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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香不改故人歸

      2020-11-21 11:36:04盛木枕上濁酒
      南風(fēng) 2020年28期
      關(guān)鍵詞:佛珠將軍

      文/盛木 圖/枕上濁酒

      自上回驚鴻一瞥,細(xì)細(xì)算來已有半月了。梅遙知整日心神不定,索性早早閉了館,獨自站在院中望著屋檐下的銀鈴出神。

      楔子

      妖痣者,前生妖孽,積善后受高僧點化轉(zhuǎn)生為人留下的記號,君不見成語妖言惑眾乎,因此長有妖痣的人精與辭藻,善于蠱惑人心,其言可聽不可信,長有妖痣者需謹(jǐn)言慎行,廣積陰德方可避免死后重新墜入妖道。

      01

      紛紛揚揚的大雪掩上盛京的大街小巷,暗香閣的門前終于不再是排得滿當(dāng)當(dāng)?shù)陌傩?,也打了烊。暗香閣,這名字實在不像個醫(yī)館的名字,可卻十分受百姓們喜歡。只因館里的醫(yī)女梅遙知為人和善慈悲,凡是她這里的藥材,總要比別家便宜三分。有時還會出義診,給那些窮苦百姓看病醫(yī)治。因受她恩惠,連垂髫小兒都會喚一聲“菩薩姐姐”。時日長了,梅遙知與她的暗香閣也算是在盛京有了三分名聲。

      已是夜半子時,閣中人將那窗門輕合,斗篷的兜帽遮住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她提著昏暗的燈籠緩步走到空蕩的后院,對著漫天的大雪輕輕仰起頭。

      叮鈴!

      掛在屋檐下的銀鈴清響,她面無表情的微微側(cè)過頭瞥向來人。兜帽滑落,落出她一張顛倒眾生的臉,眉眼烏黑而側(cè)臉雪白——正是梅遙知。半晌,她才一勾紅唇笑道:“請隨妾進(jìn)來吧?!?/p>

      屋中昏暗不清,只點了兩根雕著梅花的紅燭,堪堪可看清木桌兩側(cè)人的面龐。來人是個二三十歲的武夫,眉目倒是英氣,只是滿臉按捺著郁氣,待一落坐就沉聲開口道:“聽說你這里能解世間與情相關(guān)的煩憂,我有一事不知姑娘可否相解?”

      梅遙知正剪著那燭芯,燭火跳躍,襯得她右眼皮上的一點紅痣更顯妖艷。她并不急著回答,待放下那把小巧的銀剪,才慢條斯理地笑道:“不如閣下說來聽聽?”

      武夫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還是開了口:“我是陳府的護(hù)院……”寥寥數(shù)語后,梅遙知面露了然之色。

      這武夫原是個低等下人,陳家的小姐見他有些身手,就提拔了他做自己的侍衛(wèi)。他也確實對得起陳小姐的恩情,日夜苦練且忠心耿耿,幾次護(hù)住了主子。誰知那陳小姐正是情竇初開之時,竟悄悄對他生了情愫。陳家算得上大家,早為陳小姐尋覓好了門當(dāng)戶對的夫婿,怎可讓她嫁予一個仆從?可陳小姐竟不吃不喝,整日以死相逼。

      見他講完沉默不語,梅遙知了然一笑,輕輕開口:“所以,你想讓我為你二人解開俗世枷鎖,能夠在一起?”

      “不?!彼麘K淡一笑,一字一頓道,“如果可以,我想讓你將她對我的情意全都取走?!?/p>

      梅遙知一怔,終于正眼看向他:“你可知,我確實能讓你二人在一起?即便如此,你還是執(zhí)意要她不愛你嗎?”

      “是?!彼辉俣嘌?,斂下眼睫,神情也逐漸從容,梅遙知竟在他眉目間看見幾分若隱若現(xiàn)的佛意。

      “你與佛法有些淵源?!彼_口,是肯定的語氣。

      那武夫一愣,皺眉有些遲疑地開口:“我十歲前在寺廟里長大,后來才去了陳家。”

      梅遙知心念一動,垂眸道:“你既來尋我,便知道我這里的規(guī)矩?!?/p>

      “是。無論你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

      “好?!闭Z畢梅遙知不再多言,抬起蔥白的指尖點在他眉心,雙眸微閉。乍起的風(fēng)吹起她殷紅的衣袖和烏黑的長發(fā),她右眼皮上的紅痣一閃,在昏暗的房間中更顯妖異。

      梅燭快要燃盡時,梅遙知才收回手踉蹌著跌坐在木椅上,那武夫已半暈了過去。她無意去管喉間涌上的腥甜,只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心。那手掌潔白如雪,卻無一絲掌紋,一枚佛珠正靜靜躺在上面。半晌,她才將佛珠移到眼前,呢喃出上面刻著的小字——“念無失”。

      待武夫轉(zhuǎn)醒,天光已微亮,面前的梅遙知已穩(wěn)下心神,正定定看著他,篤定卻又有些疑惑道:“你不愛她。”

      聞言他一愣,抿了抿唇,才緩聲道:“是……小姐待我恩重如山,但我對她確實并無半分情意?!彼D了頓,眉眼平和,“她就該錦衣玉食、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過完這一生,而她這一生,原不應(yīng)與我相關(guān)?!?/p>

      梅遙知手中把玩著那枚佛珠,在桌后靜靜望著他離去。“心不散亂,從容安穩(wěn)”,這武夫原是應(yīng)了“念無失”的些許功德法,也難怪與那陳小姐無緣了。

      02

      暗香閣今日門窗緊閉,百姓們便知道這是梅醫(yī)女又上山采草藥去了,紛紛念叨著醫(yī)女慈悲便皆散了去。

      而后院中,梅遙知正躺在榻上。她雙睫緊閉,手中還緊緊捏著一串佛珠。這佛珠不似尋常的十八顆,細(xì)細(xì)數(shù)去,只有十六顆之?dāng)?shù)。

      “咳咳咳……”胸口氣血翻涌,梅遙知翻身而起,數(shù)口甜腥盡數(shù)被咳出,她將濺到佛珠上的血細(xì)細(xì)拭去,才盤腿開始打坐。還是不行,她想,人的身體還是太脆弱了,每次動用法術(shù)都要閉關(guān)三四天才能勉強(qiáng)下榻。

      感受著手中的佛珠輕輕發(fā)熱,她微出了神。百年前圣僧衛(wèi)清因收魅魔而隕落,連集他一世修為的那串佛珠也在大戰(zhàn)中散落于盛京。

      因緣際會,其中大多被有緣人得到,梅遙知便尋著這一抹衛(wèi)清的佛意去取。但也有五六枚融在有緣人體內(nèi),像那個武夫一樣,需要她親自萃取。只是這法太過損耗心神,好在如今只差一枚便可集齊,她的身子這兩年雖已經(jīng)不大好了,但尚且還撐得住。

      這些年她白日在醫(yī)館為百姓醫(yī)治,積累功德。子夜時便點兩支梅燭,等屋檐下銀鈴清響,與為情所困的有緣人做一場交易。無論是誰來,她都只要那些佛珠。然而衛(wèi)清逝世已有幾百年,他們雖不曉得這些佛珠的來歷,卻為了與梅遙知做這場交易,也很愿意去盡力一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些年,竟也真尋回了大半,如今只差最后一顆。

      天色已經(jīng)大亮,梅遙知起身換上件白色的醫(yī)袍,推開那扇雕花的窗。風(fēng)雪已停,她站在窗前,忽然想起好多好多年前,有位來取藥老婆婆問她為何來這里,那時她怎么回答的來著?

      半晌,梅遙知輕笑著搖搖頭轉(zhuǎn)身離去,時日太長,她都快記不清了。

      “我來,尋一位故人?!?/p>

      長到連她的輕嘆,也散在歲月的塵埃里。

      03

      這日大街上的人格外多,尤其是姑娘們,個個打扮出挑,眼睛不住地往長街口瞥。

      “這是怎么了?”梅遙知疑惑地問了句面前的姑娘。

      “你還不知道嗎?大將軍平定西北,如今是他還朝之日。”像是知道遙知的疑惑,她又補(bǔ)充道“你是不是以為大將軍已有四五十了?可不是呢。大將軍家中世代驍勇,他從小就是在軍營中長大的,又極具軍才,幾次為陛下平定叛亂。如今不過弱冠之年!”

      一陣馬蹄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

      “因著大將軍出生之時滿屋青鳥徘徊,久久不散。故而夫人給他起名為——”

      駿馬疾馳而來,馬上人一身輕鎧,殷紅的披風(fēng)飄揚在身后。他的眉眼也一點點清晰。長眉烏黑而眼睫狹長,挺直的鼻梁和薄紅的唇,其實更像個盛京尋常的漂亮公子哥兒。只是他眼角眉梢皆是意氣風(fēng)發(fā)之態(tài),身姿更添幾分沙場肅殺之意,當(dāng)下讓人心下一凜。

      “衛(wèi)清?!泵愤b知望著他輕輕說。

      “咦?原來你也知道啊,是了,魏夫人給大將軍起名為——魏青?!?/p>

      ……

      自上回驚鴻一瞥,細(xì)細(xì)算來已有半月了。梅遙知整日心神不定,索性早早閉了館,獨自站在院中望著屋檐下的銀鈴出神。

      衛(wèi)清,或者說魏青還朝半月,少年將軍意氣風(fēng)發(fā),皇上為他連擺三日慶功宴,一時之間風(fēng)光無限。這位大將軍不知是多少閨閣少女的意中人,連她手中是佛珠也在不住輕顫。她垂眸撫了撫它,喃喃道:“就快了……”只差最后一枚了。

      “誰!”驀地,她褪下手中玉鐲擲出,凝聲喝道。夜半子時,不是來看病的百姓。銀鈴未響,亦不是來做交易的有緣人。那會是誰?

      一身悶哼,來人竟順著她這三分力道跌落到院角。梅遙知抬步而去,撫開他遮住側(cè)臉的長發(fā),猛地怔住。

      是魏青?!

      觸手黏膩,他發(fā)上沾了血跡,他受傷了?來不及多想,她將魏青攙扶到屋中。幾針下去封住他的穴位止血,才發(fā)現(xiàn)他的胸前一片血跡,更觸目驚心的是,這武器上下了毒,傷口猙獰黑紫。梅遙知眼神一冷,取來解毒藥粉,又親自運功為他療傷。她心下氣惱——這毒不像是尋常的毒,今日若不是魏青誤打誤撞來到她這,怕是定會丟了性命!

      魏青醒來的時候鼻端縈繞著一股梅香,他猛地翻身坐起來,卻不想牽扯到了傷口,頓時悶哼出聲。

      梅遙知聞聲也沒過來,只是坐在在幾步外的木桌旁斟了一杯茶:“大將軍醒了?”見魏青神色面色蒼白,又笑道,“將軍別擔(dān)心,你的毒妾已解了。只是不知前幾日才風(fēng)光還朝的大將軍,為何會重傷淪落街頭?”

      魏青冷顏不語,胸前纏著幾圈白布條就要下榻。梅遙知也不去管,見他半晌不再動作,才恍然大悟道:“哦,對了。昨日實在是怕遇上歹人,妾就給將軍下了些藥。想來這藥效還未過,將軍如今是動彈不得了,不如還是先歇歇罷?!?/p>

      她明明一臉無辜,魏青卻看見她眼中閃過的狡黠。他冷笑一聲,就要用內(nèi)力破開。誰知梅遙知卻慌了神,急急用銀針封了他幾處穴位,自己卻咳了數(shù)聲:“別動了,我辛辛苦苦治好你是讓你自己再弄傷自己嗎?”

      魏青深深看了她幾眼,才收了力道:“昨夜多謝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他方才不過是試探,她若是想對自己不利,昨夜就下手了。

      梅遙知聞言卻一怔,半晌才別過頭看向窗外:“妾身,梅遙知?!?/p>

      ……

      魏青有些煩躁,他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三天了,只因梅遙知說這毒不好解,遂要他多留幾天。雖說這幾日她伺候他事事周到,他也與心腹聯(lián)絡(luò)好了,但總不如自己家中自在方便些。見梅遙知端著飯菜進(jìn)來,他皺著長眉道:“我還不能走嗎?你不必騙我,我知道我的毒已徹底解了。只是你為何要留我在此?你若想要什么,直接與我說便是。”

      梅遙知放下托盤,看著他狹長的眼微微一笑:“將軍還不知嗎?”她忽地湊近,兩人的臉不過毫厘之間,呼吸交纏,她似蠱惑般輕聲道,“自然是因為,妾歡喜將軍啊?!?/p>

      魏青呼吸一滯,梅遙知的眼里有太多沉甸甸的東西了,像是千百年的歲月那么長,又或是生死離別那么重,一時間壓得他忘了避開。

      回過神時,梅遙知已拉開了距離,半跪于地,頭枕著雙臂伏在他膝上,正深深看著他。她烏黑的長發(fā)鋪在她和自己的衣服上,精致眉眼叫那紅痣一襯更顯清冷。魏青無端覺得她身上的白衣礙眼,倒不如那殷紅更適合她。

      真是魔怔了,他閉了閉眼:“為何?你我不過認(rèn)識三日?!蹦銥楹蜗矚g我?我此生只想報國愛民,也不曾有成親的心思……他亂七八糟想了一堆借口,最后卻只說出這么一句來。

      梅遙知并不惱,只是輕輕一笑:“誰知道呢?或許……將軍是妾前世的心上人呢?”

      04

      魏青身邊的隨從陳松覺得自家主子自從上次受了傷回來就有點不對勁,有些心不在焉的,今天在練武場甚至多用了兩招才制服他。不對勁,肯定不對勁。他憋三四天終于憋不住了:“爺,您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兒???”

      魏青換衣裳的手一僵,沉聲地道:“我就是上次受了傷身上不大舒服。”也不等陳松再問,他甩上房門,“今天你多訓(xùn)練一個時辰。”

      啪!門差點夾住陳松的頭發(fā),他摸摸鼻尖嘟囔著走了。門內(nèi),魏青換了常服,總覺得頭昏昏沉沉地,不過一刻鐘便睡了過去。

      ……

      這是什么地方?寺廟?魏青瞧見模糊不清的“凈安寺”三個字,皺著眉想。再往前幾步,忽地看見前面樹下站著一抹紅色的身影。

      “你瞧,她又來等大師了?!?/p>

      “可不是嗎,這三年日日都來,只是大師與我們一樣皆是紅塵之外的人,如何能……真是難為她一片癡心了……噓!別說了,大師出來了?!?/p>

      遠(yuǎn)處兩個小沙彌不再言語,恭敬地朝寺中出來的人行了一禮。魏青抬眼去瞧,可這些人的面容皆是一團(tuán)模糊,怎么也瞧不清。只能勉強(qiáng)看出他身姿挺拔,一身絳紅僧衣,手中還握著一串佛珠。他經(jīng)過那紅衣女子時只略略頷首,并不多言。倒是她急急追上去,時不時傳來一兩聲輕笑,許是在說什么趣事。

      離得近了魏青才看清,這女子懷中還抱著幾支梅花,不由震驚:看周圍景象分明是夏日,這時節(jié)哪來的梅花?還未細(xì)想他便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四周樹木高聳入云,像是一處山林間。上方傳來打斗聲,他抬眼去看,卻是之前那和尚在和一個魔物糾纏。

      不知為何魏青心中竟涌上一種濃重的不安,果然,數(shù)息之后那魔物忽然揚手撒出一片紫霧,見那和尚動作一頓,當(dāng)即抬手直沖他心口而去。不好!魏青心中一凜。千鈞一發(fā)之時,忽然有一抹紅影擋在兩人之間。

      “噗”魏青覺得自己甚至聽到了利刃入體的聲音。那和尚一手抱著她,一手甩出佛珠,十八道金光打在那妖物身上,它頓時重重墜到地上。

      “你不必……梅玲最后一支梅花,你愿意……”那女子手中只緊緊握著一支梅花,聲音逐漸低弱至再不可聞。

      魏青怔怔地看著她,忽覺四周一陣梅香。他抬眼望去,只見空中盡是飄揚的梅花,仿佛一陣血雨,洋洋灑灑落了他滿身。意識仿佛在抽離,他瞥見地上重新開始蠕動的魔物,想要開口提醒二人,卻始終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小心!”魏青猛地翻身坐起,額間布滿細(xì)汗,重重喘息著,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寢室,方才種種不過是一場夢。

      05

      夜半子時,將軍府上空掠過一道殘影。不過數(shù)息之間,魏青的窗子一動,有人俯身鉆進(jìn)來。室內(nèi)漆黑一片,來人剛邁出一步就被擒住要害,卻不慌不忙地贊道:“不愧是魏將軍?!?/p>

      與此同時,魏青才感到手下細(xì)膩溫?zé)岬募∧w,又聽得這聲,松開手咬牙道:“梅遙知。”

      “是,妾身見過將軍。”話雖這么說,她卻連眼風(fēng)都沒掃過來,自顧自坐在桌前,一擺手點燃了蠟燭。

      不太對勁。魏青心下涌上這四個字,一時竟不敢斥責(zé)她,半晌才冷聲道:“你放肆……”

      只是開口就被她冷笑一聲打斷:“放肆?我再放肆可有你魏青放肆?”魏青被她說得一怔,腦中卻不合時宜地看著她想到,她今天難得沒穿白色衣袍,一身絳紅色,在燭火下更襯得她右眼上的紅痣妖冶非常。

      “當(dāng)今天子多疑你不是不知道,你如今戰(zhàn)功赫赫、風(fēng)光無限,已經(jīng)讓皇上多有顧忌,竟然還要在這個關(guān)頭請功西北?凡是臣子最忌諱功高震主一說,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她這話委實有些僭越,魏青倒是沒有生氣,只是沉聲道:“你既知道我要請功西北,便也知道近日西北邊陲的鄭國不大安定,而如今朝堂放眼望去竟無一可用之人?;噬想m忌諱我的軍功,此番大抵也會允我所求?!?/p>

      好一個忠君愛國的魏將軍!梅遙知怒極反笑:“是,此番你定能去,可你還有命回來嗎?以當(dāng)今皇上的性子,讓你死在半路留你一個全尸已經(jīng)是對你最大的恩賜了!”她將手中之物狠狠擲出,又道,“這是重傷那夜我從你體內(nèi)取出的毒鏢,這末端的花紋是什么規(guī)制你比我清楚!”

      一室靜謐,她錯亂的呼吸聲過于清晰。太心急了,她閉了閉眼想到。魏青的眼神一凝:“你都知道了?”

      梅遙知冷笑一聲:“你榮耀還朝,又在天子腳下,誰敢動你?唯有一人,便是皇上自己。當(dāng)真是好厲害的手段,連形跡也不屑遮掩,哪怕此番沒有除了你,也能借機(jī)敲打你一番。”

      魏青摩挲著茶杯,不置可否。又聽她緩聲道:“魏青,你比我了解皇上,沙場刀劍無眼,你就算有命活下來,也逃不過皇上的手段。為這樣猜忌多疑的君主,拼上自己的性命,值嗎?”

      她的聲音在抖,眼角也紅了。魏青忍不住別開頭:“皇上是皇上,百姓是百姓,倘若我身為將軍不能護(hù)城池完好,不能護(hù)百姓無虞,又怎配為人?以我一己之身換舉國太平,青死無憾矣?!?/p>

      梅遙知重重一震,蒼白的指尖從他衣袖滑落。她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么回答一樣,眼中露出一種像是無奈又像是悲愴的神情。她低低嘆了一口氣,默默走到門前,半晌,才推開門低著眉眼輕聲道:“那妾最后問將軍一句,倘若將軍平安歸來,可愿娶妾?”

      ……

      凈安寺內(nèi),梅遙知看著寺中蒲團(tuán)卻沒有下跪,只對著那金身的佛像冷聲道:“既然知道我來了,何必避而不見。”

      話音剛落,那慈悲的佛眼輕輕睜開:“你如今雖是人的軀體,到這里還是會對你元神有損。不過是前塵往事,何必這般耿耿于懷?”

      梅遙知并不答,直言道:“我昨夜為魏青占了一卦,他此番會死在西北。我勸不住他,何況那佛珠占了他一魂一魄,沒有佛珠,他亦活不過二十一歲。我此番來是想問你,十八佛珠我已集齊十七,剩下一顆在何處?”

      佛慈悲一笑:“魏青自有他的命數(shù),可你妄圖用人智勝天命,恐怕會被天道所不允?!?/p>

      梅遙知不耐地擺了擺手:“別說這些高深莫測的話,你只告訴我佛珠在哪?!?/p>

      “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你會找到的。”

      “多謝。”梅遙知明白他也不可參破天道,只要確定還能尋齊便罷了,左不過她多費些心思找找。

      見她轉(zhuǎn)身欲走,佛陀又道:“當(dāng)年你為衛(wèi)清擋了一擊乃至神魂破碎,如今卻能轉(zhuǎn)世為人,當(dāng)真不想知道為何嗎?”

      06

      魏青帶兵出征之日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冰雪消融,春天就快到了。

      魏青領(lǐng)著大軍剛行出城門,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聲響,他拽住韁繩面無表情地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馬上絳紅色的身影像一團(tuán)烈火蔓延而來。

      直到離魏青不過兩三米的距離,梅遙知才停下來,她的面色慘敗,眼中竟隱隱有衰敗之意,像是強(qiáng)撐著最后一口氣。魏青無端覺得不安,搶在她前面開口道:“梅遙知,我答應(yīng)你。若我真能平安歸來,我娶你。”

      哪怕她滿身秘密,哪怕她形跡可疑,哪怕他知道這樣的話不大理智也不大合情??墒撬坏貌怀姓J(rèn),他早已動情?;蛟S是重傷那夜,或許是尋些借口叫她來醫(yī)治軍中將士時,又或許真如她所說大抵前世有什么淵源,才叫他今生這樣鬼迷心竅。

      四下寂靜,梅遙知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這樣不得體的話??墒翘砹恕冻鲆粋€生疏的微笑艱難道:“將軍說笑了,那日不過是妾隨口一句玩笑,還請將軍莫要當(dāng)真?!?/p>

      魏青難得一怔,梅遙知輕笑道:“若將軍真想娶妾,不如就此立下婚書?!边@話她自己都覺得荒謬,于是搖搖頭又道,“罷了,今天妾來是想……”

      “可以?!蔽呵嗟驍嗟馈?/p>

      “你說什么?”

      “可以,這婚書我已書上姓名,只要你愿意,簽下你就是我的妻子?!蔽呵鄰膽阎刑统鲆晃铮肓讼胗值溃骸氨緛硐牖貋頃r再給你,你若要,現(xiàn)在拿去便是?!?/p>

      梅遙知怔愣著接過,看著他英氣的面龐心上涌上一直酸澀的鈍痛,她靜靜看了他半晌,沒問為什么,也沒說好不好,只從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道:“妾也有一物要給將軍,愿這佛珠可護(hù)將軍平安歸來。”

      將十八枚佛珠套上手腕,魏青心中無端覺得熟悉而舒暢,仿佛有絲縷看不見的氣息涌入體內(nèi)。他鄭重地道了聲“多謝?!毖矍浦鴷r辰不早了,也不再多說,只低聲道:“等我回來。”

      魏青策馬而去的一剎那,一口血從梅遙知口中噴出,斑斑點點的血跡濺在她衣袖又緩緩消失。眼前金光一閃,再睜眼已經(jīng)凈安寺中,她自嘲道:“沒想到昔年我連靠近都不能的佛寺竟成了如今續(xù)我一命的地方?!?/p>

      佛陀不答,只道:“你找到最后一枚佛珠了?”

      “嗯”,梅遙知慘然一笑,“不就是我嗎?”

      07

      寒來暑往,西北的戰(zhàn)事膠著三年未歇。最后幾日,魏青領(lǐng)著十萬大軍乘勝追擊連破對方十三城,鄭國終于舉起白旗求和,此后二十年相安無事。

      魏青這一仗打了太久,而舉國上下無人不知魏將軍的大名,民心所向,連皇上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頒一道圣旨召魏青回京。

      魏青自知風(fēng)頭過盛必使皇上猜忌,因而還未還朝就連上三道折子,言盡自己無能,且戰(zhàn)中受重傷不宜再度任命加封,只求辭去所有職務(wù),遷徙江南煙雨之地,安度余生。其言辭懇切,字字謙卑,又百般求全,皇上只能允他所愿,撤去他所有實權(quán),只封了虛爵,又賜江南宅邸一套,以示皇恩浩蕩。

      魏青確實受了重傷,甚至幾次險些丟了性命,然而危機(jī)之時,竟是那佛珠發(fā)亮,堪堪為他擋下。每一次性命垂危,魏青都會做一個夢,夢到被他遺忘的前塵往事的碎片。三年辰光,仿佛大夢一場。他曾寫過數(shù)封家書,除了將軍府,盡數(shù)遞去了暗香閣,可從未收到她只字片語。

      眼下回京之日近在眼前,魏青卻在路上收到了一封信。這信似乎有些年頭了,紙張都有些泛黃,魏青將它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久,終于顫抖著展開:

      愿夫?qū)④妱e離之后,盡忘前塵,寄望新生,以逞玉松之姿,選聘高官之女。

      解結(jié)釋懷,更莫相念。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沒頭沒尾的幾句話,連落款都沒有,魏青卻低低笑出聲,這笑聲越來越大,從將軍的馬車中傳出來回蕩在大軍上空。沒人敢去一探究竟,因為這笑聲太過悲涼,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嘲和孤寂,末了似乎還夾雜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哽咽。

      魏青笑得眼角通紅,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忽略掉心里鮮血淋漓般的痛。他望著隨著那張信紙一同掉出的,由他親筆所寫的婚書。那時匆忙,他也只草草擬好就簽了自己姓名,或許冥冥之中他總覺得心里不安生,才在臨走之時親手遞到她手中,可是原來這樣也沒能留住她。她姓名那方空空蕩蕩,自始至終,她都沒簽下婚書,卻還寫了這樣一封不合規(guī)制的“放夫書”,告訴他:更莫相念。

      魏青疲憊地?fù)u了搖頭,這些天來強(qiáng)撐著的一口氣堵在胸口,數(shù)口甜腥接連噴出,弄污了那信件。魏青再支持不住,頭一沉陷入昏迷中。

      行路中魏將軍舊疾復(fù)發(fā),藥石罔效竟致性命垂危,四周皆是森林,然林中竟有一寺廟,名為“靜安寺”。陳松便帶著魏青前去休養(yǎng)一二日。魏青再醒來時,身旁空無一人,他強(qiáng)撐著起身出了房,誤打誤撞竟來到了佛堂。

      他站在堂中閉了閉眼道:“弟子衛(wèi)清,尚有一惑。”

      佛陀道:“既已知曉前塵,為何還執(zhí)迷不悟?”

      “她在何處?”

      佛陀輕嘆一聲:“三百年前魔物妄圖以假死騙得你同歸于盡,千鈞一發(fā),梅妖為你擋了一擊而自己魂魄殘損。你當(dāng)時本已功德圓滿,只消渡完最后一世便可得道。可你竟散盡幾世修為和功德,換她托生成人?!?/p>

      “你的佛珠也在那場大戰(zhàn)中散落,他是你魂識與修為的一部分,沒了它,你活不過二十一歲?!?/p>

      魏青顫抖著看向手腕,那佛珠微微一震,竟似悲鳴。

      “梅遙知的執(zhí)念太深,轉(zhuǎn)世仍記得前塵往事,這么多年來一直在為你尋齊這十八顆佛珠??芍坏侥闩R行前一日,她只尋齊十七顆。”

      魏青沙啞的聲音低不可聞:“那最后一顆呢?”

      “精于詞藻、巧言令色,雖是反其道而行之,她也應(yīng)了佛法‘口無失’?!?/p>

      魏青的頭昏昏沉沉,聽不清,也不忍再聽。

      “她就是你最后一枚佛珠。”

      ……

      還朝之日皇上見魏青雙目無神、面色慘敗,又看他踉踉蹌蹌、幾番吐血,便放下一半心,當(dāng)下便放魏青前去江南休養(yǎng)。

      魏青便坐上船去往江南,他仰躺在船上,望著天空云卷云舒,三百年的時日仿若一瞬。

      那時她天真頑皮,每日捧一束梅花等著送給他,他從來不收,她便揮手幻化成梅香,盈盈繞在他衣裳上幾日不散。

      后來他點化她積善行德,她便日日前來打著聽佛法的幌子嘰嘰喳喳地吵鬧著只為見他一面,他都置若罔聞。直到那日她的神魂在他眼前一點點破損,卻還在氣若游絲地問他愿不愿意收下最后一支梅花,他才知道何為悔不當(dāng)初。

      他腰間的荷包中還放著那張婚書,名姓處被他一筆一劃寫下她的名字。他想,她的話當(dāng)真可聽而不可信。明明說歡喜他,卻又騙他說是一句玩笑。明明說要嫁給他,那張婚書她卻不曾寫下一字許諾。明明讓她等他回來,她只留下這封“放夫書”,讓他忘卻前塵。

      可是為何要忘?那年他散盡修為不過想求她來世做個尋常人家的姑娘,嫁得舉世無雙的好男兒,無憂無愁地過完這一生。可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還是負(fù)了她兩世。

      彼時已是三月,途中船只搖過岸邊一片梅林,忽地一陣風(fēng)吹來,漫天的梅花便紛紛揚揚落了他滿身,暗香盈盈涌動,他突然想起初見時與她說的話。

      “我尚未有名姓,可否請大師賜我一名?”

      “……梅遙知?!?/p>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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