回復(fù),“最后的疼愛是手放開”腦海中,突然就蹦出了這句歌詞, 她蜷在沙發(fā)上找出了這首歌反復(fù)聽了好幾遍,一直聽到淚流滿面。等她終于平靜下來,在寫了刪刪了寫好幾遍之后,終于點擊確定鍵,將“好吧,也祝你平安幸?!边@句話發(fā)過去,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被他拉黑了。

      7

      兩年后, 喬知聆嫁給了一個來她這兒辦理交通事故認(rèn)定的當(dāng)事人。他是本市人,在一家電力公司工作,巧了,他也是個司機,只是開的是大車。他被鑒定為傷殘二級,其實應(yīng)該算三級,老程拿了他一點錢,所以定得高了一級。于是他拿到了一筆巨額的賠償金。他似乎對她是一見傾心,向她展開了瘋狂的攻勢。他本來就有些家底,再加上這筆賠償金,就更有優(yōu)勢了。喬知聆知道自己已別無選擇,又擔(dān)心錯過了就再遇不到,于是便半推半就,一步步任由他領(lǐng)著走進了婚姻。

      婚紗照是專門去海南拍的, 都是帶海景的全身照, 因為照半身近景照會看出準(zhǔn)新郎的右眼眶里嵌的是一只假眼。

      一天, 喬知聆開著自己的大眾寶來從單位出來,路過單位西邊的那個加油站,她想起該加點油了,可剛好忘了帶中石化的加油卡。就想那就隨便在這個私營加油站先加二百塊的吧。

      她加好油,服務(wù)員遞過來一張洗車票,她一看,旁邊那個自動洗車房正好空著。她就把車開了進去。

      水流嘩嘩地沖下來, 白色的泡沫很快模糊了前擋風(fēng)玻璃, 車上的雨刷器已經(jīng)自動啟動,車子在傳送帶上微微地顫動著。喬知聆猛然想起了當(dāng)年自己路過這個洗車房時捧著雞蛋灌餅的傻樣兒。車子開出洗車房后,路邊卻并沒有見到平日里常見的大排長龍等著加氣的出租車。 其實就算有一條長龍她也不會瞟上一眼的, 因為她害怕那條長龍里有她曾經(jīng)熟悉的那輛紅色愛麗舍。

      哦,對了,她想起來了,最近這個城市正在進行出租車更新?lián)Q代, 街上已經(jīng)有了那種新款的全電動出租車,車身是藍(lán)白相間的,她還沒坐過。

      那個人應(yīng)該也開上新車了吧。 看來以后再也不用擔(dān)心會在單位門口碰到他了。

      車子駛出洗車房, 自動雨刷器漸漸慢了下來。喬知聆卻覺得眼前依然模糊不清,她伸出手去重新啟動了雨刷器, 而且開到了最大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刮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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